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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点奇怪了，郑国公家他也知道，号称家教是一等一严格的，怎么他们家的小娘子会出现在离郑国公府老远的地界呢？按说这一南一北，一个才6岁的小丫头有那么好的脚力跑这么远吗？就连他那些国子监的同窗也不一定有那个耐力走那么远。而且看她游的方向，好像是从对岸游来的，对岸他没去过，但也听说过，那边是一些达官贵人的私宅。
　　
　　因为魏叔玑被绑架是在国子监正常上课的时间，程处弼在上课，还没回府，所以还不知道魏叔玑被掳走的消息。）
　　
　　看了看双唇都有些发白的魏叔玑，程处弼知道她这样下去肯定会着凉的，即使现在还算是夏天，但从河里上来，是要换上干的衣服。再加上魏叔玑只着了内衫，她昏迷着还不自觉的打着冷战。
　　
　　可是圣人云“男女授受不亲”，尽管这丫头才6岁，他也不大，可他不能不顾她的名声。自小娘亲崔氏就告诫他们女孩子的名声是最重要的。
　　
　　程处弼觉得面前的场景有点头疼，现在的他无比希望自幼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厮能快点找过来，只是刚才他想清静一下，故意甩开了随身小厮。
　　
　　被风一吹，他也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待听到魏叔玑昏迷着还不停的嘟囔“快跑，别让坏人追过来！”，再看看她像个破败的洋娃娃似的，面上苍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全然不见上次在魏国公府的伶牙俐齿。想了想，他咬咬牙，把自己最外面一层外衫脱下来，包住魏叔玑的头和身子，然后把她抱了起来，朝着离国子监最近的医馆赶去。
　　
　　不管怎样，还是先救人吧。连小命都保不住了，还要名声有什么用？而且听魏叔玑的话，她出现在这边并不是巧合，这之中好像有什么隐情，要是真有她说的什么坏人的话，那整件事情就大发了，毕竟她是国公府的小姐。
　　
　　好在他自小就在程咬金的压迫之下，练了些强身健体的功夫，他的发育也不错，不然无论如何他也是没办法抱着个人跑那么快的。
　　
　　还好，国子监附近就有一座医馆，里面的大夫做的就是住宿在国子监的学生们的生意，所以程处弼到了医馆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什么人。铺子里的坐堂大夫正闲的坐在那边打瞌睡。还是店里的小厮见有病人来了，才唤醒了那位大夫。
　　
　　“大夫，你们医馆有女的吗？能烦请帮我妹妹随便找件衣裳换一下吗？刚才我们兄妹出去玩的时候，我妹妹不小心掉进河里了。全身都湿透了，人也昏迷不醒。”程处弼小心的将魏叔玑放在医馆里的榻上，确保自己的外衣盖住了她身上大部分之后，冲大夫抱了个拳，也不等他们问，就径自问着。语气啥的也没多好。
　　
　　坐堂大夫姓章，他也是个有眼色的，即使不看魏叔玑，光看程处弼一身的穿着打扮，就知道这对“兄妹”是非富即贵，也不计较程处弼有点坏的语气，和他明显还不到10岁的年纪，忙迎上前殷勤的道：“有有，在下的小孙女跟这位小姐年岁差不多大，公子不嫌弃的话，在下就去内院让内人找件小孙女的衣裳给这位小姐换上。”
　　
　　程处弼点点头，酷酷的道，“那好吧，你前面带路，你们把爷的小妹照顾好了，好处什么的自然是少不了你们的。”
　　
　　“那这位小爷请跟在下来，您也需要换件干净的衣服。只是需要您将就点了，我们家还真没适合您的衣裳。您可能需要穿着小犬旧时的衣服了。”章大夫有点不好意思了，看了看程处弼的身量，就知道他们家没适合他穿的衣衫。他心想这些权贵子弟估计情愿穿着湿透的绸缎衣裳也不愿意换上干净的麻布衣。
　　
　　程处弼是想换件干衣服，但丝毫不想穿什么旧衣，他直接朝侯立在一旁的医馆的小仆道：“你，给小爷去国子监去找一个叫七斤的，让他把随身带的换洗衣服带来伺候爷我。”
　　
　　那小仆听明白又重复了一次，才麻溜的朝国子监方向跑去。
　　
　　程处弼见小仆走了，才抱着魏叔玑去医馆的内院，话说他还真不放心那个坐堂大夫，魏叔玑毕竟是国公府的小姐，可不能随便让人家做出什么有损她闺誉的事情。反正他都说他们是兄妹了，就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章大夫也没多想什么，就低头哈腰的领着他们去了内院。“老婆子、老婆子，赶紧找套小丫的衣服出来。”
　　
　　“怎么了？小丫又去哪皮去啦？这会儿换什么衣服啊，凑合凑合穿吧。”里面一个苍老的女声道。“没看到我在忙吗？添什么乱吗？”
　　
　　“叫你拿你就拿，哪那么多废话的？不是小丫要，是一个小病人，落了水，我看她跟小丫的身量差不多，你还不赶紧帮人换上干衣服！”章大夫瞥了瞥一旁抱着魏叔玑的程处弼，有点恼羞成怒了。不一会儿才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妪从一间房里走出来。她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擦有点潮湿的手，悻悻的冲程处弼行了一个礼，钻进另一家房拿出了件女童的衣裳，对程处弼道：“这位公子，您还是把小娘子交给奴家吧，奴家马上就帮她换身衣服。”
　　
　　程处弼这才把怀里的魏叔玑交给老妪。
　　
　　一阵悉悉索索过后，就听到里面老妪的惊叫声：“孩子他爹，你快进来诊诊脉，小娘子的情况看样子不大好呢，身上滚烫的。”
　　
　　章大夫一惊，下意识的朝程处弼看了一眼，待看到他目无表情的样子，忙一头钻进屋子里准备给魏叔玑诊治起来。程处弼也跟着进去了。

第四十五章　幕后黑手（上）

　　程处弼他们进去的时候，章大夫的娘子已经为魏叔玑换上干净的衣服了，还很体贴的帮着她擦干了有些潮湿的头发。
　　
　　等程处弼见到魏叔玑闭着眼、满脸潮的样子，即使于医理没多少认识，也知道她此时的情况不好。联想到他曾听自家娘亲说过，她前段日子就是因为得了伤寒，高烧昏迷了好些天，把个郑国公府上下弄得提心吊胆的。看来她的身体素质确实是蛮差的，他无意识的撇撇嘴，还真是黄毛丫头啊，就是没用。在河里呆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这副样子了。
　　
　　不过面上却是不显，表现的像个正常的做兄长的碰到妹妹生病的焦急。
　　
　　章大夫见程处弼面上难掩的焦急，忙上前去为魏叔玑诊脉，没一会儿，就含着笑道：“公子勿忧，小娘子只是因为落水的时间长了些，着凉了，等老夫开个方子，煎了药让小娘子喝了发发汗就好。”
　　
　　程处弼这才能松口气。能在国子监附近开医馆的，肯定多少有点本事的。他平时也曾听过国子监的同窗夸赞过这间医馆的医术还不错。
　　
　　正说着话，就见程处弼的贴身小厮七斤挎了个包裹，慌慌张张的跟着刚才那个医馆的仆从就进来了。
　　
　　他一见到程处弼，就冲上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好好的打量了着程处弼，待看到他除了衣服有点潮湿外，其他的都还好，就松了口气。然后焦急的询问着：“少爷少爷，你怎么了？有人来跟七斤传话说少爷落水了，可把七斤吓死了。少爷少爷，你下次可千万不能丢下七斤了，要是老爷夫人知道少爷落水的事，肯定会怪罪七斤的。。。。。。”
　　
　　程处弼对七斤的唠叨颇有些无语，他这个随身小厮什么都好，办事什么的都挺利索的，就是有时候太过唠叨了，简直比府里的老妈妈还要会说。“好了好了，你少爷我这不是没事吗？别啰嗦了，没看见你少爷我身上还穿着湿衣服吗？还不赶紧伺候爷我穿上干净的衣裳！”
　　
　　章大夫识趣的道：“这位少爷，隔壁有间屋子，是我们老两口的房间，您不嫌弃的话，可以去里面换下发潮的衣服。至于令妹的话，我们会帮着照看的，马上就会找人去煎药的。”
　　
　　程处弼点点头，应了。七斤这才住了嘴，急巴巴的拉着程处弼去了另一个空屋子，伺候他换了衣服。还好，府里担心几位少爷在国子监念书的时候碰到什么意外，就让他们几个随身的小厮每天都带了少爷的洗换衣服，不然的话，还得跑回去府里拿。
　　
　　等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七斤迟疑了半天，才怯怯的问着：“少爷，刚才那个大夫说的是？”他觉得有点奇怪啊，他们家少爷是府里的老小，府里并没有比少爷小的小姐啊。怎么突然变出了一位小姐来了？
　　
　　话虽然没说完，程处弼也能明白他的意思。淡淡的瞄了他一眼，把七斤看的胆战心惊，“他没说谁，就是郑国公府上的小娘子。你少爷我刚才从国子监出来之后就去我们常去的那个河边，就看见她溺了水。爷我就大发善心，把她给救上来了。”
　　
　　七斤恍然大悟，旋即又心惊不已，“少爷，魏小姐怎么会在这边的？她在坊市上被歹人掳走的消息在权贵之家已经传得府沸沸扬扬的了。听说连陛下都被惊动了，不过为着魏小姐的名声，找的人只是暗地里找人。咱们家老爷也被受托帮着寻人呢。”
　　
　　程处弼一听这话也有点呆了。不就是救了魏叔玑这个小黄毛丫头吗，怎么会牵扯到她被掳走？沉吟片刻，待都收拾利索了，他才道：“七斤，你赶紧去找老爷，把事情告诉他，让他派辆马车来这医馆接人。”
　　
　　魏叔玑被他救上来时衣冠不整的样子，肯定是瞒不住有心人的。这件事还是交给他爹卢国公这个老狐狸来办吧。至于让七斤亲自去，而不是随便给点赏钱拉个人，主要是考虑到要保密。
　　
　　不得不说，即使一直表现得像个纨绔子弟，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们这些氏族子弟还是能靠得住的。
　　
　　七斤作为一个国公府小少爷贴身的小厮，自然是无比伶俐的，听了程处弼的吩咐，就一溜烟的跑去找人了。
　　
　　程处弼满怀心事的走到原来的屋子里面，坐在榻边看着正在熟睡的魏叔玑，不由的暗自苦笑，救人是好事，只是当时魏叔玑为啥是只身着内衫呢？
　　
　　这要是被心怀恶意的人逮到了，很可能就会做些有害郑国公和卢国公声誉的事情。现在他倒是很羡慕眼前的黄毛丫头了。不知者无畏啊。
　　
　　医馆的人煎好了药，喂了魏叔玑喝下没过多久，就有闻讯而来的郑国公魏征一行人和卢国公程咬金。
　　
　　程处弼忙上前正准备见礼，裴氏就急匆匆的问了：“贤侄不用多礼了，玑儿呢？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程处弼恭敬的道：“回伯母的话，玑儿妹妹喝了药，正在屋里休息呢。”
　　
　　一行人自然进了屋，看到魏叔玑就那么穿着旧布衣衫静静的躺在榻上，都觉得有些心酸，但多少也能放下心了。裴氏更是心疼的眼眶了。抓着魏叔玑的手，就不肯放开。
　　
　　早上得到女儿被掳的消息，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心里难受的紧，要不是有几个孩子劝着，她估计就得崩溃了。刚才乍一听到女儿找到的消息，心里既高兴也担忧，就怕女儿受了什么委屈。
　　
　　魏征看到她的样子，也不忍心打扰她。只是他们总不能一直呆在医馆里面，总得回府的，就劝道：“夫人，咱们还是赶紧带玑儿回府吧。早点回去的话，也能好好照顾下玑儿。有什么话回府再说吧。”
　　
　　裴氏心想也对，就帮着把魏叔玑抱上了郑国公府准备好的马车。
　　
　　魏征冲着程咬金道：“卢国公、处弼，老夫有些话想和你们商议，能不能请二位移步郑国公府？”
　　
　　程咬金应道。他也想听听自家的小儿子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碰巧救了郑国公家的小娘子。

第四十六章　幕后黑手（下）

　　郑国公府正厅。
　　
　　一行人带着还处于昏睡状态的魏叔玑回了郑国公府。至于医馆的善后事宜，就由管家魏顺出面去做了。
　　
　　裴氏见从医馆到回了府，那么大的动静，魏叔玑都没有醒过来，有点不放心，就让魏征去请了太医院的御医回来为魏叔玑诊脉。
　　
　　待听到御医的说法和医馆的章大夫的差不离，众人这才能放心。
　　
　　魏征见魏叔玑睡得正香，就让裴氏留下来守着她，然后叫上魏叔玉和着程咬金父子一起去他的书房议事，程咬金却是嫌书房太过文绉绉的，认为他一个大老粗，不想去书房。魏征没办法，谁叫他家儿子正好救了自家的闺女呢？只好主随客变，去了正厅。
　　
　　程咬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他总觉得去书房议事完全就是在讽刺他这个大老粗，虽然他自个儿觉得自己还是粗中有细的。再让管家魏顺准备了一些好酒好菜送去正厅，也没用魏征父子招呼，就径自吃喝起来。丝毫没有拿自己当外人的感觉。
　　
　　他在到郑国公府的路上已经和程处弼深谈过了，自然是知道自家的孩子救上魏叔玑时，她当时的狼狈样子。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视，即使是救人，孩子也还小，处弼的做法都是对人家女孩子的闺誉有损的，要是被世人知道了，人家小姑娘以后还怎么嫁人啊？所以他就想着干脆两家定下亲算了。看郑国公府的教养，想来魏叔玑长成肯定会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家世什么的两家也是配的。
　　
　　他们公侯之家的孩子自幼订下亲事的也不是没有，有的甚至是指腹为婚。处弼和魏叔玑这个年岁定亲，也不算什么。大不了他们这些为父的，去宫中请了旨意，让陛下赐婚吧。
　　
　　对于两个国公府联姻这件事，程咬金有自己的考量。他是武将，自家的几个倒霉孩子自小也是想要子承父业，他们的性子自然是跳脱的，特别是处弼这个小儿子，他和夫人崔氏早就在说以处弼的性子，以后肯定要给他找个性子沉稳些、能劝得动他的妻子。上次魏叔玑竟然敢咬了自家那个皮实的小子，就挺不简单的。
　　
　　自家夫人前几次见过魏叔玑，回去之后就一直念叨着这孩子，总想着要是她能做自家的媳妇就好了，现在有了处弼这趟事，再来求亲就方便多了。再说了，处弼貌似也有些愿意的。
　　
　　程处弼的心思却是很简单，他虽然8岁，但国子监同窗之中有很多人比他大的，都已通晓了男女之事。对于娶妻，他没多少其他的想法，只希望自己的妻子不要是那种木头美人，端庄贤淑的太过。他也见过其他公侯之家的小姐，基本上要么是骄纵到不行要么是太过柔弱，魏叔玑算得上是他这些年来看的最顺眼的一个世家小姐了。反正他们都还小，魏叔玑还有可以调教的余地，实在不行的话，就让自家老娘找些人来按着自己希望的方向来教导她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现在可是饿的紧，救人也是个体力活啊。于是也跟着自家老爹一样，吃吃喝喝毫无顾虑。
　　
　　程咬金父子也没想过魏征一家愿不愿意将魏叔玑许给程处弼，就觉得这件事算是定下来了，魏叔玑就该是他们家的媳妇。
　　
　　而魏征父子见到程咬金父子这副豪迈不羁的样子，心里都有些复杂。
　　
　　自古文武相轻，文臣看不起武官的不讲斯文、未开化；武官看不起文臣的手无缚鸡之力。郑国公府和卢国公府虽同是权贵之家、氏族大户，但两者的差别不可谓不大。程咬金能想到的，他们做家长的自然也能想得到。程处弼救了自家的丫头，他们不是不感激，但是一想到要将自家的宝贝嫁给一个无比粗鲁、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官，就觉得满心的不愿意。
　　
　　不过还好，他们两家只是心里有数，还没有将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说，还有些转圜的余地，他们也可以好好的考察一下程处弼的为人。如果以后程处弼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俱会的纨绔子弟，那他们宁愿将魏叔玑低嫁了，也不愿意将她嫁给程处弼。
　　
　　其实单从程处弼能见义勇为，才小小年纪就会下水救人这点来看，这孩子倒是个可造之材，本性算是善良的，如果以后还能保持这性子，倒也不失为玑儿的良配。
　　
　　魏征干咳了一声，待确定已经吸引到正吃得很欢的程咬金父子的注意，捋了捋胡子，慢条斯理的道：“卢国公、贤侄，你们吃得怎么样啦？实在抱歉，二位今日莅临郑国公府，是府上的荣幸，特别是贤侄，算起来是小女的救命恩人，本该好好招待二位。然小女在坊市上被歹人掳走，虽被贤侄救下，但歹人为何方神圣、究竟为何还不可知。只能麻烦贤侄，尽量将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也好早日抓到歹人。”
　　
　　就说吧，这些文人整天说话都之乎者也来圣人云啥的，也不嫌累，听的人牙都酸了。程咬金暗地了犯了个白眼，手中的箸却是不停。
　　
　　程处弼放下手中的吃食，起身朝魏征抱了抱拳，“世伯多虑了，您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小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