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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霏怔怔地看向父亲，既惊讶又难堪。
　　　　王玉芬拦了下林建国，小声骂道：“你发什么疯？”
　　　　林建国是真动了气，根本不理会她，厉声质问林霏：“你跟那个霍什么的，是什么关系？！”
　　　　林霏苦笑了一下，收回视线，低声说：“他……在追我。”
　　　　“这我知道！你答应了？！”
　　　　林霏犹豫了一下，索性坦白：“是，我答应了。”欺骗自己没什么意思，接受他的照顾和接受他其实没什么两样。至少对她来说那代表了一个意思，只不过前者多了个台阶罢了。
　　　　林建国紧皱的眉头能夹死只老鼠，心里又气又失望，朝着林霏“你”了半天后，化成一声叹息。
　　　　冯健也从原先的愤怒转化为呆愣，脸上的表情竟然跟林建国有着惊人的相似。
　　　　林霏低头垂眼，胸口像被堵住了似的，憋屈难受。她开始不明白了。为什么父亲要对她失望？试着去喜欢一个他觉得不合适的人，真得那么难以接受吗？
　　　　王玉芬叹了口气，出来缓解气氛。拍了拍林建国的后背之后，说：“行了，你消消气。”
　　　　“冯健啊……”她转身对冯健开口，“我们家林霏是不是跟你说过你们俩不合适？”
　　　　冯健抿了抿嘴，脸色阴沉地说：“嗯。不过我没……”
　　　　“你让我先说完。”王玉芬打断他，“既然林霏已经说了，就意味着你们俩现在只是同事和朋友之间的关系。这男女之间的事儿啊，是不能勉强的。不是说你努努力对方就一定会接受你的。”
　　　　冯健低着头不吭声，压根儿听不进去一个字儿。
　　　　王玉芬看着冯健这副执拗的倔劲儿，真想上前敲醒他。怪不得这老混蛋喜欢他！师徒俩简直是一个德行！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这孩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一旁的林建国稍微冷静了一会儿之后，严肃地看向林霏，沉声道：“我的意思很明确，我反对你跟那个霍衍来往。我也不逼你，但是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人家那是什么家庭出身，咱们家又是个什么情况。你也老大不小了，这种事儿你自己心里应该有个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人合适，什么人一看就是玩玩儿的，你也不可能看不出来。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多用用脑子。”
　　　　林霏默默地听着，心里渐渐地沉重起来。父亲的眼神让她难受。那是一种陌生的，让她觉得刺眼的眼神。好像在暗暗说着：你是我的闺女吗？

　　☆、第34章

王玉芬见女儿坐在床上，浑身僵硬小脸儿煞白，顿时心疼地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扭头对林建国说：“孩子才刚做完手术，你这会儿发什么疯？”
　　　　林建国厉声反驳道：“我这是为她好！”
　　　　王玉芬瞪他一眼，懒得费口水，回身安慰林霏说：“你先歇会儿，妈去给你买碗馄饨垫垫肚子。”
　　　　林霏感激地看着继母，摇头道：“我不饿，您不用忙活了。”
　　　　“不饿也得吃点儿才行。”王玉芬坚持。
　　　　冯健插嘴道：“我去买吧，正好把午饭都买齐了。”
　　　　王玉芬看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那也行，麻烦你了。”接着扭头瞪了林建国一眼，没好气地喊他：“哎！你跟小冯一块儿去！”
　　　　林建国皱着眉跟老伴儿互瞪了一会儿后，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跟在冯健后头出了病房。
　　　　王玉芬叹了口气，冲着林霏说：“你爸要是犯起轴来，能气死人。你别往心里去。”
　　　　林霏摇摇头，没言语。
　　　　王玉芬看了她一会儿，低声问她：“你真跟那个霍衍好了？”
　　　　“……算是吧。”林霏往后靠了靠，身子有些疲倦。
　　　　王玉芬替她垫了个枕头后，笑了。
　　　　“您笑什么？”林霏纳闷。
　　　　王玉芬拍拍她的脸蛋，一边替她拢着头发一边笑道：“我这傻孩子终于开窍了。”
　　　　“……妈……”
　　　　“好了好了。”王玉芬见闺女不好意思起来，笑意更深了，“孩子，你好好儿地谈恋爱就行，别想那么多。你爸就是怕你吃亏罢了，回头我跟他好好儿谈谈。”
　　　　林霏看着继母，欲言又止。她知道父亲的脾气，他认定的事儿很少能改变的。
　　　　王玉芬叹气，“孩子啊……这谈恋爱也好，婚姻也罢，都是自己的事儿。父母的想法再重要那也只是个参考意见。你想跟谁好就跟谁好，只要你觉得他好就够了。我跟你爸好的时候，我爹妈都快不要我了。说好好的一个大姑娘找谁不行，非要找个带孩子的，而且还是个警察，顾不了家又挺危险的。可谁让我就是觉得你爸好呢，后来还不是嫁进来了？这跌跌撞撞的也二十多年了。”
　　　　林霏点点头，露出一抹笑。她明白继母的意思，只不过她跟霍衍才刚刚开始，她甚至都还没有亲口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她只知道她想试试，想跟他试着接触一段时间看看罢了。这种尝试的机会她应该还是有权利拥有的吧。
　　　　父亲的反映让她有些伤心。对她好是一回事，可用词和态度却让她觉得自己不但愚蠢而且还不检点。从来都是称赞和表扬她的父亲，突然陌生了起来。
　　　　“这个霍衍家里，真这么有钱？”王玉芬小声问她。
　　　　林霏一怔，点了点头。
　　　　“唉……也难怪你爸担心。这霍衍的派头，确实不小。我虽然不懂什么名牌的，但人家这浑身上下的气质，一看就是不一样。”
　　　　林霏面上没吭声，心里却是赞同的。因为就连她有时候也会觉得奇怪，这种人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头？工作这么久也不是没见过有钱人，只是多少有些不同。那种人多半没有他的好出身，好教养，以及好品味。平心而论父亲的担忧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霍衍的一只手表，确实能换走他们家那套房。巨大的贫富差距底下，一定隐藏着更深层的矛盾。只是她虽然也会有担忧。但至少不要上来就否定她的资格。
　　　　她可以接受失败，却不能接受连失败的权利都没有。
　　　　“他对你挺好的？”王玉芬好奇。
　　　　林霏点点头，“嗯。”
　　　　“那就好，你的感觉最重要。虽然不容易，但还是不要给自己留遗憾。妈支持你！”王玉芬握住了女儿的手，笑得开心。
　　　　“谢谢您……”林霏反握住继母，打从心里感激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王玉芬笑得欣慰，却突然抬高嗓门说：“就算跟这个霍衍不成，也不能跟冯健好！这小子太倔了！跟头蛮牛一样！你爸就算再驴，到底也还是知道疼人。我看这冯健难说，没准儿比你爸还厉害！”
　　　　林霏点点头，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她态度坚定地告诉母亲：“我跟他不可能。”
　　　　王玉芬放心地拍拍她的肩膀，满意地笑了。
　　　　母女俩在病房里聊着，出去买饭的师徒俩也有话要说。
　　　　冯健一边开着车，一边忍不住抱怨：“我就说那个姓霍的不安好心。他那么花，小霏绝对是被他骗了！”
　　　　林建国沉着脸，看着前头。
　　　　冯健继续说：“我上回跟您说过碧水家园的女尸案吧？”
　　　　“嗯，怎么了？”
　　　　“那个女死者就是霍衍的秘书。两个人之间不清不楚的！我们还一度怀疑过他是凶手。”
　　　　林建国的眉头越皱越厉害。
　　　　冯健叹气：“我就不明白了，小霏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就被他给骗了呢！”
　　　　林建国越听越心烦，忍不住骂他：“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你怎么这么没用？追女孩儿你都不会？”
　　　　冯健蔫儿了，委屈地说：“您还不知道我吗？我这么多年都想着先工作，等挣上钱了再搞对象结婚。我哪儿有什么经验啊！跟人家霍大少那种身经百战的人比起来，我可不就是个菜鸟嘛！”
　　　　林建国烦躁地拨拨头发，点了根儿烟，吸了两口后小声嘟囔：“这孩子怎么越大越拎不清了呢？之前还好好儿的，有商有量。”
　　　　冯健见缝插针，“都是被霍衍给迷的！本来小霏也没觉得我不合适，没想到这个霍衍一出现，我立刻就不合适了！唉……说来说去都怪她太单纯了，被人骗了还蒙在鼓里呢！我真替她担心！”
　　　　林建国吐了口烟，摇头叹气：“真是孩子大了不由娘啊！我这个当爹的倒成了坏人了。”
　　　　“师傅……您也不用担心。我一定替您好好看着林霏，绝对不让她吃半点儿亏，受半点儿委屈。”冯健上赶着保证，满脸地真诚。
　　　　林建国扭头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那行吧……你先替我看着她点儿。”
　　　　“好嘞林队！保证完成任务！”冯健大声吼完，还敬了个礼。
　　　　林建国骂了他一句“臭小子”之后，师徒俩的脸上都有了些笑意。
　　　　冯健继续开着车，视线回到前方，眼神渐渐变冷。脑子里回想起霍衍临走前触碰林霏的画面，胸口又燃起一团火。手指紧紧地攥住方向盘，关节有些发白，真恨不得立刻把霍衍拖回来，然后当着满林霏的面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他就想不明白了，那种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得跑来跟他抢！
　　　　既然他不怕死，那就别怪他出狠招了。

　　☆、第35章

出院当天是大年三十，天海市飘起了鹅毛大雪。
　　　　林霏虽然回到了久违的家里，却并没有觉得轻松多少。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冷战，但是父女俩已经有两天没好好说话了。
　　　　说什么呢？各有各的立场，而且谁都不打算屈服。
　　　　王玉芬在家里忙活着年夜饭，林霏帮不上忙，摘个菜都手脚不便，更别提其他了。在医院里的时候没觉得，可一旦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受伤生病带来的难处。
　　　　父亲在客厅里看着电视，林超在单位加班，她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无聊地几乎蔫掉。也就是这种时候，她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无趣，除了工作之外，竟然连个兴趣都没有。
　　　　好在傍晚的时候，霍衍打了通电话给她。告知她他这会儿就在她家楼下等着。
　　　　林霏收起手机之后，裹上羽绒服准备出门。
　　　　“哎，去哪儿啊这是？”王玉芬问她。
　　　　“下楼待会儿。”林霏淡淡地笑了下，低头去套鞋。
　　　　王玉芬靠了过来，小声问她：“那个霍衍来了？”
　　　　林霏“嗯”了一声，艰难地用一只手去拉拉链。
　　　　王玉芬伸手替她拉好拉链，不忘叮嘱道：“千万别冻着，你这才刚出院。也别太晚回来，年夜饭可不能耽误！”
　　　　林霏笑道：“您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王玉芬点了点头，目送女儿来开。转身一看，见林建国正板着张脸瞪着自己。她白了他一眼之后，钻进厨房继续忙活。
　　　　林建国则留在原地皱眉叹气。
　　　　林霏下了楼，抬眼就看见站在楼道口的霍衍。天色有点儿暗了，空中又飞着雪花。他一身正装，外头披着一件大衣。黑衣黑裤，就连头顶的那把伞也是黑的。高大朦胧，一时间不太真实。
　　　　见她出来，霍衍上前走了几步。
　　　　两个人在伞底下相视，笑意含在眼底。他接着把伞放到她的头顶，领着人上了车。
　　　　车上没有人，暖气开得很足。
　　　　林霏觉得有些热，正要把羽绒服打开，霍衍已经把手伸了过来。大手捏住她的拉链，往下一滑就把厚重外套给剥了下来。
　　　　他动作小心，一路注意着她的右胳膊。
　　　　林霏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眼神也起了些变化。
　　　　霍衍把她的外套连同自己的大衣一块儿放到后座，转过身之后，靠在椅背上细细地看她。白皙的脸蛋，有了点儿血色，嘴唇也是头一回不在干裂状态。眼睛又明又亮，神色。诱人。
　　　　“精神还不错。”他说。
　　　　林霏点头，“每天吃吃喝喝的，睡眠也充足。”
　　　　霍衍浅浅地笑着，目光炯炯。累了一天，开了无数个会，说了一堆的话，这会儿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他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左右手都握了起来。
　　　　“这几根指头还是动不了？”他问她。
　　　　林霏低头看着他的动作，别扭地点了下头。
　　　　霍衍心里不舒服，握着她的手指来回按摩。肌肤间的接触总带着种特殊的力量，让人变得不那么清醒。他顺着她的胳膊看了上去，发现她照旧穿着一件紧身毛衣，纯黑素雅。脖颈因为低头而露了出来，白皙耀眼。
　　　　他没有刻意地别开眼，而是轻轻地抬起她的头，顺势抚上她的脸。
　　　　林霏不习惯这种接触，准备伸手去拉他，却在碰到他的时候，被反握住了。
　　　　霍衍淡笑着，神情有种说不出的认真，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之后，轻声开口：“做我女朋友吧，正大光明的那种。”
　　　　“……正大光明？”林霏跳动的心被这几个字逗笑了。
　　　　霍衍点点头，也觉得有些可笑，他低声解释：“我三十多了，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那种套路已经做不下去了。”
　　　　“现在这样儿算遮遮掩掩？”林霏扬起秀眉。
　　　　“不算，但是我也不能名正言顺的把你带回家，留你过夜。这对我来说有点儿残忍。”
　　　　霍衍说地认真，林霏却低头笑了。她心里虽然害羞，可他坦白的模样却更让她觉得喜感。
　　　　“你笑什么？”霍衍虽然这么问着，却也染上了笑意。
　　　　林霏摇头，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她好像很容易就忘了现实的烦恼。家里的一切，工作上的困境，以及身体的不适。这些总是萦绕在她脑子里的忧愁，一碰见他就悄悄地躲了起来。
　　　　她不懂这是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滋味，但至少他有种能让她莫名其妙就突觉愉悦的本事。
　　　　“怎么样？”霍衍又重问了一遍。
　　　　林霏含笑看着他，轻声说：“我爸不喜欢你。”
　　　　霍衍挑了下剑眉，“这应该不是什么秘密。”
　　　　林霏笑意更深，迎着他的目光淡淡地告诉他：“但是我觉得他这次错了。”
　　　　霍衍直直地看着她，眼睛里瞬间蹦出亮光，喜悦慢慢地爬上那张俊脸。目光炙热撩人，神情温柔专注。
　　　　林霏被他看得有些无措，脸蛋开始不争气地泛红，心脏也越跳越猛。
　　　　霍衍伸手握住她的肩膀，缓缓地将人带进了怀里。一手握在腰间，一手抚上脑袋。他轻轻地拍着她，摸着她，像是在安抚，也像是在解馋。
　　　　林霏的不自在慢慢瓦解，因为她感觉到了他的小心翼翼。背上传来的温度，以及头上传来的压力，都在告诉着她，这个男人的动作有多仔细。这是种细腻感觉，不怎么形容得出来，却让她砰然心动。
　　　　于是她缓缓地伸出胳膊，轻轻地回抱住了他。
　　　　霍衍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力道稍稍加强。
　　　　林霏唇角上扬，同样学着他收紧了胳膊。
　　　　他低头看她，她仰头瞧他。
　　　　他觉得她的笑容美若天仙，她却觉得他笑得有些傻气。
　　　　但不管怎么样，快乐是发自内心的。
　　　　接着他的头越来越低，她有预感他想做什么，心里除了紧张，还有期待。
　　　　额头，眼皮，鼻尖，脸颊……然后是嘴唇。
　　　　他吻得认真、细致，极具耐心。她迷迷瞪瞪，烫得发懵。触感、温度、气味，她几乎迷失在这种新奇的亲密里头。从来不知道这种东西，竟然会这么迷人。
　　　　霍衍不知道自己吻了她多久，只知道当他有空隙去看她的时候，她的脸蛋已经红透了，嘴唇也有些肿胀。
　　　　他轻抚着她的唇瓣，眼神温柔炙热。
　　　　她看起来像个会吸人的妖精，白皙粉嫩，眸光滴水，诱惑地他几乎丧失了理智。
　　　　“我不能再继续了。”他压着嗓音，在她耳朵边发声。再这么下去，他非得失态。现在已经有了反应，接着吻她的后果可能会失控到连他自己都震惊的地步。她身上有伤，而且又刚做完胸部的手术，他必须有分寸。
　　　　林霏心领神会，握住他覆在自己脸上的手，羞涩地笑了。
　　　　霍衍低头亲吻着她的脸颊，随即也笑出声来。
　　　　她仰头看他，忽然想告诉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就觉得他的声音好听。浑厚却不沉闷，总是会在她的耳朵里产生漂亮的共鸣。
　　　　霍衍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能看到她在自己怀里娇羞嫣然的模样，已经足矣。
　　　　“有什么新年愿望？”他问她。
　　　　林霏想了想，轻声说：“早日康复。”
　　　　霍衍摸摸她的脑袋，“你会的。”
　　　　“你多大了？”她突然问他。
　　　　“三十三。”
　　　　“嗯。”
　　　　“怎么，老了？”
　　　　林霏笑了，“没有，好奇而已。
　　　　霍衍笑睨她，“这是个好的开端。所有的男女关系都是从好奇开始的。”
　　　　“……你什么时候对我好奇的？”
　　　　“你在元都大楼里把我拦住的时候。”
　　　　“第一回见面就好奇了？”
　　　　霍衍笑着颔首，林霏愉悦地低头。
　　　　气氛正佳之时，突兀的手机“嗡嗡”声忽然响了起来。
　　　　林霏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头的“爸”字清晰刺眼。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