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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里落了灰，十分难受，偏偏抬不起手来擦，眼泪都急出来了。

　　　周围没有人，不知道魏珣在哪里。

　　　林见鹿感觉现在比之前被关在笼子里的境遇还可怕一些。

　　　憎恨狭隘的空间，惧怕黑暗，看不到魏珣就会陷入焦躁不安中。

　　　“醒了？”

　　　魏珣抖了抖身上的泥巴，钻进专门给林见鹿挖的洞。

　　　林见鹿陡然露出惊喜的眼神，只是他眼睛红红的，止不住的流泪，把满脸的泥巴都冲出一道印子来。

　　　“眼睛，痛。”

　　　林见鹿委屈巴巴的瘪着嘴，鼻子酸酸的。

　　　魏珣捧着他的脸，看了一下林见鹿的眼睛。

　　　在地底下呆久了，夜视能力好了很多，这会儿也能看出来林见鹿眼睛里有些灰，估计是顶上的尘土掉进了他的眼睛。

　　　半干不干的尘灰很有些黏，又被眼泪糊湿，沾得很稳。魏珣吹了半天都没出来，林见鹿就想抬起脏兮兮的手去揉……

　　　魏珣把他的手按住。

　　　俯身吻在林见鹿眼睛上，舌头轻轻舔过，然后朝外吐了口唾沫。

　　　魏珣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强忍着恶心。

　　　给林见鹿弄出来了，又觉得也不算特别难以忍受。

　　　“乖乖在这里等着，很快就能出去了。”魏珣摸了摸林见鹿的头。

　　　他的手也黑漆漆的，一手泥巴，和林见鹿的头一样。

　　　“魏珣。”林见鹿专注的看着魏珣，也许是光线不足，这么看竟然不太像个傻子。

　　　“嗯？”

　　　“不要丢下我。”

　　　林见鹿缓缓道。

　　　“嗯。”

　　　魏珣点点头，转身就要出去。

　　　“你去哪里？”林见鹿陡然焦急起来。

　　　“挖洞。”

　　　“我和你一起挖洞！”林见鹿挣扎着就要起来，一时间吐出好几块凝固的血块。

　　　这是内脏受损后凝结的瘀血，吐出来反而好一些，魏珣还算放心。

　　　林见鹿昏迷期间，他陆陆续续喂了好多次的血，林见鹿的伤势不但稳定下来了，还恢复了许多。

　　　“你还没有好，以后再让你挖洞，这一次我来。”

　　　“好吧，以后都是我挖。”林见鹿表现出一副乖巧懂事十分理解魏珣的样子，魏珣便出了洞，继续朝上挖。

　　　落下来的尘土掉了一身，手也有些不听使唤，指甲折断了无数次，要不是下面不停上涨的水面，魏珣真想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刨土刨得飞快，铲子变形了无数次，边缘都有缺口了……

　　　有时候上面有十分坚硬的大石头，魏珣就绕开，顺着石头的纹理往上挖。

　　　恍惚间生出自己是只土拨鼠的错觉。

　　　水已经快涨到放林见鹿的洞口了，魏珣重新在挖出来的通道的最顶端刨出一个两米见方的小空间，把下方的林见鹿背着移到上面去。

　　　“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很快了。”

　　　“我来挖土好不好，我已经能动了。”

　　　“不行。”

　　　“你想不想睡觉？”林见鹿又回忆起以往魏珣睡觉时，他能在门外翻天覆地捣乱……

　　　他不知道魏珣的门隔音好，他只以为魏珣睡得很沉。

　　　要是魏珣睡着了，他就可以去挖土了！

　　　“不能睡。你要是困，可以睡一会儿。”

　　　“哦。”林见鹿有些失望。

　　　这里本就狭隘，空气微薄，魏珣长期处于轻微晕眩之下，要是一睡过去，水漫上来，两人都要死。

　　　就算水没有漫上来，两人也会窒息而死。

　　　魏珣只能一刻不停的挖土。

　　　长路漫漫无绝期。

　　　然而天长地久有时尽，又过了两天，终于挖到了植物的根系。

　　　很快就能接触到地面。

　　　魏珣已经几天几夜没睡，通红的眼睛里难得有些喜悦。

　　　林见鹿体质终究不如魏珣，没有食物补给，总处于昏昏欲睡状态，每次快睡着的时候，就叫一声魏珣的名字。魏珣应了，他又能继续昏昏欲睡，始终不肯睡过去。

　　　魏珣怕自己撑不住，也没有再给他喂血，两人都熬着。

　　　“很快就能出去了。”魏珣难得多说了几个字。

　　　他的声音已经沉闷沙哑，不像最开始林见鹿听见的清冷悦耳。

　　　“太好了。”

　　　林见鹿露出一个微笑，声音也很干枯，整个人像濒死的植物。

　　　他偶尔眼前会闪过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里面的人好像是魏珣，一脸冷漠的魏珣、一丝不苟的魏珣，空洞洞没有温度，让他很害怕。

　　　不像现在的魏珣，会露出嫌弃的表情，很生动，又有些掩藏得很好的温柔。偶然窥见一些，能诱人深陷其中。

　　　林见鹿一看见魏珣脸上的嫌弃，就无比满足，像饿了半年能饱餐一顿的喜悦……以他贫瘠的想象力，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比这更快乐的事情。

　　　看见那一束光时，眼睛被狠狠刺痛。

　　　长久的疲惫，瞬间一齐涌上来，要不是想到林见鹿还在下面，魏珣真想现在就钻出去，好好睡一觉。

　　　肾透支了。

　　　肝都要爆了。

　　　两人在一棵树前钻出来，树很高，可能超过了一百米，巨粗，半径都有十多米，深深扎根在地底，魏珣也是跟着它发达的根系爬出来的，中途它还帮了不少忙。

　　　魏珣心念一动，巨树就伸出一根树枝把两人一齐卷起来，放进高处的树洞，十分温柔。

　　　魏珣摸了摸树枝以示谢意，它有些害羞的抖抖叶子，重新恢复原状。

　　　不一会儿，一根细小的树杈送进来一串紫红的葡萄，每一颗都有人头大小。

　　　林见鹿十分新奇的看着，精神都好了很多。

　　　两人吃了些，甘甜的果肉稍微慰藉了一下过度虚耗的身体，本能的还是渴求热食。

　　　但让一棵树烤点什么…实在太难为树了。

　　　“我先睡会儿，你不要走太远。”

　　　“我和你一起睡。”

　　　魏珣沉沉睡过去。

　　　林见鹿缩在一边，无比安心，很快也睡着了。


　　　第130章　末世【五】

　　　魏珣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林见鹿不敢把他叫醒，又不想离开魏珣身边。但是他没有魏珣那种号令植物的能力，饿得快死了还是离开了树洞。

　　　林见鹿小心翼翼从树上爬下来，打算找一点东西吃就爬上去。

　　　然而这一片地方很空旷。

　　　也许是巨树需求的养分太多，周围的植物生存不下去，总之什么吃的都没有。

　　　头顶上倒是有几米高的巨鸟飞过，可望不可即。

　　　也许是人的结构太精密，进化升级的进程就很慢，远远落后于植物和动物。

　　　即使是远超常人的林见鹿，也束手无策，走了很远，还是两手空空。

　　　淅淅沥沥的水声，林见鹿越走近听得越清晰，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从石缝里流出来，还能看见探头探脑的鱼。

　　　可以吃吗！

　　　林见鹿瞬间想问一下魏珣……

　　　身边空荡荡的。

　　　他很害怕这种独自一人的状态，跳进溪里抓了两条鱼，根本不够吃。

　　　滑不溜手的很不好拿，他只能把鱼砸晕，抓了五六条，感觉应该够了，又把身上沾的泥巴洗掉，魏珣喜欢干干净净的……

　　　不知道魏珣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自己这么干净会不会夸几句……

　　　“林哥哥！”少女声音中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林见鹿怀里的鱼掉了一地，回头看见那个叫他的人，全然陌生。

　　　林深深看起来阳光明媚，笑起来温暖纯净，低头捡鱼的林见鹿根本没有看到。

　　　他有些烦，把鱼捡起来重新洗了一遍。

　　　“林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林深深走近，才发现林见鹿看她的眼神，全然陌生。

　　　林见鹿抱着鱼，循着最高的那棵树往回走，林深深跟在他后面不停说话。

　　　“林哥哥我是深深啊……”

　　　“你不记得我了。”

　　　“你是不是生病了？跟我回去好不好，我那里有医生…”

　　　“林哥哥你要去哪里？”

　　　“林哥哥你一个人很危险的，跟我回去吧……”

　　　“我创建了一个基地，有食物，很安全……”

　　　林见鹿一句都没听进去。他脚步仓促又雀跃，脑子里全然都是魏珣，不知道他醒了没有……

　　　魏珣身上好多血。

　　　魏珣睡得真够久的。

　　　醒过来就可以一起吃鱼了。

　　　“林哥哥，你要去哪里…那里是树王的地盘，不能去——”

　　　直到接近巨树边际，林深深才拉住林见鹿，却被他甩开。

　　　“你想抢我的鱼？”林见鹿满脸不耐，还有些防备。

　　　“不是，林哥哥——”林深深满脸震惊。

　　　之前林见鹿面无表情，看起来很正常，像个不爱说话的美少年，一开口就完全崩了……

　　　那个温柔的林见鹿，怎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我不是什么林哥哥，不要再跟着我。”

　　　林见鹿头也不回，踏进巨树的绿荫，光与影将一前一后的两人彻底分开。

　　　“林哥哥！林哥哥…我是深深啊！”

　　　林深深见林见鹿安然无恙进去了，也跟着多走了几步。

　　　平坦的地面上陡然生出许多粗壮的树根，狠狠打向林深深。

　　　林见鹿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那个烦人的跟屁虫被树根打飞，屁股着地，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林见鹿！”

　　　林深深终于生气了！

　　　林见鹿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怎么能幸灾乐祸！

　　　我又不叫林见鹿，魏珣叫我饭桶的。

　　　林见鹿毫无压力，甚至小跑起来，冲向巨树，“我回来啦——”

　　　林深深听见林见鹿的声音，遁入空间，跟在他后面。林见鹿还有个同伴，也许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和那个同伴有脱不开的关系。

　　　“魏珣，魏珣——”

　　　林见鹿掰了根树杈子把鱼串起来，那清脆的树枝断裂声，林深深都不敢看……

　　　怕下一秒就看见林见鹿被树吸成人干。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林见鹿扛着鱼顺顺利利蹿上了树。

　　　林深深在空间里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爬上去。她这个状态很奇异，不属于这个世界，却能自由行动，介于虚实之间，但她不敢赌这棵树能不能察觉到她的存在，死在这棵树下的人，几乎有半个城市。

　　　虽然里面有很多尸族，但也有人类被它吸干了。

　　　异变的人类，没有神智，能行走能捕猎，被称为尸族。

　　　尸族没有温度，没有心跳，低级的尸族还有尸斑，苍白可怖，十分好区分。

　　　林见鹿没下来，林深深按捺不住好奇心，还是试探性的爬上了树，树干一颤，林深深也跟着一颤，然后就没有反应了。

　　　树有点懵，刚刚好像有个小虫子爬上来了。

　　　林深深一进去，就看见林见鹿坐在一具尸体旁边，地上还整整齐齐码好了鱼。

　　　这是祭奠？

　　　“你怎么还不醒哦……”

　　　“我想吃东西。”

　　　“我饿了。”

　　　“我今天去洗澡了，还看见了一个人，和我们不一样，说话也听不懂，真的好烦。”

　　　“你想不想洗澡，我带你去那个地方……”

　　　“魏珣。”

　　　林见鹿坐在地上，曲起一条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凝视着沉睡的人。

　　　“我想你醒过来。”

　　　鼻子有点堵，视线也糊成一团，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人很讨厌。

　　　林见鹿吸吸鼻子，想起来眼睛痛时，魏珣轻柔的吻，想起来地底下，魏珣时不时的回应。

　　　林深深有点懵。

　　　地上的尸体好像是一个男的，林见鹿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死了。”

　　　林深深现出身形，顾不得树的危险性。

　　　“什么是死？”

　　　林见鹿一脸惊异，还有点好奇。

　　　“……”林见鹿好像一个智障啊。

　　　林深深感慨万千，然后组织了一下语言。

　　　“死了就是再也不会醒了，没有心跳，没有温度，不会说话……”

　　　“很快他的身体就会腐烂，变成虫子。”

　　　“哦。”林见鹿反应平平，继续撑着下巴看魏珣，一点也不关注林深深。

　　　“他死了，你不把他埋起来啊？他会臭掉的。”

　　　林深深现在真的确定林见鹿已经变成一个智障了。

　　　“我怎么会相信一个傻子。”林见鹿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瞥了一眼林深深。

　　　“我…”cnnn！

　　　林深深满肚子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魏珣现在的状态的确很不好。

　　　身体损耗过多，油尽灯枯。

　　　精神也因为太过疲惫，陷入了沉眠

　　　林深深不敢在这里呆太久，重新遁入空间离开了，过一天再来。这种天气，尸体腐烂得很快，明天就能带走林见鹿了。

　　　这种巨树不伤害他的能力，也算有用，就是不知道其他植物是不是这样了。

　　　青梅竹马的好友，还是很重要的。

　　　特别是他变成了一个智障，更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得好了，完全不用担心背叛啊……

　　　这里和研究所不同，研究所里的灯光没有温度，关掉开关就一片漆黑。

　　　一半是白天，一半是晚上。白天天上有云有太阳，晚上有星星有月亮，天上会打雷，会下雨，雨后会有七彩虹桥，很好看……

　　　外面真的特别好。

　　　林见鹿非常想看见魏珣醒过来。

　　　想告诉他外面有这么多好东西。

　　　等了好几个白天加晚上，魏珣还没有醒，姿势都没有换。

　　　鱼蹦哒了一地，很快因干涸而死，死鱼眼凸出来，场面有些滑稽。

　　　林见鹿维持着一个姿势，也不觉得酸疼，好像是太麻木，身体没有知觉了。

　　　魏珣怎么会死呢。

　　　他还说过让我不要走太远……

　　　是不是我出去了，他生气，才没醒过来。

　　　林见鹿泄愤般把鱼丢下去，一条不剩，再也不觉得饿。

　　　然而还是不见魏珣醒过来。

　　　“他真的死了，林哥哥，你是不是很久没吃东西了……”

　　　“你饿不饿…”

　　　“跟我回基地吧，以后我们在一起，我会保护你的。”林深深第二天再度出现。

　　　蹲在地上的林见鹿抬头，眼睛里血红一片。


　　　第131章　末世【六】

　　　魏珣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林见鹿不见了，周围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陌生而甜腻。

　　　大概类似于堆积发酵后低级进化液的味道。

　　　林见鹿不见了。

　　　巨树已经枯黄了很大部分，魏珣昏迷的时候是它把自己的能量输送进了魏珣的身体，支撑住了魏珣的第二次进化。

　　　“谢谢你。”

　　　魏珣把手放在树的躯干上，一阵柔和清凉的绿光随之蔓延而下，笼罩住了整棵树。

　　　它以肉眼可怜的速度绿回来了，旧的叶片迅速脱落，新的快速发芽长大，过程中缩小了三分之一。然而它的坚韧度和力气也上升了许多，直接把自己的树根拔起来，并在一起，像人类的两条腿一样。

　　　这段时间的记忆也随着这个过程传给了魏珣。

　　　以树的视线围观林深深成功诱拐林见鹿。

　　　那姑娘说营地有救活魏珣的方法，林见鹿就傻乎乎的去了。

　　　怕不安全没有带上魏珣。

　　　林见鹿这个人，简直像一块爱心蛋糕，又甜又智障。

　　　虽然已经错过了围观，事后看见这种记忆，魏珣还是有些难言的情绪。

　　　以前也许觉得林见鹿不太重要，但拼死拼活救出来，终究不一样了。

　　　那些在地底下相依为命，随时可能死去的迷茫空隙里，是林见鹿一遍又一遍呼唤他的名字，唤醒他的神智，才成功撑到现在。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奄奄一息，大部分也是自己的责任。

　　　没有把任务目标照顾好。

　　　虽然很多个世界都没有把任务目标照顾得面面俱到，但林见鹿，绝对是最惨的那一个。

　　　特别是他还傻乎乎的黏上来，简直治愈好了魏珣上个世界受到的心灵创伤。

　　　或许经历比较多的人，就喜欢心思纯净的生物。

　　　魏珣坐在树洞里，任由巨树拔腿迈步。

　　　刚开始还有些摇晃，后来它就走得很熟练了，又稳又快，巨大的树根腿走的时候不时掉几块泥巴，一路上都是它踩过的凹陷。

　　　“骗子。”林见鹿被束缚在床上，浑身无力，一双眼睛红的滴血，恨恨的看着林深深。

　　　“林哥哥，他已经死了，你为什么就不肯信我！”

　　　“他不会死的。”林见鹿无比笃定，内心又因为林深深的态度而生出一些迷茫和恐惧。

　　　要是魏珣真的不会醒了，他要怎么办呢……

　　　“你们都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你会受这么重的伤，他是谁，是林哥哥的同伴吗……”

　　　林深深除了声嘶力竭的和林见鹿争吵外，还会眼眶通红，一脸担心和心痛，关照林见鹿的病情，询问他经历了什么。

　　　林见鹿一句都没听进去。

　　　只觉得她很讨厌。

　　　他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了，不知道林深深为什么抽他的血，为什么骗他喝奇怪的药，为什么把他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