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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吾道清狂-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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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琀却只避过他目光,自须弥戒中取出了一支鹿角花,又垂眸将须弥戒重新挂在他脖子上,继而将从他内府里拿走的东西一样样都还了回去,扯开他的手,起身垂眸道:“正因如此,我才什么都不能告诉你。”话音未落,手中鹿角花骤然爆开一片五色光芒,冲天而起,在冰雪天地间炸开一片绚烂的烟花。
  而他已转身而去,眼看就要消失在雪地里。
  “谢琀!凌容与!你给我回来!”顾怀双目通红,仓皇至极地在他背后疾呼几声,渐渐便听不到声息。
  谢琀只望着前方一片雪光,攥紧了双拳,每一步踏在雪上都觉脚下心间又冷了几分,几欲回头,却忽觉耳侧拂过一片暖风,身形一僵,骤然停在了原地,幻觉般错愕地看着东灵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雪骤然间冰消雪融,一片春草春花如同潮水般自下而上,眨眼间覆盖了整座山脉,一时间姹紫嫣红,流光溢彩,春意盎然。
  而他体内神魂震颤,内府之中“嗡”地一声轻响,龙心璧锁的光华亦骤然盛放,光芒暴涨,霎时间万千光景在眼前一闪而过,顷刻间如海浪湮没他三魂七魄,脑中一片轰鸣,混沌之间,恍惚似听见风声化作一句温柔至极的呢喃,仿佛穿过了百年光阴,终于与他相遇,催着深埋在心间无数情绪似藤蔓爬满整颗心脏,思念,悲伤,狂喜,悔恨……都如同那句带着颤音的风歌,席卷而来。
  春已至。
  —————————————
  群峰耸峙,烟岚如画,层云之上掠过一群飞鸟。
  钟寂界至高至寒的孤峰之巅,有一座宏伟的宫殿,铸以晶石,饰以奇珍,华贵非凡。几十年前顾怀打败钟家之后,便将它翻修了一回,住了进去。钟家本就是一个大家族,又曾在这座宫殿中养过许多家臣门徒朱砂儿,后来多半被顾怀所灭,其余逃的逃,散的散,因而此地便变得十分空荡,许多殿宇都空置下来。
  出泉宫门人多数留在菩提灵界,要么便在修仙界中各处奔走,力图重建出泉宫,大多数年月里,顾怀身边往往便只得闻枫落与夏黄泉相助,再加上个为他调理身体的阮夫子与几个白樱樱弄来的侍女,也没能多添几分人气。钟寂界的人对这位一路摧枯拉朽地杀上来的峰主心存敬畏,颇有些敬而远之,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故而这座华殿中常年冷冷清清,竟从未有过如此热闹的时候。
  此时一向空荡的殿堂里,正坐着十几个人,仿佛普通修士聚会一般,但若有修士误闯入此地,定会大惊失色,以为修仙界将有大变,因各个界峰的核心人物都已聚集在此——绝照界赵禅,琼初界楚轻寒,圭泠界古玄钟,菩提灵界迟弦郁,横霜界衡小芜……
  牧庭萱自后门穿进殿中,小心掩上了门,疾速走到众人身前,神色凝重:“小师兄服过药还没醒,你们有什么都快说。”
  衡小芜道:“燕大哥真的受伤了?究竟是谁能伤得了他!难道谢琀真的是凌……”
  “未必。”迟弦郁沉吟着开口道,“他找了凌师弟百年,早已心生魔障,被人欺骗也不是不可能。”
  “呵,即便真是凌容与,他这样对待小师兄,我也绝不会放过他!”牧庭萱一想到那一日他们收到讯号赶去时的场景,便觉揪心——不知是谁的术法,东灵雪山的雪竟全都化了,开了漫山遍野的花,不少过往修士目瞪口呆地立在山巅,无一不瞧见谢琀冷冷说了句“让开”,便自己化龙而去。
  他们被千山雪化的场景震慑地呆在原地,还没回过神去追,便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显露出燕顾怀的身形,陡然昏倒在地。
  没过多久,燕峰主被谢琀重伤的消息就震惊了整个修仙界,而谢琀却自此失踪,不知躲去了何处。
  古玄钟漫不经心地端着茶碗,心中却想:若凌容与真的入魔,凌峰主会如何?燕顾怀又会如何?他还真拿不准。
  楚轻寒凝眉道:“我以为将我们召集至此是燕峰主的意思,为何要避开他?”
  牧庭萱一摆手:“自然不是,是我偷拿了他的峰主令。”
  “……”楚轻寒只得道,“我师妹薛心枕已恢复神智,此次特带她前来多谢峰主救命之恩。”说着她侧了侧身子,露出身后一身藕荷色衣衫的薛心枕。
  薛心枕此时已梳理干净,高挽着乌髻,显得面如粉玉,只是神色淡漠地垂着眼,有些心不在焉,似还笼罩在阴影之中,闻言朝牧庭萱微一颔首:“多谢。”
  牧庭萱眸中露出同情之色,道了声“节哀”,又忍不住问:“……薛姑娘,你可还记得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薛心枕似瑟缩了一下,低头不语。
  楚轻寒接口道:“那日白姑娘被谢琀打伤后,我们已在岛上细细搜寻过,终于发现了残留的魔气。可想而知,三仙山灭门之事,定是魔所为。我师妹误入此地,受了惊吓,却也还记得动手之人中有一个便是谢琀。据此推断,应是谢琀与魔为伍,欲要强占三仙山,但被岛主反抗,因此便杀了岛主及其党羽,又将其他无辜被擒之人尽数带走,意图另养血玉脂。”
  赵禅手中折扇轻敲,摇头道:“可尸体呢?他们没有理由将尸体一并带走。再者,血玉脂呢?既是为血玉脂而来,为何又将照川岛所有的血玉脂都留在那里?”
  “或许,他们是想夺岛主的舍,故而杀了他,却要留下尸身,可那样便该是无声无息,无人得知……”迟弦郁猜测几句,也想不明白了。
  昊蚩一拍桌子:“不用猜了,只要抓住谢琀,再找到那群魔,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可我们在海上搜寻至今,一直未能找到那群魔的下落。”说着牧庭萱冷哼一声, “各门各派各怀鬼胎,不是与三仙山脱不了干系,想趁乱湮灭证据,便是想着借机得到那些血玉脂,自然是找不到的。”
  众人一时都想起了照川岛。那满岛的血玉脂先是被绝照界下了封印,后来又被顾怀下了封印,其余界峰与门派一看自己打不开,便也纷纷加上了封印,颇有“我得不到你也休想拿走”的意味,原本是极为黑暗残忍的禁物,却又被虎视眈眈地视作珍宝,想来实在有些嘲讽。
  “不用找了。”一片尴尬的静默之中,忽地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众人一惊。
  “小师兄……你醒了?”
  顾怀面色还十分苍白,如大病初愈,但双眸却如寒星一般,亮得异常,走到众人面前,淡淡点了点头,重复道:“不用找了。流舒界谢琀与魔为伍,觊觎三仙山血玉脂而灭其满门,此事天理不容。”说着他神色莫测地一垂眸,周身凭空生出一股肃杀之气,掷地有声道,“各位请回禀各界峰主,我钟寂界为捍天地正道,定会出兵讨伐流舒界,直到他们交出谢琀,交代清楚为止。”
  一片惊愕无声之中,楚轻寒起身颔首:“不错,谢琀本就是流舒界的人,此事与流舒界原也脱不了关系。好,我会回禀峰主,让琼初界同去。”
  古玄钟愣了一瞬,忽地抚掌大笑:“好好,我们圭泠界也去。”
  赵禅眸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不愧是燕峰主,算上绝照界。”
  衡小芜亦应和道:“都听燕大哥的。”
  几句话间,已定下一场六界峰联手攻上流舒界的大战。
  “……”牧庭萱与昊蚩面面相觑,心中都十分不安——小师兄是不是因爱生恨了?竟然未去维护他,反而一张口就给他定了罪。
  顾怀却已走到薛心枕身前,温声道:“薛姑娘,你好了么?”
  薛心枕点点头:“多谢燕峰主救命之恩。”
  “没事便好,”顾怀忽道,“那日我看你怀中一直抱着另一个人……”
  薛心枕眼眶一红,哑声道:“他是与我相恋之人,我们约定逃出去后,便结为道侣……”
  “他是岛上的人?”
  “他本也是被抓去的散修,因会记账,便被留在了岛上。”薛心枕眸中水汽氤氲,神色恍惚,仿佛已陷入回忆之中,“那时我被抓过去,害怕极了,便是他跟旁人说我是琼初界的人,得罪不得,又一直护着我,最后还放了我,让我走……可他放了我,自己还怎么活得了呢?一逃出去,我便传讯给了众位师姐妹,想要回去救他。但当我回到那里……”说到此处,她仿佛看见什么骇人之物一般,面色苍白地瞪着眼睛,只是流泪,再也说不下去了。
  “……于是你便抱着他躲进了龙女像中,直到我们找到了你。”顾怀面露不忍地叹了口气,“你为了心爱之人,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待了那么久,是不是很害怕?”
  薛心枕摇摇头,竟露出一丝笑意来,断然道:“不怕,为了他我什么都不怕。”
  顾怀直视着她双眸,忽地一笑,在她耳边留下了一句若有似无的低语:“我也一样。”
  六界峰不日即将攻打流舒界一事没多久便传得沸沸扬扬,各个界峰中都是一片秣马厉兵,整装备战的景象。
  顾怀一个人坐在玉兰树下,盯着石桌上的残局,也不知在想什么,看上去十分安静。
  一个灰衣男子将药碗放在石桌上,坐在他身侧,缓缓道:“世上是非黑白,若非亲历,很难说得清楚。若不查明真相,贸然下了定论,只怕会伤害到不愿伤害的人。”
  顾怀抬眸望着他,叹息道:“阮夫子,您这是在替他辩白?”
  “即便他真的与魔为伍,那又如何?”阮夫子手中执棋,一边落子一边道,“那三仙山倒不是魔,所作所为岂不是更为邪恶残忍?难道他同魔一道救走那些人,便不是好事了么?”
  “是啊,这些人比魔好得到哪里去呢?”顾怀也不由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来,“无非是手段不同罢了。”
  “你既知如此,为何又要大兴干戈?”阮夫子叹了口气,“你如此轻率地替他定了罪,岂不是将置彼此于敌对?他更不会将真相告诉你了。”
  “是啊……可我还能如何呢?”顾怀忽失控般怒叱一声,面上倏地闪过一抹戾气,拂袖一掌劈开了一侧的山石。
  “静心!”阮夫子神色一变,忙给他施了个清心咒,见他渐渐沉静下来,方拧眉道,“你近来戾气是否愈发重了?”
  “……似有反噬之相。”
  “你啊你,你可知戾气愈重,你体内的真火便会愈发黯淡?若恰在流炎灵归阵中开始反噬,你该以何抵挡魔气?”阮夫子语重心长地劝道,“所以我让你平日里勿要动怒,忌动杀念,多用仙药压制。”说着便将那碗药往前推了推。
  “算了吧。”顾怀一笑,忽端起药碗尽数倒在了地上, “或者我当真入魔,他反倒心生亲近呢。”
  阮夫子看着他转身而去,也只得一声叹息。
  ——————————————
  千里之外,一望无垠的海面上,海浪翻涌,浮浮沉沉许多船只,来往修士与海鸟一同自空中飞掠而过,以往沉寂的海域显得分外热闹,时不时便有船只相撞或是修士大打出手,气氛颇为紧张。
  一艘毫不起眼的小船被大船涌起的浪涛远远斥在一边,船上三五个带着斗笠的人似在垂钓,阖目坐在船边,既不摇橹,也不扬帆。
  “这海上是越来越热闹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讥讽后又隐约带着些担忧,“师兄……我们真的能找到么?”
  “你是在怀疑你门中法诀么?”站在船头的黑衣男子带着斗笠,闻言回过头,眸光冷凝如风刀霜剑。
  另一个男子接口道:“是啊三师妹,若论水,世间谁能比水门更懂呢?”
  “是我多虑了。”女子一笑,一跃而起,站在舱顶上远眺,海风腥咸,扑面而来,卷起她高挽的马尾,显出几分英气来。
  远方大小船舶没头苍蝇似的四面来去,或是收到什么消息而朝东赶,又或是依据推测往西去,更多的则是随波逐流,跟着大部队乱撞,一忽儿往南,一忽儿往北。
  独这一艘小船,虽不时被海浪推来荡去,或是打着旋儿踟躇不前,每次前进时却都坚定不移地朝着同一个方向。
  半空中,一队队修士疾速来去,神念深深潜入海底,时不时响起“不在此处!”“走!”的对话。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海面上暗云低垂,余光暗沉,但这些搜罗的修士却丝毫不见减少。
  那女子凝眸望了一会儿,嗤道:“燕顾怀真敢对流舒界兴兵?我倒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一人叹了口气:“他以百岁之龄立于圆满巅峰,本就由不得人看轻。”
  “呵,除了修炼,他还有什么可取之处么?要么便囿于旧怨,心心念念着报出泉宫的仇,要么便沉溺私情,只知寻他的旧情人,一点雄心壮志也无。”那女子冷笑着落到黑衣男子身边,“依我说,若非当年出泉宫一事,他未必会有今日的成就……”说到此处,不由恨极,“若非邪魔乱教……”
  “往事不必再提。”黑衣男子冷冷开口打断了她,黑如深潭的眼眸中隐隐燃起一丝光。
  “是啊,”另一人低声笃定道,“待此次三仙山之魔为我派所擒,乾元门自可重振声名。”
  就在此时,船身忽地一沉,似被卷入一个漩涡之中,猛地原地飞旋,一时间天旋地转,女子一声惊呼,几乎被甩下船去。
  黑衣男子神色骤然一凛,厉喝一声:“什么人!”合体期威压霎时释放而出,将船身定在原地,再不可撼动半分。
  一声轻笑,船头上忽不知自何处跃上一道人影,倚着桅杆,似笑非笑地低眸睨来: “重振乾元门?这倒的确可谓是‘雄心壮志’了。”最后一抹余晖映在他脸上,衬得眉目生辉,不可逼视。
  黑衣男子一凝眉,眨眼间已认出了这个不知死活的人:“谢琀。”
  “谢琀?!”那女子一惊,继而露出一抹喜色,手中水汽氤氲翻涌,其余人等亦纷纷起身,眸中霎时燃起一片战意,“你敢来此送死!”
  谢琀忽地纵身而下,堪堪避过她手中扬起的水鞭,恰落在黑衣男子身前,轻笑道:“廖君晗,抓住我,便可重振乾元门么?”
  廖君晗凝眸紧盯着眼前的人,抬手制止了弟子们的攻击。
  “我知道,你们乾元门水门的八方定水诀,无疑是世上最适合用于寻觅水下之魔的法诀。”谢琀眸中微光暗涌地与他对视,“可惜若无一样魔身上所有之物,找起来必然会慢很多。”
  绿堇儿冷笑道:“呵,只要抓住了你,离魔还会远么?”
  “难不成乾元门弟子打算抓住我,交给燕峰主处置么?”谢琀嘲讽地冲她一勾唇,又转眸望向廖君晗,“据我所知,乾元门在百年前毁掉出泉宫时,门主当场身死,五门内乱,三门有魔,后为燕顾怀所灭,徒余两门,早已式微,这次三仙山遇魔,可是千载难逢的时机。一来,乾元门恰可凭此与魔划清界限,二来,此事愈演愈烈,甚至掀起七界峰之战,若是此刻化解,便可使战事消弭无形,三来,燕顾怀都没能解开的悬案……”
  廖君晗打断道:“你想做什么?”
  谢琀一挑眉:“我知道一样东西,那些失踪的人一定带在身上。我告诉你,你替我查明真相,洗刷冤屈。”
  绿堇儿道:“可笑,你有什么冤屈?再说,海上那么多人,为何偏来找我们?”
  “我有什么冤屈,正是要你们查清之事。”谢琀回身望着海面上来往不绝的船只,“仅凭我一人之力,确然无法避过这重重巡逻。至于为何是你们?”他顿了顿,回眸看着廖君晗,“这海上如今有三种人——第一种,想杀人灭口,与三仙山脱不了干系的人,第二种,想抓住我,去向燕峰主邀功的人。而你们,恰好是第三种人。”
  绿堇儿冷冷道:“为何要与你合作,抓住你逼问岂非一样?”
  谢琀垂眸一笑,薄唇淡淡吐出几个字:“手下败将,不自量力。”
  “你!”绿堇儿一怒之下就要动手,却被他冷冷睨了一眼,霎时间浑身泛起一股寒气,仿佛被某种不可侵犯的神物盯住一般,僵在原地,一时竟动弹不得。
  “龙神之威……”廖君晗盯着他,眸光闪动,半晌,忽低语道,“凌容与,你与燕顾怀又在玩什么把戏?”
  此言一出,众人都颇为惊愕地望着他——当初谢琀重伤燕顾怀,化龙而去之时,许多修士亦都疑心他便是燕顾怀找了近百年的凌容与,但随后燕顾怀立刻为谢琀定罪,又毫不留情地命人四下追捕,很快便打破了这一谣言,毕竟就连山野之中修为低微的散修都知道,若他真是凌容与,燕顾怀绝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谢琀抿了抿唇,恍若未闻地道,“乾元门是兴是亡,只在你一念之间。”
  廖君晗与他对视许久,终于还是微一颔首,双方对立役心誓,击掌为盟。
  当夜,谢琀交出了解印花,解释道:“此花之上有我下的符咒,沾之则不可解。”廖君晗便命水门之人再次布阵,驱动八方定水诀,牵引着小船向月下深海之处而去。
  月华流转,同样落在群山之巅孤冷的宫殿之中,静坐在塌上的人蓦地睁开眼,开口冷声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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