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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吾道清狂-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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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船舷,“不过,汤谷山不愧是汤谷山,竟有这艘消失百年的通天船,这一路必定乘风破浪,一日千里了。”
顾怀站在他身侧,手中刻刀在一块晶石上细细雕琢,闻言微微回头:“这么危险?那怎么还有修士敢前去巡逻?”
二人上空,谢琀正盘坐在银羽上上下浮动,身侧飞骨狗腿地表演着打旋,似一个巨大的吊扇,卷起一阵阵的凉风,吹散甲板上的燥热。
“呵,正因如此,许多人都怀疑所谓海怪便是藏身海中的魔,为了讨得上万灵石的悬赏,多得是不怕死的人。”
顾怀手中微顿,一时有些唏嘘。修仙界中,资源大多被七界峰及各大门派所占据,散修的生存一贯艰难,以往为了争夺生死城中一份悬赏,都不惜上生死擂,如今,赵禅的悬赏可比生死城高得多。在这个世界里,大部分散修就像是社会底层,只能捡拾别人指缝里漏出来的沙,还要舍生忘死地拼抢,但莫说飞升,很多人连大门派的门槛都没迈进去过,至死都在筑基期。从前出泉宫水阁虽会收散修,但无一不是经过筛选,只有根骨较好或品行奇佳之人方得入门,也是百里挑一。如今他重建出泉宫,若能以菩提灵界与钟寂界为支撑,多收些散修,抑武道而扬百道,或者能改变这态势……
这世界的念毕竟在他身上,以往他满心只念着一个人,如今人找回来,心满意足,便操心起治世大事来。
顾怀自嘲地一笑,忽想到,自告诉他一切起,宫主再也没出现过,不知是因神力耗尽还是受规则束缚。数百年前,日神不惜打破规则,以阳燿天为分身建立出泉宫,收纳散修与人间界弟子,结果却落得个举宫被毁,形消神散的结局……若是知道自己的打算,或者也会欣慰吧。
他抬眸望着一轮红日,正想得出神,却忽听一声惊呼,飞骨自天上俯冲而下,猛地朝他兜头飞来,凌厉之极的翅锋几乎削去他几缕飞扬的发丝,被他瞅了一眼,又瑟瑟发抖地打着旋跑了。
顾怀转眸一看,指使着它叛主的人正垂眸看过来,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坏笑:“看来,你养的这丑不拉几的小怪物并不怎么忠心护主啊。”
“……”躲在他身后的飞骨怨念万分地收起了翅膀,装死般在银羽身上躺平了。
顾怀噗嗤一笑,起身仰望着他道:“我看它护主得狠。不过,的确是不怎么好看。”
“山主,”白樱樱站在船舱前,面前是一盘失手打翻的瓜果,面色微白,低声唤了他一声,“你过来一下,好么。”
白樱樱极少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十分严重的事。
顾怀凝眉望了一眼她十分严肃的神色,抬眸对谢琀微微一笑,举步随她走进了船舱。
谢琀敛眸冷哼一声,却对上柳寸芒讥讽的目光,眸光一动,掀唇道:“飞骨!咬他!”
他身后装死的飞骨霎时又跳了起来,朝他目光所及之处的柳寸芒凶恶地飞射而去,这一回可不似方才怕得慌,卷起一阵冷芒狂风,霎时与柳寸芒打在一处。
“喂!”柳寸芒被打个措手不及,间隙间含怒望去,却见他坐在银羽之上嚣张地抚掌大笑,活脱脱一个放恶犬咬人的混蛋,一瞬间,他竟也觉得那神色似曾相识,心中生出一个闪念——或许燕顾怀真没认错人。
……毕竟活了这么久,如此欠揍的他也就只见过这一个。
“怎么?船进水了?”被她拉入一间房间,顾怀疑惑地看着她关上门,施了个极复杂的封闭咒与闭听术,忍不住含笑调侃。
白樱樱回过头来,姣好的面容上是一片肃然之色,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他温和带笑的面容,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燕顾怀。百年里,他即便笑起来,也带着一抹冷意,更不会有如此放松随意的姿态,总是时时紧绷地警惕着周遭的一切。过去她常常担忧地看着他那副冰冷的神态,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看到冰消雪融,他露出寻常人般哭笑自如的神色。但当清晨时分她在龙隐潭前看到他在一个陌生人怀中安心睡了一夜,还在瞅见自己时眨眼示意不要出声,又悄悄把头放回去装睡时,当谢琀说有没有船,他便命自己放出了通天船,献宝般拉着对方去看时,又像是方才,任由飞骨在谢琀指使下对他发起攻击时,她一颗心便急坠直下,隐忧更甚于过往——若是以往,飞骨甚至不可能近身三尺便会被他下意识以威压挡开……
“山主,你有没有想过,方才有多危险?”白樱樱神色凝重地开口,“若是飞骨没有停下来,若是他指使的不是飞骨……”
“……”顾怀愣了一瞬,骤然失笑,“你就是担心这个?飞骨怎么会伤我?若不是飞骨,也断然伤不了我。”
“你是圆满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白樱樱紧紧盯着他,他神色越是放松,便越觉焦急,“你……你就这么相信他?若他,若他不是……”
“你也来怀疑我认错人?”顾怀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色道,“过去几十年里,多少人扮作他来骗我?我有上过一次当么?”
白樱樱闭了闭眼,又语重心长道:“好,即便他真的是凌少主——他落入敌方手中已百年了,骤然回到你身边,安然无恙,却失去记忆,面目全非,难道还不蹊跷?你难道没想过,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顾怀垂下眼眸,眸中亦闪过一丝不确定:“……自然想过,幻形术么。”
“哈,幻形术!”白樱樱怒极反笑,“燕峰主,请你告诉我,多么高深的幻形术能够瞒过一个圆满期的大能?”
“……”
“你想不到,那便由我来告诉你,还有一个办法能够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即便是圆满期的大能也看不出来,”白樱樱抬眸直视着他,朱唇微动,一字一句,“那就是——夺、舍!”
“不可能!”顾怀起身拂袖,断然反驳,“他早练过涅槃焚天掌,魔气不侵,又怎么可能入魔?”
“一百年,他被困了一百年,又有什么不可能呢……”白樱樱微微摇头,眸光闪动,“你若真的不信,敢去试试么?”
“你要我劈他一掌,还是用真火烧他一烧?”顾怀脸色一沉,头也不回地抬步自她身侧走过。
“我的涅槃焚天掌是你亲自传授的,”白樱樱双手紧握,背对着他道,“你若不敢,便由我来。”
顾怀蓦地回身,一股威压轰然荡开,房中瓶瓶罐罐骤然炸裂:“你敢动他!”
白樱樱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声音微颤:“山主,我跟了您八十年,您要为了一个刚认识的人与我翻脸么?”
“……”顾怀见她身形微颤,似是极为伤心,颇觉不忍,叹息道,“樱樱,你是个极聪慧的姑娘,不要犯傻。”
就在此时,船身猛地剧烈震荡起来,仿佛被重物撞击,白樱樱身形一晃,几乎栽倒在地,顾怀将她一把拉起,转身自摇晃的船舱中冲了出去。
原来是一艘不知从何而来的画舫斜刺里冲出来,直直撞在了大船上。舫上雕梁画栋,华美异常,一片柔红软绿,莺歌燕舞,竟还有一群美人在弹唱着小曲,许多大汉已狂笑着越上了甲板,顾怀双袖一振,立时将人都掀入了海中,却还有人不知死活地接着冲过来,被白樱樱挡住。
“上啊!这可是通天船!”
一片白光爆开,谢琀与柳寸芒正与几个人于半空中战在一处。缠着柳寸芒的是几个化神期初期的修士,柳寸芒化神后期的修为尚可应付。
顾怀只顾去看谢琀,与他斗在一处的是一个合体期大能,两人境界相当。谢琀手中光芒涌动,化作万道寒光,化境术已霎时将四周变幻为天罗地网,将对方困在其中。
那人却“哈”地一笑,双指一点金网,霎时间破网而出,一跃而起,双掌上扬间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巨浪之后万把长剑朝他飞射而去。
顾怀面色一冷,身形一闪,霎时出现在他身前,春秋笔已落在他额间,却错愕地停在了那里,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呼吸骤然一滞:“凌容……”
只一瞬间,那人已大笑着向后倒飞而出,又与冲上去的谢琀战在一处。
顾怀用力闭了闭眼,再看时已分辨得极清,那人容貌上与凌容与确有七八分相似之处,神色也是一般的招摇,无怪乎他一时看错,定睛看时,却知绝非本人。
他移开目光,落在谢琀身上,骤然间双目一红——方才那一瞬间,他竟已被对方飞剑所伤,身上多处渗出刺目的血来。
顾怀脑中嗡地一声,霎时间又悔又恼,圆满期威压霎时间尽数放出,千里海面荡开一圈无形的波动,一声铮鸣,杀意四溢,天地间都仿佛静了一瞬。
不论是半空中还是甲板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被压制得动弹不得,许多人甚至直接跪倒,匍匐在地,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浑身是血的谢琀冷冷回眸看了他一眼,声音里一股寒意:“不干你事,不许插手。”
顾怀不知所措地僵立在原地,心里嘎登一声——糟糕,生气了。
“喂!不用这么拼吧!”对方那人狼狈避过他含怒的攻击,眼眸一转,激战间骤然向顾怀叫道,“燕峰主,我原不知是你的船。若知道是你,我断然不会带人来抢!”
“废话!”谢琀怒意更甚,身形陡然一变,霎时间竟化作一条青龙,呼云唤雨地朝他怒啸而去。
那人惊怔在原地,目光中竟闪过一抹艳羡之色,几乎被他唤出的雷电劈个正着,却被几个同伴及时拉了回去,落在了画舫之上,见青龙仍旧挟雷霆之威俯冲而来,那人扭头冲顾怀高声疾道:“在下崎云山苍海派凌横波,燕峰主,我是你婆家的亲戚啊!”
“……”
凌家竟然还有这种不要脸的人……顾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他。
谢琀已重新显出身形,落在他身前,“铿”地一声将千变化出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回眸瞥了顾怀一眼,冷笑道:“原来是姓凌的,我要不要放他一命呢,燕峰主。”
“……”顾怀被他噎得心中一紧,暗道完蛋,这回可是真炸毛了,忙落在他身边,手中捻了一个治愈术。白光闪过,他身上所有伤口都霎时愈合,只是衣上还残留着血色,顾怀满心紧张都被鼻尖的血腥味化作了心火灼烧,抬手便给了凌横波一掌,真火自他五脏六腑间灼过,霎时令他倒地痛呼,咳血不止。
“燕峰主,你下手这么重,只怕无法跟婆家交代吧。”谢琀讥讽一声,收回剑,回身就走。
顾怀一把拽住他衣袖,实不知他为何气恼至此,茫然张了张口:“我……”
谢琀回眸与他困惑的眼睛对视半晌,眸光渐渐凉了下去,用力扯回袖子,避过他目光,周身怒气仿佛霎时消散,神色却晦暗不清起来,淡淡道了声“算了”,就回到了通天船上。
顾怀怔怔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忽觉出一抹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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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月光落在并排而行的画舫与通天船之上。
船上一片漆黑,画舫中却笙歌复起。
“我的曾祖父,讳池晏,原也是圭泠界凌家少主之一,但他志存高远,心怀天下,不甘囿于一隅,困在一个小小的界峰之中,因此索性离家而出,在海上崎云山自创苍海派,”辉煌灯火下,凌横波一手端着酒杯,在桌上轻敲了一下,一饮而尽,又道,“我们苍海派虽说立派较晚,比不得四大名门,但在这片海上,除了燕峰主您手下的汤谷山,再就是我们崎云山了。”
这个凌横波虽也是凌家人,但说话做事却和凌濯清这一脉迥然不同,先是见宝起意,想将通天船据为己有,被痛揍了一顿却又不觉难堪,毫不介怀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说着“不打不相识”,将众人邀到了画舫上饮宴。
……若是凌濯清或凌容与,只怕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顾怀想到此处,不由抬眸望了眼窗外。黑漆漆的船上,谢琀也不知是不是还在气恼,又或者早就似以往般将此事抛之脑后,专心致志地弄起了别的东西。
柳寸芒轻笑一声道:“照你所言,苍海派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派,怎么却干起这烧杀劫掠的行当来?”
“嗐,柳公子勿要取笑,”凌横波笑着一摆手,“你是不懂这海上的规矩,惯来如此,与门派大小无关。我是有眼不识泰山,撞到了燕峰主,自讨苦吃。”说着他转眸看向燕顾怀,眸中闪过一起好奇,“却不知燕峰主为何拨冗至此?”
燕顾怀双指捻着酒杯转了一圈,只道:“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意走走。”
凌横波听出他语气中的警惕之意,笑道:“幽冥海可不是游玩散心的好地方。”
顾怀抬眸看他一眼:“那你又为何来此呢?”
“呵,问得好,”凌横波沉吟一瞬,坦然道,“我向南而去,自是因‘三仙山’灭门之事。实不相瞒,我苍海派虽在这海域中排的上号,终究是被汤谷山压了一头。我苦心经营,百来年间,已将苍海派势力范围扩张了一倍——但仍旧远远不够。如今这三山出事,若能接机占其海域,对我派来说大有益处。”
白樱樱眸光微动,浅笑道:“说是抢船,凌门主怕也是为了试探我们的来路吧。”
“白姑娘果真聪慧。”凌横波不要脸地承认了,苦笑道,“若燕峰主同样是冲着这三仙山而去,还望看在一场情分上,莫要独吞才是。”
……这个凌横波,能屈能伸之处比小坏蛋强得多,野心更是极大。不过他于这片海域清楚地多,既无冲突,若能合作,也是好事。
顾怀抿了口酒,笑道:“凌门主误会了,我们此行的确是冲三仙山去,所为的却只是查明三仙山被灭门一事与魔是否相关,至于海域之争,你也该知道,汤谷山立足之地在于宗派大战,不在海域多寡,若是能将海中魔剿灭,三仙山的海域尽归崎云山亦无不可。”
“好!燕峰主果然爽快!”凌横波大喜过望,大笑着敬了他一杯,“我苍海派此次定助您查明三仙山一案。”
夜色渐深,画舫中莺声燕语,歌舞升平。
海上涌起银涛,暗光浮动,在静悄悄的甲板上流转。
月光之下,海浪急流涌动之声宛如一首小曲,在人耳畔低语。
谢琀高坐在桅杆上,倚着桅杆闭目听了一会儿,嗤笑一声,忽翻身而下,白衣翩跹,如一道月光落在水面上,五指划过流水,屈指变幻,捻了几个法诀,继而一拍水面,又疾速翻身而上,落在了甲板上。
隐身回到船上,正思索着桅杆是否能承受二人之重的顾怀:“……你在干嘛?”
“……”谢琀果然还是被他吓了一跳,回过身来,挑眉道,“燕顾怀,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顾怀显出身形来,眉眼一弯,笑眯眯看着他:“你不生气了?”
清辉下,他眼神清亮,仿佛一片浩瀚深海,住在海里的人,不论怎么肆意妄为,翻江倒海都会被包容。
可他并不是那个人。
谢琀冷着脸向后退了一步,直视着他,寂静夜色中声音如激流漱石,一字一句清冷决然:“燕顾怀,我不是凌容与。”
顾怀笑容一滞,凝视着他,脸上忽闪过一抹伤心:“……连你也怀疑我认错人?”
谢琀静静与他对视,分明近在咫尺,却似烟云笼罩,看不清彼此神色:“不是怀疑——我很清楚自己是谁。”
“……你清楚什么?”顾怀双眸像是乍然被星火点燃,重逢以来诸般情绪再压抑不住,猛地几步凑到他面前,失控怒道,“你是谁?你是谢琀么?!你知不知道谢琀是谁?”他双眼骤然一红,攥着对方衣襟,咬牙切齿间狠狠吻了上去,“——谢琀是我!”
唇齿相接,仿佛神魂相撞,连内府元神都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满腔不知为何的心绪呼啸着汹涌而出,将乾坤山河百载光阴都碾做飞沫。
谢琀浑身一震,猛地反客为主地扣住他后腰,将人抵在船舷上,按着脖颈霸道又凶狠地一口咬在他下唇,反在他口间攻城略地一通扫荡,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一般。
像是残缺百年的一块心魄终于回到怀中,神魂都在喜极而泣地微颤,顾怀用尽全力抱住他,恨不得两人就此骨骼相融,再也不要分开,唇舌吸吮,撕咬,舔舐,仿佛在诉说堆积了百年的思念,担忧和深情。胸腔嗡鸣振动,他睁着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双眸,泪水不由自主地自通红的眼眶中滚落,顺着脸庞滑至嘴角。
谢琀只觉舌尖一苦,下意识舔了舔,幽暗的眸光刹那间恢复清明,骤然停了下来,微微分开,呼吸交缠间低垂眼眸,目光落在他带着水色的唇上,耳根微微泛红,分明觉得不妥,却又不愿撒手。
顾怀一只手抵在他狂跳不已的心上,猛地醒悟过来,心中顿时软成一片,似喜似悲,怔然喃喃:“……你喜欢我。”
是了,对他而言,不是凌容与喜欢燕顾怀,是谢琀喜欢燕顾怀。
难怪他不喜欢自己做的一切跟凌容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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