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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吾道清狂-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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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真热闹啊……”另一边,杀人如麻的恶棍高挑着眉毛,远远看着三个界峰的人将钟寂界峰主围在中间,一眼扫过去,每一个看上去都十分令人厌恶,画面简直不堪入目,莫名不悦地收回目光,转眸强盯在索然无味的楚轻寒身上,“放着美人不看,倒都围着他去了,怕是傻吧?”
  身旁的人嗤笑接口道:“你以为钟寂界这些年在做什么?别小看了燕顾怀。他一个人便将圭泠界、绝照界、横霜界联合在一起,野心不小,如今只剩我们与琼初界被隔绝在外,若是琼初界也与他走得近了,到那时,流舒界危矣。”说着他瞧了眼若有所思的人,“……你是初次出界,千万莫去招惹他。”
  “是么?我怎么觉得他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
  “……呵,世上大约只有你这样觉得。他如今已是圆满期,仅凭你合体期的修为,他杀你易如反掌。”
  “如此说来,什么血海深仇便算了?”
  “来日方长,总有大仇得报的时候。”
  那人眼眸转了转,也不知放在心上没有。
  山河会共有三日,到第二日时,顾怀早已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城池中。
  东灵雪山到临海一带相隔数万里,若是他驾银羽而去,不过两日距离,若再加上圆满期修为,最多不过一日。可如此一来实在太过招摇,他虽已迫不及待,却更怕横生枝节或打草惊蛇,只得按捺焦灼,将气息压制到化神期,甚至为掩人耳目,故作从容地日行夜歇,仿佛只是心血来潮下界游玩一般。
  ……即便如此,仍然被人跟了过来。
  银蛾斗彩的花灯会上,顾怀心头杀意涌动,不动声色地买了一盏绣球灯,拎在手上,缓缓朝人迹罕至的黑暗中行去。
  城郊一处密林中,漆黑一片,虫鸣啾啾,隐约可闻远处的阵阵欢笑喧哗。
  顾怀行至林中,将那盏灯挂在树上,蓦地回身,四周狂风乍起,霎时间满地落叶随尘而起,卷出十里外。
  他抬眸向上望去,眸中煞气一闪而过:“——出来吧。”
  “呵,扫得倒挺干净。”一声轻笑,一人果然自树上一跃而下,负手立在他身前,眸光流动间扬眉一笑,“燕峰主,幸会。”
  “是你。”顾怀眯眼打量他一眼,忽觉这傲然又找打的神态似曾相识,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顿时面色一沉,闪过一抹怒色,仿佛有人不知他的名号是件多么罪不可赦之事一般,轻哼一声,骤然身形一晃,鬼魅般欺近他身前,勾唇一笑,“好,我告诉你。”说着在他肩头一拍,接着便倒飞而出,夜色中微扬的眉眼春色耀飞旌般焕然生辉。
  已有数十年没人敢欺自他身前,顾怀一时不妨,竟被他拍个正着,望着那分外熟悉却又恍若隔世的神态愣了一瞬,下意识摸了摸肩头,接着便觉掌心一烫,翻手看时,整颗心仿佛都被灼烧般狂跳起来。
  那一瞬仿佛有一百年那么长,却分明只是一眨眼间。
  他撕开黏在掌上那道发着金光的黄符,微微刺痛而颤抖的手心赫然显出一道道针刺刀割般浅浅的红痕。狂喜,可笑,惊愕,悲恸,万般情绪仿佛惊涛骇浪,将他没入深海,耳边一片轰鸣,又好似一个在千重冰雪中待了近百年的人骤然投身烈火,胸腔里传来不知是哭是笑的震动,神魂震颤,血气翻涌,唇齿间蓦地便溢出血来,双眸却死死瞪着掌心,失控的真火在掌下汹涌,将那凌厉万分的字迹映得通透,仿佛穿越时光的一声刻入骨髓的轻唤,一句胡闹戏谑的玩笑,或是一个心有灵犀的暗语。
  你叫什么?
  ——谢、琀。
  ———————————————
  “你这个混蛋!你给我站住!”
  一声微颤的疾呼冲破云霄,九重天上,两道光一闪而过,眨眼间便飞出千里。
  顾怀脑中一片空白,喜怒交加,周身灵力沸腾,若不是怕伤到他而极力压制,圆满期的威压早就呼啸而出,再加上对方一贯机敏,化神术用得出神入化,几次差点害他一头撞上山头,两人一追一逃,一时竟困他不住。
  东方渐白,眼见他远在白云外,回头挑衅地一勾唇,不知死活的样子可恶至极,顾怀气得咬牙,心中一动,忽一挥手,银羽,四煞,飞骨,千目骤然凭空显出身形,陡然间朝他冲去,咆哮着自四面将他团团围在了其中。
  他脸上一惊,“咦”了一声,手中金光一闪,骤然化作一个金刚罩,将那四个怪兽挡在了外面,却挑着眉满眼新奇地打量着在他头上盘旋凄鸣,时不时啄着罩壁的银色孔雀,蹲在他前面,四面虎头一直转动,每一张都在他面前呜呜一声的怪兽,拼命用翅膀刨着罩壁的一根……骨头?和一条浑身长满眼睛,每只眼睛都泪眼汪汪盯着自己的三头巨蛇。
  顾怀本只有八分确认,瞧见这四个怪兽的反应与千变的光芒,那二分不确定也都霎时消散了。
  “你还要去哪!”顾怀一声怒喝,落在他跟前,手心都已攥出血来,说着又极力放柔了声音,小心伸出手,诱哄小兽般道,“我不伤你,你出来,好不好?”
  他瞧了一眼他血肉模糊的手,又转眸对上他的眼睛,若有所思地低声道:“我自走我的路,你既然不想杀我,追我做什么?”
  顾怀双目通红地瞪着他那对陌生人的姿态,霎时已明白过来,只觉荒谬可笑至极,一时间心头竟涌出一抹恨意——你让我等了近一百年,自己却忘得干干净净!
  但只一瞬间,心中又响起一个欣喜至极的声音——可是……他回来了啊……
  那点恨意便又被失而复得的狂喜湮没。
  这么多年,他日夜祈盼的无非是能重见他一面,如今他回来了,他是不是原来的模样,是不是原来的名字,或者记不记得自己,又有什么要紧呢?
  他只要知道,真的是他的小坏蛋回来了,就该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顾怀毕竟已经上百岁了,心绪起伏只不过是一瞬间,伤心的神色一闪而过,已恢复了从容,只声音还有些微颤:“别忘了,是你先跟在我后面的……你跟着我,难道只是想告诉我,你的名字么?”说到此处,他心中又泛出甜意来——若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却还记得谢琀这个名字,自己又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自称谢琀的人眼睛眨也不眨,理直气壮地笑道:“谁跟着你?同路罢了。”
  顾怀早猜到他会如此说,一笑:“既是同路,何不同行?莫非……你害怕我?”
  “……”谢琀语塞一瞬,又挑眉一笑,“好啊,你若敢将那支笔给我,我便敢跟你同行!”
  不料顾怀毫不犹豫,一抬手便将春秋笔掷了过去。
  谢琀愣了一瞬方接住了笔,眸光闪动,宛如落在他身上扑棱着翅膀的蝴蝶,稍稍一动,便要惊飞。
  顾怀屏住呼吸,任他打量。
  他手中笔转了转,忽地露出一抹坏笑,抬笔便冲他写了一撇一横,见他不闪不避,一副纵容的神色,手中不由一顿,笔锋一转,竟写了个“有”字。
  朱砂散在云雾中,什么都没有发生。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顾怀再忍不住,骤然大笑起来,仿佛时间回到百年前,他总要见缝插针地欺负人,但自己真毫不挣扎地任他欺负时,他便茫然失措,心软之下做出许多傻事来。
  他一时笑得双眸眼泪哗哗直下,怎么都停不下来,似笑似哭的声音回荡在空中,分外刺耳。
  谢琀怔然看着他乍喜乍悲的神色——那抔春雪已如他所愿被碾做碎末,但不知为何,他却一点也不开心,不仅不开心,还一阵锥心刺骨的难过,忍着心悸咬牙道:“……笑什么,不是要同行么?走啊。”说着他转过身,怔然抬手抚过已湿润的眼眶,神色复杂地攥紧了手。
  顾怀原本一心想赶去临海一带,谁知如今预料之外地与找了百年的人重逢,自然便将其他的事都抛之脑后,恨不得早点将他拐回家去关起来,再说培养感情,恢复记忆,报仇雪恨的事,可赵禅将那桩灭门惨案交到他手中,他也不可负人所托,加上凌容与的旧物出现在案发现场,事出诡异,亦不可掉以轻心,只好仍旧带着“谢琀”往临海而去。
  两日之后,两人便进了东海沿岸的登天城。
  这一年没有宗派大战,城中一片萧条,空荡荡的街头,连个叫卖的人都没有,偶有几个途径的散修落在街上,于店铺里采补些丹药,或是在客栈里歇歇脚。
  顾怀带着谢琀穿过街道,向城中最大的一间客栈走去,时不时回眸瞥他一眼,心里暗暗欢喜——那一年宗派大战后,他们本就该一起来此,可是自己却被钟无笙掳走,后来虽也来过此地几次,却总是孤身一人。直到今日,时光仿佛终于回到了正轨,与离乱前夕的平静相接。
  谢琀垂着眼眸,假装没发现他的目光,心底却好似烧起来一般,仿佛再看他一眼,就要忍不住……忍不住什么?他也不知道,只觉得咬牙切齿——约莫是狠狠撕咬,再吞之入腹,方能解心头之恨吧。
  客栈虽已是最好,与别处相比,仍旧显得老旧了些,里面意外地竟也有两三桌人,正聊得火热。
  一个小二懒洋洋地趴在台上打瞌睡,被顾怀叫醒,引着二人坐在了临海一面的窗前。
  顾怀要了些鱼虾和温酒,笑眯眯道:“这里别的不怎么样,海鲜的花样却极多。”其实有什么花样,他根本就不记得,全是信口胡诌,“总之,比起出泉宫的水晶丸子,还要好吃。”
  这两日,他小心翼翼地不敢贸然问对方失忆的事,却有意无意地总说起出泉宫,期望他能有些反应,但对方总是一脸好奇,却显然一丝记忆也没有。
  顾怀按捺着心中难过,勉强一笑,正要接着说下去,却听堂中传来一阵争执之声。
  “你说什么?!”一个壮汉砰地一拍桌,伸手拉过了对面书生打扮的人的衣襟,双目圆瞪,“你竟敢怀疑是燕峰主所为!”
  顾怀满头雾水,谢琀已饶有兴致地侧过头去。
  只听那书生冷笑道:“怀疑他又如何?那三个门派若真是一夜之间所有人消失无踪,难道不是这位无字君最可疑么!”
  谢琀十分信服地点点头,回眸看他一眼,一本正经道:“说的有理。”
  “……”顾怀无奈地瞪着他,心中却霎时闪过一丝冷意——这种颠倒黑白的论调,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过了百年,难道四方魔还是只有这栽赃陷害的手段?
  “胡说八道!不是我说话难听,这三个普通门派,需要燕峰主亲自动手么?何况修仙界中谁不知道,燕顾怀一心一意只想找凌容与,有什么理由千里迢迢来灭你的门?”
  “哈哈哈哈哈——”说到八卦之处,众人一片大笑,气氛竟骤然和谐起来。
  “那可不一定,你们这就孤陋寡闻了吧!燕峰主虽一直在找当年失散的情人,但他身边的美人可从没断过。”一个看上去十分沧桑,衣着却颇华贵,显然是路过此地的散修高深莫测地卖了个关子,见众人都看过来,才接着道,“出泉宫初重建时,我恰好便在附近,去帮忙施过法,那时,燕峰主身侧便跟着两个绝色美人,据说一个是他的师妹,另一个则是他的侍女,嘿嘿。”
  与他同行的散修哈地一笑:“你这也是一知半解,要知道燕峰主百年前的情人可是个男子,绝色美女?要我说,时常跟在他身后的朱砂儿恐怕才是……”
  顾怀面色一沉,霎时间一阵寒风穿堂而过,正欲发火,却听对面的人冷哼一声,转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想到燕峰主还是个风流之人。”
  顾怀心头怒气霎时烟消云散,忍不住弯眸一笑,端起桌上的醋给他倒了一杯:“来,喝这个。”
  “……”
  眨眼便已入夜,月光之下,顾怀自床上翻身而起,毫无心理负担地穿墙而过,隐身立在床上安睡之人身前,眸光幽深地凝视着这张陌生的脸。
  这两日里,一来两人一直在荒野露宿,对方警惕得很,多瞅几眼也要被瞪回来,二来他心头还一片狂喜,脑中一团浆糊,如在梦中,什么都想不出来,因此未能这样静静地理清思绪——
  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流舒界,成为舒万里的养子?
  为什么会面目全非,还要改名叫做“谢琀”?
  ……莫非,百年前掳走他的人根本就是舒万里?
  不错,他当时已是涅槃期,但若遇到一个大乘期修士,也是断无反抗之力……那之后呢?舒万里用了某种方式改变了他的容貌,抹去了他的记忆?
  顾怀凝眸想了许久,忽地心头一动,双眸一亮——他懂了!
  若是自己处于这样无法反抗的情况下,得知即将被抹除记忆,会怎么做呢?一定是竭尽所能地在不起眼的东西上为自己留下记号,让失去记忆的自己仍旧能够靠这个记号找到该找的人!
  ……没有什么比谢琀这个名字更加合适了。
  一来,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只有出泉宫的弟子,除去已死的钟无笙,其他任何人若是听到这个名字,一定会告诉自己。若是自己偶然得知,自然也会像如今般穷追不舍。
  二来,这个名字十分晦气,比起慕容毓来说,重名的可能性更低,而舒万里或者会将他身上所有带着凌容与,燕顾怀印记的东西都拿走,却极有可能不当一回事地将“谢琀”放过去,甚至因为这名字中的恶意,由着失忆后的人如此自称。
  ……这个名字,就是他被逼入绝境之时费尽心思为日后重逢埋下的最后线索。
  他被舒万里困了百年,失去记忆,失去容貌,不知过得何等艰难,受过多少折磨,才得以重见天日,
  想到此处,顾怀心中涌起万般不舍,忍不住俯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黑暗中,谢琀双眸蓦地睁开,流光闪烁间勾唇一笑:“……燕顾怀,你果然是好男色。”
  “……”顾怀老脸一红,若无其事地如一阵风般穿墙而出,靠着墙心头狂跳,一时间又苦又甜。
  另一边漆黑的房间中,谢琀翻身而起,双指下意识按住了唇,眸色愈深,方才,他几乎就想伸手拉住那阵风按在怀里……
  难道真的……
  他静静坐了许久,忽凝神施了一个化境术,又用金刚罩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方自内府中取出了一块与元神合为一体的玉锁,将那团脉脉流光放在唇上,低语:“凌容与。”光华如旧,玉锁毫无动静。
  他想了想,一颗心骤然吊高,声音下意识放得极轻,一字一句,带着股不自知的温柔:“……燕顾怀。”
  一室寂静,那团光仍旧被困在玉璧之中。
  他面色乍冷,攥着那光团,闭了闭眼。
  ______________
  次日里天色极暗,似有暴雨将至,空中黑压压如大团泼墨将倾,海上却生起一片白得异常的云雾。
  风雨欲来,路上空空荡荡,仿佛一座死城。
  顾怀领着谢琀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时无人说话,气氛颇为沉寂。
  两人昨夜皆是一夜未眠,清晨再见的时候,顾怀立刻便察觉他比之前冷淡得多,仿佛真是同行的陌路人一般,连眼中的好奇都熄灭了。他夜里左思右想,本欲和盘托出,却被那张冷漠脸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胸口一片冰凉的闷气,垂眸掩住一抹黯然之色——是不是真如司空师兄所说,打一顿扛回家关起来好了?
  谢琀闷不吭声跟在他后面,抬眸望着他分明寒气翻涌,看上去却分外委屈可怜的背影,默默想着——既是无关之人,为什么自己还要跟着他?为什么不走呢?
  两人各怀心思,不多时穿入小巷,立在一个破旧的小门之前,吆五喝六的声音隔着墙传出来,喧哗热闹得仿佛整座城的人都聚在其中。
  顾怀伸手扣了扣门,没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探出个头来,约莫是个八九岁的小童,瞧见立在门外的人,愣了一会儿,双眸骤然一亮,欣然伸手来拉他:“……燕哥哥!”
  顾怀摸摸他的头,微笑道:“不是哥哥,是爷爷。”
  “……”谢琀眯了眯眼,忍不住要开口嘲讽,顾怀却已被那个孩子拉着走了进去,只回头望了他一眼,似乎是示意他跟着进来。
  谢琀暗嗤一声,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眼看着两人转过拐角,顾怀再次回眸看来,似要挣脱那孩子回来拉他,才抿了抿唇,慢悠悠跟了上去。
  后院里一片雪白的花苞,一眼望去,像是回到轮回镜中的韦陀山庄。
  三人自其间穿过,没走出多远便见一个檀香色布衣的人蹲在地上,正专心致志地给一株五色昙花除草。
  顾怀立在他身后,轻声唤道:“柳寸芒。”
  那人恍若未闻地将手中事做完,在旁边的池子里净了手,才起身回头,淡然看着两人:“燕峰主,好久不见。”
  那孩子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惊喜道:“二爷爷,五色昙要开了么?”
  顾怀看着他他满头雪白的发丝,布满皱纹的面容,忍不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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