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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工作人员领路走出演播厅，顾青实在忍不住呼出了一口气。
　　“你还好吗？”
　　顾青转头看着走在自己旁边问出这句话的程远暮。
　　他皱着眉，表情便呈现出五官天生具有的让人望而生畏之感。高高的个子和看着便知其矫健有力的身板，无疑也增强了这种冷硬到不近人情的气势。
　　与刚才在节目中冷淡疏离、颇似不食烟火艺术家的样子判若两人。
　　顾青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掌握了“看懂别人眼神”这种技能。因为两人目光相对时，他竟然从程远暮的眼睛里读到了关心和担忧。并且还相信自己感受确切，完全不顾对方那张天生的、无论什么表情都带着“舍我其谁”气势的善于拉仇恨的脸。
　　或许是程远暮的眼睛会说话也不一定？顾青思维跑偏地想。毕竟好演员有一条必备技能就是眼神要比嘴会说话。
　　走神快速又自以为不着痕迹的顾青将视线从程远暮的脸上移开，微笑着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好。
　　两人并排往休息室走着，沉默一会儿，程远暮低头问顾青道：“你喜欢那个叫秦远的歌手？”

　　第33章
　　听到程远暮问这个；顾青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我真的觉得秦远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所以欣赏一个人才华，并不是一件难事。”
　　他说完后去看程远暮；只见对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一直看着前面的路，表情专注到像是在走神。
　　“怎么了”顾青有些奇怪，难道程远暮并不是真的欣赏秦远吗还是秦远有什么问题
　　说起来，他印象里小说中好像也没有秦远这个名字。或许秦远是个路人角色龙套那么有才华的人可千万别是炮灰。
　　而且男主设定上辈子也是音乐人。那么两人之间到底是英雄惜英雄；还是既生瑜何生亮
　　顾青这么一联想，便也觉得秦远并非什么简单人物了。一本小说里总有那么几个来历非凡但却戏份很少的角色，或许秦远也是这样的设定
　　“没有；”程远暮摇摇头；“我只是以为没有人会很直接地承认欣赏秦远。毕竟他那么”
　　“傲气”顾青接话。连最高音乐奖都不去领的网络歌手；世人都是闻所未闻。有人不喜欢秦远太傲；也不是什么很难想到的事情。
　　程远暮回望他微微笑了一下；表示没错。
　　“为自己的能力骄傲又不是什么令人讨厌的事情。那些没有能力、空有骄傲的人；才让人不敢苟同。”顾青如此回答。他喜欢秦远的才华；又喜欢他卓尔不群的桀骜，这两者也并不矛盾。
　　程远暮看了他好一会儿，脸上的笑意让顾青有种“春天这么早就到了”的错觉。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离他休息室还有一个拐角，也就是之前程远暮等他的地方。
　　程远暮花开一样笑了之后，转头两步越过顾青上前打开了一扇门。然后一直推着门；对他说道“妆发师还在休息室；让他们先给你卸妆。”
　　顾青想了想；觉得程远暮的提议也不错，便和他一起走进了休息室。
　　电视台的休息室格局大都差不多，所以这间休息室让顾青不自在的地方绝不是在装修上。而是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娟姐、evan，还有坐在沙发上的楚霖。
　　三人见两人进门后便站了起来。楚霖还走过来和顾青握手，“你好，顾青。我是楚霖。”
　　顾青维持着自己温和的形象礼貌问好，在程远暮告诉娟姐先给自己卸妆，接着被引着坐在镜子前后才觉得心里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减轻了点。
　　他从镜子里向后望，程远暮和楚霖正坐在沙发上，小声地交谈着什么。前者注意到他镜子里的视线，微微笑了一下。
　　顾青也笑了一下。视线还未收回，听到娟姐让他闭上眼睛，便只好不再去看后面两人的动静。
　　天知道男主恐惧症和被男主害妄想症他都克服了，怎么遇见楚霖他却又有一种小心翼翼、不知所措的感觉。
　　当然那不是害怕，但就就像是食草动物遇见了食肉动物，小职员遇见了顶头上司，新媳妇遇上了离婚的恶婆婆咦，这个比喻好像哪里不对
　　算了，小细节不必在意，反正就是那种难以形容的不自在感。
　　而且楚霖还那么有气势，刚才站在那虽然没有男主高，但是气场却完全有两米八。
　　横向对比一下同为经纪人给人的感觉，他家姐夫李朗就好像是又高又壮的家养阿拉斯加，楚霖则是野外獠牙锋利、善于狩猎的头狼。
　　这个差距，一个雪橇犬，一个食肉野兽，顾青想着就不禁感叹人和人之间的不一样。
　　不过也不是说李朗做经纪人有什么不好。毕竟就顾青来说，他也训不了狼啊。如此艰巨的任务，大概也只有交给见多识广的男主才最为合适。
　　想着这些，娟姐的卸妆工作已经完成了。顾青站起身，程远暮也随他站了起来。
　　“我送你。”程远暮说着便走到了他身边。
　　虽然不明白两步路有什么好送的，但顾青也没驳他的好意。在和其他三个人道别后，他便和程远暮一起出了休息室。
　　他本来以为对方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但一直到看见了休息室门口，两人之间也只有沉默。
　　幸好的是，这沉默让顾青感到自在，他想自己或许能够和程远暮成为知己。
　　“我一直有句话没想好怎么跟你说。”到了门前，程远暮才开口。
　　顾青有些疑惑，他思索着。即便到了今天他和程远暮之间的交集其实也并不是太多，所以不到两秒他便有了猜测，“是谢谢吗”
　　能让对方难以开口的事情，大概也只有＃厕所门口＃那件尴尬往事了。
　　程远暮正要说出的话停顿了一下。他看着顾青眼睛，瞬间后露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是。”
　　“那你就别说了，刚好我也不用说。”
　　程远暮要谢他微不足道的两句话，他要谢程远暮半天的帮助。说起来，倒还是他占了便宜。再听那个“谢”字，他都要良心不安了。
　　“好。”程远暮笑着回答，脸上的表情像是解决一件大事后的轻松，“那，保持联系。”他说道。
　　顾青笑着点头，推开休息室的门走进去。关上门前，他对仍站在门口的程远暮在耳边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看着对方笑意明显的脸渐渐消失在闭合的门后。
　　带着轻松喜悦的心情刚一转身，他便被沙发上自己姐夫目光灼灼的注视吓了一跳，小方也在一旁用自以为并不明显的余光偷偷觑着他。
　　这种干了坏事转身看见家长的被抓包感觉，莫名其妙地让顾青有些心虚。
　　他故作镇定走到沙发上坐下。
　　小方像是刚想起自己还在工作一样在休息室走来走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落的东西。李朗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但只那个眼神，顾青就知道姐夫经纪人是要跟自己来一次长谈了，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小方在休息室里走了一圈，又拿起带着包，“李哥，收拾好了。”
　　李朗点点头站了起来。顾青和小方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出了休息室。
　　进了电梯要下楼，顾青咳了一声，说“姐夫，你跟节目组告别了吗”
　　李朗用眼角瞥了他一下，“你说呢”
　　“哦。”顾青讪讪点头。好吧，他确实是没话找话。
　　直到坐上了去机场的车，李朗才开始跟他聊些有关新剧本，或者家里的事情，半个字都没有提到程远暮。顾青心虚一会儿，就把这种心情完全抛到了脑后。
　　是，是他说不管小细胳膊还是大粗腿都不会抱上去，也是他三次重申自己跟人家不熟。但命运无常不就在于世事变化和人心变化么。
　　昨天晚上他还恐惧与男主见面呢。而今天见到真实存在的程远暮，他才意识到男主身份不过是他所有恐惧合在一起的并不清晰的形象。
　　他在脑子里越是思考，就越是在意、越是害怕。但当真正面对起来，又会发现其实不过是那么回事。程远暮不过是他将要飞黄腾达的一个朋友，而即使是再落魄的人，都会有那么个一两个了不起的旧识。更何况顾青自认为他自己也并非平庸之辈。
　　所以，交朋友的时候没有顾虑，交了朋友又有什么好心虚的，顾青对自己说。他又不是在找对象，难道还怕家里人不满意么
　　聊着天，车子行驶到了机场。和李朗拥抱告别后，顾青带着小方登上前往沪市的飞机。
　　飞机抵达目的地，回到剧团入住的酒店，时间已经是深夜凌晨。顾青让小方回去休息，自己提着包回了房间，快速洗漱了一下便瘫倒在床上，关上了灯。
　　回来的飞机上他就眯了一路，此时睡意还未消散。与周公再续前缘，也是毫无阻碍、迅速快捷。
　　第二天的演出是在晚上，李朗也已经帮顾青跟剧院打好了招呼。因此他也是毫无心理压力地一直睡到了中午，才让小方开车载着自己去晚上将要演出的剧场。
　　走台步，读词，排练。化妆，准备，上台。然后在掌声之中鞠躬谢幕。
　　不慌不乱、按部就班、严肃活泼，这是巡演之旅教给顾青的节奏。
　　与观众产生共鸣，让他们的情绪来主宰自己的角色，这是顾青从话剧舞台学到的表演。
　　在台上酣畅淋漓地完成一个故事、演绎一个角色，在台下毫无顾虑地做自己、从不畏惧，这是顾青直到现在才从两辈子中明白的事情。
　　但他想这些体会来得一点都不迟，他告诉自己时间还长，他还有未来的四、五十年去学以致用、去实践。
　　他今年才二十三，一辈子还远着呢。
　　沪市的演出在周末之后结束。剧团的人都打算在这里多留一天，体会一下不夜之城的曼妙风情，然后再前往巡演的下一个目的地楚庭。
　　而顾青却不得不收拾收拾滚回燕京。一是李朗说有些话要跟他谈，二是好吧最主要的还是工作，霍乱要上映，他得去参加首映礼。跟李朗完成上次“眼神预定”的谈话完全就是顺便。
　　谁知道自家姐夫要说些什么有的没的。顾青虽然知道李朗不会只为了一件莫名小事，就跟他有话要谈。但要是真有什么重要工作、紧急事件，一个电话立时立刻，打飞的也完全行得通。哪儿还会等到他因为行程回燕京再说。

　　第34章
　　顾青是在演出结束后从剧场直接出发去机场的。等飞机抵达燕京时；夜已经深了。
　　李朗在机场等着，接到两人后让小方自己打车回家、车费报销，他开车载着顾青回家。
　　刚上车；李朗就先拿了一个本子给顾青，示意是给他的，然后才启动车子。
　　顾青接过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剧本，因为封面上是大大的醒目的黑色字“你有没有找到季雨”，底下还有三行小字
　　编剧闻月意
　　导演闻星声
　　根据真实故事改编
　　“闻星声和闻月意”顾青疑惑地念了一遍。这俩名字还挺有意思；而且听起来是兄弟
　　李朗一边开着车一边解释道“闻星声是哥哥，闻月意是妹妹。你没跟他们合作过，这两人是圈子里有名的完美搭档、兄妹组合。他们合作的文艺电影以情感真挚、细腻；情节动人和用意深刻著称。这两位还很擅长探究人性里阴暗的一面；并把这种阴暗用平常的手法描述出来。不过；就从这一点；你也能看得出他们拍的大多不是那种充满正能量、符合社会主流思想的电影；所以他俩虽然死忠粉不少；代表作也有；但一直都算不上什么颇受制片方追捧的导演和编剧。”
　　说完他想起什么又突然笑了起来，补充一了句“对了，他们还有个诨号，叫星月姐妹。”
　　“星月姐妹”不是说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吗
　　李朗哈哈笑出了声；“闻星声是个gay；还是有点儿娘的那种gay。闻月意有时候都叫他姐姐。”
　　好吧；顾青懂了。
　　娱乐圈里十男八gay，剩俩一个长得丑，一个性向不明，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跟他们认识”自家姐夫经纪人说起闻氏兄妹的时候语气颇为熟稔，背后拿人家绰号取笑也笑得坦率又直接，一点儿没有暗搓搓的别扭感，说不定当面的时候也没少笑过。
　　“何止认识，这俩的经理人就是我同学。我那同学没少跟我抱怨说签了星月姐妹就像养了两只哈士奇撒手没、吃啥啥不剩，还老想着搞个大新闻。”
　　李朗的话让顾青都有点儿窘了，说真的他从没听过这么评价编剧和导演的。这带出来的剧组，威严何在。
　　顾青想着，随手翻开剧本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故事，李朗却出声阻止了他“你先别看剧本，否则你晚上就不能睡了。你翻到最后一页，看看那个。”
　　最后一页
　　不看剧本顾青能理解，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个遇见好剧本就废寝忘食的主。明天还有首映会要参加，今天晚上熬夜难免会影响明天的工作。可翻到后面看什么结局吗他挑电影又不论是大团圆结局还是悲剧结尾。
　　带着满心的疑惑，顾青翻到最后一页，只看到一行字远方暮色娱乐公司出品。下面还有个像是太阳被山顶遮了一半的图形，大概是公司的标志之类的。
　　他都忘了，剧本最后一页可不得写清制作方么。
　　不过，远方暮色这公司名字
　　“程远暮”顾青试探着问李朗。
　　李朗转过头看他一眼，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的天。”将剧本撂在膝盖上，顾青抬手捂着额头。他真不知道是该说太巧了，自己一个转身就要拍朋友的电影了，还是要说这公司名字太简单粗暴，随便哪儿个人看一眼就能猜出来。
　　“是不是特别震惊”李朗还在旁边问。
　　顾青点头。
　　可不是吗，他简直都要“震惊”死了。男主光环突然照耀，他都要被闪瞎了。
　　“我也特别震惊，之前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我拿到剧本，才知道程远暮竟然有个娱乐公司，我刚看到的时候也吓得一趔趄。”李朗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都好像还带着点儿心有余悸。
　　“你什么拿到剧本的”顾青问道。他们一周前才听闻程远暮收购铭德股份，不可能这么快他就又建好了一家娱乐公司。
　　李朗没有转过头看他，咳了一声才回答“十一月中旬。”
　　“我去荆南上休息日之前”顾青皱着眉，“这么多天你竟然都一直没跟我说”
　　他觉得有些奇怪了。李朗并不是那种会拖延工作的人，但之前在酒店，他又说程远暮忒富，又问他们熟不熟，甚至还问他觉得邮箱里那几个发过来的剧本怎么样。
　　但关于星月姐妹的电影和程远暮的公司，他却是半个字都没提，就好像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个剧本一样。
　　看了眼顾青严肃的表情，李朗嘟囔着解释“是我那时候小看了程远暮。”
　　顾青满脸问号，眼神示意李朗继续解释。
　　“演员开娱乐公司，这些年也不少。要么小打小闹，要么亏本亏到地心。之前程远暮一下拿出上亿用远方暮色娱乐公司的名义投资陌上花开，我以为他也就趁机想捞点钱，那公司不过是个空壳子。所以收到剧本后，我就没太当一回事。毕竟就算电影班底、剧本啊都很好，但制作方太不靠谱，一不小心损失最大的还是我们。”李朗恹恹地解释道。
　　顾青点点头，表示你说的没错，然后呢
　　“可后来在化妆间听到程远暮收购铭德股份，我回来就托人仔细查了一下。才知道远方暮色是在今年年初，吞并了破产的九月制片厂的大部分后成立的。”
　　说到这里，李朗的语调明显高了一些，“九月制片厂啊，那可是从上个世纪中期就屹立顶峰的电影制作公司，虽然千禧年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的比马大。更何况程远暮还从一梦工作室挖了他们的ceo做执行总裁。我都不知道是该说他手段了得，还是该说他敢想敢做。我真的几天都没从这些消息里缓过神来。”
　　好吧，顾青也不知道是该说程远暮动作太大吓到了李朗，还是该说我等屁民太没见识，大人物跺下脚就一惊一乍。
　　他这次确实有点儿被惊了一下，但绝对没有李朗那么惊魂未定。
　　男主光环在他从知道自己穿进小说里之后，就纠结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在意得太过了。所以想通之后，现在他又好像有些太过不在意了。
　　程远暮成立公司也好，大笔财富也好，又都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而且即使他签下了对方公司的电影，他也是靠自己的本事挣钱，跟朋友是不是老板的老板毫不相干。就算最后有人说他凭关系、走后门，他自己问心无愧、对得起薪酬，那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顾青心里已经开始期待着，明天看看著名的星月姐妹的剧本到底怎么样了。李朗还在那里长吁短叹，为自己遭受重击的小心灵喊冤叫屈。
　　顾青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另找个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圈子里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多么”
　　李朗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满脸的震惊哀伤，摇摇头，“不多，位置比咱们高的人肯定都知道，位置跟咱们一样的估计没多少是了解清楚的。圈子里也只有些关于程远暮是个暴发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