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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诡谈录心魔 系列-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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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德堡绝恋（上）
晨曦中，“哥德堡号”远洋船缓缓驶离广州港，将沿着海上丝绸之路，历经十几个月的航行，到达他们的家乡之港，瑞典的哥德堡城。这一年正是公元1744年，也就是清乾隆九年。
大船乘风破浪，飞速前进。时间随着浪花飞逝，第一天的航行非常顺利。船长罗伯特在甲板上看了一会儿夕阳，眼看着天色不早，转身进入货舱。他每天都要例行公事，早晚各查看货仓一次。大船的货仓中存放着大量的青花瓷器、茶叶、丝绸和香料。这些全是来自中国的商品。
“哥德堡号”是瑞典东印度公司的远洋货船。十七世纪昂贵的战争使瑞典的经济处于崩溃的边缘，为了振兴国家经济，瑞典向英国、荷兰学习，以哥德堡为基地，成立瑞典东印度公司，专营国际贸易。向中国进口的青花瓷品、茶叶、丝绸和香料等商品，给瑞典赢得了巨额利润。
罗伯特走在船舱间的过道上，听着脚下发出的“的笃、的笃”的声响，心情说不出的愉快。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领航“哥德堡号”，往返在中国与瑞典之间。
突然，靠右侧的第三间仓库中发出“喀”的一声轻响。罗伯特警觉起来，拿出钥匙打开库门，点亮仓库里的蜡烛，仓库里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口口箱子，并没什么意外。他松了口气，心想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就在他转过身的一瞬间，瞥见仓库内的地板上有一个带水的脚印。不由地大吃一惊，知道有人潜入，刚想叫喊。忽然，一条黑影像幽灵般闪到身前，手中匕手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站在罗伯特面前的是一位二十出头，浑身是水的中国汉子。那汉子低声喝道：“不许叫喊！罗伯特船长，我们又见面了。”
罗伯特见他认识自己，不由地一愣，再仔细一看，说：“你……你不是广州的捕快吗？”
“哥德堡号”已经是第三次来中国，每次到达广州后总要停留三、四个月，采办货物和修整帆船，船上的每个人都会些基本的汉语对话。
那汉子说：“不错，在下邢随缘，打扰你了。”昨天，广州衙门接到报案，群芳楼的当红歌伎俞锦绣，受“哥德堡号”船上的瑞典亲王卡特邀请，出去献艺，就一直没有回来。捕快上船搜查一无所获，卡特亲王坚称已经把俞锦绣送回群芳楼。可邢随缘总觉得卡特有问题，趁“哥德堡号”出发前采办淡水时，藏身在水箱中，混到船上。
罗伯特气冲冲地说：“你们昨天已经查过了，你还想怎么样？”
邢随缘说：“昨天回去后，我仔细想了一下，发现你们的船有问题，这货库从外面看共有七间，为什么到了里面就只有六间，如果我没有猜错，另一间是密室，而且密室的入口就在这里，现在请你打开密室让我看一下。”
“这……”罗伯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船上确实有一间密室，但那间密室是卡特亲王的。东印度公司和瑞典王室关系密切，尤其是在关税等方面，从王室那里得到了诸多特权，当然公司回馈给王室的好处也有不少。卡特亲王这次随航来中国，这个密室就由他个人支配。
邢随缘低声说：“快打开密室，否则我可不客气了！”突然，有人在门口用生硬的汉语说：“不要动手，我给你开门。”正是随航的卡特亲王，他冷冷地看着邢随缘，一脸威严，伸手在船舱的一壁用力一按，舱壁向两旁缓缓移开，露出一间小小的密室，密室里同样堆满了木箱。
在一口木箱的盖缝中，露出一角粉红色的百绉裙带。邢随缘飞身上前，一掌劈开箱盖，里面躺着一个姑娘，睡得昏沉沉的，果然是群芳楼的当红歌伎俞锦绣。
邢随缘大叫：“阿绣，你果然在这里，快醒醒啊，阿绣！”用自己的湿衣袖在她的脸上擦了几把，伸手将她抱出木箱。
邢随缘刚转过身，突然感到一股劲风直扑自己的脑门，知道有人偷袭，手中匕首连忙斜削而出。还是被对方踢中手腕，匕首脱手飞出，一把乌黑闪亮的短铳已经抵在他的脑门上。卡特狞笑着说：“我的枪是很容易走火的，你可要老实点！”
邢随缘冷哼一声，说：“你想怎么样？”
卡特用手指了指俞锦绣，说：“放开她，我可以不杀你！”
卡特是个色中饿鬼，“哥德堡号”每停靠一个港口，他都要上岸寻欢作乐。在广州群芳楼嫖妓时，被俞锦绣的冷艳孤傲所倾倒；但俞锦绣是歌伎，卖艺不卖身。卡特就设法将她骗到船上，又骗她喝下有*的毒酒，将她迷晕后藏在密室的木箱中，想把这位东方美人偷偷带回瑞典。
俞锦绣渐渐苏醒过来，见自己靠在邢随缘的怀中，以为是在梦中，喃喃道：“缘哥，我们又在梦中相见了，你好像又瘦了好多。”
哥德堡绝恋（中）
邢随缘说：“阿绣，你没事吧？我们不是在梦中，是真的见面了！”邢随缘和俞锦绣两家本是邻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俞锦绣的父亲不慎惹上官司，家破人亡，俞锦绣被迫沦入风尘。但两人的情感并没有因此断绝，俞锦绣坚守着卖艺不卖身的底线，邢随缘拼命挣钱，一心想给她赎身脱籍。
卡特见到他俩的神情，顿时就明白了，不由地妒火中烧，大吼：“放开她！”
俞锦绣这时已看清形势，猛地站起身来，挡在邢随缘的身前，假装头晕，伸手在一口木箱上一按，“哗啦”一声，木箱掉在地板上，里面的青花瓷器摔得粉碎。密室里的物品全是卡特的私人财物，运回瑞典可以获得几十倍的利润。他看着地板上的瓷器碎片，心痛地浑身直哆嗦。
邢随缘看准时机，飞脚踢在卡特持短铳的手腕上，另一掌斜切他的后脑。谁知卡特也是个击技高手，手腕虽然被踢中，但短铳却没有被打落，慌乱中触动扳机，“砰”的，短铳开火，正打在俞锦绣的肩膀上。而邢随缘的手掌几乎也在同时切中卡特的脖子，卡特闷哼一声，像烂泥般软倒在地上。
邢随缘一手抱着俞锦绣，一手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瓷片，抵在卡特的喉节上，对罗伯特喊道：“快去叫医生来！”
卡特的枪声惊动了船上的其他人，纷纷围在仓库外。罗伯特紧张地对邢随缘说：“你……你不要冲动，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这位姑娘的伤势不重，我马上叫医生过来治疗。”
鲜血染红了俞锦绣的肩头，她强忍着巨痛，对邢随缘微微一笑，说：“缘哥，我不碍事，你放心吧。”
邢随缘却是心痛地说不出话来。俞锦绣看着他手上的瓷片，又说：“这块瓷片上怎么会是‘宣德’的年号？”瓷器上的年号是标明瓷器烧制年份的印记，“宣德”是明宣宗朱瞻基的年号，那就是说这些青花瓷器是前朝的古物。清政府明文规定不是本朝的古物不可以卖到海外。
邢随缘道：“你们竟敢不顾我国的法律，走私古物！”
罗伯特连忙陪笑道：“瓷器上的年号越古远就越值钱，我们只是想获得更高的利润，才让生产者印上那些古年号，所以这些只是赝品，并不真的是你们的前朝古物。”
俞锦绣伸手从地上拾起一块瓷片，仔细看了一下，说：“这是正宗的宣德青花瓷器。”俞锦绣家世代经商，做的就是瓷器生意，她从小耳熏目染，对各朝各代的瓷器都了如指掌。宣德青花瓷器和明代其他各朝的青花瓷器相比，烧制技术达到最高水平，胎体精密细腻，质地洁白坚硬，光泽柔和不刺眼，白中泛青，俗称“亮青釉”。特别是瓷器上描绘纹饰所用的青料，是来自波斯的“苏麻离青”，是当年郑和下西洋时带回来的。用这种青料描绘的瓷器，纹饰的料色熔融釉中，好像深入胎骨一样，特别浓烈的地方还会出现银黑色斑点，墨势浑然而庄重，很得中国画的水墨韵味。宣德青花瓷器也就以它无法模仿的特色而成为瓷器中的珍品。
罗伯特没想到俞锦绣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竟然对青花瓷器有这么高的鉴赏能力，羞地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邢随缘叫道：“还不快叫医生过来，你们全部退出密室，小心我杀了这个狗屁亲王，再砸烂这些瓷器！”从另一个木箱中抓起一个瓷瓶作势要摔。罗伯特连声阻止，忙派人去叫医生。藏在密室木箱里的都是明朝以前的古物。瑞典驻在广州的大班，明里和中国做着正规生意，暗里通过各种手段，收集中国的古玩，再由“哥德堡号”动往本土谋取暴利。这些古玩偷运出境时，就要藏在大船的密室里，以逃避中国海关的检查。
有卡特当人质，又有几十箱古物作筹码，罗伯特果然非常听话，下令船上其他人不准踏入密室，又叫来随航的医生给俞锦绣医治，还要好茶、好饭招待邢随缘两人。邢随缘要罗伯特马上掉转船头，回去广州。罗伯特表面上点头答应，背地里却是下令全速前进，只可惜邢随缘在密室里无法了解航向。
俞锦绣身体本来就虚，再加上枪伤，病来如山倒，又发高烧又讲糊话，邢随缘时刻守在她身边，心无旁骛，悉心照料。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俞锦绣才渐渐康复。卡特却在密室里闷得快疯了。
邢随缘叫来罗伯特，质问他大船为什么还没回到广州？罗伯特愁容满面，告诉他们船在海上迷失方向，见邢随缘怒目圆睁，连忙又说：“卡特亲王在你们的手中，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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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德堡绝恋（下）
邢随缘和俞锦绣两人虽然困在密室里，但能时刻相伴，反而觉得这段日子是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也就懒得再去理会船的航向，就算能回到广州，两人可能又要分开，还不如好好珍惜这眼前的每分每秒。
俞锦绣说：“缘哥，反正我们也不想活着回去，不如出去看看大海吧。”邢随缘点头答应，两人不再理会卡特，携手走到甲板上。
罗伯特见邢随缘放了卡特，又见他对俞锦绣情深义重，再想到自己长年奔波地大海之上，和自己的夫人聚少离多，不免被他们的真情感动，不顾卡特的反对，为他们另外安排一间客房。
邢随缘和俞锦绣两人视船上其他人若无物，两人形影不离，朝看旭日，晚数星星，倒也过得快乐无比。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月，大船终于找到一个港口停靠下来。只见岸上的房子和人群，全都是怪模怪样，也不知到了哪个国家。
罗伯特对他们说：“如果你们想回到中国，那就现在上岸自己回去吧！”
邢随缘问：“哪那些被你们偷运出来的古物呢？我要带回中国！”
罗伯特嘿嘿一笑，说：“如果你们能带回去当然可以，否则只能等我们下次再去中国时带回去了。”邢随缘沉默了，这些古物到了瑞典后，还有可能再送回中国去吗？
罗伯特又说：“当然，你们也可以随我们先去瑞典，然后再随我们回中国。”
俞锦绣也看出了邢随缘心中的担忧，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国内国外，天上人间我都无所谓。”邢随缘默默地点点头，眼中泪光迸现。
海上漫长的日子在日月交替中轮换，春夏秋冬在有情人的绵绵情话中流转。
这一天，阳光明媚，海风吹得衣服猎猎作响。船员们突然欢呼起来，有的人甚至激动的泪流满面。
邢随缘和俞锦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随着众人面对的方向望出去，波澜壮阔的海面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座城市。罗伯特船长笑容满面地走到两人面前，说：“我们在海上历经十三个月的航程，终于回到家乡了！”邢随缘和俞锦绣这才知道，海面上出现的城市就是瑞典的哥德堡。
就在这时，俞锦绣突然大叫：“缘哥小心！”用尽全力猛地将邢随缘往旁一推，只听得“砰”的一声响，卡特手持短铳笑眯眯地看着邢随缘，短铳口上正冒着青烟。他狞笑着说：“小子，我们到家了，你也该回你的老家了！”他对邢随缘一直怀恨在心，在罗伯特的劝阻下才强忍着，这时见大船快靠港了，决意除去邢随缘，一来泄了心头之恨，二来还想夺回俞锦绣。
哪知卡特这一枪没打中邢随缘，却正好打在大船主帆的缆绳上，“呼啦”一声，缆绳断裂，船帆从几丈高的桅杆上落下。“哥德堡号”正全速行驶，主帆突然脱落，大船顿时像脱缰的烈马斜冲了出去。这一带海面上蕴藏着不少暗礁，罗伯特惊恐地大叫：“卡特，你疯啦！快！快把好船舵！”这一天海面上的风特别大，舵手在几个水手的帮助下，依然无法扶正航道。
卡特可不管这一些，举起短铳又要开火，邢随缘在甲板上一滚，又躲过一枪。俞锦绣大叫：“缘哥，你快跑，不必管我！”邢随缘也看出卡特只是针对自己，俞锦绣暂时没有危险，飞身跑入船舱，卡特举着短铳拼命追赶。
邢随缘闪身躲进自己的房间，卡特一步步地走近，伸手在门上方的机关上一按，“喀嚓”一阵响，房间的四壁落下铁栅栏，合在一起围成一个铁笼子，刚好将邢随缘困在笼里。
邢随缘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房间里还有这么一个机关。卡特哈哈大笑，说：“你终于中招了！”他一心想把邢随缘关入这个铁笼里，只是邢随缘和俞锦绣形影不离，他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邢随缘到了这时才明白，罗伯特把他和俞锦绣安排在这个房间，其实也没安什么好心。卡特用短铳指着邢随缘，说：“小子，锦绣姑娘依然是我的！”刚想扣动短铳的扳机。突然，大船猛地一震，地动山摇一样。邢随缘和卡特两人全都站立不稳，跌得晕头转向。卡特整个人扑在铁栅栏上，短铳掉进了铁笼子。邢随缘飞快地把短铳抢在手中，往怀里一插，上前紧紧地抓住卡特的双手，笑道：“你也休想逃出去！”两人一里一外，用力争斗起来。
俞锦绣突然跑进来，大叫：“缘哥，大船触礁，马上就要沉了，快走！”等她看清形势惊得脸色刷白。这时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大船正在缓缓下沉，卡特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惊恐地尖叫：“放手！快放手！”
邢随缘道：“你打开铁笼，我就放手，否则我们就一起沉入海底！”俞锦绣急的直掉眼泪，一个劲地哀求卡特打开铁笼。
大船沉得更快了，海水从脚下冒了出来，一下子就淹到了膝盖。俞锦绣说：“卡特亲王，求求你放过缘哥，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卡特大叫：“他不放开手，我怎么打开铁笼？”
邢随缘说：“你只要说出机关的所在，让阿绣动手！”
卡特拼命挣扎，头上大汗淋漓，忍不住大叫：“开铁笼的钥匙在船长手中，快去找他！”
俞锦绣哭着说：“船长他们已经上了救生船，不在大船上了……”
邢随缘大吼：“阿绣，你快走！不要管我！”俞锦绣摇头不答应。
海水转眼就到了腰间，卡特绝望地浑身颤抖起来。俞锦绣收住眼泪，心中反而有种释怀的感觉，说：“缘哥，看来我们命该如此，放过他吧，我们的两人世界里不需要别人作陪。”
邢随缘看着俞锦绣的眼中透着决然，已明白她心中的想法。说：“不要，阿绣，你快上去！”俞锦绣笑了笑，柔声说：“你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吗？你忘了我们生生死死永不分离的誓言了吗？”
邢随缘长叹一声，放开卡特，喝道：“便宜了你，快滚！”谁知卡特刚刚脱身，突然反手一抓，一把将俞锦绣抓在手中。狞笑着说：“这个东方美人还是我的，哈哈……”话未说完，只听得“砰”的一声，卡特的后背上突然开花，他惊愕地回过头，见邢随缘手上拿着自己的短铳，他极不甘心地仰天倒在海水中。
海水已涨到了胸前，俞锦绣扑到铁栅栏前，笑着说：“用这艘豪华的远洋船作墓地，又有一位亲王殉葬，更有满船的瓷器、丝绸、香料和茶叶作陪葬。缘哥，我们死的很风光啊！”
邢随缘泪流满面，从铁栅栏中伸过手去，隔着铁笼把俞锦绣紧紧抱住，说：“阿绣，你这是何苦？”
俞锦绣眼中华光流转，痴情地看着邢随缘，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苦也是甜！”
公元1745年的9月12号，曾经三次出使中国的“哥德堡号”远洋船，在离家乡港900米的地方，撞上著名的汉那巴丹礁石而沉没。历史上的瑞典东印度公司共进行了132次远航，其中有八艘远洋船沉入大海，主要是因为恶劣的天气、风暴，或在没有仪器的情况下夜航。惟有这艘“哥德堡号”，为何会在家门口失事，至今还无人能作出合理的解释。 。。
千面人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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