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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大巫抬了抬眼皮，慢慢又给白肴和路将面前的杯子倒满，却没有继续说话，仿佛是在等他们自我陈述。
　　白肴的语气仍是不卑不亢，一脸淡然的编起了故事，“既然大巫拿出了诚意，我们自然也……实际上，这一趟正是我们大人派遣我们下来的。”
　　证实了心中的猜想，大巫感到一丝满意，又对白肴吐露出来的事情好奇起来，“请说。”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要说什么，例行感谢还在追文的小可爱

　　☆、合作

　　
　　白肴却并未借坡下驴的直接说下去；　而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大巫，眼神又在桌面的茶杯上转了一圈。
　　实际上这举动只是白肴想给自己编故事多争取点儿时间，毕竟想要做出一套天衣无缝的逻辑把这位大巫骗过去，恐怕仅靠几句话是不可能的。
　　但大巫看到白肴的举动，却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低低笑了两声才道；　“我该说；　不愧是主城大巫身边的人吗？如果我这里的神使有你们一半的办事能力的话；　我的计划恐怕会顺利很多。”
　　白肴一时间没有和大巫的脑回路对上，表面虽然冷静但其实心里还在疯狂的编故事。
　　路见状淡然开口；　“夸奖就不必了；　您先请。”
　　大巫又笑了两声；　重新喝了一杯茶，这才摩挲着茶杯边沿轻声道，“自然，我也该拿出一些诚意来……不过这也算是我潜心研究的结果，不便透露太多。”
　　说着大巫把茶杯扣在桌面之上；　发出一声脆响。
　　“这茶杯，是用骨头做的。”大巫嘴角剜起一抹略带残忍的笑容，“人骨头。”
　　这个答案其实并没有让路和白肴觉得多意外，能用人头骨做香炉的人，用人骨制作的杯子也并不奇怪。
　　但是想起自己刚刚就是用这样的杯子喝了水，白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上来。
　　大巫观察着他们的神色，随后有些意外的挑眉；　“两位似乎并不意外？”
　　路垂下眼帘，伸手拿起了一只茶杯，目光轻轻闪动着，“多少也能想到一些……只是这骨头，是城内死人的，还是城外那些部落人的？”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大巫看他们两人的目光便更多带了些探究，这两个主城来的神使不简单，竟然还能想到这一层。
　　毕竟多年来，主城都是直接找子城拿人，并未过问过子城的人从哪里来。
　　就连追捕游族的事情，也一直都是子城直接负责，主城从未接触过。
　　大巫抬头与路对视一眼，眼中暗芒一闪，“诚意也要一点一点拿，你们不考虑先表达一下吗？”
　　听到这里，白肴反而松了一口气。
　　大巫这算是基本已经认同了他们的主城神使身份，有了这层皮之后，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会方便很多，也是一个很好利用的身份。
　　把刚刚新编好的故事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白肴决定要和大巫来分享一下了。
　　“那天祈祷期开始之后，神山赐福，我们大巫大人在河中发现了一样中意的东西，但那天有些混乱，大巫没能直接拿到，所以这才派了我们沿河而下，把这件东西取回去。”
　　“本来我们不想引起骚动，也不想打扰四城的祈祷期，这才干脆混在河边神使里一起钓宝，只是没想到还是被您发现了。”
　　这套说辞倒是十分合情合理，既把自己到来的原因讲了清楚，也委婉的表达了原本无事，若不是大巫硬要追究，也不会闹到今天的地步。
　　此种含有的信息量也很多，比如他们并不是故意来抢大巫的东西，而是接了主城大巫的命令……甚至他们都不是刻意在神子四城内捣乱，而是追着任务目标一路到了此处，话里话外都撇清了关系，表明他们丝毫没有针对大巫的意思。
　　果然大巫听到这里，脸色稍霁。
　　有了主城大巫这尊大佛压着，大巫自然是不好也不能再追究白肴和路拿走的是什么了。
　　但他显然也不是这么好糊弄过去的，大巫沉吟片刻，又问道，“既然如此，有误会一开始解开就好，两位又为何要遁逃去了城主府？”
　　对此，白肴自然也有一套自己的说辞——“当时广场上，阁下突然发动袭击，我们不逃也担心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至于去了城主府，我们一路行来，拜访了所有城主府，这也是有关于我们的另一个任务。”
　　“哦？”大巫露出好奇的神色来。
　　白肴默默把饵料放好，然后将鱼竿甩出——“我们大巫研究出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想要献给神山……但是他又并不想被神山选中，所以需要一位靠谱的合作伙伴。”
　　大巫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想被神山选中？”这倒是奇了怪了，还会有人不想被神山选中吗？
　　白肴面不改色的继续编故事，“大巫的情况我们也没有权利过问，但命令下来了，我们就要执行……说实话，前面走访的几座子城，我们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直到遇到了阁下。”
　　看着大巫眼中晦暗不明闪动的光芒，白肴嘴角微微一勾，“阁下的异能，比其他子城的大巫都要精纯许多……如果我没有猜错，恐怕有这骨杯，还有香炉的功劳吧？”
　　大巫敛眸一笑，“好眼光……所以你说的东西是……”
　　白肴但笑不语，路则提醒到，“到阁下了。”
　　……
　　这是一场看似势均力敌的交锋，但到走出巫殿的时候，白肴已经满手是汗。
　　毕竟，大巫其实是真正的运筹帷幄，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手中，而他究竟有多少底牌，也不是一次就能摸清楚的。
　　而白肴……他只是临时扯来一张甚至并不存在的虎皮，并以此为跳板，从大巫那里获取了一些信息，达成了一比交易。
　　当然，仅仅有虎皮是不够的，没有实质性的好处，精明的对方哪里会上钩？
　　他刚刚成功的用精神力舒缓剂忽悠住了大巫——原本以为到了这个原始世界就用不上的东西，在路激发了异能之后就有了别样的用途。
　　由于深刻记得那一次的教训，在路恢复了之后，白肴就在这个世界找了尽量成分相同的植物，将舒缓剂制作了出来。
　　虽然成分和效用都无法百分之百达到帝国时代的水准，在放在如今来看，已经可以说是领先了这个世界数百年的医学成果了。
　　对此白肴还有些愤愤然，玄虚殿老者许诺给他的丹药丹炉呢？！那些传说中的修仙重宝，什么上等灵丹，什么回春妙药……该死的老头，进了玉骨箫就开始装死了！
　　方才在巫殿净室内，白肴就是装模作样的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小支舒缓剂，倒入了大巫面前的茶杯里。
　　与大巫之前倒的水不同，舒缓剂的密封一打开，净室里便立刻飘荡起了一股能量波动。
　　沉稳如大巫，这时候也吃惊的瞪起了眼睛。
　　仰仗于神山，他们才能够拥有异能——当然，给贵族子弟开放的那点儿可怜异能不算，毕竟，只能点燃蜡烛的火系异能，哪怕是平民也不会多惧怕。
　　但神山传达下来的意志里很清楚的告诉过他们，异能在这个世界其实是稀有而不受欢迎的……因此异能的修炼十分艰难，必须依靠大量的黑钻与贡石。
　　同时，因为异能不受到世界的欢迎，所以异能除了能在人体中储存之外，没有别的物质可以容纳异能，而人一旦身死灯灭，则其身体里原本储存着的异能也会逸散在天地间，消耗一空。
　　大巫之所以能想到用人骨来做器具，便是因为他反复琢磨了神山的意志。
　　既然人是天地间唯一能够储存异能的，那么用人骨做的容器呢？
　　以此为出发点，大巫进行了数不清的实验。
　　活人更好，还是死人更好？
　　皮肉总会腐烂，那么骨头如何？
　　至于其间消耗掉的人力，财力，乃至于生命？
　　那些都不在大巫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活人，也不过是最终都要献祭给神山的祭品。
　　而死人——整个神子四城都是他的，活人都不会被赐予分毫怜悯，更何况死人枯骨？
　　然而即使是这样，穷尽了他毕生所学，几乎是搭上了多年来整个神子四城巫殿里所有积累的财富，也才让他堪堪发现了骨器的制法与用处而已。
　　净化后的水倒入骨杯中，其实以人的五感察觉不出任何的不同，直到饮下这杯水，才能通过体内的异能感知到水中蕴含的微量能量。
　　但是……白肴拿出的这支药剂，刚刚倒出，就是一股能量波动弥散在了空气之中。
　　等到白肴轻轻把盛满了舒缓剂的杯子往大巫面前推了推，他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调整了一下情绪。
　　“这是……？”
　　白肴不徐不疾的把盛满了舒缓剂的杯子推到了大巫面前，“舒缓提升异能的药剂，我们大人最新的研究成果，阁下要不要尝试一下？”
　　作为一个城市的最高掌权者，大巫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渴望的感觉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唾沫，而后闭了闭眼，将眼底的贪婪与急迫压了下去，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对白肴道：“不证明一下你没有下毒吗？”
　　白肴扬起唇角一笑，就要把那茶杯取回来，大巫却伸手一挡，然后自行将那茶杯拿起来，举到唇边，仔仔细细的嗅闻起来。
　　“喝了它，我向大人禀明，我们合作，不喝它，你就是与我们主城为敌……毕竟，谁让你已经知道了我们大人的秘密。”
　　白肴唇角的微笑染上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杀意，而他的掌心，已经被汗水浸透。　　　　　　　　　　　　　　　　　　　　　　　　
作者有话要说：　　白忽悠上线√
盯了半年的项目周一正式上线啦，本周都会很忙，可能更新会比较少，时间也不是太能保证，土下座抱歉
端午开始就会比较松散点，会尽量多写补回来哒
希望暑假可以完结然后开新文ww

　　☆、后路

　　
　　大巫眯着眼睛打量白肴；　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是想要通过他看清他身后的势力到底如何，他的手指有节奏的桌上轻轻叩击着，时不时抬起来抚摸一下盛满了舒缓剂的杯壁。
　　这是个巨大的机会，但也可能是个巨大的陷阱，大巫亦步亦趋的走到这一步；　虽然也想为自己的胜利增加筹码；　但他并不想冒太大的风险。
　　白肴捏紧了自己布满汗水的掌心；　面上的表情却是不变，仍旧一脸的轻松；　仿佛是看穿大巫的犹豫；　他也稍稍迟疑了片刻。
　　刚刚说的这句话；　是有些逼迫的太狠了，于是白肴又把饵钩松了松，缓和了语气道，“当然，基于我们双方的合作关系；　我们可以定期提供一些药剂……甚至是部分药剂配方。”
　　大巫的目光又闪动了一下，表情也变得和缓了些。
　　这才像是所谓“合作”的样子，互利互惠，刚刚那算什么，分明就和威胁一样！
　　白肴捏紧的手又微微松开，舔了舔自己的下唇。
　　这是很常见的谈判套路，先打破对方的心理预期；　将其拉到底线，而后再将条件提高，两相对比之下，对方就会立刻倾向于选择后开出来的条件，哪怕这条件其实最开始就是自己准备抛出的内容。
　　“当然，我们也想要点东西，不然怎么能算是合作呢？”
　　大巫挑眉，“请讲。”
　　白肴与路对视了一眼，两人一瞬间便心有灵犀的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他们此行来到这里的目的，不仅有探听巫殿的消息，更有关于被抓捕来的游族人之事。
　　之前他们也询问过莲，但神棍由于身份地位较高，所以从不接触“低贱”的游族人，即使是抓捕相关的事情，他们也并不知晓。
　　路于是也伸出手指在桌上叩了叩，“自然是想要点好东西，我们都能给部分药剂配方，这骨器的制法……”
　　路是不懂什么谈判技巧，但现学现卖总是做的极好，瞬间就抛出一个大钩子，要从大巫身上剜出一大块肉来。
　　果然，大巫面色不虞的皱眉道，“你要的未免也太多了些，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交出药剂的全部配方？”
　　路哂笑一声，他原本就生的高大，面容硬挺，其实说起话来比白肴更显得有说服力，“大巫怎么这么心急？我话还没说完。”
　　他颇有些好笑的看了大巫一眼，继续道，“这骨器的制法，我们也自然不好直接要来，但想必，阁下是能够提供一些原材料给我们的吧？”
　　条件一下从制法下降到原材料，落差不可谓不大——毕竟骨器的原材料压根就不像药剂，还需要配方，骨器就是用人骨制作而来，这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在心里上下权衡一番，大巫对这比交易暂且算是满意，毕竟自己只需要提供原材料，而且可以说是几乎毫无成本的原材料，就能从白肴那里换到成品药剂，甚至是一部分的配方。
　　于是大巫跟着低声笑了一下，“倒是我唐突了……原材料自然是有的。”
　　“要活的。”白肴补充道。
　　“哦？”有点诧异他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大巫的防备心又被激起。
　　面对这样的老狐狸，真是分毫怯意都不能漏出，白肴神情中露出几分不耐烦，“怎么，难道让我们打包一堆尸骨背走？活的能保鲜，又能自己走，还能替我们背些货回去，自然是最好不过。”
　　这个理由充分的紧，大巫点点头，“但我需要一点时间准备。”
　　“可以。”白肴同意，他也还需要一点时间再只做一点舒缓剂出来备用，经过大巫的反应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种他随手就能配出一大堆的药剂，应该是相当有用且稀有的。
　　大巫满意的眯了眯眼睛，“那么，七日后再交易一次，如何？”
　　白肴点了头，“成交。”
　　……
　　最终，直到白肴离开，他也没有去证明那支舒缓剂到底有没有毒，大巫也没有当着白肴的面喝下。
　　终于走出压抑冷寂的巫殿，晒着阳光的街道让白肴感到一阵真实，也感到了一阵温暖。
　　他想抬手搓一搓自己因为温差而泛起的鸡皮疙瘩，但手刚刚抬起就让自己停下了动作——不是离开了巫殿就安全了，所有的神棍、神使，甚至是街道上的路人也都有可能是大巫的眼线。
　　白肴给路递了个眼色，路也很好的接收到了他的讯息，回城主府再说。
　　而独自一人坐在净室内良久的大巫，最终将那一杯舒缓剂分成了两杯，然后叫来一个青袍小巫。
　　“赏你的。”大巫指了指桌上的半杯舒缓剂，“喝下去，然后我要看看你的情况。”他神色冷淡，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青袍小巫的心中咯噔一声，这听起来很荣耀，但他能一路做到大巫身边的位置，自然也是个人精。
　　以大巫吝啬的性格，如果真的是什么好东西，哪里轮得到自己？
　　然而青袍小巫有苦难言，但若说出拒绝的话来，等待自己的便会是大巫的一掌毙命——在他前面的几位青袍小巫大多死于得罪了大巫，对此，他看得再清楚不过。
　　于是青袍小巫也不多说话，只应了一声，便端起桌上那茶杯，将其中的不明液体一饮而尽。
　　然而想象中会的痛苦并没有发生，那液体无色无味，入口却给人一种清冽甘甜的感觉，紧接着一股暖流从身体深处涌出，仿佛与体内的异能相应和般，欢快的奔腾在血脉中，让全身都感觉到了难以言说的放松和愉悦。
　　感觉最明显的是异能，它仿佛就像是干渴了许久，忽然遭逢甘霖，争前恐后的抢夺着刚刚涌入身体里的那股能量。
　　眼见青袍小巫露出惊讶又略带兴奋的喜色，大巫的眼睛眯了眯，“过来，我要看看你的身体情况如何。”
　　青袍小巫于是赶忙将自己的所有情绪全部收拢，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在大巫身边，“您请。”
　　大巫尖锐的异能霸道强行进入到青袍小巫的身体里，他咬紧牙关，但仍旧有些控制不住的轻哼了一声。
　　大巫对此毫不在意，丝毫不体谅下属因为他的举动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只是粗暴的用自己的异能探查着青袍小巫体内的精神链路。
　　片刻后，他撤回异能，冷哼了一声。
　　便宜这小子了，没有下毒，而且对体内异能的修复促进效果远比他想象的更好……若是刚刚没有分出一半，全部自己饮下……
　　想到这里，大巫的心情不禁有些烦躁起来，他挥了挥袖子，“你走吧。”
　　青袍小巫勉力支撑着站起身体，对大巫行了个不太标准的欠身礼，这才亦步亦趋的离开了净室。
　　厚重的木门再次沉沉关上，将屋内屋外隔离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净室内，大巫眼带贪婪的看着那剩下的半杯舒缓剂，小心翼翼的喝了下去，没有浪费一丝一毫。
　　净室外，青袍小巫取下兜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
　　因为刚刚经历的痛苦，他的额角全是冷汗，然而一向平静无波的眼中，此刻却充满了阴鸷与仇恨。
　　平复了一下翻滚的心情，青袍小巫才重新戴上兜帽，仿若无事发生般离开了这条幽暗的走廊。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