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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女三劫-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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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里的刀,就不敢宰了他们吗?
  ——尚未开战,守城一方已自内部先行生乱,胜败自不难料。
  短短两年,判乱者攻城掠地,无往不利。竖起大旗即成燎原之势,大东家邢桀功不可没。
  少年得神遇,七重境界逆龙斩!非只谋略,仅就硬碰硬对敌而言,他也是无可争议的头狼、狮王。每当战场遇硬手,大东家亲自现身,必当群情鼓舞。再勇猛的战将,到了邢桀面前也是难抵一招半式,须臾眨眼横尸,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的官兵无不吓到胆寒。贼王出手,势同神魔,人们往往还什么都没看清,己方大将赫然已身首异处。而更可怕的是,他从来不用任何兵刃,赤手空拳切人脑袋,竟比最锋利的兵刃切得更整齐。
  后来,渐渐的,人们才隐约听闻,正因贼王武功太高,所以根本找不出一件武器能承受他神魔般的威力,往往未等出手,兵刃首先已被震成碎片,故而他才只能空手——以手为刀逆龙斩!所向无敌骇人听闻!
  没有亲眼见过的人,真的很难相信,尤其是许多从前认识邢桀的武将更觉得不能理解。一个多年来只是在军中负责粮草筹集的参谋,他几乎是没在战场直接对敌打过仗的,又怎可能在一夕间变出这么大本事?
  *********
  没错!正因邢桀多年来都是负责粮草物资的军需官,所以才比任何人都更早看穿战争的本质:最重要的不是韬略战术,也全不是悍将强兵,决定成败第一因,战争首先打的是钱!
  所以,从拉开反叛大旗那一天,异族作乱就是有着清晰步骤和谋划的,所攻何地绝非蝗虫扑食般的短视投机——从东北三关烧起战火,并非直接烧向中原腹地,而是从边关外围首先向西蔓烧,他要切断燕王朝与北方腾格里草原之间的往来通路,因为腾格里草原,是关内良种战马最主要的来源地!
  冷兵器战场上,马匹的作用非同小可,骑兵迅捷突袭凭好马、战车摆阵冲杀凭好马,辎重武器、粮草物资,运送一切战备所需又有何处不需要好马?短缺了马匹,就等于被砍掉了腿脚,大军移动布局都要因此陷入迟缓甚至是瘫痪。所以说,一旦切断良**匹的来源,就等于扼住了要害咽喉。而他则可以坐拥地利,向外联络腾格里诸王部族——这场战争本就是用异族旗帜打响,因此要将腾格里诸王争取为同盟,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难。背靠北方同盟,一则可将源源不断的战马资源从此收归己用;二则更能去除后顾之忧,安心南下夺取中原!
  而除了西进断道,邢桀更充分利用自己最牢固的根基——故乡母亲,东海少昊!
  少昊船民世代以大海为生,行走于海上绝非陆路民族所能比。由大批少昊船民从海路南下,袭扰燕朝南方沿海诸地。南方素来是富庶的鱼米之乡,劫掠物资,抢了就走。一旦回归大海就是到了船民天下,陆路民族还能奈若何?袭扰后方,即补充战备所需,又搅得大燕后院不得安宁。正所谓首尾联动,相辅相成,正是由他一手精明布局,才有了逆龙刑天一路凯歌,大燕天子焦头烂额。
  大东家邢桀常常会在夜空下遥望中原腹地龙安城的方向,带着一抹戏谑冷笑喃喃自语:“朝堂上机关算尽又如何?伪装纨绔子弟欺骗世人眼,岂不知也早已为自己埋下祸根——未曾上过战场,未在军中混过一天,论打仗……你不行的。”
  ********
  关山重镇,蓟州州府·射鹿城
  中军帐里,四九第一次见到传说里的贼王,是在投军半年以后。15岁的黑瘦少年,和各族人高马大的汉子站到一起,就像一只没长大的小鸡仔,从投军的第一天,萦绕在耳边就是无穷无尽的讥笑与嘲讽。每个人都当他是来这里混饭吃的瘪三,每当攻城略地、战场拼杀,总有人打赌他能不能活过今天。
  四九很沉默,几乎少有人听到他开口说话,因此初来时很长一段时间被当作哑巴,可偏偏就是这个哑巴瘪三似的黑瘦少年,一次次趟过死人堆,他就是这么活过来了。
  投军一个月后,四九的沉默开始让人觉得可怕,他不仅是平时不爱说话,就算在生死对决、搏命拼杀中,当滚烫的鲜血喷溅全身,当一刀砍断敌人的臂膀,听着骨头断裂的声音,看着满地血肉模糊,他依旧沉默得像一块木头,好像自己手中的根本不是杀人刀,而纯粹是耕作镰斧,是在收割一捆捆庄稼,在劈砍一根根柴草。
  少年四九成了叛军阵营中的古怪另类,人们指指点点,谈之不免变色,因为……他是汉人。不怕死的汉人本就少见,而像他这样小小年纪就具备了杀人不眨眼的能力和定力,简直就像怪物投胎。于是,投军半年后,少年四九被破格调进卫戍营——大东家贴身直属、逆龙刑天第一尖刀铁骑营!
  ********
  就是他?!
  职守在中军帐门口,当传说里的大东家带领部将从眼前经过,黑瘦少年木然的神情霎那为之一变,呼吸错乱了,抓着战戟的手都因此微微颤抖。胸膛里翻江倒海,他曾经千千万万次在心中设想见面时的情景,却万没想到真实来临这一刻,居然是这么的……难以置信。
  贼王!在汉民传闻中,兴风作浪、搅得天下鸡犬不宁的贼王早与妖魔无异,仅仅是他从前听到的描述,就说这魔王是长了三个头、八只手,血盆大口、青面獠牙。总而言之,传说里的魔鬼怪兽是怎样,他比之有过无不及。
  直到真实眼见,四九才瞠目结舌,传说里形容可怖的魔王,他原来也是一个人呐!既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血口獠牙,他不仅是一个人,更是少年迄今所见,长得最漂亮、最好看的人。大东家很年轻,鼻梁高而直,嘴唇棱角分明,剑眉醒目,猿臂蜂腰。他不仅俊美,举手投足间更流露十足贵族般斯文的气质,与身旁相貌粗犷的各族部将站在一起,就连男人也不禁要惊叹,叛乱贼首,逆龙刑天王!他简直就是一件天工开物、由神佛之手塑造的最完美的杰作。中军帐里,正在为晚餐忙碌的仆婢,平日里举止豪放的蛮夷女子,见到大东家现身竟都一个个脸红心跳,争相变得扭捏害羞起来。
  四九看愣了,一颗心怦怦乱跳得发慌。蓦的,就在大东家经过身边的时刻,他忽然停下脚步,扭脸向少年看过来。
  大东家只看了一眼,优美的嘴唇淡淡吐出几个字:“你,进来。”
  四九心头一跳,将战戟交给旁边人,低眉顺眼迈进中军帐时,没人注意到他悄悄藏进衣袖的异物。
  大东家在帐幕正中一张虎皮椅坐下来,上下端详少年,有人在耳边简明扼要报告其人履历。大东家俊美的面庞浮现一抹淡然笑意,以手托腮微笑着说:“投军半年经历十三战,能活到今天,的确有资格进入卫戍营。说说,不怕死总需要理由,你小小年纪敢于这般拼命,想要的是什么?”
  “我……”
  少年低头跪在大东家座前,或许是因为紧张,嗫嚅开口,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我……我想要……”
  在座豪放武将立刻有人皱眉,扯开嗓子催促他:“大点声,还怕有谁吃了你?”
  “你!”
  少年四九抬起头时,眼神已经变了,霎那间从他黑瘦身躯中爆发惊天厉吼:“我要的是你!纳命来!”随着声音,他就像一支离弦利箭扑向虎皮椅,手中寒光亮闪,锋利的匕首直刺大东家胸膛。
  变故来得太快,两旁武将瞠目结舌,大东家身后一排穿黑衣的家伙却无动于衷,主公暗算当头,竟无人出手拦凶,好整以暇似乎纯在等着看好戏——逆龙商会的几大干将尚且如此,大东家本人的反应也就更不必说。以手托腮,他端坐虎皮椅一动不动,连姿势也不曾改变过,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容,不怒不惊,不逃不挡,竟然就眼睁睁任由匕首直刺胸膛。
  一击命中,少年身形戛然而止,看看手中刀,再看看依旧微笑以对的魔王,少年瞳仁猛然收缩,这……怎么可能?!
  锋利匕首的确刺中了大东家,正中心脏,不偏不倚。只可惜,吹毛断发的利器居然分毫未能刺入,甚至连衣服也未能划开丁点破口。
  大东家依旧在笑,自叛乱以来,暗算刺杀便如影随形,无孔不入何曾有过片刻停息。而这少年无疑是迄今所见最不入流的刺客,他摇摇头,内息轻轻一震,黑瘦少年立刻连人带匕首直飞出去。
  “啊————!!”
  少年四九发出痛声惨叫,砰然落地时,整条右臂已脱臼。
  “主公……”
  有武将意欲擒拿刺客,却被大东家轻轻一挥手予以制止。主公未发令,无人再妄动。
  大东家在看着,整座大帐鸦雀无声。少年挣扎在地,剧痛让他额头沁出大颗汗珠,抬起头,少年的眼中没有恐慌,只有熊熊燃烧的无尽愤怒。四九豁出去了,咬紧钢牙,没受伤的左手瞬即重拾匕首,再度不顾一切的扑上去。
  大东家还是不动,这一回少年刺中咽喉,却依然是如同遭遇铜墙铁壁,分毫无法刺入。天哪!怎会有这种事?难道他真的是魔而不是人?少年四九心惊肉跳,蓦然感觉到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他再度被震飞出去!
  “啊————!!”
  第二次砰然落地,少年的左臂也脱臼了。
  两条胳膊都不听使唤了,四九疼得浑身发抖,却依旧不肯干休。他不信!他坚决不信这家伙会有不死之身!
  于是,少年第三次冲上来,没有了双手拿不起刀,他张开嘴,用尽全力扑咬魔王!
  疯子!这家伙莫非脑袋进水了?在场人众都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而大东家也终于有了动作,托腮的手微微一动,不偏不倚擒住少年下颚。
  那只手就像铁钳,让他嘴巴大张着动弹不得。四九拼命挣扎,嘶声大吼,可惜就是无法挣脱。
  “啊————!!”
  无以言说这一刻的愤恨,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魔王已经死了几千几万次。
  无视少年怒火,大东家俊美的脸上始终挂着淡然微笑,进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就清晰感觉到少年身上蒸腾的杀气,让他进来,果然不出所料。大东家看起来一点不生气,一只手擒住少年下颚,另一只手则忽然抓上他的臂膀。
  “啊————!!”
  又是一声惨叫,剧痛过后,少年脱臼的双臂居然重新复位。大东家这才放开他,开口问:“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如此执著?”
  “灭门血仇!!”
  少年四九从牙缝里挤出回答:“初三日,阿爹饿死了;初九日,大哥饿死了;十五日,姐姐饿死了,二十八日,阿妈也饿死了!一月之内,全家只剩我一个!为什么?灾荒横行,蝗虫吃尽每一粒庄稼,就在我们好不容易盼来救济粮的时候,是你!!反叛恶魔,逆龙刑天,原本要送到村子里的救命粮被你们生生抢走了!如果能有一顿救济,哪怕只有一碗粥,阿爹阿妈哥哥姐姐又怎可能走得那么干净?!”
  少年发出悲愤怒吼:“你害我成孤儿,我立誓要你死!!”
  大东家笑了:“你投军半年,屡经恶战,不要命的拼出一份凶猛抢眼,莫非就是为了调入卫戍营?而调入卫戍营的目的是我?这就是你不顾一切的理由?”
  他摇头叹息,似乎非常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分明是小题大做了。
  大东家不想再浪费时间,挥挥手,刺客少年被押入牢房。

NO。3 丛林法则
更新时间2011…4…28 17:11:13  字数:5153

 “阿爹阿妈,哥哥姐姐,对不起,我没能替你们报仇。”
  幽暗牢房,少年缩成一团低声抽泣,他失败了,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该怎么办?他不怕死,但如果就这么死了,好不甘心!
  “四九?小九?”
  耳边突然传来呼唤,少年循声望过去,立刻瞪大双眼:“你……腊八哥?”
  牢门外,当他抬起头时,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小兵发出惊呼:“四九,天哪!真的是你!你去刺杀大东家?你小子是不是他妈的疯了?!”
  少年扑向牢门,为在这一刻见到熟人而激动:“腊八哥,你怎会在这里?”
  他们是同乡,都来自老虎山苍家岭,苍家岭人都姓苍,贫苦乡民,没几个识文断字,因此按照当地风俗,村民都用出生月日做名字:四月初九生,所以他叫苍四九,比他大三岁的小哥生在腊月初八,所以叫做苍腊八。
  看守牢房的家伙打开门让腊八进去,抓住同乡小弟,腊八恨不得狠狠抽他一顿:“你小子究竟搭错了哪根筋?以为自己是谁呀,也敢去刺杀大东家?是不是他妈的活腻了?”
  四九打量他一身小兵穿着,又惊又疑试探着问:“腊八哥,你……难道你也投军了?”
  腊八点点头:“是啊,去年开春投来的,做个伙头兵。前几天夜里队长找到我,说了你的事,我是连赶了两天三夜从榆庆那边赶过来的。”
  四九瞪大眼睛:“赶过来?为我?”
  腊八气哼哼敲脑壳:“废话,不为你为谁呀?”
  四九越听越惊讶:“为什么?我是说……谁让你来的?”
  腊八奉送大白眼:“当然是上头的命令,你小子闹出这么大的事,不找同乡还找谁?转不过这根筋,天晓得你还能干出什么傻事。”
  四九愣住了,为什么?行刺未成,他也没打算再活命的,一刀宰了他就是,又何必……
  腊八鼻子一哼:“你小子如果真敢伤了大东家,哼,别人不说,老子第一个不饶你。没了大东家便日后没饭吃,你这不是存心绝人活路吗?”
  四九立刻激动起来:“腊八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是他害死我全家!你早早离了苍家岭出去逃荒,哪里眼见过!阿爹阿妈哥哥姐姐,半个村子的人都饿死了!就因为这群恶魔抢了救济粮!你明白吗,他们抢走的不是粮食,而是半个村子的人命!”
  腊八锋利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以为出去逃荒就能比留在村里更好过吗?当初我们是十几个人一起走的,结果呢?到我投军之前,还活着的只剩我一个!我妈、我弟,还有才两岁的小妹子,懂吗?我一家子也全都没了!”
  四九愣住了:“腊八哥,你……”
  说起悲惨人生,腊八止不住恸哭:“还记得重十叔吗?当初带头出去逃荒,大家都是跟着他,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听好了,重十叔不是饿死的,而是被官兵打死的!是被赈灾的官兵活活打死的!”
  四九大吃一惊,赈灾的官兵?
  他连忙追问是怎么回事,腊八擦一把眼泪艰难说起来:“那时候我们逃荒到了易县,都已经饿得走不动了,正赶上赈灾救济也送到易县,突然听说县城要施粥发粮了,你能想象那种心情吗?真觉得是老天开眼啊,大家一窝蜂全往县城跑。可谁知道……等去了以后才听说,那批粮食只给易县当地人,登户在册的住家才能领到,而像我们这样外来要饭的流民,连县城大门都不许进。说是怕流民涌进城,会扰乱秩序。”
  腊八越说越愤恨:“当时大家都急了,吃不上这一顿,饿死肯定没跑。所以重十叔就带头向里冲。结果不难想象吧,一群早就饿得没力气的穷要饭,怎可能是衙役官差的对手,重十叔当场就被打死了,其他人也落个造乱生事的罪名,抓得抓,砍得砍……”
  腊八咬牙恨身:“四九,我和你不一样,我一家子没有一个是饿死的,当时我和我弟在混乱中被挤散,隔着人堆,我亲眼看见官差举刀砍死他,还有我妈,当时拼命护着让我快跑,可她自己却被挤倒在地,连同背在身上的小妹子,就这么不知被多少人的脚……生生踩成了肉泥。”
  四九瞪大眼睛,心潮翻涌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腊八哥……”
  腊八鼻子一哼:“谁不知道造反是死罪呀,可是逼到那份上,一家子死在城门,过后连尸体都没可能找回来,你说,我不走这条路还能怎样?都说造反的家伙是魔鬼,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哼,反过来看看,那群官兵杀起人来就会眨眼吗?我弟才八岁!他们下刀的时候哪见有丝毫留情?所以啊,我也豁出去了,要说给一家子报仇,正该去宰那些该死的官儿!”
  腊八拍拍如今已重新恢复健壮的臂膀:“看到没,投了军我才有饭吃,才到今天没饿死。所以说啊,谁是恶魔你分得清?哼,反正我才不管呢,随便跟谁,有饭吃就行。”
  ******
  同乡探监之后,四九的心被搅乱了,从前坚定不移认准的信念,竟仿佛被撼动根基,谁才是恶魔……稚龄少年还从未想过,这……居然也是个问题!
  腊八走后又过了几天,四九被带出牢笼,重新来到大东家面前,难言心中复杂迷乱。
  一身黑衫端坐虎皮椅,大东家还是像初见时一样斯文淡然,开口便问:“这几天想清楚了?还是……搞糊涂了?”
  少年的眼神显出惶惑,是的,他被搞乱了。同样背负灭门之恨,他认定的恶魔,却是腊八哥眼里的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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