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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女三劫-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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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了主意的时候,霍爷连发急书四处寻找大东家。
  五月十八日,邢桀重归本营,望眼欲穿的老家臣稍稍松一口气。
  “爷,你总算回来了,情况不妙啊。”
  霍爷眉头拧成疙瘩:“就这半个来月的光景,军中上下已是人心惶惶,各地战势也都因此停滞下来。眼看局势严峻,虽是发动人手全力以赴打井找水源,可是相比于军队人马的庞大规模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而就算是这样,浅层水井打出来的也全都是苦水,足足要打到百丈深,才能见着一点能喝的水。实在没了办法,现在全军上下都只能日夜不停熬煮苦水,靠蒸馏出的水汽积攒才勉强维持。”
  邢桀听明白了,眼神透射锋利寒光,冷声低语:“这是冲我来的!哼,修罗帮凶,可见这家伙投向恶魔是没错的!”
  霍爷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邢桀咬牙恨声,对心腹家臣说起发生在蟒山的一切。
  “这些年,我们占据的势力范围都在北方旱区,要生存,易水河就是最重要的一条生命线。各地人马无论在何处开战,后方补给营地皆要以易水为依托,驻扎两岸或其支脉河流不敢远离。断了易水,就等于是断了后路!现在的问题是,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一夜断易水?”
  霍爷动容变色:“修罗?!”
  邢桀遥望夜幕下的滔滔河水,道不尽切齿之恨:“燕昭帝李隐!在蟒山我亲眼所见,这家伙早已是修罗脚前的傀儡,威力无穷的恶魔在帮他!帮他夺龙女,帮他保活命!现在,则是要帮他灭死敌!”
  霍爷听得快要窒息:“那该怎么办?”
  邢桀一声冷笑:“不用怕,恶魔又有什么了不起?在蟒山他灭不了我!现在也一样!”
  “爷准备怎么做?”
  邢桀笑了,俊美的脸庞浮现属于人中之龙的傲世豪情,掷地有声的说:“不要以为断后路就一定是坏事,反过来想一想,这等于也是指明了方向:不能后退,那就只有向前冲!即刻传令整军,背水一战,务必破潼关!”
  *******
  天色阴霾,乌鸦满天飞,不祥的叫声扰得人心头发慌。荒山野岭间,一个孤独的身影艰难走来,他似乎已经走了很久,疲累不堪,灰色道袍印满白花花的汗碱,俊美的脸庞满是风尘,干裂嘴唇抿一抿,尝到的唯有流淌而下苦咸的汗水。
  这大概是凤雅歌有生以来走过的最艰苦的旅程,抬眼望天,厚厚云层不知遮蔽几重天,自端阳之后就不曾再见过太阳,无论走到何处都是一样的阴霾笼罩,让人分辨不出是正午还是黄昏。易水变苦,沿途滴水难觅,七八天前他随身的水囊就被人抢走了,甚至龙四爷所赠的赶路马匹,也被找不到水源的干渴流盗劫掠,杀马饮血!
  恶兆笼天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让独臂青年不敢停下来,快啊!必须要快!若不能尽早结束这一切,所有人都将是在劫难逃。所幸,也不知是不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凤雅歌总有一种分辨草木的本能,在荒山野岭亦能找到无毒可食的野果充饥解渴,唯仰仗于此,才勉强坚持到今天。
  天色越来越阴沉,凤雅歌靠到路边一棵歪斜枯藤下稍作休息,脱掉已快磨烂的草鞋看看,脚底数不清的水泡浸染脓血。看到上一块界碑还是在两天前,如今他也不知道已走到哪里,还要多久才能见到反王。
  擦一把满头汗渍,正在凤雅歌如此思量时,寂静山林骤起变乱,枝头乌鸦群起惊飞,下一刻,气势汹汹的马队就从山梁高处冒出来。无数利箭拉弓搭弦瞄准凤雅歌,为首将领放声厉喝:“什么人?胆敢擅闯战区禁地?!”
  看到马队的铠甲服制,凤雅歌笑了,非但不惊慌反而显得有些急切:“叛军?逆龙刑天?带我去见你们的大东家!”
  ********
  叛军本营
  暗夜无光,看不到星辰,干将集结的中军大帐里,今夜注定无人入睡。不知不觉已到黎明,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当一切战策部署完毕,大东家邢桀披挂黑龙战甲,破潼关的背水一战就要拉开铁幕。
  行将出发时,忽然有兵进帐禀报,说有故人前来拜会大东家。
  “故人?什么人?”
  “一个独臂道人,说他的名字叫凤雅歌。”
  邢桀眉头微微一紧,心思已在瞬间转了几转,凤雅歌在这个时候突然造访,想必不会是为了闲情叙旧吧。
  “既是故人,请。”
  不多时,独臂青年走进大帐,时隔多年再重逢,昔日舞圣已然变作云游无根槛外人。比起当年,他清瘦了许多,落拓形容足见一路走来的风尘辛苦。同样失去一条臂膀的霍爷,乍见他空荡荡的右手衣袖不免五味杂陈,言语中不知不觉流露惋惜之情。
  “雅歌……你怎么来了?”
  凤雅歌无心叙旧,直面反王开门见山:“我是专程来见你的。”
  邢桀微微牵动嘴角:“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我现在无暇待客。”
  凤雅歌一早注意到他披挂整齐的战甲,摇头说:“不,或许来得正是时候。这一路走来我看得清楚,易水河一夕之间骤然变苦,这对你们意味着什么不难想象。因此,你现在准备去做的事也就半点不难猜,我此行的目的,正在于此。”
  邢桀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罢手!停战!结束天下战祸,不要再葬送更多的人、流更多的血,因为,现在是有更可怕的敌人,在等着我们所有人。”
  邢桀笑了,欣然接口:“修罗?”
  凤雅歌露出一抹惊讶:“你知道?”
  “你可以说一些我不知道的。”
  “修罗魔掌擒六道,连珠儿也被抓了去……”
  “她在蟒山!”
  邢桀毫不客气打断他,冷然沉声:“蟒山!龙泉!再次沦落帝王软禁之囚!现在,你知道修罗是在帮谁,而我又为何非战不可了么?”
  凤雅歌心头一震:“你怎么知道?你见到珠儿了?”
  邢桀背转过身,沉默许久才低声回应:“我在那里,亲历一切。锁魂扣封印龙珠元神,可叹修罗魔掌下,没人救得了她……”
  “你希望救她,对么?”
  邢桀不吭声,凤雅歌却似看到一线希望,急切劝说:“既如此,就不要再行杀戮干戈,自古战场为何又被称为修罗屠场?嗜血滥杀正乃修罗本性!杀戮越重的地方魔气越重,这是在助长恶魔在人间成势,只会让它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听我一句,放下手中刀,息鼓停战!若真想救珠儿,这就是眼下必须做出的选择!”
  大东家笑了,中军帐里所有的人都笑了,齐刷刷看着凤雅歌的眼神,就像在听天下第一最荒唐的笑话。邢桀摇头叹息:“雅歌呀雅歌,该说你什么才好?还没听清楚么?修罗现世是和谁站在一起,沆瀣一气?燕昭帝李隐!他才是投向魔鬼的家伙!坐在那个龙庭宝座上,他就是修罗手中的傀儡,是恶魔祸害人间的代言人!不灭李隐,天下难安!”
  凤雅歌不接受:“自古地龙相遇皆如是,一则不共戴天,一则难分上下,为什么?真的是宿命吗?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正因双方都抱持同样的想法,在帝王眼中,不灭你同样天下难安,才会致使战祸连年不休!我可以告诉你,先师已经同期赶赴龙安城面会帝王,目的就是要解开这份执念心结,双方一起放手,不要再继续缠斗下去!”
  “哦?他会么?”
  邢桀笑得更荒唐:“雅歌,你太不了解朝堂了,更不了解什么是皇帝。我也可以告诉你,不管你的仙师有多大本事,想凭他一介世外修行的道士游说帝王罢手停战,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自古以来,没有一个皇帝可以容留宿敌共享天下!而如果这个宿敌,还不仅仅只是威胁天下江山,更与他有着解不开的刻骨私仇,那也就更加的不共戴天!没错,就是这个字眼,不共戴天!如果说是宿命,那就算是吧,我可以坦然接受!”
  凤雅歌发怒了:“坦然?多么荒唐,你要怎么做到坦然?战争是你一个人的是吗?你知不知道战鼓一响就意味着要死多少人?!六年了,莫非到今天还没有打够?六年时间究竟有多少人死于战祸你数算过吗?无论双方孰是孰非,请问,这些年又有谁的日子因为战争而变得好过?杀戮成瘾,葬送万民,为什么?就为了你们两个人的不共戴天?”
  邢桀冷声一哼,怒指大帐里的各路干将厉声喝问:“凤雅歌!你才真是荒唐!没错,战争从来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也从来没有一天是只为自己而战!睁开眼睛看一看,若只为我一人,他们,甚至包括霍叔在内,还有什么理由跟着我?你说啊!”
  凤雅歌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被逼上绝路背水一战,不战即死是么?为了生存,所以选择杀戮!可是……你不觉得这正是最诡异的悖论?此刻站在这里的人,今日出去,说不定就轮到谁命丧黄泉,再也不可能活着回来!为了生存却奔赴屠场?这算什么?”
  他说:“为生存而战,不可能没有代价。”
  凤雅歌满目荒唐:“代价?恐怕没人希望自己成为‘代价’中的一份子吧?你怎能说得这样轻松?是因为知道那个‘代价’不会是你自己?还是说,那些迄今为止被沦丧的人,还没有你的至亲?如果换成至亲又当如何?你还有可能说得这样平静吗?”
  邢桀牵动嘴角,脸上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根本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孩子,他说:“知道么,我忽然想起了凤十三娘,你们这对儿姐弟该让人如何评价呢?现在回想,至少她说过的一句话我是非常认同的:雅歌,知道为什么你念得经总是让人听不进去?就因为,你是没有过切身经历的人!不在其位,不知其苦,就譬如你自己吧,小的时候,有姐姐养你,长大了跟着淼翁,现在又与世外仙人成师徒……好像无论到何时,你总有依靠,对么?”
  凤雅歌垂目点头:“对。”
  他摇头叹息:“这就是问题,雅歌,你从来没有为生存奋战过,所以,也根本没有资格来教训我。”
  看看外面天色,大东家没有心情再和他浪费口舌,奉送不以为然的叹息就要起身远走。凤雅歌拦住他,火光摇摆的中军大帐,飘摇不定的昏黄光线在每个人的脸上投射阴影,说不清为什么,这黎明黑暗中的空气都仿佛令人窒息。
  “不要去!求你!”
  青年显出慌乱:“修罗现世,不祥阴霾已然笼罩天地,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再战下去绝无善果!此战不可去!”
  大东家无动于衷,拍拍他的肩膀只留下一句:“这不是你的战争!去留自便,恕不奉陪!”
  众人鱼贯而出,中军大帐很快空了,凤雅歌茫然立于原地,听得远方传来沉闷的战鼓敲击,声声催人,如同敲击心房。他懊恼而无奈的闭上眼睛,很久很久发出一声慨然悲叹:“入迷津者,一意孤行……为什么就是不肯听一句劝告?今天……并不是一个好日子呀……”
  东方露出鱼肚白,决战潼关已无可避免。
  这一天是五月二十五,距离鬼门开,还有七七四十九天。

NO。27 城门失火
更新时间2012…3…28 11:00:54  字数:4377

 京师端阳之变,剿逆海捕文书传告天下,五月十五这天传至潼关,举众哗然。
  贺晁刚、佟老四、方天勇,昔日结拜弟兄看到描图绘影,无以形容震惊,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海捕文书白纸黑字,清晰写着:
  废臣殷武,勾结逆党合谋作乱,更与妖魔成伍大闹蟒山京师重地,行刺天子未遂,身犯不可恕之谋逆大罪!现畏罪潜逃,凡举报其行踪者重赏厚禄封官,凡有胆敢庇护窝藏者,一律按同罪论处。一旦发现重犯行踪,圣旨御令,命各地州府官民,务必倾其全力围捕反逆,格杀勿论!
  “大哥怎会成反逆?!”
  众兄弟惊骇莫名,最激动的莫过于贺晁刚,一把扯下海捕公告,拼命摇头:“不……这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大哥辞官远走,宁可去给人押镖也不肯再恋朝堂,他怎么可能跑去京师行刺?”
  贺晁刚激动不可名状,下意识就要撕海捕文书,却被佟老四及时摁住。
  “二哥!撕不得!当心让郎铁心知道,更有理由往死里整治你了!”
  老五方天勇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一同劝告:“是啊,二哥,上次交换俘虏的事,那姓郎的已经记了你一笔账,若不是前线急需用人,哪可能容你到今天?现在万不可再往刀口上撞了。说起来,你我都与大哥有结拜过命的交情,突然闹出这种罪名,只怕都免不了池鱼之殃。身为战将固然不怕死,但如果犯在小人手里,让人趁机落井下石,莫名其妙把自己赔进去,你不觉得很冤吗?”
  “那应该怎样?为了自保,立刻和大哥撇清关系,从此形同陌路才叫明智吗?”
  贺晁刚勃然大怒:“面北磕头,义结金兰是什么样的情分你们都忘了?别说这些事你我根本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又怎样?我问你,现在大哥落了难,如果有一天他就跑来求助弟兄你准备怎么做?!莫非就按照文书写的,把他交出去换取厚禄封赏?!那还是人吗!”
  方天勇也急了:“二哥,你怎么说话呢?好心劝你,怎么竟反过来把我想得这样不堪?!我是这种人吗?”
  佟老四连忙拉劝:“好了!二哥,小方,你们都冷静一点,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根本没搞清楚。听我一句,先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这里面的事肯定不简单。大哥走了好些年,音信全无,偶尔路过潼关也不愿与兄弟见面,为什么?二哥,我以前就问过你,现在更应该好好想想了。这些年,大哥在干些什么你我并不清楚。说行刺天子,勾结反逆,如果是假的,为什么会闹出这种文书?而如果是真的,又是什么缘故?总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干这种铤而走险、抄家灭族的疯狂事吧?”
  贺晁刚还是拼命摇头:“不!肯定不会的!一定是搞错了。想当初过路偶遇,夜饮叙旧,大哥对这群逆党的态度非常明确,还曾给我出谋划策,指教该怎样去对付贼王……要说他会和逆党走成一路我坚决不信!!你们还记得吗,晋原巨震时,潼关都被震塌了城门,门户大开。我急赴晋州求援又在半路遇上,这些事都是一字不差告诉他知道的。你们说,如果他勾结逆党,想破潼关还有比那时更好的机会吗?不用别的,只要一条传书知会叛军,你我现在还有没有命活着都只有天晓得。”
  方天勇一声叹息:“我也不相信大哥会勾结逆党,但是……行刺天子却未必是空穴来风,想当初他为什么坚持辞官?大哥对当今天子的态度,你我也都是心中有数的。”
  “那又怎样?”
  贺晁刚更觉荒唐:“大哥走了多少年了?若有心行刺用得着等到今天吗?说一句最难听的实在话,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乾坤易主,你我还不都是被人踢出禁军的。大威死的时候,还记得你们是怎么骂的?扪心自问,你我敢说心中就没有怨恨吗?可是,这并不等于会跑去行刺犯天条呀。”
  方天勇不吭声了,佟老四神情黯淡,一声长叹满目担忧:“真是想不到的横祸都能临头,也不知大哥现在怎么样了。看看这文书上写的,格杀勿论!可见皇帝老子是动了大怒,坚决不容活呀。放眼天下都再没有容身立足地,我真是不敢想,他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处境。”
  *******
  城门争执传进总兵府,郎铁心当即传召,毫不客气质问贺晁刚:“听说你撕了海捕公告?干什么?莫非是你同情逆党?贺将军,别忘了你的身份!身为前线战将却同情逆党,这是斩立决的死罪!”
  佟老四连忙抢话澄清:“大帅搞错了吧?海捕公文好好的贴在城门,若大帅不信可去亲自验看,哪有这种事?”
  郎铁心皮笑肉不笑:“是么?没有最好,本帅也无非是好心提醒一句。结拜弟兄干出这等逆天丑事,对你们可实在不是好消息呀。所以,还是警醒些吧,该怎样划清界限、分清阵营,最好自己心中有数,否则惹来一身臊可就怨不得别人了。哼,理论起来,也就是念在你们多年素无往来,不然的话,看到没有,圣上御令白纸黑字:胆敢同情庇护逆党者,一律按同罪论处!”
  贺晁刚听得火冲头顶,当即开口激辩:“郎大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把谁按同罪论处?不管有没有往来,兄弟永远是兄弟,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否认!我的大哥我了解,他绝对不可能是逆党!是非曲直,到底怎么回事还未可知呢,想凭这么一张纸就让我从此不认兄弟,那是下辈子都不可能的事!”
  “哦?按你的意思,你的结拜大哥不是逆党,那就是这圣旨御令颁错了?”
  郎铁心陡然收起笑容,拍案而起厉声喝问:“贺晁刚,你好大胆!竟敢出言辱蔑圣上,可知该当何罪?”
  贺晁刚咬牙恨声:“当何罪都无所谓,我只知道,生而为人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就是不能没有良心!!你要我怎么划清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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