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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忍不住一笑：“早。”似乎是下意识间，他加了一句，“谁送你来的？”

　　小朋友毫不设防地回答：“保姆阿姨啊。”笑得依旧春风灿烂。

　　果然么。秦韬肚里暗哼一声，倒是没有再提什么。那女人果然不是合适的监护人人选吧。对小孩子这么疏于照顾，完全是不负责任的态度嘛。

　　这么可爱的小朋友，之前的遭遇又那么惨，她居然还狠得下心扔给保姆，简直了……

　　秦韬一直都很喜欢小孩子，最见不得家长漠视自己孩子的需要。梁潇潇因为是“天才”好不容易增加起来的印象分又被扣得一分不剩。

　　中午，他照旧去附近的餐厅吃饭，想了想，看看时间还早，顺便打包了些饭菜拎上了车。不知道父亲那些家人吃没吃饭，他想，还是备一份吧。医院的饭菜想来应该好吃不到哪里去。

　　说起来，他和这家人已经有阵子没见过了。两三年？三四年？他皱眉想了想，大概上次见还是他刚回国的时候吧。那时爷爷还在，他回来自然得前去探望，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那里撞到了父亲的一大家子。

　　他幼年父母离异，各组家庭，谁也不想要他。最终，他被爷爷抚养到十来岁，就开始上寄宿学校。基本上，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也谈不上多怨恨父母，但不亲近是必然的。在他看来，父母和他那几个同母异父或同父异母的弟妹才是一家人，和他，大约只能算是远房亲戚吧。记得小时候过生日，也曾眼巴巴盼望过他们出现，但每次他们都只是打个电话过来，再给爷爷账户里打上一笔钱就算完成任务。

　　除了血缘关系和必要的经济扶持，他们什么都不曾给他。自然，现在的他也是如此回报。每年春节，他会给父母各打个电话拜年，顺便寄过去一个还算丰厚的红包，但也仅此而已了。

　　如果不是父亲这次病倒，就算再过三四年他们也不会碰面的吧？他想。

　　中午的阳光有些烈，射~到车窗玻璃上格外刺眼。他干脆找出墨镜戴上，直接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快到安和医院的时候，又堵车了。这地方本就靠近市中心，再加上安和医院引来的汹涌人流，除了深更半夜的时候，车子基本都得一步一挪。今天也不例外，已经在这个路口堵了十分钟了。

　　秦韬倒是也不着急，他已经把堵车的时间计算在内，怎么着也不至于手术前还到不了。至于车上的饭盒……那家人多半也不会吃他拿去的东西吧？他自嘲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看着车窗外行色匆匆的行人。

　　推着轮椅的中年妇女、搀着老人的青年男子、扶着孕妇的丈夫、抱着孩子的女人……

　　他眼角忽然跳了跳。





　　　　第3章　再次相遇
　　那不是梁晓么？秦韬有些惊讶。这会儿她怎么没在学校，倒跑到这里来了？

　　只见小丫头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后面紧紧跟着一个中年女人，连走带跑地追着。

　　保姆阿姨？秦韬脑中顿时跳出了这几个字。

　　再度皱眉，他想，梁晓的监护人似乎也有些太失职了吧。梁晓这该不会是在……逃学吧？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问一问，却忽然看到了梁潇潇。

　　即使是在这样嘈杂又拥挤的环境里，她仍然让人过目不忘，似乎当你一眼看过去，时间都会静止下来。

　　她并没有披着白大褂或者穿上手术服，仍然着便装，修身的样式，简单的黑色，显得相当干练利落。

　　不得不承认，她外形是真心出色。进娱乐圈都够了。秦韬下意识地用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心里忽然冒出了这么个奇怪的念头。

　　梁晓显然也看到了梁潇潇，很雀跃地扑进了她怀里。

　　梁潇潇蹲下来和她抱了抱，又在她脸上亲了亲，才牵着她的手，有说有笑地走进了附近的餐馆。保姆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所以，只是为了一起吃午餐？秦韬想，那女人刚才明明笑得很灿烂嘛。他难道是很荣幸地目睹了冰山融化？还真以为是个面瘫呢！

　　不知为什么，他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到安和医院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他停好车，慢悠悠地拎着打包的饭盒往住院部走，走到滚动大屏那儿，忍不住又停下来看了一眼。

　　秦和志的手术已经排得很靠前，而梁潇潇在接下来的24小时内，排了……五个手术……

　　他觉得自己真的被打败了……这女人是想竞争下“铁人”的封号吗？这强烈的企图心连他都自愧不如。

　　肯定是单身。他想。完全没有谈恋爱的时间嘛。估计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得各种压缩。

　　“工作狂”前面得再加上两个字——“超级工作狂”。

　　太想不开了。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生活毫无乐趣啊。不过，在这种超级工作狂眼里，大概工作才是唯一的乐趣吧？

　　简直就是不能苟同。

　　他自己也算是挺爱这份工作的了，生活与工作的界线很不分明，哪怕出去旅行也不会关机，更不用说平常了。但一天只排五个预约名额是他这几年的一贯坚持，突发的紧急事件没办法，但一般性的情况是可以等的。

　　他知道自己就算累死也不可能解决所有人的问题，对他来说，保持一定的节奏，有时间好好吃饭、睡觉、读书、旅行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但梁潇潇显然不这么觉得。

　　要么就是圣母情怀？觉得只有忙到极限才算拯救了足够多的生命？切，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中二……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对梁潇潇的无穷鄙视，听铃声就知道对方是谁。他有气无力地将饭盒换了只手拎着，掏出了手机。

　　“哎，你怎么不在办公室啊！不会又有连环凶杀现场了吧？”传来的男人声音带着一种毫无掩饰的轻佻。

　　“怎么着，你最近跟踪的小三有着落了？”他不动声色地反唇相讥。

　　大概是工作里接触了太多的精神异常人群，他一直对人群抱有一种奇异的抵触感。跟每个人都似乎不错，跟每个人都没有深交。尹明凯大概是唯一的例外。

　　如果要评选一个最不务正业的心理医生奖项，尹明凯肯定能力压他一头夺得桂冠。他自己就算很杂食的了，明明专业是临床心理学，又对犯罪心理学兴致盎然，但比起尹明凯，还是差得太远。

　　尹明凯，当年念的是湘雅的精神病与精神卫生学，后来嫌这专业太压抑换了临床心理学（也没强多少好吗），在这期间辅修了个婚姻法（因为这厮认为婚前就应做好一切准备，婚后再研究就来不及了），结果研究案例时发现很多渣男拒不承认自己有小三，外加各种转移财产，然后他决定……兼职干干侦探，替各位正室搜寻老公有小三和转移财产的证据……

　　可想而知，这男人是有多无厘头……

　　恰恰也是因为如此，他才能无视秦韬的各种“我们其实不怎么熟”的暗示，硬生生地把两人的关系从同行拉近到密友。虽然，两人的所谓友情是建立在互相鄙视和各种抬杠之上的……

　　“是啊！”结果尹明凯十分得意地回答，“哎，我跟你说啊，这次这男人真心是个法盲，你知道他那小三才多大吗？才十六岁，已经跟了他两年多了！这下怕是有人要进监狱咯。”

　　这么恶心的事难得他能讲得这么开心。

　　秦韬听得皱眉，淡声道：“你觉得我想听这个吗？”

　　大概是被尹明凯烦了太多次，在那家伙面前，他早已褪去了那层温润的外皮。

　　“谁管你想不想听。”尹明凯厚颜无耻地道，“反正我想说。你这心理医生对病人总得有点专业操守嘛，听听这些垃圾而已，不要这么认真。”

　　“你是我病人？你付我钱了吗！”他对着手机低吼。还专业操守，操守你个头！

　　“要多少？明天打给你。”嬉皮笑脸的声音传来，一听都能想到他那个谄媚的表情。

　　“一个亿！”他恨恨道。

　　“好嘞，明天就去烧给你。”那人显然是没有底线。

　　“呸。你还没死我哪敢先死。”他简直被气笑了。

　　“哇哈哈，终于逼出实话来了哈。说，你爱上哥多久了？”

　　“爱你个头！”他吼完就直接挂了电话。损成这样真是没救了。

　　一抬头，却见梁潇潇双手抱臂，站在离他四五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秦韬顿觉万分尴尬。

　　呃，她怎么在这里？刚才的话，她听到了多少？

　　“放心，我什么都没听见。”梁潇潇淡淡道。

　　那就是什么都听见咯？秦韬很郁闷地解释：“只是朋友间开开玩笑……”

　　“唔。”她淡定点头，“我对你的隐私不感兴趣。”

　　隐……私……她是在暗示他性取向比较特别吗！秦韬只觉一口老血哽在咽喉。

　　偏偏对方还说得挺隐晦，解释或是不解释似乎都不太对。

　　他深呼吸一次，把那极端不爽的感觉压下去：“你为什么在这儿？”

　　“路过。”她平平回道，“本来想问问你，梁晓最近的情况怎么样。不小心听到了几句，抱歉。”

　　她居然还道歉！他还有必要继续解释么……

　　“梁晓一直挺不错的。我觉得已经可以调成两周见一次了。”最终，他还是选择略过她的道歉。

　　“你确定？”她皱眉道。

　　“梁小姐，你是在质疑我的专业决定？”他不怒反笑。

　　两人视线交叉两秒，女人似乎是在很认真地探究他的认真程度，而他，忽然发现她的睫毛好长。

　　喂，重点完全错了好吗！他无力地吐槽了一句自己，努力维持住自己的专业形象。

　　好在梁潇潇似乎并没觉察到他的瞬间走神，只是淡淡道：“既然你很确定，那就调成两周一次吧。”

　　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说话嘛。秦韬想，却见梁潇潇朝自己点点头，转身就走。

　　“呃，等等。”话说出口，他才惊觉自己是在没话找话，只好又找了个理由，“我父亲的手术好像是你主刀？”

　　梁潇潇停了步，回身道：“你父亲是秦和志？”

　　咦？她怎么知道？秦韬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刚才应该没有提到具体信息啊。

　　梁潇潇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语速很快地解释了一遍：“你出现在这里说明你父亲已经收治入院，三天内就会做手术或是之前一周内做完手术还没出院。病人大概是姓秦，男性，年纪五六十岁，满足这些条件又是由我主刀的只有秦和志一个。”秦并不是一个特别常见的姓氏。

　　好吧……所以你是能记住所有这些病人的名字、年龄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这项搜索任务？人形电脑吧这是。

　　秦韬默默吐槽，嘴上倒是还挺客气：“哈哈，你记性真好。”

　　“记病历是医生的基本功课。”梁潇潇丝毫不为他的谄媚所动。

　　秦韬：“……”算了，当他什么都没说。

　　“你是想问你父亲的情况么？”见他没再继续说下去，梁潇潇问。

　　“是。他会有危险吗？”虽说关系不亲近，但他还是希望父亲身体能恢复。

　　“上手术台本身就是风险，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可能导致糟糕的结果。”梁潇潇淡淡回道，“不过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父亲是急性下壁心肌梗死合并乳~头肌断裂，也就是说在他急性心肌梗死后，又出现了一个比较危险的并发症，可以通过手术修复，但还是有一定的风险。”

　　他默默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

　　梁潇潇摆摆手，道：“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比如术后护理什么的？

　　秦韬笑笑道：“其他的……大概轮不到我来问。”

　　第一次，他看到梁潇潇眼里闪过了一丝疑问。

　　“呃，我跟我父亲不是太亲近。”他并不是喜欢把家事拿出来讲的那种人，却不知为什么，就是很想对她解释清楚。

　　“唔……”她面上有些恍然，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止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毕。
呼，终于又开坑了。
很不好意思，这次只能先隔日更，如果后面状态比较好的话，会不定时加更，变成日更的可能性，咳咳，也是存在的吧。
这是本系列的第二篇，可以独立观看。过程大概会比第一篇虐一点点，结局当然还是HE。
不知道有没有老读者呢？总之，欢迎大家入坑。希望我们能一起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第4章　身在福中
　　“你想说什么？”秦韬也看出来了，干脆问道。

　　大概又是那种自己家庭幸福的同学常有的训诫之词吧：怎么能这样对父母呢？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你父母。不亲近？这可不是理由。

　　他向来很烦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这句话说出口，语气就有些尖锐。

　　梁潇潇看他一眼，淡淡道：“身在福中不知福。”

　　“呵。”他发出一声冷笑，“原来我身在福中。多谢你提点。”

　　这世界不是只有鲜花掌声、父母笑脸的。像她这样的又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子，大约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吧。不了解不是你的错，但，对不了解的世界指手画脚就过分了。

　　她原来竟是这样武断的人。他满心都是失望。

　　她安静地看着他，嘴边挑起一抹自嘲的浅笑：“是我多事了。”本来，也只是破例提醒一句。生命这回事，脆弱之极。

　　这句话说出来，他满腔的火气一下被堵了回去，只觉得无比憋闷。

　　“那么，再见。”梁潇潇见他似乎不会再回话，便简单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忽然有些懊悔。

　　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么？是不是从前兄妹感情也并不太好，飞机失事后却觉得很后悔当年没有好好相处？

　　回想起当时她安静忧伤的眸子，秦韬有了掐自己一把的冲动。

　　他说她武断，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拎到病房的饭盒果然没有人吃，但他还是坐到床边，对着病人看了一会儿。

　　比起上次见面，父亲确实老了很多。

　　同父异母的弟弟坐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讲些父亲的琐碎趣事，以冲淡现场无人说话的极端尴尬。

　　秦韬淡淡听着，偶尔礼貌地点点头，回上两句。

　　似乎在他记忆里，父亲一直是个平板的陌生人，远没有弟弟讲述的这般活灵活现。弟弟描述着，父亲是如何地爱喝酒，怎么找到继母藏到箱底的好酒，就着一碟花生米可以喝掉半瓶；又讲到父亲是多么喜欢听京剧，看电视永远看戏剧频道，自己弄了个很贵的音响就是为了听京剧，没事的时候自己还会咿咿呀呀唱上一嗓子……

　　大概是怕他不自在，弟弟很细心地绕过了父亲对自己好的点点滴滴，只是讲些父亲的喜好逗个乐儿。

　　但秦韬听着听着，觉得自己唇边的礼貌微笑都渐渐僵硬了起来。

　　他根本不知道父亲有什么喜好，不记得他吃花生米就酒喝，也不记得他唱京剧。他们几乎没有真正相处过。而弟弟，虽然没有提父子间的事儿，但很显然，他对父亲抱有很深的感情。想也知道，父亲对他是很好的，大概，不会错过他的每一次生日、每一个家长会吧。

　　对弟弟来说，父亲大约是个好父亲吧。想到这里，他心底隐隐有些酸涩。

　　好在过了一会儿，护士就来给父亲做各种术前准备了，弟弟也停了口，和继母一起忙前忙后，又对着护士问来问去。

　　秦韬远远站在角落里，看着护士忙碌着，觉得自己确实就是个外人。

　　门再度被推开，梁潇潇领着几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住院医师进来，和家属们简单交流了两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韬觉得，她好像朝自己这个方向看了两眼。

　　两人并没有交流，梁潇潇走后不久，父亲就被推走了。一群人紧跟着去了12号手术室，继母和弟弟一直跟在推车旁，一堆不太认识的亲戚也跟在推车后，他却远远缀在人群的后面。

　　随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几个小时里，亲属们或坐或站，有人真的是满脸紧张，坐立不安，有人却在安然地玩着手机，一脸投入。

　　这会儿，秦韬远远盯着“手术中”这几个滑来滑去的红色字眼，半靠着墙壁，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讲着电话。

　　“喂，杨局。啊，死刑复核下来了？恩，好，那就临刑之前再做一次心理评估吧。下周四行吗？恩，我回头把时间空出来。好。下周见。”

　　这是一个连环杀人犯。秦韬印象很深刻。一来，连环杀人案并不是特别多；二来，犯人是一个很年轻漂亮的女人；三来……她杀的那些人，不能说死有余辜吧，起码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轻轻叹了口气，秦韬想，有些可惜了。

　　当时，海城连续出了许多案子，都是青壮年男性失踪案。年龄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