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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确实忘了这回事，顿了顿，道，“呃，我还没洗澡。”

　　他摊摊手：“去吧。”

　　“你确定……？”在外面还好，回到家里，他跟着去房间这件事想一想都让她有些不自在。

　　“当然啊。”他笑得很坦荡，“好不容易有点起色，怎么能半途而废。”

　　这话倒也没错。这些天她的睡眠确实质量上佳，算是近几年极难得的体验。

　　“那……你先在客厅等我？”她又确认一次。

　　她的房间是带洗手间和浴~室的。

　　“恩，你好了叫我。”他笑一笑，又走回沙发。

　　“要不然你也可以去书房。”她指指书房的方向，“有些书、杂志什么的，也有电脑。反正你随意吧，我弄好后叫你。”

　　他笑着颔首：“好。”见她进了房间，便又低了头继续刷帖子。

　　曲家这些天丑闻频爆，占据了舆论风潮的中心，手忙脚乱间，一时半会儿应该顾不上他们。但上次那个帖子的事一直都让他心里笼了一层阴影。就像是一只悬在空中的靴子，总担心下一秒它就会狠狠砸下来。

　　隐隐的水声传来，他锁了眉，只觉得这事处处都透着诡异。

　　想了想，他打了个电话给尹明凯：“喂。我回海城了。”

　　“哎哟。你小子终于肯回来了啊。”男人的声音轻佻依旧，“现在在哪？到家了？”

　　“还没。快了。”他犹豫了一下，这么说，“对了，网上传的刘晨溪那事是不是真的？”

　　“八~九不离十。”尹明凯道，“听说曲家老太太暴怒，要跟她断绝关系。这不正好么，也没工夫管你媳妇儿的事了。”

　　“什么我媳妇，别乱说。”他压低了声音，道，“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

　　“啧，给曲之安戴了顶绿帽子，还闹到网上去了，这事儿还怎么善了？江家这小少爷够狠的。”尹明凯懒洋洋地叹道。

　　“谁？”他皱了眉道。

　　“江哲瀚出了事，现在江家把老大江哲浩的儿子江辰远找回来接班了，据说这次的事是他亲自操刀。只是小道消息，未经证实哈。”尹明凯道。

　　“江辰远？那个歌手？”他顿了顿，道，“是对前几天恋情曝光的报复么？”歌手江辰远和影后林檬的花边新闻是这些天的娱乐头条。

　　“差不多吧。”尹明凯道，“本来就是天敌，他要接班就得把江哲瀚弄下来，刘晨溪这事儿正好撞到手上当了把柄呗。看不出来，这小子藏得还挺深，以前一直以为他没什么野心呢。”

　　“上次那个帖子的事，还是没有头绪么？”秦韬想了想，问。　

　　“曲家现在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事。”尹明凯笑起来，“怎么着，事儿搁到梁潇潇身上，你就紧张了？”

　　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调笑，秦韬却没有抗议，只是淡淡道：“我总觉得这事儿似乎没这么简单。”

　　“能有多复杂？我看你是关心则乱。”尹明凯继续嘲笑他。

　　“也许吧。”他抚着额头，“但愿是我想多了。”

　　已是夏日，骄阳似火，空气里也泛起层层热浪，让人恨不得待在空调房里一动不动才好。

　　梁潇潇和顾安然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早早就去了安和医院门口等她。

　　眼看时间已经到了，打电话却又没人接，想着顾安然大约是手术延了时，她便干脆朝办公楼走去。

　　办公楼在住院部后面，病人一般都不会上这边来，几乎可以算是整个医院最安静的区域。

　　刚刚踩上两级台阶，几个人神色慌张地擦身而过，她没有在意，步子轻快地走到旋转门前，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大厅怎么这么多人？

　　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慌乱地窃窃低语。梁潇潇视线扫过人群，看到一大~片熟悉面孔，却没看到一直在大厅值班的保安。

　　旋转楼梯还不时有人脚步匆匆往下奔来，那三步并作两步的样子，倒像是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似的。

　　梁潇潇皱了眉，穿过旋转门，随手抓~住旁边的人：“出什么事了？”

　　“梁、梁医生？！”小护士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您怎么来了？”

　　梁潇潇微微一笑，道：“有些事需要回来办。楼上怎么了？”

　　小护士吁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刚刚有个病人家属闯了进来，保安没拦住，追到二楼结果被刺了一刀。现在说是劫持了个医生，跟保安队在上面对峙呢。”

　　见梁潇潇神色骤变，她又忙忙地安慰道：“已经报警了。警察应该马上就到了。”

　　电梯“叮”地一声响，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一个保安匆匆忙忙奔了出来：“院长！那人要求马上见您！”

　　人群骤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一个人身上。万俊楚愣了半晌，喃喃道：“要见我？”

　　保安神色焦急：“对！”

　　万俊楚却好似已经冷静了下来，淡声道：“警察还没到，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保安急了，“可是他、他刀还架在顾医生脖子上呢！”

　　万俊楚瞪他一眼，怒道：“我上去了又能怎么样？他那刀就能从顾安然脖子上下来了吗！”

　　整个大厅里鸦雀无声，只余隐隐的回音在宽大的空间里回荡。

　　保安憋得脸红脖子粗，心里直想骂娘。

　　却听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他们在哪里？十二楼？”顾安然的办公室就在那个楼层。

　　保安惊讶地转过头去，才发现梁潇潇安静地立在大厅门口，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把她和人群隔离开来，看上去竟似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梁医生？”他愕然开口。

　　梁潇潇缓步走到保安身前，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像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语：“带我过去。”

　　窃窃私语响起一片。陈景明站在人群里，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她竟然……顾安然对她真的这么重要？

　　“可是……”保安喃喃道。

　　她唇边浮起一丝浅笑，眸子却满满都是坚定：“没有可是。抓紧时间。”

　　他用力点点头，回身走进电梯。高挑纤细的身影跟在他身后。

　　电梯关闭。人群爆发出又一阵喧哗。

　　同是住院医师的崔毅戳戳陈景明的肩膀，满面八卦神色：“这才是真爱啊！”

　　陈景明满脑子都还是那人多日未见的身影，闻言有些恍惚：“什么？”

　　“梁医生对顾医生啊，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视频里那哥们儿完全扑了个空嘛。啧啧，郎有情妾无意，原来女神大人喜欢女人。哈哈哈……”崔毅笑得十分得意。

　　陈景明瞪他一眼，默默走到角落，盯着电梯门发呆。

　　十二楼。

　　顾安然的办公室门大开，保安们在门口围了一圈，电梯门一响，一个个都回过头来，看见梁潇潇都难掩讶色。

　　保安队长走近几步，低声问道：“杨东，怎么回事？院长呢？”

　　“王队，院长不肯来。”杨东虽然也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声音中的愤怒，“他说他来了也没用。”

　　他语音未落，保安们已是一片哗然。

　　王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双眉毛又黑又浓，狠狠一皱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里面却已经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怎么了？！院长怎么还不到？！”

　　他的音量极大，浓烈的情绪随着颤抖的尾音喷薄而出，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像是一桶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每一个音节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王队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却听梁潇潇悠然道：“院长去卫生局开会了，正在往这边赶。他委托我来跟你谈。”

　　保安们傻傻看看她，又看看王队。她微微笑一笑，对着王队点了点头。

　　王队愣了愣，眼神复杂地挥挥手。保安们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顾安然就侧身站在窗前，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又黑又瘦的中年男人比她高了半个头，紧紧贴在她背后，只露出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和横在顾安然颈项之下的手臂。

　　他手里握着一把宽刃的水果刀。

　　水果刀的利刃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青色的血管在利刃之下微微跳动。

　　“你是谁？！站住！”男人吼道，他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眼里充斥着焦躁与茫然。　



　　　　第34章　得寸进尺
　　梁潇潇顿住脚步，施施然举起双手：“你好。我是梁潇潇，心脏外科医生。不知道先生你怎么称呼？”

　　她温文有礼，语音柔和，男人上下扫了一遍，仍有疑虑：“你也是医生？”怎么又是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美女？

　　“如假包换。”梁潇潇淡淡道，“前阵子你应该在媒体上听说过我的名字。我是曲之安的主刀医生。”

　　“曲之安……”男人喃喃念叨，“不错，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

　　梁潇潇耐心地看向他：“你之前说要找院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男人眼神空洞地盯着她，半天才道：“我找他找了三次，次次都被挡在门口。今天说出差，明天说开会。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能等，洋洋却等不了。”

　　他一边说，手一边抖，刀刃上渗出细细一抹红，顾安然只觉得那刀刃冰凉刺骨，混杂着丝丝疼痛，从颈项传遍全身。

　　梁潇潇尽力把自己的目光从刀刃上挪开，平平问道：“洋洋？他怎么了？”

　　“他……他心脏生了个肿~瘤，医生说已经太大，没办法做手术。”他的声音颤抖，几乎带着些哭音，“我、我带他找遍了所有的医院，这里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可、可他们也说做不了。洋洋才十岁，我想见见院长，求求他，洋洋不能不做手术，不做肯定活不了，就算希望再小，也得试试啊。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愿意试呢……”他猛然抬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你也是心脏外科医生？你能不能替洋洋做手术？”

　　居然是这样？

　　保安们不由得一阵唏嘘，竟开始有些同情这个浑身发抖的男人了。

　　办公楼没有预约最多只能进入大厅，保安当然不可能放他上去，他执意往上冲，保安就追上去拉他，结果被刺了一刀，挣扎着拿了对讲机报告。这人大概是不知道院长办公室在哪个楼层，被几个闻声追上来的保安一堵，堵在了十二层。看见这些人逼近，他拿了刀乱划，恰好碰上了正巧开门出来准备下去的顾安然……

　　看得出来这男人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手里也不过就是把水果刀而已，但有了人质大家就都不敢轻举妄动。

　　那男人喘息了一阵，就要求见院长，大家也在肚子里各自揣摩了半天他究竟想干嘛，谁知竟是这么个情况。

　　医生都不肯做，肯定是因为手术风险极大，甚至是认为没有成功的希望……这人也真是病急乱投医。

　　王队急得脑门上都是汗：这情况梁潇潇要是说做不了，对方多半会崩溃，顾安然就危险了；要说能做，对方说不定会觉得她在说谎敷衍他，搞不好也会崩溃……真真是进退两难。

　　梁潇潇的声音却已经淡淡响起：“我也得看过片子才能确定。”又转头道，“王队，麻烦你找人去调一下病人的资料。”随即朗声问道，“洋洋的全名是？”

　　“唐兴洋，121床。”男子下意识地回道，语音沮丧，“每个人看过都说不能做……”

　　王队叫一声：“杨东你去！”杨东点个头，转身就又往电梯跑。

　　梁潇潇笑一笑，道：“不是每个人。我还没看呢。”她的音调安稳又笃定，让男子一瞬间有些恍惚，像是落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低声重复：“没错，你还没看呢。”

　　她点点头，又道：“唐先生，你为什么要劫持顾医生呢？只是为了让院长见你吗？”

　　男人怔了怔，拿刀的手紧了紧：“顾医生？”

　　“她叫顾安然，是一个非常出色的麻醉医生。”梁潇潇笑一笑，道，“如果我要帮洋洋做手术，少不了她的帮忙。”

　　“是……是吗？”男人喃喃地念叨，探究似地看着她。

　　“她母亲很擅长做各种糕点，我小侄女很爱吃。洋洋应该也会喜欢。”她闲闲地跟他拉着家常，不像是对着手持凶器的歹徒，倒像是在学校门口偶遇另一个等着接孩子的家长。

　　从她上楼到现在，大概已经过去五分钟。警察应该快到了。

　　“洋洋……”男人发出梦呓般的声音，手上的刀抖得更厉害，血珠零星地冒出来，顺着刀刃缓缓下滑。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让顾医生休息一下么？她好像有些累了。刚下手术应该也还没吃过东西呢。”她笑一笑，声音柔和。

　　“……”男人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紧紧被自己箍在胸前的女人，莫名觉得她看起来好像确实不太好。

　　梁潇潇踏前一步，笑道：“让她去休息，我陪你等结果好不好？”

　　“潇潇……”顾安然惊恐地睁大眼，声音轻得像是一渺轻烟，“不要……”

　　“你、你别过来！”男人忽然回过神来，神情几度变幻，终于恨恨道，“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你根本不是医生？！”

　　梁潇潇笑一笑，平静道：“是横纹肌肉瘤还是纤维肉瘤？或者恶性血管内皮瘤？恶性间皮瘤？”

　　男人愣了愣，哽咽道：“是横纹肌肉瘤……”这么拗口的名字，若不是洋洋得了这病，他怎么可能知道？她既然张嘴就来，肯定是真的医生吧。

　　“之前做过剖胸探查吧？”她不紧不慢地问，“是不是说浸~润太广、粘连紧密、分离困难？”

　　男人神色阴郁，点头道：“你有办法么？”

　　“没看到片子以前，我不敢说一定有办法。”她缓缓道，“但是我可以承诺你，我会尽力帮你。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真的么？”男人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问，“为什么？”

　　她轻轻挑起嘴角，望向窗前洒下的阳光：“因为，我也失去过很重要的人，知道那有多痛。”

　　“梁医生，这是唐兴洋的病历资料。”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安然目光一闪，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激烈的心跳。

　　梁潇潇回过身去，接过厚厚的病历袋，淡淡说一声：“谢谢。”

　　男人眼神警惕地望向门侧，只见那保安高大俊朗，很规矩地垂手立在门边，等梁潇潇接过病历袋便退了开去。

　　“资料太多，我可以坐下来慢慢看么？”梁潇潇冲着窗边的男人扬扬手中的病历袋，微微一笑。

　　男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只能你一个人进来。把门关上。”

　　梁潇潇点点头，关好门，缓步走过去，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打开病历袋。

　　她现在和顾安然他们只隔着个办公桌，距离不过一米。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十分清晰，男人又明显地紧张起来，呼吸变得更加急促，拿刀的手也抖得更加厉害。

　　她举着CT影像片看了好一会儿，似乎觉得光线不太好，蹙了眉半转了身子，抬眼看了看窗外，又把片子侧了侧。

　　男人从她打开病历袋就已经心跳如擂鼓，生怕她抬头就说一句“不能做”，这会儿见她皱眉，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眼巴巴地盯着她，心里不停祈祷，正急得要命，就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下意识地闭了闭眼，下一秒，自己已经被人从背后猛地扑倒在冰冷的桌面上，水果刀从手里飞出，撞击桌面发出一串闷响。

　　头被狠狠按在桌面上，后脑顶上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门被大力踢开，他挣扎着抬眼去看，一队荷枪实弹的特警鱼贯而入。

　　跌坐在办公桌边的顾安然被特警扶了起来，只觉得浑身发软。

　　梁潇潇站起身，把散落在桌上的病历一一收好，对上男人绝望愤怒的眸子，竟微微笑了笑：“放心。我的承诺依然有效。”

　　男人愣了许久，满是血丝的眼睛眨了眨，缓缓滴下一滴泪来。

　　做完笔录，梁潇潇走出警局，毫不意外地对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穿保安服了？”她挑挑眉，半开玩笑。

　　秦韬面无表情地道：“我送你回去。”

　　她顿了顿，随他坐到车里，看他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

　　“你在生气？”好一会儿，她才出声。

　　“没有。”男人闷闷地回道。

　　她莞尔，淡声道：“也许我对你的了解还没有你对我这么多，不一定能把控到你微小的情绪变化，不过像生气这么明显的情绪表达，我不觉得我会弄错。”

　　秦韬深深看她一眼，叹了口气：“你今天的做法实在太冒险。”

　　“所以？”她笑一笑，道，“你又在怀疑我有自毁倾向？”

　　“不然呢？”他觉得刚被压下去的怒气又开始翻腾，“正常人的反应肯定是报警等警察吧！”

　　“当时情况紧急。”她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