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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的声音还没落地呢，他就一头栽到了地下。”
沈南川的声音里头带了一丝的颤音，“你知道吗，那是他最后的一次集训，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意外，撑不住了，是上次体检的时侯发现的，他和军医说，他自己打报告退伍……”
“他的退伍报告都写好了啊。”
“可就在当天，上头临时命令，让我们队集合，并且为期半月的高强度训练实战演习……”
“事后，我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他写的那封退伍报告。”
“那上头都有好几处是他的泪给打湿又晾干的痕迹。”
“充满了他的不舍。”
“老江，他不想离开部队啊，他舍不得部队这个大家庭！”
“原本他都想好了，撑过这一次的演习，他就退伍。”
“他在报告上都写了，他不能给部队拖后腿！”
“可是，就是这么一次，他就送掉了自己的命！”
“老江，我直到现在想起这件事情我就恨不得抽我自己几耳刮子！”
说到这里，江政委已经大概了解了这件事情的详细经过。
心里头叹了口气。
他摇摇头，看着一脸情绪激动到极点的沈南川，一针见血的开口道，
“这件事情在你心里头压了这些年，所以，你看到俞山，你就下意识的想起了那件事情，你就让他脱队？”
“可是老沈，你别忘了，正如俞山所说的那样，他是一名军人！”
“身为军人，你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在一边训练，他在一边休息，旁观？”
“你这是在侮辱他！”
顿了下，江政委声音平静，“一如当初你刚才说的那位小同志，我知道你惋惜他年轻的生命就那么去了，可是，沈南川，你想没想过，如果换成你，换成我，相同的情景，相同的事情，咱们的选择会是什么？”
沈南川的眉头紧紧拧起来。
“我不想他们的生命为了训练而出现意外！”
“是军人，就应该是保家卫国，而不是在这种平时的训练上出意外！”
“你是觉得他们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你觉得那个小同志的牺牲不值得。”
“是吗？”
“可是沈南川，你告诉我，什么叫值得，什么又叫，不值得？”
“你说不出来吧？”
“其实我也说不出来。”
江政委的声音平静，他看着沈南川，平静的眼神里头全都是毅然，
“咱们都是军人，无愧于心，永远别愧对军人两个字儿，别玷污了咱们头上的五角星，肩上的肩童。”
“这就是值得！”
知道这件事情是沈南川多年来的心结。
此刻，江政委说话也是半点没有容情。
他更想的是籍着这回的事情解开沈南川心底的这个结。
把他心头因为那个小同志的意外去世而长的那颗浓瘤给戳破，彻底的让他痊愈！

第三百四十四章　猜拳

俞山自然是不清楚沈南川心里头真正的想法。
但是，他的身体体质弱是真的。
而且当初入伍时，他能一路过关斩将，最后成为一名特殊的军人是因为他的脑子！
沈南川和江政委两人把他调过来。
也是因为他的精于计算和对数据的敏感和编辑和架构！
可是，两个人都没想到，俞山的身体，是真的差！
坐在办公室里头。
沈南川揉揉眉心，怎么办，难道，这个时侯把那孩子再退回去？
这个主意让沈南川又皱了下眉头。
很明显的，要是他真这样做的话，估计那孩子得很不服气！
可是……
如果让自己在俞山的不服气和他的生命之前选一个。
沈南川心里头的天平偏向哪一边儿。
不言而喻！
不过，沈南川最后还是选择再等等。
先看看军医的话再说吧。
也算是，给俞山一个机会！
与此同时。
简单的医疗卫生所内。
俞山正脸色惨白的躺在简易单人床上。
左手腕上挂着吊水。
随着药水一滴滴输入他的静脉流入体内。
一丝丝的清凉让他的心情却是愈发的低落，悲愤。
整颗心沉甸甸的。
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以后，他还能待在部队吗？
昨天他执意要跟着大家训练，不听首长的话。
最后的结果是自己不醒人事的病倒……
侧头看一眼自己的手腕。
他恨不得就这么把针给拽下来，然后？
然后就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要死就早点死！
也省得这样的拖着……
砰。
他一拳锤到了病床的一侧。
发出沉闷的声响。
除了他，没有人听到。
当然，这里也没有人！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仿佛时间停驻。
可是，又好像过去了好久。
就在俞山晕晕沉沉，满心懊恼不知如何是好时。
门口，传来一道脚步声。
听到动静的俞山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
他觉得，管他来的是谁，都和自己没关系呀。
然后正想着呢，就听到脚步声在他身侧停了下来。
他闭着眼，没出声。
耳侧却响起一道平静温和的声音，“他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吧？”
这是在问他吗？
俞山听着这个声音有点熟悉，正想着要不要睁开眼看看时。
又一道声音响起来。
“没什么大碍，其实，他就是体质弱，是打小就弱的那种。”
“也就是咱们所常说的那种先天性的。”
“不过他这种体弱又和那种病理上的体弱不一样，不致命。”
说这话的声音俞山记得。
是他们的军医，叫什么来的？
他一时间有些想不起这个人的名字来……
不过，俞山的心随着他的话却是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
不致命？
那么，他是不是还可以留在部队？
俞山一下子睁开了双眼，率先看到的是站在自己病床边的江政委。
难道他觉得声音熟悉。
“政委……”
“醒了？”
江政委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肩膀，“别起来，好好歇着。”
俞山重重点了下头。
然后，他扭头看向另一侧的军医，“你刚才说我这病，没有大碍是什么意思，这是不是说，我以后能留在部队上了？是不是这样的？”他一点都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回到那个家里头去！
“原则上肯定是这样的。”
“但是！”
对方看着俞山，神色里头充满了肃然，“我是一个军人，但我也是一个医生，所以，我理解你昨天的行为，可是，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那种强烈的体能训练，如果多来几次，你这身体本来能好好的，估计也没有多久的活头了，所以，我还是赞成昨天首长的行为，而且，如果你想问我的建议，我会说，退伍。”
“不，我不会离开部队的。”
俞山的脸猛的一白，瞪圆了双眼，“我可以的。”
军医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这事儿，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都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军医做主。
而他只是身为医生，提出自己认为的正确的建议！
想到江政委出现在这里……
应该是有话和眼前这个小同志说吧？
军医对着两人极是礼貌的点点头，“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儿，你们先聊。”
等到他转身离去。
俞山似是泄了气的球一般，整个人没有了多少的生机。
“政委，我……”
“我理解你的心情。”
江政委坐下来，看了看他，半响后，他叹了口气，“俞山，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啊？”
俞山一脸的诧异和不解：政委给他讲故事？
只是在他满头雾水中。
江政委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响了起来……
小半个小时过后。
江政委的声音噶然而止。
俞山听的入神，久久不能回过味来。
好半响。
他看着江政委的声音里头充满了涩意，“所以，江政委您的意思，也是让我退伍吗？”
“您也觉得我体能不行，觉得我不能撑过来，不想让我白白牺牲？”
“政委，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我……”
江政委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俞山，刚才我说的那个故事，当事人之一就是你们的旅长。”
“旅……旅长？”
俞山瞪圆了双眼，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他看着江政委，一时间真的是心潮澎湃，此起彼伏，不知说什么才是好。
半天过后。
他满是涩意的声音缓缓响起来，“那个同志，真的牺牲了？”
如果刚才只是他以为的故事。
是他觉得江政委想打消他的坚持，让他主动退伍而编出来的一个故事的话。
那么，现在，当俞山听到故事的当事人之一是沈南川时。
他自然不会再把江政委说的那些话单纯的当做故事听。
“那个小同志，他，他……”
“牺牲了。”
江政委的声调平静，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现在，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昨天你们旅长为什么会针对你……”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半响后才加上一句，“其实，他不是针对你，他只是，看到你，几乎是本能的就想起了那件事，想起了那么一个人，他不能容允让那件事情在自己的面前再次重演，可是你去……”
“政委，对不起。”
俞山垂下头，不敢去看江政委的眼，“我，我真的以为旅长是看不起我，觉得我这身子拖累大家，所以才……”当时他心里头不清楚他的身体极限吗？可是一来，他也是个男人，军人，自己的同伴和战友都在一边训练，他站在一边看着，休息？二来，他心里头觉得，沈南川这个当首长的把他给看轻了。
虽然没有说出来。
可是，他却有种自己的自尊被人给侮辱感！
他不想被任何人轻视。
特别是，沈南川这个当旅长的。
“政委，我会去和旅长道歉的。”
这个道歉是他欠旅长的。
“嗯，等你身体好一点再去。”
对于俞山说的这事儿江政委没有拦着，不过，他在临走前还是看了眼俞山，
“你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被特招进部队你心里头应该有数。”
“当时我和你们沈旅长把你调过来，也是充分说明了理由的。”
“俞山，别拿自己的短处、致命处去死磕。”
“多想想自己的长处，展示出来，让自己做的更好。”
他朝着一头雾水的俞山扬扬眉，温和的语气里头带了抹笑意，“不是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又有条条大路通罗马吗，别一头想着往死路上撞啊。你脑子转的快，又是个聪明的，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这些话吧。”
想通了，想好了自己以后的路。
说不定还能有机会留下来。
要还是这么的一门心思认死理儿，觉得什么个人尊严大于天……
走出卫生室门口的江政委摇了摇头，笑了笑抬脚离开。
第二天中午饭后。
沈南川正低头看着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训练计划。
门口有人喊报告。
他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眸光微闪，“进来。”
“旅长，对不起，我违反了纪律，您怎么罚我都行。”
“是我错了。”
“这是我写的检讨，请您过目。”
他双手恭敬的捧着两页纸，瞧着得有千字之多。
沈南川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你拿回去吧，至于处罚更不必，你……”
“旅长，我错了。”
“我知道我即违反了纪律，还犯了个人撑强的大错。”
“旅长，您怎么罚我处置我都行，可是您不能赶我走。”
俞山说到最后，索性直接对着沈南川耍起了赖，
“旅长，反正我不管，我就是不走。”
“您就是撵我我也不走！”
这话把冷着张脸的沈南川给气的乐了起来。
他哼了一声，抬头去看俞山，“撵也不走？”
“旅长，您怎么罚我都行，真的。”
“我以后再也不犯错了。”
“我都听您的。”
“我发誓……”
沈南川拧着眉头看他半响，摆摆手，“检讨书拿回去，重写。”
“啊，旅长您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你多写一份儿检讨。”
沈南川看着俞山直接道，“至于你的去留，我会和政委好好考虑。”
“是，旅长。”
俞山眼里头全都是兴奋：旅长说会考虑！
不过下一刻，他又猛的转过了身子，“旅长，我请求处分！”
“旅长，您还没处罚我呢。”
俞山看着沈南川，眼里头全都是认真和凝重。
半响后。
沈南川冷哼了一声，“关禁闭，三天！”
“是，旅长。”
俞山的声音响亮到了极点。
看着他转身跑出去，沈南川抽了下嘴角，就没看到这样求着自己要处罚的！
好半响。
他放下手里头的笔，眼神里头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当天吃晚饭时。
沈南川看向江政委，“俞山的事儿，你觉得怎么样？”
江政委正啃鸡腿呢。
听到他这话头也没抬，继续啃！
直到吃完了他自己碗里头的，然后，瞅了眼沈南川好像正在想事情？
江政委筷子一伸。
直接就要把沈南川瓷缸里头的鸡腿给捞过来。
啪。
沈南川一筷子拍过来。
稳稳的夹起鸡腿，送到了自己嘴边儿……
江政委也不以为意，继续吃自己的呗。
两个人一声不吭的吃饭。
都提防着对方抢自己碗里头的菜呢。
要是有外人在。
瞧着这两个加起来奔八的人，一个政委一个旅长的竟然为了个鸡腿而警惕成这样儿。
估计得笑死！
把碗筷一推，江政委揉揉肚子打个饱嗝，“吃撑了。”
沈南川白他一眼。
吃撑了还抢他的？
对面，江政委嘿嘿一笑不以为意，“那不是一个人吃的没味，抢着吃才香嘛。”
“……”滚！
最后，两个人仍然是老规矩，猜拳洗碗！
结果自然是江政委又输一场。
连输三天的江政委和个孩子似的，一脸的不服气，“我就不信你能天天赢！”
“嗯，那你就等着吧。”
顿了下，他看向江政委，“不过在那天来之前，先把这碗筷洗了。”
江政委哼哼两声，拿着碗筷走出去。
他就不信自己一直赢不了他！

第三百四十五章　归来

饭后。
两个人坐在一块说正事儿。
自然是要提到俞山。
江政委看着沈南川语气有些迟疑，“这个人，你觉得咱们是该留下还是放走？”
当初他们两个是考虑这里一切重建。
需要的自然是不拘一格用人才！
所以，俞山入了他们两个人的眼！
可是没想到，这才来没多久就闹出了这么一桩事儿。
江政委看着沈南川有些迟疑，他倒是想把这个人留下来，不为别的，那孩子除了自尊心强一些，不管他本身的能力还是什么的，都挺好，而且来了这段时间，把他们这边的通信设备给布置的头头是道！
要是就这么放走了。
倒真是有些可惜了。
可是，留下来……
他看着沈南川，有些不确定，而且说实话，江政委心里头也担心俞山的身体。
强行训练是必须的。
特别是他们这边，本来就是……
但俞山的身体，要是再来这么几回，怕是真的就……
最后，江政委把这意见直接留给了沈南川。
“这事儿你拿主意吧。”
沈南川扫了他一眼，“你倒是会推。”不过，这本来就是他的事儿，所以，他也就是那么一说，然后就直接道，“再看看吧，过几天看看情况。”
这话的意思可就是差不多要把人给留下来了啊。
想到这里，江政委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不过转而想想吧，江政委又觉得好像是在意料之中。
他摇摇头，把这个事儿抛开，继续和沈南川说起别的事情来。
俞山被关了三天的禁闭。
出来之后，拿着自己写的三份检讨跑到了沈南川的跟前。
“旅长，这是我的检讨，请您过目。”
“放那吧。”
沈南川看了他一眼，“从今天开始，你调去内勤。”
一句话过后。
沈南川咪了下眼，神色淡淡的抬眸俞山。
就等着他说什么呢。
谁知道下一刻，俞山想也不想的点头应下，
“谢谢旅长，回头我就去报道。”
咦，真就这么答应了？
沈南川还以为以着这家伙的倔强，得和自己讲一番条件呢。
不过，这样嘛……
他看了眼俞山，点点头没出声。
不过，俞山却是没走。
沈南川低头准备看文件，没听到脚步拧了下眉头。
“怎么，有意见？”
“没有没有。”
俞山被沈南川那么一眼撇过来，头摇的波浪鼓一样！
开啥玩笑啊。
他之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违反军纪那可是真的！
军中纪律啊。
那是闹着玩的吗？
虽然他之前一直认错，苦求，甚至是连耍赖的法子都使了出来。
可是！
俞山心里头还是没有一点底的。
他甚至做好了自己被遣送回原队伍的心里准备！
要真是这样的话……
那他估计也在部队里头待不久了吧？
可是现在，他却被留在了部队啊。
虽然只是后勤。
但是人在这里，他才有机会不是？
俞山是不清楚旅长为什么这次对自己的处罚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但是！
他可不会傻的再在这个当头却找死的再惹怒旅长。
脑子又没进水。
“旅旅长，这是我的检讨，您不现在看看？”
要是写的没能让旅长满意。
他好回头立马去改啊。
保准写到自家旅长满意为止！
沈南川一声轻哼，“滚！”
俞山听到这一声却是突然间再也没有了之前满心的忐忑和惊惶不安！
他站在那里，抬头看向沈南川，鼓足了全身的勇气，
“旅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做，以后，绝不会再犯半点错。”
“我不会再自己犯傻的。”
这句话是俞山走到门口时转身，声音响亮说出来的。
听的低头本懒得再看他的沈南川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门口。
身子单薄的男孩子一脸阳光，眉眼带笑。
眼底眉梢闪动着的全是灵动，是自信，是希望！
这一刻，沈南川的心头猛的痛了一下。
多年前，也有这么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