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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啦上课啦。”
理论课，很无聊。秦朗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
“这是什么？”苏薇问。
“剧本。”秦朗坦然的将本子递给她看，“我在拍戏。”
“拍戏？这才刚开学，你居然就在拍戏啦？”苏薇好奇。
“对，我从高中就开始拍戏。”秦朗说，“你现在也算个小名人，如果想去拍戏就跟我说一声，我给你介绍。”
“我，名人？”苏薇一头雾水。她怎么就成名人了？
秦朗看她懵懵懂懂，禁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已经被命运女神眷顾了还不知道！
他拿起报纸指给她看：“我们奥星是著名的造星工厂，每年各大经纪公司都会盯着新生来挑选潜力艺人。你被推上头版头条，肯定是有经纪公司相中你了。”
“哦……”苏薇依旧很茫然，“可是我不会签约。”
他笑：“那，想去拍戏么？”
“拍戏……”
苏薇的眼神黯了黯，父亲好不容易才允许她来念奥星，如果贸然去拍戏，他会生气吧？
“暂时还不想！”
心思被勾起来，怎么也压不下去。
开学时间一久，班里不少同学都去影视城当群演，苏薇起先还是能忍着，后面也控制不住了，决定先去影视城看看，熟悉情况。


第6章　第一个机会

“场景二，左边机位准备进入拍摄，闲杂人等让开。”场务拿着大喇叭在拍摄片场吆喝。
穿梭在人群中，听着片场里不断重复的话语，苏薇好像是在做梦。
她梦寐以求的也无非就是能随心所欲的拍戏而已，现实居然那么难，得死过一回才能勉强实现。
“杨雪莉！试了三次都不行，还能不能好好拍了？！”
当前场景的拍摄似乎出了问题，不远处隐约传来大声的呵斥声和女演员哭泣的声音，场面有些混乱。
工作人员开始赶人：“清场了清场了，保安，拉好警戒线——”
苏薇跟着人流往外走，身边的小姑娘边走边骂：“不出名的三流导演而已，居然敢骂我们雪莉女神，真是气死我了！”
看来是演员的粉丝。苏薇摇了摇头。粉丝把明星捧成宝，但事实上项目立项，投资人制片人最大；在剧组，导演大过天。哪怕是一线大咖演员，对导演也得毕恭毕敬，更别说不出名的小演员，被导演训骂非常正常。
她边走边想，忽然迎面闯过来一个男人，苏薇躲避不及直接撞了上去，对方一声痛呼：“唉哟！”
苏薇退一步：“不好意思。”
“你没长眼——”男人似乎很烦躁，张口就骂人，抬头看见苏薇，半句话就梗在了喉咙里。
苏薇今天并有刻意打扮，和平常上课的时候一样，黑色长发娓娓垂落在肩头，水蓝色无袖长裙没有任何装饰，一双设计极简的凉鞋，她像是夏日的一朵丁香花，充满稚嫩清纯的气息。
男人眼睛发亮，在圈子里混他也阅人无数，可清纯女神特制如此明显的女演员真少见，即便有，也多是包装出来的，眼前这个完全浑然天成！他急忙拉住要走的她：“诶，你等一等！”
“嗯？”苏薇回头，水灵无辜的眼睛疑惑的看着他。
“就是这个眼神！”男人高兴的拍掌，“真是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是演员吗？我是电影《长公主》剧组的助理，剧组差一个替身演员，你愿意来试一试吗。”
“演员不都配有替身演员吗？”苏薇很奇怪。
“杨雪莉就演几分钟客串，哪来的替身，谁能想到就几米高的威亚她就不敢吊，说恐高！”提起这事助理就骂咧起来，“矫情才是真的！导演发飙她就开始哭，真以为自己是公主？”
原来是这么回事。苏薇听到这里心里就乐起来了，她正想拍戏，又不想出境，当替身演员不是正好？替身演员就是帮正式演员出背影或者远景，不出境的。苏薇客客气气的问：“你刚刚说是什么戏？我要演什么角色？”
助理说：“我们剧组拍的是《长公主》，导演陈国辉，你要演的就是一个前朝公主。”
“陈导？”苏薇大喜过望。居然是她最喜欢的陈导？！
陈国辉导演的经历很是传奇，拍一辈子电影却碌碌无名，在五十五岁即将退休的时候才因为一部《火凤凰》问鼎小金人，成为近二十年来华语圈首度杀入好莱坞的导演。之后他不断产出大片，部部叫好部部卖座，成为华语圈首屈一指的名导。他的电影，艺术与商业齐头并进，极具个人风格，苏薇就是他的忠实观众。算时间，现在还是他无名的时候。陈导出了名的慧眼识珠，能受他指点一句话都能受用终身，苏薇一口答应。
助理把苏薇带到陈国辉面前，献宝似的引荐。
苏薇站在喜欢的艺术家面前，忐忑的很，生怕陈导不满意。
陈国辉头也不抬：“你只需要演从城头上往下跃的一幕，远景，所以要控制好自己在半空中的体态。”
苏薇看出他心情不佳，只点头。助理赶忙拉她走，又听见陈导又补了一句：“演不好没钱拿。”
苏薇猛然想起陈导在大火之前一直很拮据，哭笑不得。就算是大导演，也得为五斗米折腰啊。
助理偷偷在她耳边说：“别怕，有钱，导演就是还在气头上，你好好演。”
剧组化妆间，杨雪莉坐在凳子上哭哭啼啼，嘴里嘀咕着“人家就是害怕”“导演太凶”之类的话，一群人围着哄她。
助理硬邦邦的说：“把衣服脱下来。”
杨雪莉一看苏薇站在他身边，险些跳起：“什么意思？！要换我角色？！”
“导演给你找了个替身完成威亚动作，衣服只有一套。”助理没好气的解释。
杨雪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换戏服，脱完往地上一甩，甩到苏薇跟前，使劲的瞪苏薇。
助理赶忙把衣服捡起，推搡苏薇进更衣室：“快点，别让陈导等太久。”
“我倒要看看她能演成什么鬼样！”杨雪莉还是不解气，翘着二郎腿坐着，恶狠狠的说。
“好了吗？”
苏薇才进去没多久，助理就催促起来。她稍稍整容衣装，撩开幕帘走了出来。
“怎么样？”
助理、杨雪莉、还有几个工作人员都瞪直了眼睛看她，小小的化妆室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咽口水的声音。她张嘴，化妆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赶紧过来，让我给你盘个头发！”
苏薇坐到化妆镜前，身后的男化妆师激动的不行，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两只手都在发抖，他飞快的把她的头发一缕缕盘起，慢慢，镜中人的模样愈发像个古人。乌黑的长发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在鬓间摇曳，唇绛一抿，白的如雪，红的如火，慑人目的鲜艳，明黄色的罗裙着身，翠色的丝带腰间一系，正是朱颜国色。
“真漂亮！”化妆师忍不住赞叹，手下装点过的大明星很多，让她惊艳的却很少，苏薇算一个！
连杨雪莉也看傻了眼，穿现代装的时候还只是觉得她清纯，换上古装，整个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儿，美的让人心悦诚服。
苏薇对这张脸看多了倒没什么反应：“杨小姐，能把剧本给我看一眼么？”
“我来给你念！你坐好化妆！”助理直接冲杨雪莉手里夺了剧本，殷勤的给苏薇念起剧本来。
苏薇演的公主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亡国奴。剧目是她从城头跳下来自尽的一幕，独幕戏。
搭建的高台七米左右，苏薇站在高台的边上，工作人员将威亚一层层套上，确定安全：“ok。”


第7章　好演员与好剧本

工作人员退开，巨大的鼓风机呼啦啦的吹了起来，角色披头散发，被鼓风机一吹头发便迎风乱舞。
苏薇抬起宽大的袖口，洁白修长的手指将耳鬓的乌发捋到耳后，露出白玉无瑕的脸蛋。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虽然只是个替身，她也在试图找到角色的感觉。
公主赴死，崩溃无助、满心怨恨，极端的情绪充斥着她，但是表现出来的却是心如死灰，没有波澜。
风这样大，心这么冷，苏薇抱了抱胳膊，低头看着脚下。
拥挤的人流忽然消失不见，她身处古老的城楼之上，前方，是兵临城下的兵马，而她的身后，是一座死城。
“怎么不跳？”现场导演等着采景。
陈国辉认真的看着摄像机里面的画面，风中的少女衣袂轻轻飞扬，三千青丝如流水纠缠萦绕，身后天幕苍白，一望无际。
一幅极有艺术结构的画就这样构成了。
“推个近景。”陈国辉说。
“啊？”摄像推近镜头，心里犯嘀咕，临时演员不是替身吗？
镜头拉近，他也不禁倒吸口冷气，小小镜框里的少女轻轻的闭着眼睛，睫羽轻轻的煽动着，两滴晶莹剔透的水珠盈盈窝窝，樱桃似的嘴唇也微微的战栗，一个绝望的少女形象呼之欲出。
被摄像机里传来了的绝望情绪感染，围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这时，一个男演员无声无息的走到了摄像机前，看了看摄像机，又抬起头看着她本人，微微笑了起来。
“父皇，女儿不孝，若非女儿一意孤行，不知轻重，我大楚也不至于沦落至山河破碎——”
“就那么一会儿，她居然一字不漏的背全了台词？！”助理惊讶的推了推眼镜，古代的台词，可不好背！
苏薇依照剧本说了公主在临终前的这段台词，往前走一步，半只脚踏空，身子晃了晃，又收了回去。
临到死前，总归还是不甘，美好的一生就这样戛然而止。但，还有什么回头的余地吗？她双眼一闭，突然一个快跑助力往下跃去——
自由落体很可怕，苏薇极力控制身体平衡，还好，很快就落到软垫上。
听到陈导说过，他连忙上前给苏薇披上一件外衣，赞许，“居然一条过，厉害。”
苏薇笑了笑，偷偷看陈国辉，想看导演对自己的评价。陈国辉正和副导演在说着话，没有看她。
苏薇不由有些失望，看来陈导对她并不满意，不过，一个替身，也无所谓好不好吧……
却突然有啪啪啪的掌声从身后响起，穿着古代戏服的秦朗笑意盎然：“之前让你来演戏你不来，居然背着我偷偷来了，苏薇，深藏不漏啊。”
“秦朗，我不是……”苏薇还没得及和秦朗说上话，就听见陈国辉喊了一声：“公主，过来！”
“等会再聊，快去吧。”秦朗笑。
苏薇点点头，走到陈国辉身边，礼貌的说：“陈导。”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听得人很是舒服，陈国辉认真的从头到脚审视了她一遍，不急不缓的问：“学过舞蹈？”
苏薇说：“从小就学。”
“身形练的不错。”小小的一句夸奖让苏薇乐开了花。能得到自己最喜欢的导演的夸奖，还有比这更开心的事吗！
陈国辉看她笑的开怀，就打消了心里的疑虑，之前看她演技这么娴熟，还以为是老手，原来还是块璞玉。他又问：“知道你演的角色意义是什么吗？”
苏薇一愣：“意义？”
陈国辉说：“看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吗？你这个角色，和杜十娘异曲同工，反应的也是一种爱情观，角色分量虽然不重，但是她代表着时代的悲剧色彩。”他说话慢条斯理，条条是道，“我给你一个建议，你先得把台词关过了。你刚刚的台词，像是个濒死的公主说话的气息吗？一个中气十足的公主，要自杀殉城？在那种情况下，即便是身体健康的人，声音也是死亡的气息。什么是死亡的气息呢，这就牵扯到比较深层次感情的投入了，你现在还无法达到，不过虚弱的感觉至少能表现出来，虚弱是怎样？今天晚上别吃饭你就知道了。”
苏薇听的惭愧，她刚才想，反正是替身，只把台词背一遍就够了，压根没放感情，现在被导演训，真是活该。
“重来一遍可以吗？”苏薇鼓起勇气问，她不喜欢她的表现留下瑕疵，却忘记了一个替身，其实根本不需要台词。
陈国辉摇头：“不用。你叫什么名字？”
苏薇闷闷的说：“我叫苏薇。”
陈国辉看她马上就露出失望的表情，不由笑了起来，果然还是个孩子，喜怒哀乐都在脸上。
他怎么可能放掉这块璞玉呢？他做导演这么多年一直碌碌无为，他可不希望金子般闪烁的演员也这样被埋没。
“苏薇，留在剧组吃饭，晚上上夜戏。”陈国辉说，“连续拍三天，有时间吗？”
苏薇愣了一下，没回答。陈国辉的眼睛眯起来了：“嫌角色小？”
“不是……”苏薇连连摆手，她初来乍到，哪能挑角色。
陈国辉满意的点头：“我保证你在这三天一定能学到东西。去吃晚饭吧，说不定要通宵。”
陈导如此热情，苏薇也不好意思再推诿，调皮的耸耸鼻子：“可以吃饭吗？刚刚导演不是让我体会饥饿的感觉……”
陈国辉说：“还贫嘴，不吃饱怎么有力气练台词？”
白天被杨雪莉毁掉的心情彻底好起来了，对导演来说，对美妙的事情一是碰到好剧本，二是碰到好演员，完美。
交代完这边，陈国辉还要拍下一场戏，苏薇不敢打搅他，主动退到一边。
助理笑眯眯的跟了上来：“陈导亲自给你讲戏，这可是主演才有的待遇。”
苏薇笑了：“多谢您的引荐。”
“哈，你太客气了，”助理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小姑娘可真是懂礼貌啊！“晚上加油！陈导很看重你！”


第8章　演技实力

晚上在片场不见杨雪莉，苏薇才确认自己顶了她的角色。陈导看重她，她也绝不能辜负了他。趁着短暂的开拍前的时间，她拿着剧本钻研起角色来。她这个角色，戏份不多，只存在于男主角……也就是秦朗的回忆里。情窦初开的秦国公主，迷恋楚国质子，为了让质子出逃，公主不惜窃取宫廷地图以及国土图赠与他。这份地图成了灭国的利器，质子带兵杀回，家园残破，公主对国家满心愧疚，于城头上跃下而亡。这是一个卑微的暗恋者。
秦朗换了古代戏服，回头看见苏薇在专心致志的研读剧本，会心一笑：“你应该很难把握这个角色吧？”
苏薇将视线从剧本挪到他身上：“什么意思？”
他一身英气的戎装，身姿挺拔，眉眼俊朗，颇有古时王侯将相之风，苏薇不由多看几眼。
秦朗一本正经说：“公主绝色，只有别人暗恋你的份，怎么可能暗恋别人？”
“噗……”苏薇被他逗笑了。
秦朗也跟着笑，她笑的清澈如水，他居然会觉得心情很好。
苏薇以前有过拍摄短片的经验，拿捏公主的角色轻轻松松。又因为没有真正演过戏，相较于模式化的表演，她更添一份自由随性。陈国辉很欣赏苏薇的表演方式，接下来的几天，他毫不吝啬的指点苏薇演戏，苏薇也很聪敏，一点就通，一条即过。
第三天半夜四点，她顺利完成了全部的拍摄工作。
收工的时候，片场只有寥寥几个工作人员，大家都疲乏不堪，互道晚安。
陈国辉拿着苏薇这几天表演的片段反复的看，就在苏薇准备换下戏服时突然说：“等等。”
苏薇说：“陈导？”
陈国辉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苏薇，你和秦朗加一场跳楼后的戏。”
“不都死了么？”秦朗已经脱下了甲盔，听到这话很意外。这部戏的剧本是陈导自己编剧，他一向不喜欢别人改动他的创作，平时演员改动一两个台词他都要发火，现在居然主动要加戏？
“垂死之死你赶过来，两人临终前的对话，你们自己发挥。”陈国辉简单的说。
助理一听乐了，精神也打起来了：“你俩还不快点，导演要给你们加戏。”
苏薇和秦朗对视一眼，这几天频繁的对手戏他们已经相当有默契了，简单的沟通几句，马上开演。
秦朗策马城下，入目是一片绯红。
跌落在地上的苏薇，红色的衣袂，红色的血，像是盛放在大地的一朵玫瑰。
马蹄僵滞，归人缄默。
他缓缓踱步到她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冷冷看着她。
这是他不爱的女人，有一点点利用价值而已。
苏薇只剩垂死的一口气，呼吸像是一直折翼的蝴蝶那般小心翼翼，胸口微弱的起伏着。
导演示意看呆了的摄像将镜头拉近，锁定苏薇的嘴唇。她鲜红欲滴的唇沾染着叶露的水泽，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镜头上移，定住动人的双瞳，月色如水洒入眸中，盈盈脉脉的双瞳倒映着秦朗英俊的脸，一眼，便是一个世界。
太美了！摄像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苏薇身上多处骨折无法动弹，乌瞳艰难的转动，就这么望着居高临下的秦朗。
高大的他立在月光下像是一尊高贵的神像，他穿的这身戎装，正是他们在赛马场上初遇的那一身……
“呵……”
苏薇忽然扯起嘴角，苦涩的笑了起来，当初是她，一意孤行赴汤蹈火，结果赔上家国的热血，成为他建功立业的勋章！
她的眼角沁出晶莹的泪珠，打湿白色的脸庞，被露水沾染的黑色发丝丝丝缕缕的沾染在白皙的脸上，星空下的悲恸。
绝望从镜头里一直渲染到镜头之外，拍摄场地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呼吸着，全神贯注凝视着镜头里的画面。
这一刻，摄像机、工作人员都消失不见，只剩断壁残垣，绝望等待的旅人，和在生命最后一刻赴约的归人。
双目交接，秦朗的眼神慢慢开始融化，像是落叶化开在了春水里。
不应该的，他很清楚，她是仇人；他更清楚，他不爱她。
可是他的心，在烧；像是深埋在土地里的种子，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