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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蝶-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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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竟然可以打破他的意志?
作者有话要说:
☆、寂寞沙洲冷
括苍中意夕玥送来的香,柔荑便体贴地让婢女分出一些送到熙风堂去。这日柔荑遣人询问,得知括苍晚上宿在燕楼,想到燕楼没有这香,立刻让采珠送过去。她正沐浴完毕准备就寝,采珠刚好从燕楼回来。
“王妃,杳碧说王爷吩咐过不要这香,我只好拿回来了。”
柔荑拿起她手里的纸包奇怪地问:“他不是喜欢这香吗?难道香闻多了也会腻?”柔荑嗅了嗅从缝隙里散发出香气的油纸包。
采珠只好附和:“大概、大概吧。哦,还有,听说王爷今天还召了医生。”
“他病了啊。”柔荑当即想应该去看看他,但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中衣,而且这个时辰,恐怕他已经休息了,那还是明天去看他比较妥当。
浣纱去打听了一下括苍的病况,括苍的婢女却说他没什么毛病。柔荑趁着括苍午休的时候来到熙风堂。东阁门窗紧闭,原本应该在门外把守的童仆也因为天冷不知躲到哪里偷懒去了,这正中柔荑下怀。她悄悄推开房门,括苍休憩处在楼上,柔荑蹑手蹑脚地穿过厅堂,踏上楼梯。
二楼的香炉就摆在正对楼梯的几上,柔荑小心翼翼地走到香炉边,闻了闻,果真不是她送给他的香了。柔荑转身走向室内,括苍躺在窗下的紫檀木贵妃榻上,身上披着宝蓝鱼纹锦被。柔荑慢慢走近,无声无息地坐在脚踏上,端详着他的睡颜。
他的脸色看起来是有一点枯黄,不过睡得尚且平静。柔荑不忍心打扰他,枕着手臂靠在他身边,一阵舒缓的香气飘荡在空气里,打着转儿,钻进了柔荑的鼻孔里。柔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面容,心灵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宁,而那张脸,在沉重的眼皮下,逐渐模糊。
“王妃、王妃?”
谁在推她?柔荑打着哈欠,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括苍!他坐在贵妃榻上,锦被盖到腰腹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把她从深重睡意中唤醒的是童仆,遵命把王妃喊醒后,童仆胆怯地站到一边,看着那对身份高贵的夫妻。柔荑尴尬地笑笑:“你醒了啊。”
“你怎么会睡到这里来?”括苍开口,语气疏离。
“听说你病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特意挑了你休息的时候来,也没敢惊动你。”柔荑解释了一番,怯怯地问,“你是被我吵醒的吗?”
括苍摇头:“没有。这种安神香,效果太强,我都需要小童来叫才会醒。”
既然他先提到了香的事,柔荑顺水推舟地问:“你不喜欢我送的香?”
括苍似乎咬住了下唇,片刻,徐徐道:“柔荑,我没有惩戒你,一是看在世子的份上,二是家丑不可外扬,不想腾兰王室成为天下笑柄。我不是纵容你,是要你好自为之,不要试图再耍把戏。”
柔荑一如既往地一脸天真地看着他,她尝试再用自己的无知去融化括苍,然而括苍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放松。柔荑失落地爬起来,撇了撇嘴角:“你就是不给我好脸色看,就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就是不喜欢我送你的东西。”说着每一句话,眼泪都似乎要忍不住掉下来。括苍没有出声,柔荑偷偷瞄了一眼,他面无表情地靠着围屏,好像正看着她,又好像只是看她身后的某个物件。他不会来安慰她,更不会对她道歉。柔荑气愤地在墙边的坐榻上坐下,也不作声。
括苍终于问:“你坐在那里干什么?”柔荑不理他。括苍下榻,由小童为他穿上外衣:“那你就一直坐在那儿吧。”
腿麻了,她就伸直双腿;腰酸了,她就在凭几上靠一会儿;想睡了,就推开凭几趴在墙上睡。柔荑坐了整整一下午,睁开眼睛的时候,满室都是橙色的晚霞。柔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走到窗前,推开窗门,突然想起括苍这时候应该已经离开熙风堂了。柔荑匆忙跑下楼,果然,厅里空无一人,大门也紧闭着。
该不会把门也锁了吧?柔荑吓得赶紧去开门,幸好,门一拉就开了。站在门边的小童一惊,立刻低着头说:“王妃快走吧,小奴要锁门了。”柔荑迈出门,又回过头来问:“王爷什么时候走的?他说什么了吗?”小童挠挠脑袋:“王爷走了也就是一刻钟的事,他让小奴把门锁了……王妃还在楼上呢,小奴哪里敢锁?”柔荑心里一凉,他竟然让小童把她独自锁在屋里?
含光呼天抢地的哭声从楼下一路响到她的寝室里,柔荑拿两床锦被蒙着头,也被吵得头痛。“叫她别哭了!”柔荑拉下锦被大声吼道。乳母抱着含光刚刚走到寝室门口,吓得把已经抬起来的脚缩了回去,含光怔了怔,“呜哇”一声更哭得跟山崩地裂似的。
柔荑忍不住从床上跳起来:“你到底哭什么哭!”
乳母一边抱着含光一边不住地道歉。采珠急急忙忙跑过来解释:“王妃,王女摔了一跤,把门牙都磕掉了。”
柔荑一愣:“怎么摔的?医生看过了吗?”
“在台阶上摔的。医生看过了,没有其它什么伤。医生说,牙是会长出来的,疼是没办法的。”
柔荑松了口气,坐在床上:“那还哭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我什么办法都没有,去跟她爹哭去。”括苍有很久、很久不曾来看过他们了,连世子都不再来探视。柔荑除了发脾气,一点办法也没有。前几天不停地发脾气,发累了,这几天就整日整日闷在被窝里。柔荑想了想,又让乳母把含光抱到身前来。含光畏惧母亲,在她的怀里便不哭闹了,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硕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滚。
含光才忘了受伤的疼痛,在母亲寝室里玩耍起来,内府总管就来求见。内府总管进来时,柔荑仍然没精打采地坐在床上,表情木然地看着玩耍的含光。总管皱了皱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眉毛,向柔荑行了礼,立刻进入正题:“边界就要开战了,王爷为了筹集军费,下令大小官员都要捐钱捐粮,王府自然不能吝啬。太妃遗留下来的首饰都被王爷下令拿去变卖了,夕玥夫人也表态会捐出嫁妆的三分之一来。王妃这边呢?”
心不在焉的柔荑只听到“夕玥”两个字,嗤声道:“夕玥干什么,关我什么事?”
总管像是喉咙里梗了一只苍蝇那么难受:“王爷说了,您是腾兰王妃,理应为腾兰女性的表率。王爷问,那五十副水晶帘王妃可玩够了?玩够了就拆下来吧。百姓贫苦,王妃不应如此奢侈。”
柔荑瞪大了眼睛:“你要拆我的水晶帘?”
总管低下头不看她:“是王爷的吩咐。王爷知道王妃积蓄不多,特意嘱咐只要将五十副水晶帘拿出去变卖,王妃就不用再捐什么了。奴婢明天带人来拆水晶帘。”
柔荑愤怒地指着她道:“你说什么,我答应了吗?不许拆,我不许你拆!”眼看柔荑就要冲上去,浣纱、采珠连忙走到她身边,以防她突然袭击总管。
总管看到两名婢女都已经做好了拉人的准备,底气便足了一些:“是王爷的吩咐。”
“水晶帘是我的,谁说了也不算。”柔荑高声喊道。随后声线又恢复了正常:“他如果要,让他自己来跟我说。我没听到的,都不算数。”
总管颔首:“奴婢会转达给王爷——奴婢明天带人来拆水晶帘。”
浣纱担忧地瞅了眼柔荑,她神色平静地抓了抓头发:“哎呀,这么脏了。浣纱,给我准备沐浴。”拆走她的水晶帘,这么大的事,总要亲口来跟她解释一下吧?总管都已经把她的话听明白了,今天他应该就要来的。
昏黄的光晕,模糊的镜面,镜里镜外,两副绝世的容颜之间,罩着一层蒙蒙薄纱。有时候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柔荑也会感叹世上竟会有如此美丽的人。纤长的中指蘸上一撇胭脂,凑到唇边小心翼翼地抹开。镜中的红颜,更加光艳动人。
采珠推门走进来:“王妃。”她踌躇在远处,不敢上前,她低着头,声音都在颤抖,“王爷近日都宿在军营,回不来。”
那一瞬发上的步摇都停止了摇晃。柔荑的脸变得格外僵硬而且没有血色,只是在浓浓的脂粉下,看不出她原本的黯淡。他在军营,不回来了。他还在生她的气,虽然她不清楚为什么。“明天,水晶帘就要拆了。”柔荑喃喃道。她今夜穿得这么漂亮,就想在水晶帘还在时,再为他跳一支舞。毕竟,他应该是喜欢看她跳舞的,尤其是在那一片如梦如幻的水晶帘中。柔荑起身往门外走过去:“不来就不来,反正我做什么他都不喜欢。采珠,把酒菜给我搬上来,我自己吃。”
采珠忙着收拾酒菜,刚走到楼梯边的柔荑忽然又回首,看着房门内的采珠:“去把易行叫来。”
手里的筷子掉了下去,采珠手忙脚乱地去抓,还是没能挽救另一根筷子,它掉到了地上:“现在天快黑了,易行大人是外朝官员,不能进后院的。”
“这里是后院吗?”望仙台本就是王府内外院的分割点,不似后院其它建筑那样被高墙阻断。
采珠急得要哭出来:“王妃,您怨恨王爷,也不能这样啊。”
柔荑的目光变得狠戾:“一个时辰内见不到易行,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王妃你是在把奴婢往死里逼。”采珠抹着眼泪说。
“那你别死,我去死好了!”话音未落,柔荑头也不回地跑上楼梯。采珠看着她消失在楼梯的阴影里,垂下头痛苦地盘算起来,王妃应该不会真的跳下去,可她毕竟是王妃,难道可以不管不问吗?
作者有话要说:
☆、曲终人不见
望仙台的西侧有一个隐蔽的角门,平时膳房送菜时用,连着一座长廊。采珠在长廊的阴影里脚步匆匆地走过,来到角门前,警惕地四下张望。确定没有可疑的人后,她轻轻推开原本就留好的门:“易行大人请。”
一个黑色的影子缓缓在阴影里移动,经过采珠的面前踏进门内:“采珠姑娘——”正在偷偷摸摸关门的采珠吓得跳了起来,易行拍了两下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采珠嗔怒地斜了他一眼。易行继续说:“我是想问,王妃——为什么要见我?”采珠轻轻“嘘”了一声,转身沿着走道进去。
柔荑点上了屋里的每一盏灯,几百簇火苗将望仙台的三楼照得亮如白昼。孤单的背影立在露台门内,她把衣领披在手臂中段,长长的大袖拖在红色地毯上,如同孔雀的尾巴闪耀着光辉。
易行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房门处。扰乱视线的剔透的水晶,柔荑簪尾炫目的金叶,都没能打乱他的目光。她的背影就在那里,在黑暗与光明的中间,在寒冷与温暖的交界,每一次她的出现,都强迫他作出一个最不愿接受的选择。易行静静地、静静地凝视,他知道能够这样凝视她的机会不多,也期望时间若能在这一刻停止,不要再迈出向前的脚步。
柔荑突然肩膀一抖,轻声打了个喷嚏。
“参见王妃。”易行紧接着出声。
她回头,看着他,却隔了很久才叫出他的名字:“易行。”易行浅浅笑着,她转身似乎想走过来,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摇晃。眼看她时刻都要摔倒的模样,易行自行向她走过去。
脚尖踢到了一只酒盏,易行低头,看着那只空盏从自己脚边慢慢滚走。他向前两步,弯腰捡了起来:“王妃喝醉了。”他顺手把酒盏放回案上。
柔荑摸着一串水晶说:“易行,你看,这水晶多美呀。括苍却要把它拆走。”易行抓起一把水晶,假装欣赏。柔荑看着水晶表面怪异的人形笑了:“你是谁?你是谁呀?这人多美呀,括苍却不要她。”一行珠光在她的脸颊一言而过,易行一怔,定睛细看,又不见任何痕迹,原来,只是水晶投射的一道光。
她慢慢蹲了下来,在易行的面前,抱着自己的手臂。“来安慰我,易行,我们不是朋友吗?”她哽咽着说。易行僵硬地站在原处,隔着一片晃晃悠悠的水晶帘,沉默地看着她黯然落泪。她看起来很天真,原来,有些事情,她也明白。“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我那么喜欢他,可是,我觉得他对世子的喜欢都比我多一点。”
“王妃,大抵世上的男人,对孩子都会比对女人来得重视。”易行不是在安慰她,只是想教会她一些道理。
也对,就像爹爹更疼爱他们兄妹,而不是妈妈。可是柔荑还是想不通,括苍对自己的冷漠何以到达这种地步?她以为她主动一点就好了,可是她越主动,括苍越抵触,她的自尊早就被伤得千疮百孔,只是用自信的外表勉强掩盖。柔荑蹲着呜咽,忽然坐了下来,嚎啕大哭。
易行慌得三两步迈到她面前捂住她的嘴:“王妃你不要出声,若是被人发现我在这里,我们两个都要遭殃了。”所幸柔荑神智还清醒,点了点头,易行观察了一会儿,见她确实不出声了,才把手拿开。
柔荑猝不及防地咬住了他的衣袖,易行一惊,明白她咬住衣袖,是为了控制自己不出声,便由着她去。柔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易行轻拍她的脊背,柔荑闭上眼仰起头,眼泪仍然像汹涌的洪水从她的眼角滚滚而下。
易行的左手绕过她的身躯,将她轻轻搂住,她的整个身体压在他手臂上,异常沉重。那感觉就像她自己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他俯首吻了柔荑的泪眼,柔荑的呼吸渐渐平稳。易行的眼睛迅速扫了一周,最后紧紧盯着敞开的露台的门。
楼内夜灯如昼,楼外夜色苍茫。这个时刻,整个广源城,都应该陷入了沉眠。但他知道有一个地方一定还很热闹,城东二十里的军营。括苍和腾兰的大小将领,近几日几乎都聚集在那里,商讨防范阗民和曲霞叛军的对策。新近升任广源守备军指挥使的易行的职责是巡防广源,因此不在那营中。
易行把她安放在席上,灯光、水晶、泪光,在柔荑的眼眶里交相闪映,逐渐化成一片泛着金色光芒的彩云。“明天这些就都没有了。”柔荑突然说话,易行抬头看了她一眼,“在这里好是最有趣的,因为每一颗水晶里都有我们的影子。就算我们忘记了,它们也会记得我们最好的样子。他居然舍得,把它们卖掉。”
柔荑叹了一声气,接着说:“他说的话我都听。我只是希望,在这些水晶面前,再跟他好一次,可是他拒绝了。”柔荑抓住易行的手,移到自己的胸前,“易行,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面都碎了。”易行抓不到她所说的东西,他的掌心里只有她丰满的胸脯。柔荑捧住他的脸,她的目光仍然是朦胧的,甚至看不清水雾那边到底是谁:“如果就这样白白地走了,它们也会很遗憾的。那就让它们记住我们的影子吧,反正没有人会看到。”
她的美丽第一次如此凄凉。易行忽然觉得有点冷,他起来走向露台,把门关上拴好。柔荑单手支起了上半身,在暖融融的烛光中,面庞和胴体仍然是雪一样凄清的白。失望,易行的心里有些许难过。
柔荑的目光追随着一串水晶摆动,忽而露出笑容。透过这串水晶底端的一颗大的雨滴形水晶,她看到易行变形的身体:“我看到你了,易行。”易行心头的难过被冲淡了一点,他向柔荑走去,并不知道柔荑是在通过那颗水晶观察着他。
“一定是惩罚吧。”她说,“我背叛了女神,伤害了族人,一定是女神对我的惩罚。我注定不会被括苍喜欢了,就算我有世界上最美丽的房子,也只能一个人在这房子里伤心地哭泣。他在利用我,对不对?”括苍的所作所为,站在易行的立场看,并没有错。但是,也没有什么能比这样更伤一个女人的心了。他在利用她,利用她逃出山寨,利用她生育后嗣,利用她消灭夷人。“我很傻吧?”
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易行的心,越抓越紧,直到他心痛得如刀绞:“如果王妃都知道,却还这样做,那才更傻吧。”
柔荑苦笑了下:“可是这样他会对我好。”
易行沉思了片刻,决定说出更残酷的话语:“如果平定清凉山的战事进行得没有那么顺利,他会对你更好一点。”柔荑呆滞地望着他,不知是忘了还是哭够了,脸上的泪水渐渐风干,只留下几条斑驳的痕迹。易行摸了摸她的头,就算不如别人看到的那样笨,与这尘间的人比起来,从深山中走出来的她,还是太单纯。
母亲说如果对一个人很好,就算那个人曾经不喜欢你,多少也会有感动。这个道理,被柔荑在很多人身上验证了,但是,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不会感动的人。“我曾经梦到一个和括苍一模一样的小人,拿着一把刀一直捅我的心脏。我的血流得满地都是,但是我还没死,我就亲眼看着,他一下、一下把刀捅进我的心脏。”这是柔荑做过的最可怕的一个噩梦,可怕在于,那种痛是那么真实、清晰,如果不是清醒时能摸到自己完好的胸口,她好几次以为那是真的。“这个梦里还有女神,女神的头颅在我的前面一直飞啊飞啊,她说,这不是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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