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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山-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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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连着三年没开过。
后来胡唯调到雁城,办公室里光秃秃的,他总觉得差了点意思,就把它搬到了单位,一直照料着。
他办公室又是阳面,过了大概两个多月,转年开春,竟然开花了。
开花时,通讯连有个女干事来他这屋里送文件,看见窗台,眼睛一亮:“这是谁的花啊?”
胡唯翻开文件,浅笑:“我的。”
女排长喜欢地摸摸:“哟,莲瓣兰,从哪里搞到的?”
胡唯拧开茶杯盖儿正要喝水,闻言侧了侧脸问。
“叫什么兰?”
“莲瓣兰啊,我家里就有一盆,不过没你这个好,可也花了十几万。”
小胡爷一口茶水差点没烫的吐出来,呲牙咧嘴扒着嘴唇照镜子,口齿不清地问:“多少?”
这女干事家里条件很好,父母做生意的,只因一心有个从军梦,才到部队通讯连当兵,去年提干才被借调过来。
十几万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花了十几块钱。
看见胡唯这么大反应,噗笑。“你不知道?”
小胡爷从自来水管接了杯凉水,呼噜噜漱口:“现在知道了。”
“这花是你的吗?”
“我妈的。”
女干事听了这话,将胡唯从头到脚看了一番,心想:没看出来,他平常也是深藏不露哩。
从那以后,她总是找机会在胡唯办公的这栋楼里办事,和他说几句话。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个胡唯的本家,胡萌萌,对小胡干事有了点别的心思。
晚上吃完饭自由活动,胡唯去操场跑步,跑的满身是汗,胡萌萌就站在树下等他,给他递水,拿毛巾。
同事看见故意恶作剧,齐声喊:“又来了噢——!”
胡萌萌一跺脚,高跟鞋在沙地上踩出个坑:“起什么哄啊!”
“你这心里素质不行啊,想在部队找对象,还不想时刻接受同志们的监督?”
胡萌萌气的脸红,跟胡唯说:“你看他们啊!”
小胡干事拿起自己的水壶仰头喝水,把剩下的半瓶浇到头发上,甩了甩:“他们说的没错,这地方谈恋爱就别想躲人。”
“再说了,你不在通讯连里待着,总往操场跑什么啊。”
“我不是想……”
“别想,想错了。”小胡干事一屁股坐到水泥台阶上,两只手臂向后撑着身体,眼睛关注着对面踢足球的战况。“我家里没什么人了,我母亲去世好几年了,就一个爹,在医院当大夫,工薪阶层,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句话点破女孩心事。
胡萌萌觉得很没面子,将水甩进胡唯怀里,毛巾扔到他头上,扭身就走。
小胡干事咧着嘴笑,毛巾用力在头上擦了擦水,悠悠叹息。
他那去世的老娘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神通,给他留下这么个值钱物,还捎带手帮他招了个桃花。
可小胡爷想的很明白,金钱观大着呢,这东西只有换了钱,才是钱。
不换钱为留纪念,当个情趣,不管外头说它如何,你就只把它当盆花养,是生是死天注定。
可二丫不是啊!
这东西放在她这,快成了心理负担,不光因为它是个稀罕物,还因为这东西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你刚走的那几天,它都没精神了,我怎么照顾它都不行,可能是雁城夏天太热了,后来我去花卉市场换了肥,就慢慢好了。你说植物跟动物一样吗,也认主人?”
胡唯失笑,这让他怎么说?
他还是记挂着另一件事:“过几天给你找个房子,换个地方住吧。等大哥回来了,你找他玩两天,就家去。”
二丫不解,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这是撵自己?她又没给他添什么麻烦。念至此,二丫想起他那天和美人并肩上车的场景,又恍然大悟。
于是开始犯了倔驴地脾气:“我不回!我又不是来找你的,你凭什么赶我回去?”
“你不回,爷爷怎么办?”
“爷爷身边一大家子人照顾呢,我在,也帮不上什么忙。”
“雁城工作也不要了?”
“我那是什么工作?中介介绍四处跑活儿的,哪里都能干。”
“哪都能干面试人家怎么没要你啊。”
小胡爷这是心疼她啊,担心她一个人住这样的地方,背井离乡,亏待自己。
可二丫哪里理解,她以为他瞧不起自己,十分羞恼:“没人要我也没管你要钱花!你操什么心!我今天还赚钱了呢!”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胡唯更不饶她。他也不跟她吵,就慢条斯理的跟她掰扯:“那你能每天都碰上卫蕤吗?不知道好人坏人就敢上他的车,跟他走?”
他把自己批评的一无是处,二丫窝囊极了。
“你是我什么人?我哥都没管我,你管我干什么?”
“你刚才那么大嗓门喊我是你男朋友,这么快就忘了。”
“你才不是我男朋友,谁要跟你谈朋友,男朋友才不是这样的。”二丫忍着委屈不掉眼泪,金豆豆还是不争气地噼里啪啦往下砸。“你亲了我,就那么走了,也不认账,还在别的地方忙着泡姑娘。”
说别的,他都认,只最后一条,胡唯不同意:“我什么时候泡姑娘了?”
二丫吸着鼻子倒抽一口凉气,什么小胡哥!天下乌鸦一般黑!
“你还狡辩?那天我都看见了,就在街对面,你跟她从里头出来,她还上了你的车。鬼知道干什么去了!”
“我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去了问你自己呀,你问我干什么。”
胡唯明白她说什么了。
那天,他送和小春回家。
难怪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那才不是幻觉,她就在对面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呢!她不仅盯着自己,还记下了他的车牌号,刚才怕他不认似的,清脆倒出了那一串数字。
秃瓢大爷躺在家里床上,用大蒲扇赶着蚊子,听见隔壁屋里争吵,搂着自己养的猫顺毛,自言自语:“六宝,听见没,小恋人儿才见面就吵架。”
猫儿乖顺地让大爷摸着,瞄瞄两声。
“年轻人呀——”大爷在床上翘着二郎腿,阖眼静听。
“憋回去。”
二丫不听,自己哭的正起劲儿,边哭边想,她现在能理解自己在雁城时,认识的那些大姐为什么跟自己说家长里短的时候总喜欢掉眼泪。
她那时只觉得没出息,有什么可哭的呀,你老公,你孩子不爱你,就自己爱自己呗,现在想想,这哭也不是软弱表现,是一种情感发泄,发泄出来,困了,倒头就睡,睡得还香呢。
哭的有点渴了,二丫正想什么时候收摊儿。
拉了一张板凳,坐在她对面的胡唯一伸手,二丫以为他要打她,下意识向后一缩。
一张纸巾捏到她鼻子上。
他朝她努嘴:“使劲儿,鼻涕快吃肚子里了。”
二丫也没客气,就着胡唯的手重重擤鼻子。
把花脸擦干净了,二丫还跟他指着桌上的暖瓶:“你给我倒点水。”
胡唯站起来,翻过一个倒扣的玻璃杯,倒了半杯水递过去,二丫接过来咕咚咕咚喝干了。
一时屋里安静,只有呼吸起伏。
胡唯重新坐在小板凳上,弯腰凑近她认真问。“不再哭一会儿了?”
二丫摇摇头:“不哭了,哭累了。”
胡唯又往后倚了倚,和二丫拉开一段距离:“哭累了那就听我说,你那天见的那人,叫和小春,是……是我以前在虬城住着的邻居,我记不住她了,见面就聊了一会。还有今天和你在一块的,卫蕤,我们仨从小就在一起。”
这时的二丫,还完全不能理解胡唯所谓‘记不住’是什么意思。
她认为,是老友相聚叙旧。
二丫鼻头红红地,有些憨愣:“那,你在虬城找到你爸爸了?”
胡唯不瞒她:“见过一次。”
哦,见到爸爸了,找到了小时候的朋友,那,就算是回家了。
人一旦从一个地方离开到另一个地方生活,会潜意识把离开的那个地方划为心里的归属地。
归属地,是个不愿意让人离开的地方。
想起这,二丫又有点惆怅,垂眼看见他放到膝盖的手,一道不长不短的伤疤。
“你的手怎么了。”
胡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又转了转,换了个角度不让她看见。“没怎么,磕了一下。”
“缝了针?”
“没几针,早拆了。”
“咱俩这样算什么呢……”二丫烦恼地拄着腮帮子,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你亲我,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我说的话让你找到了共鸣,你可怜我,觉得是一种心理安慰,有的时候,人是很难分清楚究竟是喜欢还是同情的。”
“我小时候在晖春幼儿园想妈妈的时候就哭,我们班的杨健健看见我哭,就问我怎么了,我说我想妈妈了,他就蹲着陪我,给我擦眼泪,还亲了我一下。我知道那个叫同情。”
啊???
胡唯意识到事情不大对,“他亲你哪儿了?”
二丫指指自己的脸。“这儿。”
“亲过几回?”
“就一回。”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想好了,到底几回。”
“就一回……”二丫有点抹不开,“后来他妈妈去外地做生意,就带他走了。他还给我一堆玩具送给我让我玩呢。”
胡唯深吸一口气,试图把她这个观念纠正一下。
“这个,喜欢和同情还是有区别的。”他咳嗽了一声,像给她上课似的。“你看啊,你在路上看见乞丐,你会同情他们,给他们钱,或者心里不落忍,给个拥抱。但是你会亲他们吗?”
二丫迟疑着摇摇头。
小胡爷摊了摊手:“所以啊。”
“所以你喜欢我才亲我。”
“对。”
“那你之前也这样对过别人吗?”
小胡爷认真回想了一下,有点遗憾:“没有。”
二丫郑重地点点头:“我也没有。”
“很好,至少在起跑线上咱俩是一致的。”
“嗯!”
“那你到底是不是因为想找你哥哥才来虬城的?”
“不是,我想来找你问个清楚。”
一哄一骗,二丫把心里话抖落个干净!
“你看,现在问清楚了,就回去吧。你一个人在虬城,身边没人照顾你,我多担心。”
“我有你啊。”
“我在学校不能总出来啊,时不时还得出趟差。你都找不着我人。”
二丫甜甜一笑:“没事!我就在虬城等你,你早晚有毕业的时候。等你学完了,咱俩一起回雁城。”
小胡爷暗中攥拳,眼底一抹浓浓地,化不开的撼动。
半晌,他拍了拍二丫肩膀:“杜豌同志,前路艰难,孤入敌营,组织时刻担忧你的安危。”
二丫也重重地回拍他:“战友放心,我将不畏牺牲,不畏艰难,还望你时刻牢记原则,坚守战地,捍卫家园!”
两声齐齐地。
“我保证!”
“我保证!”
指针就要指向十二点,胡唯说:“我得走了。”
二丫理解地摆摆手:“走吧,让人知道你不在,该挨罚了。”
送胡唯到门口,锁好了门,二丫趴在屋里的窗户上望着他夜色中的背影。
走了两步,胡唯忽然回头看她。
二丫脑门抵在玻璃上,因为呼吸,一团雾气在她脸前氲开,让人看不清面目。她笑着在跟他说再见。
这个笑容,是之后很多年小胡爷在广阔天地、巍峨高山、白雪冰川上每每想起,都觉得似乎也不是那么寂寞的笑容。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温风至
卫蕤这几天情绪很低落, 非常低落。
和小春去他家里的时候他正抱着枕头在沙发上哼唧,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真丝睡衣,光脚, 人缩成一团。
和小春摸摸他额头:“病啦?”
卫蕤一偏头, 烦躁地躲开:“别碰我, 心里烦。”
“你心烦什么啊,这时候, 不该在哪儿快活着。”
快活?你以为卫蕤不想哪?可外头风言风语把卫总监喜欢跳广播体操的事都传遍了, 他哪还有脸出去。
人家传, 卫总监之所以这么热爱体操, 是为了缅怀青春;再传, 就变成他学生时期有个深爱的姑娘,没得手,以至成人后专盯着学生妹下手。
那天他去泡吧带在身边的人,就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再往下说, 就难听了。
那天他去玩儿,女老板掐腰用小手绢扇风,笑的谄媚:“您看还要不要?”
卫蕤嫌她身上的味儿呛鼻子, 厌恶离远了点:“要不要什么?”
“我们这的特殊服务啊,依据不同客户需求定做的工装,新来了一批校服……”
卫蕤倒抽一口凉气,原来外头传的这都是真的啊!
当晚兴趣全无, 卫蕤回家扑通扑通摔枕头, 让你毁我清誉!让你坏我名声!打死你, 打死你。
从那以后,连着一个星期卫总监都没出过门,活像个养在深闺里的大姑娘。
和小春见卫蕤不搭理她,自己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拿起茶几上卫蕤的苏烟,啪地点燃了,独自吞云吐雾。
“今天三台手术,快累死我了。”
卫蕤有气无力地哼哼:“你说你那些患者,知道你私下里是这个样吗?”
和小春伸脚蹬了他一下:“我告诉你啊,这是两码事,我在医院清醒着呢,医生就不是人了?医生还不能有自己的私生活了?你知道我天天剖肚子,心里压力多大吗。”
“不过你说的也对。”小春儿恶狠狠又吸了一口,把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这是最后一回了,以后,再不抽了。”
卫蕤打起精神,迅速坐直了。“要戒?”
和小春漫不经心端详着自己的手:“戒了,本来也没什么瘾,再说将来要是结婚成家,当着男人面嘴里还叼根烟,多不像话啊。”
卫蕤一语道破:“你不如说,你怕胡唯不喜欢你这样。”
小春儿一头浓密乌黑的卷发,几缕落在脸侧,明艳又动人。
卫蕤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好言劝她:“春儿,要不……就算了吧,他对你没那意思,何必强求呢。”
“他对你说过?”
“说……倒是没说,但是我知道,他在雁城有人了。”
和小春一把紧张拉住卫蕤:“你知道?你知道多少?是谁?干什么的?在一起多长时间?”
卫蕤呵呵笑:“你当我是私家侦探哪,什么都知道,只是聊天时说过那么一嘴。”
“嗨,这事儿……顺其自然呗。”和小春又重重倚回去,玩着指甲。“她现在又没在雁城,俩人见不着面,还能追来不成。感情这东西,总是要培养的。”
卫蕤玩着电视遥控器,探寻地望着小春儿,像开玩笑。“哎,这么着吧,我牺牲一下自己,去帮你把他搅合散伙了。”
和小春顶精明,满眼嘲笑:“少来,你不是不知道那人是谁吗?面都没见过你就能牺牲自己?无利不起早吧。”
这话说到卫蕤痛处,他跳脚:“和小春多少年前那点破事你记在心里没完了是吧?不就着了场火吗?我欠你的我活该豁出命去救你?你是家里心肝肉,我就不是了?再说了,那时候我冲上楼能干什么啊?我没胡唯胆儿那么大!我没他那么鲁莽!我就是怂了,怕了!这么多年今天你就给我个痛快话,咱俩这疙瘩能不能解开,解开,咱俩一辈子朋友,将来你不愿意将就找不着合适的老死病死我卫蕤给你送终;解不开,你也别跟我在这儿勉强自己,大不了再也别联系。咱俩就当谁也不认识谁。”
一口气撒出来,卫蕤心里这叫个痛快。
他跟小春儿的关系似家人似朋友,两人无话不谈,亲密无间,像从一个娘肚子里钻出来的双胞胎,可,这关系在外界人眼里,总是有点畸形的。
两个未婚男女,天天厮混在一块,手不拉,嘴不亲,说是好朋友天天勾肩搭背,卫蕤一个男人倒是无所谓,这让小春儿的名声多难听。
他这么多年处处照顾她,帮扶她,不就为了赎心中那点愧。
可这愧疚说到底,也不是卫蕤的错。他认下,是情分;不认下,拍拍屁股假装陌路,也是本分。
和小春被骂傻了,卫蕤从来没有愤怒对自己说这么多话的时候。眨眨眼,神经粗的小春姑娘一愣:“你生气啦?”
“别生气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懊恼抓抓头发,“我不是怪你当初没救我,就是句玩笑,要不你说,你一个银行放贷款的,我一个接生婆,咱俩有什么共同语言啊。不就仗着小时候那点情分才——”
“什么事一次两次行,总挂在嘴边开玩笑那就是心里歧视!就是瞧不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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