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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山-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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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唯妈妈那时已经与他爸爸离婚了,也没道理继续住在他爸爸分的住房里,知道儿子为了救人被砸进了医院,没过多久,就收拾行李带着他搬走了。
当时,胡唯被砸了之后……
确确实实躺了好几天才醒过来。
听说,他醒过来以后,忘了自己学校在哪,老师是谁,连为什么躺在医院都忘了。
难怪,他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很陌生,不是时隔多年记不住了的那种陌生,像是从来不认识他这个人似的。
现在这么一想。
搞不好因为那次火灾,他把小春儿忘了也说不定。
烟灰烧的老长,被风一刮,卫蕤呛了口风,咳嗽着回了神。
卫蕤蹙眉深想,改日,倒要带着他回他以前住过的地方看看,把他这些年的事情打听个清楚。
当初,怎么就和他妈妈走的那么仓促。
他在雁城,又过的好不好。
……
八点半,众人归寝,是男学员宿舍楼里最热闹的时候。
洗脸的洗脸,铺床的铺床,看书的看书。
因为这个培训班的学员来自不同地方,都忙着串门找熟人。
营级的找营级,连级的找连级,在走廊遇上,互相敬礼代表部队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唉,你们那的老秦现在还在不在啦?”
“老秦?早不在啦,改建旅之后,两年前就转业了!”
“那宋博文呢,宋博文听说过吗?我俩同年兵。”
“没听说过这人啊。”
“啧,那可能是也走了……”
胡唯踏着这一走廊的寒暄声独自回到宿舍,一推门,对床的杜星星好像一直再等他,见他回来,蹭地站起来:“排长。”
星星是从广州来的,技术兵,上午来报道时两人见过面,因为是士官,见到胡唯总是对他‘排长’‘排长’地叫。
“赶紧坐下,屋里也没外人,你总这样咱俩往后可没法住了。”胡唯扯了扯衣领,刚要关门,一抬眼,发现自己桌前坐了个人。
关门的手一僵。
岳小鹏面容温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边放了杯没喝过的开水。
胡唯明白过来为什么星星这么拘谨了。
杜星星憨憨挠头:“首长已经的等你半天了。”
“我知道你来这上学了,前段时间不是各个医院在进行学术交流吗,之前下去过的这些部队医院借你们这儿的剧场搞汇报总结大会,我就过来看看你。”
岳小鹏这话不假,今天确确实实下午在这里有一场部队医院的学术汇报讨论成果会,不过散会了,他人没随着大客车走,直接留在了这里。
正巧这次负责搞信息化培训的主官认识岳小鹏,他以前当过对方的主治大夫,对方一直念着他医术精湛,十分尊重,两人就背手寒暄了几句。
起初,岳小鹏不知道这人现在在负责这事,在学校院里的人工湖边边散步边聊,岳小鹏出于礼貌,就问了一句。
“宋参谋长,您现在调到院校来了?”
“呵呵,没有,前段时间总部去各个军区搞调研,要调整新的训练大纲,其中包括培养新型电子作战人才,抽调选送上来一批人,我现在在负责这事儿。”
“哦?”
“怎么?
“我儿子在这。”
对方很惊讶:“在这班里?姓什么,叫什么,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儿子大了,我俩联系也少,他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听说,不知道跟您这个是不是一回事,叫胡唯,雁城军区来的。”
对方立即掏出手机问了一下,联系过后,和岳小鹏握了握手。
“你看看,也不早跟我说,我知道雁城来的有这么个孩子,不知道是你儿子,你放心,他在这儿错不了,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
岳小鹏谦和微笑,“别这么说,他在这里是给您添麻烦了,我也管不了他那么多,如果方便,我倒想去宿舍看看他。”
“也好长时间没见了。”
“方便,就在湖后头这栋楼。”
得了指引,岳小鹏找到胡唯的宿舍,在门口登了记,听他同屋的人说他出去了,就一直坐在这里等。
看父子俩面对面站着也不讲话,憨厚的杜星星以为是自己在这里不方便,于是挠挠头:“那个……排长,你们聊,我出去打盆水。”
“不用。”小胡爷单手抄兜,侧身拉开宿舍门。“也不早了,我送您回去,咱俩边走边聊?”
“那好。”
岳小鹏和杜星星礼貌的点点头。“孩子,再见。”
杜星星啪地立正:“首长再见。”
待父子俩一前一后出了这条走廊,杜星星扒着门框妈诶了好几声。
没看出来咧,这个雁城来的排长,爸爸还是个大官。
晚上的校园寂静有序,两人成行,三人成列。
岳小鹏和胡唯并排走着,朝着学校大门的方向。
“你……你继父的身体,好些了吗?”
“正在恢复,已经能走了,只是走的很慢。”
岳小鹏叹息:“这病不能心急,但总躺着也不行,适当锻炼锻炼还是可以的。我知道你在这,没别的意思,就想过来看看你,怎么说,也算到了虬城,周六周日休息的时候,可以回家里看看。”
胡唯侧脸在夜色中十分坚毅,沉默听着,没说话。
“你晚上是跟朋友出去了?”
“和卫蕤。”
“哦,你和卫蕤还有联系,那不错,我记得你俩是从两三岁就在一起玩的。你在雁城这些年,他总问我你现在怎么样,好不好。”
“不是你让他来找我的?”
岳小鹏一愣。“……可能是他从哪里听说了你回来。”
小胡爷不禁垂了垂眼,无限失落。
行到校园门口,一个出,一个回,父子俩再没有话。
岳小鹏走了两步,不忘回头嘱咐,说是嘱咐,其实是央求一般。
“如果你有空,休息了有时间,回家看看。”
回家看看。
这一句话,引得小胡爷想起某年春晚红透了大江南北的那首歌《常回家看看》。
找点空闲,找点时间,领着孩子,常回家看看。
生活的烦恼跟妈妈说说,工作的事情找爸爸谈谈。
呵,多讽刺的歌儿。
他大步流星往回走,走着走着,从春晚忽地想起了二丫。
她也是爱看春晚。
电视一放,盘个腿,抱着一盆草莓,跟着傻笑。
雁城。
虬城。
错综复杂的关系,那么那么多的人。
乱七八糟地在脑子里转着,搅的人心烦意乱。
小胡爷仰着头,忽然想吼两嗓子。
……
远在雁城地二丫,忽然打了个大喷嚏。
她盘腿坐在床上,正在和一盆兰花面面相觑。
下午她去花卉市场想买袋肥料,抱着花挨家挨户地转,转一家,老板看看花,就用异样地眼神打量她。
二丫搞得奇奇怪怪,终于在一个老板那里知道了原因。
老板抽着烟,眯眼坐在矮板凳上问:“你这花儿哪来的?”
二丫也很横:“你管我哪来的,问你有没有它用的肥。”
“没有,你这花,得去别处找。”
“哪找?”
这几天虬城下雨,这花有些耷拉脑袋,二丫心急怕它死了,这才着急出来找肥料想给它松松土。
“这样吧。”老板叼着烟,也不说去哪里找。“你这花养不好,寄在我这,我给你伺候,或者,你卖给我也行。”
一听卖,二丫护孩子似的又往怀里搂了搂,一双贼眼滴溜溜地转。“多少钱?”
老板看她是个不识货地,呵呵笑。“多少钱你说。”
二丫心想我才不说呢,你不开价,又这样盯紧我这盆宝贝,肯定有猫腻。她想了想,狮子大开口。“我这花是我奶奶传下来的宝贝,我留着不为别的,为了念想,我家里要是知道我把它卖了,肯定打折我的腿,你就说个实在价,合适我就卖。”
老板见她有出手的心思,一犹豫,重重拍大腿:“得,我是真想收,我给你这个数。”
他比个二。
二丫一皱眉:“两千?”
她这一张嘴,老板才知道她是真不识货,迭声后悔开高了,也没了跟她开玩笑的心思。
“姑娘,二十万!我是给你二十万!”
“你这盆是极品莲瓣兰,去年杭州拍卖会这一盆拍出了七位数的高价啊!!”
二丫嘴巴半张,盯着这盆从胡唯那间老房子里抱出来的花,心里轰地一声。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鹊还巣
如果有人告诉你,你帮人保管的这个东西价值千金, 而这个东西的主人不在, 你又恰好缺钱, 你怎么办?
那要看什么东西了。
一个很好解释它不见了的东西。
二丫愁苦地和那盆兰花面对面, 最后合掌朝它拜了拜, 嘴里念叨着:“别死啊, 千万别死……”
“我叫杜豌, 从某种意义上讲,咱俩也算同根, 我知道你刚来我这里有点水土不服,但是什么环境总是要适应适应的,你前头那位主人没在,你就将就将就我, 我保证按时给你晒太阳, 浇水, 施肥,像春天般把你呵护,别死, 别死。”
兰花枝叶向上高傲地舒展,翠绿纤细的身体,像一位遗世独立地美人在用她傲慢眼神睥睨着周遭与她不符的世俗。
二丫心里默默叹气,像供菩萨似的把她摆到自己卧室的窗台上。
一晃, 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捱过雁城的盛夏, 秋天如期而至。
杜希的生日也在这个月, 他身体恢复的很好,出院以后,又休养了一段时间,最近刚刚回到医院上班。
医院考虑到他自身情况,把他从原来的急诊调到医务处做主任,主管行政工作。
杜嵇山有意趁着他生日在家里组织一次聚会,一扫之前笼罩在杜家的阴霾。
陪杜希一起来的,还有老爷子极力邀请的苏燃。
他住在医院包括后期休养,都是苏燃在照顾,两个人的关系在杜家人眼里似乎有些心照不宣,干脆借着这次机会把话挑明了。
“老三,你住院的这段日子小苏没少为你操心,你看看,你是不是以茶代酒,好好谢一谢她。”
“要谢,要谢。”杜希端起一杯茶,郑重地和苏燃碰了一下。“小苏,这段时间要没有你,我也不能恢复的这么快,你受累了。”
苏燃被杜家一大家子人盯着,有些拘谨,连忙举起杯:“杜老师,别这么说。都是我应该做的。”
“哎,这话说的不对,哪有谁就天经地义该为谁做什么,人家对你没感情,搭着心血搭着时间白伺候你啊?”杜甘喝了一口白酒,辣的直咧嘴。“老三,你也别磨蹭,正好咱家老爷子,兄弟,孩子,全都在这,小苏照顾你这几个月,你得给人家个说法。”
给什么说法,杜希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他比苏燃大了整整一轮还要多,苏燃没结过婚,也没有孩子,跟了自己,是受天大的委屈。
两人都举着杯,要喝不喝地,被杜甘这一句话搅的十分尴尬。
“来,小苏。”杜希主动和她撞了一下,“还是要感谢你……”
杜甘立刻伸手拦着,不让两人喝这杯酒。“不行不行,光感谢不行,你今天必须在这跟苏大夫说明白了。”
杜希一哂:“你看,今天我生日,我说了算,你总跟着捣什么乱。”
“你管我这叫捣乱哪?”
杜希被这话将到这一步,看看家中这一圈人,又看看坐在为首的老父亲。
都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杜嵇山可是将这一句话发挥到了极致。
该他说话的时候说,不该他掺和的时候,就抿着嘴一坐,微阖着眼假装听不见。他不作声,就说明他也认可杜甘的话,也想往下看看杜希怎么做。
杜希笑一笑,镇静放下茶杯。
“那好,今天咱们家人都在,我也直说吧。”
坐在苏燃身边的,杜敬的妻子,也笑着按住苏燃的手,示意她放下杯,听听杜希怎么说。
“小枫走了以后,我那时对胡唯,对咱们家的人都说过,往后这半辈子我都不找了。这个想法直到现在也没变过。”
在座众人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我知道你们想说现在胡唯走了,我不该这么犟,我身边也该有个人,可这样做,对小苏不公平。我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结过两次婚,小苏呢,她没结过婚,也没有孩子,就这么跟我在一块,不考虑眼前,是不是也要考虑以后。”
“我七老八十那一天,让她怎么办?
“杜老师——”
清越干脆地声音打断杜希接下来要说的话。
苏燃执起桌上的白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
接着,在众人目光中,她给自己壮胆儿似的,仰头将酒干下。
一直坐在墙边默默无闻的二丫看她喝酒地动作,眼睛刷地亮了,这是女中豪杰啊!
“小苏……”杜嵇山担忧地半起身,“你这是干什么。”
白酒火辣辣地顺着喉咙烧进五脏六腑,苏燃抹掉嘴角的酒液。“老爷子,您别拦我,这杯酒我要不喝,剩下这话我也没法说。”
“杜老师,我知道你心里有前妻,我和你一个科室十年,我看着你和她结婚,看着你为她办葬礼,看着你一个人拉扯她的孩子,你嘴上不说,我心里为你不平!不光我,连咱们医院的同事都为你不平,你单身十年,我也追了你十年,我苏燃从二十八岁到三十八岁这最好的十年,全都用在你身上了。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天给了我你生病这个机会,现在你跟我说,你怕耽误我……”
情到深处,含泪哽咽。
有人递上纸巾劝她:“慢慢说,慢慢说。”
苏燃摆了摆手,“今天当着你这一大家子人,我也把话放这,别说你五十五岁,你就六十五岁,七十五岁,我对你这份心也不会变!除非你再找,要不,我就这么守着你。”
“好!”
冷不防一声老人叫好,惊的二丫一缩脖子。
杜嵇山激动地拍着巴掌,眼圈都红了。“小苏啊小苏……”
“今天你能说出这番话,不管我儿子怎么说,你是好样的。杜希积了八辈子德能有你这样一个愿意爱护他,照顾他的人,作为父亲,我很知足。”
“但是——”
“他杜希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格,你说都说到这份上,他不表示,他活该,他命里没这段福气,但是我们杜家人向来是知恩图报的,你对杜希这片心,我老头子记下了,你当不成我们家儿媳妇,我认你当闺女。以后你就是我们杜家一份子!”
这话说完,一家人心中呵笑,姜还是老的辣啊!
这不明摆着告诉杜希,你窝囊,我不怪你;你欠人家这份情,你老子替你还!
一时寂静,无人说话。
只有杜希垂在腿上的手握了又握,最后,拿起杯:“爸。”
“别叫爸,这杯酒你本来就是该跟小苏喝,叫我,你俩一块叫,你只说今天是领着媳妇敬我,还是领着妹妹敬我。”
杜希看了看苏燃,迎上她对他炙热期待地目光。
中年男人的手在桌下攥的青筋突起,杜希心一沉,有破釜沉舟的决心:“领着媳妇敬您。”
杜嵇山流下两行热泪,这就算把小儿子的婚事拍了板!颤颤巍巍地受下两杯酒,一改之前饭桌上的沉闷气氛。
吃到中途,说要把杜希的生日蛋糕端上来切,正逢杜希接了个电话,他低头看着电话号码,站起来示意家人:“你们先弄,我接个电话,回来吹蜡烛。”
这个电话似乎对杜希很重要,他走到厨房的阳台上,还关上了门。
平静了下心情,杜希接起来:“喂?”
电话那端的胡唯坐在某条宽阔马路上,似乎是刚从哪里回来,一身的训练服,声音沙哑。
“爸。”
“生日快乐。”
“哎,哎!”能在这时接到胡唯的电话,杜希倍感意外,激动地连连答应,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胡唯去虬城后自己和他通过几次电话,大多都是他打来的,问问他的身体,最近一次也是几个月前,他说要去集训,通讯设备上缴,让他别惦记。
“你在那头,都好不好?”
杜星星用矿泉水给胡唯冲着手上的伤口,又要拿棉球给他消毒。胡唯比了个手势,表示不要紧。“都挺好的,您在哪呢?”
“在你爷爷家,今天给我过生日,家里人都来了。”
胡唯低了低头,故作漫不经心的问:“杜豌也在?”
杜希没做他想:“在呢,丫丫也好几个月没见着人了,不知道在外头忙些什么,今天回来了,蔫蔫的,也不太爱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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