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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懊恼，有些焦急，又有些震惊，种种复杂的情绪酝酿在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面，就像往静谧的湖泊里投入了石子，向来只有笑意的眸子终于褪下他那轻浮的伪装，显露出冰冷的波澜来。
　　“你——”
　　秦宵直勾勾地瞅过来，我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说：“之前是我太冲动了，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松开我，居高临下地睨着我说：“你知道吗，那个地方阴气之重，常人若是进去了，严重会折掉十年寿命。”
　　我想起那片幽冷的湖泊，瞧着不像是阴气很重的样子呀？
　　想是这么想，但我还是被他唬出一身冷汗，“不是吧？！十年寿命啊？十年！哎哟早知道我就不进去了，十年够我吃好几千顿泡面了！”
　　这会儿我简直愁上加愁了，“那上次在长寿村那里呢？我擦，这我不是少了二十年了吗！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我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秦宵看了一会儿，总算哼笑了出来，他扶着我的肩令我转过去看着他，眉头微蹙，但眸子里却是暖意。
　　“骗你的。”
　　“……”
　　“但是，就算是假的，希望你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下次还有类似这样的事情的话，先为自己着想。”秦宵恳切地看着我，眸子里熠熠生辉，“真的，虽然当时你一脸不耐烦，而你的心情，我已经感受到了，很谢谢你。”顿了顿，他垂下眼睑，唇角略有些无奈地勾起，说：“不过，我很紧张，很惶恐，我不希望其余人因为我而出任何不好的事，我们已经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好歹也算是朋友，将心比心，你担心我，我又何尝不担心你？我也很感谢你能体谅我的诸多隐瞒，安定，对他人太过温柔，就是对你自己的刻薄。”
　　什么温柔什么刻薄什么的……
　　我被秦宵这番话说得老脸一红，像是头一次看到这人的真心似的一时手足无措。
　　这人不正经还好，一正经起来配合上他那张好看得天怒人怨的脸，简直荷尔蒙状态全开。
　　清咳几声，我尴尬地撇开眼神，“知道了知道了，好了该干嘛干嘛去。”
　　我忙退后几步保持安全距离，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一抬头秦宵已经笑意盈盈地看过来，只好掩饰地说：“你说这普通人进不去，怎么我就两次都进去了？这样的地方得有多少个啊……下次我避着走。”完了我又补了一句，“不对呀，之前那个地方你明明进去了。”
　　“之前那是因为我灵体分离了，到了兽王阵这个地方我不太了解，所以不能轻易这么做。”秦宵瞅了我一会儿，说：“至于有多少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你既然能进去，主要还是因为你是阴山册的主人吧？”
　　我猜也是因为阴山册，点点头，有些出神的在想事情，所以没看到秦宵眸中一闪而过的深沉与复杂。之后我跟他一五一十地把在里面发生的事情跟他讲一遍，总之，就是除了兽王以外，别的和上次在长寿村遇到的没多大差别。说完之后秦宵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然而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用轻佻的笑意掩饰了过去，要不是我瞟得快，还真看不见。
　　“也算是意料之中。”他笑眯眯地说。
　　也不知道秦宵到底想要从那个地方里面找些什么。
　　我心里打算着以后能帮上忙就帮他，一边听秦宵说：“兽王阵确实是有出去的方法，具体怎样我也不大清楚，倒是你，还真是惹麻烦的体质。”
　　秦宵一脸揶揄，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不是说好会带我吃香喝辣带我出去带我飞么？”
　　他无辜地摊了摊手，“话是这么说，其实我心里也没底。”
　　“那现在怎么办，那光不见了，你还要进去吗？”
　　“不用了，既然不见了，那就是没有了。”他惬意地呼了一口气，“来日方长呀……”
　　我出来就是为了找他，既然人找到了，我们便也没有继续留在外面的理由了，秦宵倒是一路用“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套说法安慰我，可我怎么瞧怎么觉得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算了，我也没有精力想太多。
　　说到底，其实是我饿了。
　　说来也神奇，何若蓉家里竟然还有一些吃的，不过更神奇的是，她一个人，哦，一个人类，究竟是怎么在这种地方和一个半人半兽的家伙在一起的，就算那兽王能变成人的样子，那也忒重口味了吧？
　　一路回去秦宵却跟我说了一些这个兽族的事情。
　　兽跟妖不一样，妖那是修炼过来的，而这块地方的兽却是天生就拥有与人类差不多的智慧。而这里的兽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其实与兽王阵有很大的关系。兽王阵过去不叫兽王阵，而是生灭阵，秦宵说这邪煞之物进不来这块地方，原本只是第一代兽王为了保护领地而作的，那时候的第一代兽王也没有能变幻成人类的能力，只是随着时间的过去，这阵也变得越来越怪了。
　　生，其实是指大幅度地提高兽的能力，只是死后魂魄不可轮回。
　　灭，则是要吸取这个地方的灵气来供“生”的延续。
　　这个阵外其实有重重屏障，照理说，大巴上的人是不可能进来的。
　　我听了一会儿，目瞪口呆，“说到底，还是要死啊，这地方都变成沙漠了，就算这野兽有一天全都变成智商一百八的天才又有什么用？生机都死了。”
　　“所以说，生灭阵的重心其实在于灭。”秦宵搓了搓下巴，眯着眼奇怪地说：“不过我来这里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到屏障的存在，奇怪了，第一代兽王做这个阵的目的是要让兽族生生不息，怎么现在这兽族混得这么惨？奇怪，太奇怪了，就算以灭为中心，其中多少也有一些制衡的道理，不会让一个地方变成这样子的……”说着，他手里把玩之前兽王给我的两颗珠子，怎么瞧也瞧不出什么特别信息来。
　　“好了，别想太多了，回去吧。”我笑了笑，“船到桥头自然直呀。”
　　他挑了挑眉，“也是。”
　　回去的路我还算记得，秦宵也没有忘记，然而走了一段时间，我们却始终没有看到有房子的影子。之前走在沙漠的时候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怪异的事情，而现在这个古怪的情况，我们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警觉。
　　风沙漫漫，前方的路开始模糊起来。
　　秦宵漫不经心地走在前面，一贯地随意，倒也没什么情绪。
　　反倒是我，就怕这沙漠里产生什么异变，我可不想再拖人后腿。
　　突然，秦宵停下脚步，我一愣，也随他停下来，“怎么了？”
　　秦宵挑了挑眉，示意我看前面，似笑非笑道：“有情况。”
　　闻言，我从他身后探出一双眼睛，由于风沙遮掩，我不大能看清前面的东西，只听见沙沙的声音，像是有很多东西踩在沙地上。
　　我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那方似乎也发现了我们。
　　最后，那声音停了。
　　隔着漫漫风沙，我眯着眼，克制住内心蔓延而上的恐慌，只觉恍惚间，看见风沙的另一头模模糊糊地站着一个个黑影。

　　☆、第十章

　　我吓了一跳，忙拽住秦宵让他和我一起逃，哪知道这家伙却一动不动。
　　“你干嘛呢？还不跑？”我压低声音吼道。
　　秦宵睨了我一眼，微微疑惑地说：“等等，对面有人。不过……有点奇怪。”
　　话音刚落，风沙那边果然传来一道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声音，“哦，有人。”
　　我愣了愣，眯了眯眼仔细看过去，对面人影很多，瞧起来至少也有十几个吧，难不成是遇见先前大巴里的人了？果不其然，对面的人慢慢走过来，果然是。只是我觉着有些奇怪，瞧着明明像是十几个，怎么走出来的才几个人。我眼花了？
　　然而那似曾相识的面孔到底让我恐慌的心情渐渐冷静下来，大约有七八个人，面色比之前见到的时候苍白蜡黄了些，衣衫凌乱，看起来十分狼狈。同是天涯沦落人，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我也不想多说，对面也打量着我们，一时无话可说，似乎都在思考在怎么开头。
　　最终还是我起了头说话：“你们还好吗？”
　　比起我们，他们可惨得多了。回答我的竟然是之前坐在我前面位置的那个眼镜青年，斯斯文文，就是一脸刻薄，这会儿他看着我，扯了扯嘴角，似乎不太适应。片刻过后，他突然露出一个极为欣喜的笑容，快步走到我旁边说：“太好了，你还活着，我们找人找了好久，可算找到你们了。”
　　他的笑容该怎么形容？就像上一秒他还面无表情，下一秒就笑得跟菊花似的。
　　这前后的反差令我顿时呆住。虽说我的脸不大有辨识度，难不成，他就这么忘了之前对我和何若蓉母女冷嘲热讽的样子？我瞄了一眼秦宵，见他老神在在看着对面的人，他从见到这些人开始就是这样的状态了，估计是在想事情。于是也就不指望他能说些什么了，眼镜青年走过来的时候本想去拉秦宵，但看他漫不经心毫不关心的样子，转而过来抓着我的手，一边笑一边拽着我往前走。
　　这人的手冻得我一颤，回头看了一眼秦宵，其余人以弧形的样子把我们围住，形势很微妙，而秦宵已经微微蹙起了眉，却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知道秦宵和我一样觉得古怪，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再说这人性格变化也真大，我分明记得之前在大巴见到这个眼镜青年的时候他可不屑于搭理其他人，现在脸上却笑得那么高兴。
　　古怪。
　　难不成他们饿得要把我们抓去烤了？
　　“等等，要去哪儿？”我颇有些紧张的问。
　　眼镜青年手劲奇大，冷冰冰的手一直拽着我往前走，他走路的步调很快，但是又有些僵硬，走着走着，我甚至发现他在顺拐。
　　他笑呵呵地说：“饿了吧？我们那有吃的，带你们去找吃的啊。和你们分开之后我们可急疯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分开了呢？沙漠里多危险啊，后来我们分成几拨人一直在找你们，就怕你们出个什么事，那可就糟糕了，不过幸好，你们现在都活着好好的。”
　　我扯了扯嘴角笑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时候应该算不上是“好端端的”分开，毕竟在那之前还发生过打架的事情。
　　其他人也笑了起来，但是都没说话。
　　这时一只手忽然按住了我的肩，秦宵把我拉到他旁边，笑眯眯地说：“你走得太快了，安定快跟不上了。”
　　眼镜青年连同其他人表情一僵，然而很快反应过来，眼镜青年歉意地笑了笑说：“我这是太紧张了，真是不好意思。”说这话的同时他仍然没有放开手的意思，我挣了挣，他的手太冰，卡在我的手腕上，老实说那感觉一点也不好。
　　“别担心，我可以自己走。”我语气温和地说道。
　　他的笑容渐渐冷了下去，此时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他们必然是想要让抓我们去哪里，或许是和之前的大部队汇合，又或许是别的，也不知道他们之前遇到了什么事。我笑了笑，又补了句：“还怕我们会走丢么？你们都护在我们旁边，安全的不得了，哪会走丢呀。”
　　他这才僵着脸放开手。
　　一路走着，秦宵低声跟我说：“我们之前一直在原地晃，现在跟着他们，终于走出来了。”
　　我一惊，同样以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他们该不会不是人吧？”
　　秦宵眯起眼，“应该是人，总之，小心为上。”
　　我看了看他们的脚，都踩着沙子，而鬼是不用脚走路的。
　　眼镜青年又问了我一写别的，例如“你们之前都在哪里？”“你们看起来状态还不错的样子，发生了什么？”“有没有撞见奇怪的事”之类的，我只是跟他说我们之前一直在沙漠里转，后来撞见了那片有光的沙地，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就一直在周围转，幸好来的时候背包里带着吃的东西才勉强活下来。何若蓉母女的事情我没有透露半分，毕竟不知对方是好是坏，是敌是友，分别了这么长时间，难免他们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异变。
　　不过说来也奇怪，既然何若蓉母女回来的事情兽族都不知道，那么他们把我们的大巴推进这片沙漠的目的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喊我的名字。
　　回头一看，司机大哥喘着粗气跑上来。
　　“可、可算找到你们了！小瑶她、她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我听了也是吓了一跳，“发生了什么事？”
　　“她、她变了个样子！毛、全身都是毛！还有尾巴，还有耳朵！何若蓉去找她了！”王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半晌他才看见我和秦宵旁边还有别的人，愣了愣，错愕地瞪大眼，“你们怎么也在？”
　　眼镜青年已经全然没有了先前那副热情的样子，阴沉着脸看过来，说：“何若蓉？你说的她，是谁？”
　　司机大哥抿了抿唇，茫然地看着我，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情形变得更古怪了，周围这些人，在听到“何若蓉”这三个字的时候，瞬间变得杀气腾腾。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眼神示意司机大哥要小心。
　　眼镜青年忽而转过头盯着我，锐利的眼神如同野兽般凶狠，我顿感不妙，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下一刻，眼镜青年虎狼一般扑过来，我迅速地避了过去，秦宵替上来淡定地将他格开，眯起眼，似笑非笑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是人还是鬼？”
　　我喘了口气，睨了他一眼，“不是说不是鬼吗？”
　　秦宵耸了耸肩，“偶尔也会有一些美丽的错误。”
　　“美丽你个头。”
　　司机大哥也很快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他也不是个傻的，在他们动手的那一刻就开始防备起来。眼镜青年领着其余的七八个人将我们围住，我以前学过一些防身术，秦宵这人厉害得很，我也不知道他使的什么功夫，手中拈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铜钱朝他们扔去，那些人被铜钱打到的地方就立即淤了起来。他们人虽然多，可是身体却十分僵硬，动作别扭，甚至有的直接趴伏下来，四肢落地，仰着头朝我们嘶吼——简直就像野兽一样。
　　我顿时恍然清醒。
　　我说怎么觉得他们那么奇怪，且不说性格前后变化太大，除了眼镜青年以外，其余人都没怎么说话，所以我也没怎么注意到。现在一想，他们不出声不引人注意，恰好使我忽略了他们走路姿势步调的古怪。同时，秦宵和我并不是坐同一辆大巴过来的，而他们对此却没有感到奇怪，仿佛就压根不知道这回事。大巴里能有几个人呀？秦宵长成那样，没点印象也太奇怪了。
　　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原先的那拨人。
　　那他们到底是谁？
　　“是兽族。”秦宵挑了挑眉把跳起来的一人用指尖轻轻地弹开，“只是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兽族也有了化形的能耐。”
　　我眼角余光瞄见眼镜青年忽而站着不动了，低垂着头，浑身颤抖，口中既像是咬牙切齿地低吼，又像是疯狂的呢喃。
　　“何若蓉？何若蓉？何若蓉？那女人竟然回来了！她肯定把那个孩子也带回来了，她竟然敢把那孩子带回来！”
　　“我本想把你们完整的带回去……”
　　“既然你们和那女人有关系，那就——”
　　“死无全尸吧！”
　　下一刻，只觉得一声怒吼。
　　风沙呼啸，眼镜青年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眼珠子向上，颤抖着翻着白眼。
　　与此同时，其余几人看了青年，顿了顿，也定下来，竟和眼镜青年做出了相同的模样。
　　看来我先前没有把何若蓉母女的事情说出来是正确的选择，毫无疑问，他们绝对不是友人。但是，现在都来不及了。
　　秦宵突然笑了笑，语气轻浮地说：“哎呀，好像遇到麻烦了。”
　　话音刚落，只见那几人忽地倒在地上，我看见他们面色苍白，身体僵硬，全然是尸体的模样。
　　我说之前被那个眼镜碰到的时候怎么觉得那么冷，原来已经死了。
　　然而现在还不是感慨的时候，风沙渐渐遮过来，另一头再次出现了十几道影子，这回不再是人影，而是四肢着地，面带须毛的野兽的模样，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就像一盏盏被点亮的灯，隔着风沙出现在我们眼前。
　　王善被吓得腿一软，结结巴巴地指着对面说：“我的天呐……”

　　☆、第十一章

　　我看着这阵仗，心头狂跳，冷汗涔涔。
　　人只有两条腿，对面却都有四条腿，闹啥呢！
　　秦宵轻飘飘地睨了我一眼，“别发呆了。”
　　我点了点头，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对面那些家伙摇身一变从人到野兽的过程可真够吓人的，打是肯定打不过的，没准逃了还能有一线生机，这沙漠古古怪怪，没准就逃掉了呢？秦宵冲我示意，紧接着走到司机大哥像拎什么玩意儿似的，明明他瞧着也不像钢筋壮汉的样子，体态修长挺拔，怎么拎起司机大哥的时候就像拎菜一样，我简直无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