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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庆。收到欧阳云从卡拉奇发来的电报，老蒋沉不住气了。蒋夫人美国一行，加强了重庆政府在美国日渐式微的话语权，也让老蒋为首的重庆政府高官越发重视中美关系，自以为看到了获得美国援助、从而改善当前困境的希望。这个时候罗斯福和丘吉尔忽然避开重庆政府邀请欧阳云赴开罗参加会议，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当头一盘冷水，又像是劈头盖脸一记响亮耳光。“荒谬！欧阳云何德何能？他能代表中国政府吗？不能！中国只有一个合法政府，那就是重庆中央政府，欧阳云如此做居心何在？他想分裂国家吗？”次日，以《中央日报》为首的重庆政府所控制的各大报纸便对此事大叫报道，并作出分析，对欧阳云以及学兵军口诛笔伐，词锋犀利，字字诛心。

　　　　欧阳云先发电通报重庆，然后才发电回广州，因此木剑蝶反而抢在广州之前知道了这件事。学兵军兵势越强，学兵军驻重庆办事处的地位越高，水涨船高，木剑蝶也从以前众人避之不及到如今变得炙手可热。甚至于在重庆官场，很多人都以能够认识他为荣，并将之当做炫耀的本钱。这让木剑蝶往往只要往办事处一坐就能获取一大堆重庆政府方方面面的情报。木剑蝶就是从中央系统出来，太熟悉这帮曾经的革命者，如今的官僚集团的处事风格了。拿着一份《中央日报》，他对手下的几个骨干道：“重庆这帮人彻底腐朽了，这件事就是有问题，那也是美国人的问题，他们不敢怪罪洋大人，就拿小长官开涮。哼，小长官要是在乎这个，学兵军能有今天的规模吗？”

　　　　“要不要向卡拉奇报告？”他的副手庄德饶问道。

　　　　木剑蝶摇了摇头：“没有这个必要，给美国领事馆送一份就行。”

　　　　庄德饶闻言眼前一亮，恭维道：“主任，还是您高！”

　　　　木剑蝶淡淡的笑了笑道：“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们能有今天都是小长官的功劳，”然后他有意无意看了坐在最末位置的许嘉华一眼，道：“你们都记住了，我们，所有学兵军人之所以能有今天，这都是小长官给的，离开小长官，离开学兵军，我们什么都不是！”

　　　　军统发动的广州事变，乍看对学兵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是因为陈师昌的士兵委员会给力，最终却助欧阳云完成了一次大清洗，自此以后，学兵军浑然一体，其它势力再无进入决策层的机会，学兵军就此开始了告诉稳定的发展。不过作为资深政治家，老蒋并没有放弃颠覆欧阳云在学兵军中的统治地位。走高层不行，以戴笠为首的中央特工系统开始走低层，而学兵军驻重庆办事处就成了他们的首要目标。

　　　　作为狐瞳的创始人，木剑蝶反谍特经验太丰富了，戴笠的手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手伸了进来，殊不知根本逃不过木剑蝶的眼睛，他之所以没有发难，不过是因为他们的活动还没有触及学兵军核心利益罢了。

　　　　驻重庆办事处本身就承担着一定的收集情报的任务，所以在座的多多少少都具备一点特工特质，木剑蝶话里有话，又明显针对许嘉华，其他人不禁都有意无意的看向他。许嘉华立刻知道自己和军统的人见面的事情暴露了，他倒也光棍，立刻站起来向木剑蝶认错，解释说他之前并不知道李如芒的身份，直到最近才有所察觉云云，并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出卖学兵军。

　　　　木剑蝶摆摆手，轻描淡写的道：“你真有出格举动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一句话让许嘉华出了身冷汗，也才意识到学兵军在重庆地下世界的活动能力是多么强大。

　　　　木剑蝶突然提这一出并不是心血来潮，随着中日战事陷入胶着状态，中国内部的矛盾开始体现出来，这其中，重庆中央政府和学兵军政府之间矛盾的深化最为明显。蒋夫人美国一行，除了帮助重庆中央政府和中国人民收获了美国政府和人民的友谊，还有就是将华人华侨的抗战捐款这层面纱捅破了。

　　　　蒋夫人回来以后，多次在中央媒体上提到华人华侨的爱国热情，提到他们为了帮助祖国抗击日军做出的贡献，这贡献里面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抗战捐款。而根据随行者宋子文的估测，这几年抗敌华人华侨抗日社团捐助的款项当在35个亿左右，扣除其中直接交到中央政府手中的，学兵军经手的当在20个亿左右，而绝不是学兵军公布的10个亿。而根据他个估测，中央政府高官私下里谈论这件事的时候，皆认为学兵军这几年之所以能够飞速发展壮大，根本原因就在于欧阳云截留了大量的抗战捐款。更据此质疑欧阳云，认为他非但不是国之柱石，反而是国贼，因为其一己之私导致了中央政府陷入如今困境，实乃抗战局势糜烂的罪魁祸首。

　　　　有上述铺垫，恰逢罗斯福和丘吉尔避开中央政府和老蒋邀请欧阳云赴开罗参加会议，隐然将其视作中国的代言人，木剑蝶敏锐的察觉到，这或许会引发新一轮的“倒云运动”，也才会一反常态的警告手下人，让他们坚持自己的立场。

　　　　事实证明木剑蝶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没过几天，重庆就出现了一次声势浩大的针对学兵军和欧阳云的示威游行，而游行队伍赖以抨击欧阳云和学兵军的正是所谓的抗战捐款。游行示威人群包围了学兵军驻重庆办事处，先是要求学兵军公布抗战捐款收支账册，被办事处人员拒绝以后，遂高呼“打倒军阀、一致抗日”的口号，并称欧阳云为国贼，呼吁学兵军中的爱国官兵响应中央政府全民抗战的口号，接受中央政府的领导，摆脱欧阳云这个国贼的控制。

　　　　中央政府迁都重庆以后，太多占领区的民众逃难至此，这些人受生计所迫，实在是太廉价了，乃至于一个花卷一个大饼就能够让他们投身到这场“救国救亡运动”中来，于是游行队伍从一开始就声势庞大，发展到最后更是聚集了十几万人，直接将整个重庆街头都塞满了。

　　　　欧阳云，学兵军的缔造者，曾经的“抗日双雄”之一，现在却一下子沦为了国贼，成了万夫所指的对象，此讯息在中央媒体的广而告之下，很快漂洋过海传得满世界皆知。日本人先是为之瞠目结舌，渐而抚掌大笑；美国人则是迷惑不解，渐而迟疑不定。更多国家的人民和政府，则像看一幕喜剧电影一样津津乐道——二战炮火纷飞的晦暗天空，被一则黑色幽默涂上了炫目的一笔。

第二百九十八章下野

　　　　学兵军向来重视媒体的作用，前线旦有捷报便会展开铺天盖地的宣传以提升民心士气。广州广电总局因为有世界上最先进的设备和一批经验丰富的制作人员，更是垄断了国内的电影市场，广州电影厂出品的战争纪录片，乃是抗战后方电影院最热卖的影片。按说，只要李子文愿意，来自学兵军的声音便能淹没重庆的一切非议声。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广州广电总局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却慢了一拍，乃至于等他们反应过来准备展开反击的时候，一场针对欧阳云和学兵军的风暴已经形成了。

　　　　广州作为**革命的发祥地，最不缺的就是**革命元老和开明士绅，而这些又恰恰是学兵军入粤以后最大的利益受损群体，于是重庆的游行示威才开始两天，广州便出现了一个请愿团要求学兵军政府公开抗战军款收支帐册，然后又有来自不下十余个所谓的抗战社团要求欧阳云下野，并印发传单发出呼吁，提出作为以抗日为己任的学兵军应该保持部队的纯洁性，所以学兵军人都有义务督促欧阳云下野。

　　　　要求欧阳云下野的呼声一从广州传出，立刻得到了重庆诸多抗战团体的呼应，于是后方各大媒体连日来纷纷刊发各种要求欧阳云下野的呼吁，一时间，欧阳云好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角色。这道呼吁发出不久，重庆政府发表了一份告民众书，称因为欧阳云悍然截留抗战捐款挪为已用，导致中央财政难以为继，所以无法应对抗战后方越来越沉重的人口压力，而为了避免出现饿死人的情况，特允许生计困难的民众到闽粤浙桂地区就食，并呼吁学兵军政府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恰逢国难当头，应以大局为重，积极为中央政府分担压力云云。

　　　　一系列的倒云手笔出台，饶是木剑蝶预测到了重庆政府会借题发挥，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不择手段，联想到欧阳云远在卡拉奇，他不禁忧心忡忡，深为低估了某些人的卑鄙无耻而悔恨。办事处被围，若不是依山而建，可以通过后面的山路出去购买生活物资，他们几要被饿死在里面或者就只能夺路而逃了。

　　　　正月半，入夜以后，外面的鼓噪声终于停止了，办事处木剑蝶的办公室内，办事处一干人等围坐在一起，庄德饶面有忧色的问木剑蝶：“主任，总司令不会有事吧？”

　　　　“就食这一招太毒了。早在去年重庆就饿死人了，现在中央政府发出这个呼吁，再有少数婆心叵测者一忽悠，肯定会有大量盲从者，”许嘉华道。

　　　　“我不担心这些，广州不说，就是广西，徒步从重庆过去也不可能。马当就要开打了，我担心前线部队啊！”木剑蝶道。

　　　　屁股决定脑袋，坐在什么样的位置决定了拥有什么样的眼界，考虑问题的出发点自然也不一样。

　　　　“广州那边怎么说？”庄德饶问道。

　　　　“老家不用担心，甭管外面人怎么说，闽粤浙的老百姓他们没体会吗？至于那些什么社团、请愿团，哼，别说吉总了，就是常处长出马也能顺利摆平。”

　　　　许嘉华：“主任，为什么不公布账册呢，我们——”

　　　　他话没说完木剑蝶的眼睛就眯了过来，感受到阴森的杀气，许嘉华脸色发白住嘴不语了。木剑蝶冷冷的看着他道：“都是老弟兄了，就这么对小长官没信心？广州事变闹成那样，又如何？别看士兵委员会虽然解散了，但是只要有人真敢对小长官不利，我敢肯定，士兵委员会当天就能再次成立！小许，谨记自己是学兵人，我们是为抗日而存在的，其它的事情自有人操心。”

　　　　“主任，我错了！”许嘉华赶紧认错。

　　　　许嘉华认错很快，但是木剑蝶已经不敢信任他了，他看了众人一眼道：“好了，就到这里，都去休息吧，老庄，你留一下。”

　　　　众人散去，庄德饶等门外的脚步声不见了，这才道：“主任，小许太年轻了——”

　　　　木剑蝶没让他说完直接打断道：“不说他了，田伯光有消息吗？”

　　　　田伯光是狐瞳最先派到重庆的地方小组负责人，他一度因为身份曝光而被调离，而在重庆政府和学兵军的关系回暖之后，他又被调了回来，不过这一次他是完全转入了地下。

　　　　“基本上查清了，是四大家族和军统的人联手策划的，实施的则是三**义青年团。”

　　　　“这些败类，他们明显是垂涎我们学兵军的财富！哼！在重庆捞得还不够，居然把手伸到我们学兵军的地盘上了，”木剑蝶眼含杀气的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们顾全大局不想和他们发生冲突，他们却得寸进尺。不行，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受木剑蝶的感染，庄德饶的神情也变得萧杀起来，道：“主任，您想怎么做？”

　　　　“我们手上现在有几家报纸？”

　　　　“就两家，《重庆晚报》和《巴蜀日报》，后者发行量很小。”

　　　　“就先让《巴蜀日报》曝光四大家族囤粮居奇，然后再让《重庆晚报》转载，对了，让田伯光派人保护这两家报纸的主编，如果军统的人敢打他们的主意就坚决进行反击！”

　　　　“是，我立刻通知田伯光。对了，吉总那边？”

　　　　论搞阴谋诡计，学兵军中木剑蝶认第二的话那绝无人敢认第一，现任狐瞳的负责任常根也不行。因此吉星文特地发电向他咨询处理捐款危机的办法。

　　　　这个问题木剑蝶已经考虑了一下午，他说道：“你回复吉总，让他找南洋撤回来的华人华侨，如果有可能的话，美国那边的抗战团体也联系一下，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挫败这起阴谋，只能让他们出面澄清。”

　　　　“我知道了——”说完这句话，庄德饶并没有立刻告退，而是看着木剑蝶迟疑着问道：“主任，总司令——”

　　　　木剑蝶知道他担心什么，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这点吐沫星子小长官承受得住。国贼！”嘴里念着“国贼”，脑中灵光一闪，他兴奋的道：“让《巴蜀日报》披露四大家族囤积粮食时把这个词用上！格老子的，我们就让老百姓评价一下谁才是真正的国贼！”

第二百九十九章总结会

　　　　广州，当重庆乃至整个四川都在高喊打倒欧阳云这个国贼的时候，这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中央媒体报道的所谓请愿团和抗战团体发起的声势浩大的要求欧阳云下野的活动，实际上就是几个粤系老人和一些士绅代表向学兵军总司令部递交了几份请愿书而已，所以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一切都很平静。上有廉洁高效的政府，下有各个合作社和各级自卫队，学校里面有童子营，工厂里面有工会，而这些人无一不亲眼见证了学兵军的崛起过程并成了学兵军现行政策的既得利益者，同时也亲身参与了抗战——吉星文的总政治部绝非Lang得虚名，他们十分重视民间的力量，经常性的组织各种为抗战出力的活动，在广州广电总局的宣传下，闽粤琼人民无不为自己对抗战做出了贡献而感到自豪，这个时候，忽然有人站出来否定欧阳云的抗战立场，那就等于间接否定了他们对抗战的付出——在他们心中，欧阳云和学兵军之间乃是划等号的，他们如何肯干？再者，浙北进入反攻，叶肇的浙南第二军团摧枯拉朽一般的挺进浙北，收复绩溪、富阳、杭州，连战连捷，广州媒体正大肆进行报道，浙南第二军团以老粤系为主，乃是广州人民的骄傲，广州人民正为子弟兵的出色表现而欢欣鼓舞呢，此时子弟兵的浴血奋战却遭到了他人的质疑，他们更不干了。

　　　　四大家族的决策者对闽粤琼的实际情况根本就不了解，他们以为举着抗日大旗便可以蛊惑民心，借用人民的力量将欧阳云赶下台，殊不知这样做只会将自己推到闽粤浙**的对立面，暴露出自己的丑陋真面目而已。学兵军对闽粤琼乃至浙南的控制，早就到了水泼不进的境地，所以李铁书看到狐瞳和木剑蝶传回来的情报时，他浑然没当一回事，只关照手下的要员们说：“闲得无聊的话，你们可以当笑话看。”

　　　　李铁书主张以不变应万变，等待谣言不攻自破。吉星文出于政治层面，特别是考虑到学兵军迟早会成为反攻侵华日军的主力，将不可避免的要进入其它省份和地区，遂以为应该应战。不过，该如何进行反击，他却始终拿不定主意。木剑蝶伸处重庆这个涡流中心，反而看得更加仔细，他让庄德饶回复的电报，给吉星文指明了一条途径。第二天，就在李铁书召集总司令部和空军总司令部军官对空军杭州湾空战失利进行总结的时候，他带着总政治部的几个干将先后拜访了陈嘉庚为首的归国南洋华侨一干人等。

　　　　花开两朵，先说说李铁书主持的战后总结。战后开总结会是学兵军的一项传统，战役无论大小，作战单位小至一个班，大到一个作战集团，战后都会召开针对性的总结会。而如果会上有什么建设性提议的话，如果提出者又只是一个士兵，恭喜，连升三级的传奇就有了。杭州湾空战对于铁林飞是个沉重的打击，“沉没吧”，空袭马尼拉湾，两次空袭日本本土，长江江阴段的那次针对日长江舰队的空袭……这些林林总总的胜利铸就了空中堡垒神话，然而，仅仅一个杭州湾空战，这些昔日的荣耀就成了过眼云烟。一战损失了将近一个师编制的空中堡垒部队，这不仅开了学兵军空军的一项耻辱的历史，更加致命的是，从此以后，用规模空中堡垒集群威胁日航母舰群这一战术失效了。

　　　　一个杭州湾空战暴露出来的问题太多了，又比如说遭到欧阳云大力抨击的越级指挥。这些都导致这次总结会的氛围显得特别沉重。会议由铁林飞主持，虽然他被降为空军副总司令，但是总司令欧阳云在卡拉奇，实际上现在空军总司令部依旧由他负责。当然了，再有大的行动，行动之前，他必须首先征询欧阳云的意见。

　　　　总结会没开多久，话题很快就转到了日军的特攻战术上。“……一架空中堡垒的造价抵得上小鬼子的五架九六式舰爆，抵得上四架新九九式或者新隼式，抵得上三架零战，日军正是冲着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的发动自杀攻击。这不比空中格斗，对飞行员的技术有很高的要求，只要能开飞机不怕死，就能够执行。如此，只要日军的战机产量跟得上，飞行员的配备就不成问题。我最担心的是日军将之当做一种常用战术，引申来执行其它任务……”铁林飞缓缓道，语调沉重。

　　　　杭州湾空战的失利，作为发起人他有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