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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美国国务卿赫尔造访顾恋云的当天，欧阳云在电报中如此指示顾恋云和郭慕仪与美方交涉，其中心意思就一个，菲律宾战役必须坚持下去。

　　　　郭奎和张梁在对美菲联军进行整编的时候，欧阳云在卡拉奇见到了张少帅的特使吴克仁一行。欧阳云这只蝴蝶的出现，不仅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抗战格局，而且还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比如说吴克仁。曾经的历史上，吴克仁是在37年淞沪会战后期身亡的，而在这个时空，他不仅好好的活了下来，而且还成为了东北军中的实力将领之一。

　　　　张少帅将东北远征军拉到中缅边境，本是为了要挟英国人，再让英国人向老蒋施压，好拿回属于东北远征军的那部分军援以及拖欠的饷银的。然而因为学兵军横插了一杠，张少帅的一番盘算落空，然后就尴尬了——东北远征军进不得退不得，结果只能蜗居于腊戎一带，成立一支“孤军”。

　　　　于国家而言，没仗打乃是幸事，而于一支军队而言，如果没仗打的话，那就等于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况且还是丢了东北三省背负了一身骂名的东北军呢？张少帅一开始倒也不急，一边抱怨欧阳云不是东西，自己上当了云云，一边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等着韦唯尔还有欧阳云吃瘪然后向自己求援。

　　　　英军和学兵军在卑谬战役中一败涂地的时候，张少帅以为英国人还有欧阳云这下得求自己了，当时恰逢学兵军向广西渗透，他便有意以出兵为筹码，将广西收入囊中以当做东北军的根据地。然而，左等右等，预料中的求援却没到来。再接下来，日军的进攻主方向却变了，一下子跳脱去了菲律宾。这下子，张少帅才开始着急了。

　　　　他着急，他手下的将军们更加着急。重庆政府断了东北军的补给，东北军为了活下去，只能发动士兵们进行生产自救。他们本来以为这种自救只是临时性的，对兵心士气的影响也是暂时性的，只要能够打上一两仗就能找回来旧日的感觉。但是随着日军新开辟的几个战场距离他们越来越远，他们不禁担忧起来：难道说，东北军最终只能在缅甸落根，成为异国他乡的农夫吗？

　　　　张少帅在处理与学兵军的关系上，一开始的态度是有所端着的。这本无可非议，毕竟无论是职衔还是资历，欧阳云都要差他老大一截。而欧阳云一直以来对他尊崇有加，让他也变得越发的矜持。所以在他看来，学兵军一旦维系不下去的话，欧阳云肯定会主动求上门来。届时，他正好来个狮子大开口，便不容学兵军不让出才刚刚吞到喉咙口的广西。

　　　　时局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也没见学兵军有什么大的动作，先是法属印度支那联邦投入了其的怀抱，然后是进驻泰国的日军先遣部队一败涂地，再接着泰国政坛居然发生激变，而随着亲学兵军势力的内阁上台，中南半岛实际上已经成了学兵军的势力范围。再然后，随着学兵军先是成功的将新加坡华侨营救到广东，又将新加坡战俘营的几万英军成功的救出去，再出兵菲律宾群岛，东南亚战场居然彻底没东北远征军什么事了。

　　　　东北军在前线缺少眼线，并不清楚其中细节，云山雾罩之下，欧阳云和学兵军便显得越发的神秘而强大。而残酷的现实也迫使张少帅不得不自降身份，主动与欧阳云联络。当然了，面子使然，他不可能一开始就亲自前往卡拉奇见欧阳云，于是便有了吴克仁这一次卡拉奇之行。

　　　　欧阳云当初煞费苦心的将东北军拉入中国远征军的序列，自然不会如张少帅所想的那样，是为了配合老蒋演一场戏，好让东北军失去在国内逐鹿的条件。当然了，因为张少帅太不思上进了，东北军中高级将领也似乎有集体沉沦的迹象，现在他是不可能将初衷轻易的说出来了。

　　　　吴克仁身为少帅特使，出行目的就是探一探欧阳云的底——东北军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欧阳总司令才愿意拉上一把。倒不是东北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是他们沦入今天的困境和欧阳云有着莫大的关系。有些事情是经不起考量的，越考量他们便越发觉得欧阳云这么做应该是和老蒋达成了某种默契额，其背后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吴克仁一行八百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张少帅刻意挑选出来的，所有人包括吴克仁皆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也是洗得发白，有的甚至打了粗针脚的补丁。

　　　　姜黄永他们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尽管强力克制，神色依旧透露着古怪。

　　　　欧阳云则掰着手指算了算，道：“吴军长，你们到腊戎有半年了吧？”

　　　　吴克仁点头称是，又道：“半年里，我们总共就获得过两次补给，而且还都是不足额的。欧阳总司令，如果您再不帮帮我们，那我们就得啃树皮了。”

　　　　“是因为云南王吗？”姜黄永问道。

　　　　“不，重庆根本就没给，”吴克仁稍显气愤的说道。

　　　　姜黄永：“指望重庆？我们就从来没有指望过。”

　　　　吴克仁苦涩的道：“学兵军财大气粗人所周知，可是我们东北军不行啊，自从出了东北三省，我们，我们就成了没根的浮萍了。”

　　　　“先休息一下吧，小姜，你安排一下，”欧阳云最后道。

　　　　以为欧阳云想要推诿，吴克仁急了，道：“总司令呐，少帅他们真的等不起啦，您，您——”

　　　　欧阳云摆摆手正色道：“我没有拖延的意思，但是看兄弟们确实很累了。今天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如何？”

　　　　人在屋檐下，欧阳云又给出了具体的日期，吴克仁只能点头同意。

第二百一十六章不和你们玩了

　　　　次日，下午三点钟左右，就在吴克仁因为眼前所见到的景象而震惊痴迷乃至于忘记了时间的时候，欧阳云给鑫宝下令，让他帮自己约见吴克仁。

　　　　吴克仁此时在哪里呢？

　　　　航空母舰、战列舰、上百架的新式战机、各种各样的作战车辆、繁忙的船厂、威武自信的士兵……大半天的时间，吴克仁走遍了卡拉奇的每一个角落，也真正见识到了学兵军的财大气粗。作为一个军人，自然难免有关富国强兵的幻想。只是想象是一回事，亲眼见证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当在码头上用望远镜见证炎帝号航母上的航空兵进行起降训练的时候，随着一架中华鲟鱼雷攻击机从舰上弹飞到空中，吴克仁眼中流下了热泪。姜黄永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自然能够理解他的感受，心中对这个东北军老将的观感立刻有所提升，一收习惯性的轻浮表情，他轻声道：“吴军长真乃热血中人哪！”

　　　　“姜参谋长见笑了，”吴克仁放下望远镜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郝然说道。须臾，他又十分感慨的说道：“观学兵军，就好像一轮冉冉升起的朝阳，观我东北军，却好像一轮即将失去光辉的残月。欧阳总司令真乃天纵之才哪！”

　　　　姜黄永微微一笑：“吴军长不怪我们总司令了？”

　　　　吴克仁一怔，没有出口辩解什么而是悠悠说道：“如果东北军的牺牲能够换得学兵军的足够强大，我们并无怨言。”说着他看向姜黄永，语气一变说道：“但是，在当前情势下，我以为国家的抗战依旧少不了我们东北军。日寇的联合舰队能够全歼美太平洋舰队，绝非Lang得虚名，请问，你们这支舰队能够与其对敌吗？”

　　　　“现在还不能，”姜黄永实话实说：“但是将来，我们肯定能够战而胜之！”

　　　　“这些舰船中，法国和英国的战舰不少吧？”

　　　　姜黄永知道他这是拿学兵军绕过东北军和驻印度英军达成协议说事呢，缓缓道：“三分之二都是，您看，”他手指“黎塞留号”战列舰和“里舍里厄号”战列舰：“那两艘战列舰就是原法国远东舰队的。吴军长，我知道，因为这件事，你们肯定对我们有意见。不过，我个人觉得，我们总司令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做错什么。单说一件事，你们有能力将三万余的英军战俘从新加坡救出来吗？”

　　　　姜黄永最后一句话说得很不客气，而且事关东北军的荣誉，吴克仁不可能不作出反击，他面色一沉道：“你怎么就判断我们做不到呢？”

　　　　“因为你们连自己的老家都守不住！”

　　　　不战而退出东北三省，这对每个东北军人而言都是一道混带着浓浓耻辱的陈年旧疤，而且属于揭不得的那种。姜黄永此话出口，吴克仁再也保持不了冷静，冷叱道：“31年不战而逃确实是我们东北军的耻辱，但有道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难道说只因为当年的这一个错误，我们东北军就一无是处了吗？之后的华北、淞沪、南京、徐州战场，那里没有我们东北军的身影？！我们离开东北时有多少人？现在又剩多少？倘若我们真的贪生怕死，那也不会上了你们的大当远走东南亚了。我们是为了西面国门的安危，才即使知道前面是火坑也果断的跳了进来哪……”

　　　　“等等，上了我们的大当，此话怎讲？”

　　　　“难道不是吗？我们少帅之所以愿意远征，不就是因为信了你们总司令，想要把战火阻止在西部国门之外吗？可是你们学兵军都做了什么？居然帮助重庆政府算计我们东北军——”

　　　　“吴军长，我不敢苟同您的见解，”姜黄永忽然正色说道。

　　　　吴克仁的一张脸已经气得煞白，他冷冷的看着姜黄永，一字一句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或者，你们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姜黄永主动挑起争辩，为的就是这“苦衷”二字，立刻眉头一扬说道：“我们当然有苦衷。哎，还真被我们总司令说中了，东北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是不可能理解他的苦心的！”

　　　　姜黄永说得煞有介事，那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更像是对东北军现状的讽刺，吴克仁本就气得不轻，此时睚眦欲裂道：“就算我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好了，我倒要请问了，欧阳总司令有什么苦心呢？”

　　　　姜黄永脸上神色一正，伸手说道：“地图！”

　　　　他的警卫员立刻将一张地图递了过来。

　　　　姜黄永将地图摊在地上，蹲下，右手在中国与菲律宾、越南、缅甸、老挝甚至于印度交界的地方一划，道：“吴军长，您是战场宿将了，您说说看，这道线对于我们国家意味着什么？”

　　　　吴克仁冷哼一声蹲下去，稍微想了想道：“能有什么意味，西南部国防线而已。”

　　　　姜黄永变戏法一方从口袋里掏出几面旗帜，直接摆到地图上，问道：“您再看看。”

　　　　姜黄永拿出来的是几杆袖珍国旗，分别有美国、法国、英国。吴克仁本来不以为然，但是他想到姜黄永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做出这一举措，便开动脑筋想了想。然后，他抬头看了姜黄永一眼，见他一脸凝重，心头不禁一动，说道：“这是战后的大国势力分布吗？”

　　　　“厉害！”姜黄永朝他竖起拇指。

　　　　吴克仁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他这一番作态白做了：“欧阳总司令还真敢想啊，大半国土还在日本人手中呢，居然开始想战后了。我该夸他高瞻远瞩呢，还是该笑他不自量力呢？”

　　　　这话太打击人了。姜黄永脾气再好也不禁勃然大怒——欧阳云乃学兵军的旗帜性人物，是每个学兵人的骄傲；别看姜黄永平时对欧阳云很不尊敬的样子，其实只是因人而异表达方式不同而已。自己的偶像居然遭到别人的嘲笑，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立刻就将欧阳云的敦敦教诲给忘了个一干二净，站起来指着吴克仁的鼻子骂道：“我们总司令为了国家的未来深思远虑，你们不理解他的苦心也就罢了，居然还冷嘲热讽！你们有什么资格？连发家根据地都看不住的货色，居然还敢嘲笑我们的总司令！MD！老子不和你们玩了！”说完他居然拔腿就走，居然连地图也不要了。

　　　　他和吴克仁的手下此时正在一边小声谈笑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见他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却没人敢上去触霉头，赶紧也跟着走了。

　　　　他们是主人哪，这一走，吴克仁和他的手下可就尴尬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定位

　　　　姜黄永临走之前的一番话字字诛心、振聋发聩，对于吴克仁而言无疑是当头棒喝。他怔怔的站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神情狰狞，落在围过来的其手下眼中，便没人敢出声打扰，只怕触了霉头。

　　　　时至今日，如果可以回头重来的话，张少帅当断然不会选择退出东北三省。至于吴克仁等一线战将，他们肯定也会选择罔顾上命，选择一条看似不归实际上却可以留名青史的壮烈之路。蜗居于腊戎的这段时间，因为没有政事、军事纷扰，因为要面对部队的何去何从，张少帅也好，吴克仁也罢，都能够冷静下来细思前事过往。值东北军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又有学兵军这么一个小兄弟在同等状况下高歌猛进，东北军人身心倍受煎熬，不得不放下了老大哥的姿态，捏着鼻子务实求变起来。

　　　　吴克仁出使前，东北军师长以上的高级军官们大会小会开了不下十次，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以后，最终得出统一意见：解铃还须系铃人，东北军要想走出当前困境，只能求助于学兵军。意识到学兵军不可能再像刚开始那样什么也不要的就提供帮助，那么低姿态和一定的让步甚至于牺牲是必须的。至于最终结果，大多数人都希望能够得到广西建立新的根据地，至不济的话，那就浙江好了。浙江处于抗日最前线，按照张少帅他们的分析，东北军进驻的话，等于是帮学兵军打工，学兵军何乐而不为呢？

　　　　吴克仁本来以为广西难求浙江易得，然而经过姜黄永这一闹，他才意识到欧阳云根本就没有让他们回国的意思。他脸色阴晴不定的在姜黄永手指划出的那道线上巡弋着，心中反复的咀嚼着姜黄永说过的那些话，心说难道我们真要在这西南边陲终老吗？欧阳云打的又究竟是什么主意呢？

　　　　“吴军长，我们总司令约见您，”忽然，远远的有喊声传来。

　　　　吴克仁抬头一看，认出了喊话的乃欧阳云身边的机要秘书，心头略略一松，让自己的副官将地图收起来，道：“走吧！”

　　　　其手下本来正惶恐着不知道将会遭遇怎样的对待呢，此时心神大定，簇拥着他向鑫宝走了过去。

　　　　姜黄永气冲冲的离开吴克仁以后，这才想起至关重要的事情还没说呢。再回去？他可放不下这个面子，也怕因此坠了学兵军的面子。回复欧阳云的时候，他用羞愧的语气说道：“校长管，对不起，把您交托的事情给搞砸了。”

　　　　“嗯？”

　　　　姜黄永将经过细细述了，欧阳云听完脸色一缓道：“没关系，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吧！你继续装恶人就行。”

　　　　有车代步，吴克仁很快就到了。车上他想了很多，出现在欧阳云面前的事情，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在临时布置的一间会客室内，欧阳云和吴克仁互相敬礼，握手寒暄过后，前者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似的问道：“吴军长，走了一圈，观感如何？”

　　　　“很震惊，真没想到贵军在卡拉奇居然有如此恢弘的布局。作为海疆大国，没有规模海军的话，那就等于被堵住了大半个国门。总司令，你们辛苦了！”

　　　　“呵呵，吴军长过誉了。我辈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本是我等的天职。只要能够早点驱逐日寇收复河山，血尚可流头尚可断，辛苦一点算什么？吴军长，请坐吧。少帅身体怎么样？算起来，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到他了。当初我们一起坐飞机从南京飞广州的时候还曾相约要同心协力早日结束这场万恶的战争呢……”欧阳云先是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往事，最后话题一转道：“日军开辟西部战场之心不死，贵我两军还有很多恶仗要打哪，只是不知道贵军做好准备了吗？”

　　　　东北军蜗居于腊戎以后，欧阳云曾经发电给张少帅，请他出兵，不过却被张少帅以没做好战备为由拒绝了。他现在问出这句话，倒也是承前启后。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因为姜黄永不久前的那番痛斥，吴克仁怎么听都觉得这句话中有深深的讽刺味道。他老脸一红道：“准备，准备工作我们一直在做，可，可是没有稳定的后勤补给，现，现在部队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我们，我们真的很难哪。”有点口吃的说完这句话，他脑海中闪过士兵们衣不果腹的惨象，双目泫然欲滴，咬咬牙心中一发狠，忽然站起来鞠躬道：“总司令，请看在同为炎黄子孙的份上拉我们一把吧！拜托了。”

　　　　欧阳云吃了一惊，赶紧站起来伸手扶他，道：“吴军长，您这是干什么？您是想折煞我吗？”

　　　　吴克仁顺势直起身子道：“总司令，非我想折煞您，实在是我们东北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啦，如果您再不帮帮我们，那，那我们东北军可能就要名存实亡了。”

　　　　这话有点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