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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林芝抬手一指。
　　大家转头，都望向一脸呆滞的老板。
　　“我？”老板眨眼。
　　“你不是说有本事我来煮吗？我想了想，煮碗面的本事还是有的。”林芝笑笑。
　　虽然饭点已过，但也有零星路人肚子空荡，想找个地方坐坐填塞点什么。
　　从外头瞧见这家小碗面店人影晃动，兴冲冲推门进来一瞧，发现靠门这边的桌椅都空着，连收银台都没个人。
　　与前头的冷清相比，后头靠楼梯那块人山人海，恨不得叠起罗汉来，上二楼的楼梯一顺站满了人，全够着脖子往下瞧。
　　打头进来的客人吸吸鼻子，发现空气中飘着一股熟悉的香味，顿时食欲大增。
　　后面几个人也都闻见了，发现味道是从前头传来的，跟着凑到人堆里头，探头探脑往里望。
　　“这干嘛呢？”瞧了一会儿也没瞧出个所以然，刚来的人忍不住拍拍前头那个问。
　　“煮面。”
　　“煮什么面啊？”
　　前面人回头，一脸不耐烦，“我怎么知道？站这儿又看不见什么。”
　　“那你还看？”
　　“香啊！站这儿味浓一点，你站远点试试？”
　　本来就是从门口闻见味过来的，站远什么的味新来的还能不知道？
　　推门时若隐若现的那股面香，站在这个方位闻起来就更加浓郁了。
　　“好像有蛋……”站最外头的客人沉吟片刻，小声说了一句。
　　“香菜的味我闻到了！”
　　“应该有肉吧？好像闻见肉味了。”
　　前头人摇头，“没有。那小姑娘说了，不用店里处理过的材料，肯定不会放叉烧、肉燥子、火腿什么的，免得店主说她取巧。”
　　“什么小姑娘？这店的的厨子是个姑娘？”
　　“怎么那么多话呢？一会儿人出来就知道了。”前头人不耐烦地摆摆手。
　　最先进店的客人一直站在收银台没动，显然不是个爱凑热闹的。
　　闻到香味肚里咕咕直叫，天大的事也得先把东西吃了才有工夫瞧。
　　“有人吗？我买吃的！”客人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冲着人堆里喊了两声。
　　收银员慌里慌张从人群里挤出来，跑到收银机后头问，“点什么？”
　　“鸡蛋面。”
　　收银员看了他一眼，“你换个别的吧。”
　　“换什么？不换。”客人嗅了嗅，露出满意笑容，“我就喜欢吃清淡一点的，你赶紧给我点个鸡蛋面。”
　　“真没有。您看看后面菜单，我们这儿有叉烧面，肉丸面……”收银员指着墙上单子说。
　　“不正在煮吗？”客人一脸奇怪，指指厨房位置，“这明明就鸡蛋面的味儿。”
　　“那不是我们店的……”
　　收银员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支唔半天弄得客人都不耐烦了。
　　正想再强调一遍自己就要鸡蛋面，突然挤在前头那堆人群躁动起来，潮水似地往外涌，搞得他措手不及，被挤到了大门口上。
　　“干嘛呢？”他推着挤到跟前的两个人，费了好大力气才站稳。
　　“面煮出来了！”
　　看这两人兴奋跟什么似地，新来的客人踮起脚往里望。
　　还说没鸡蛋面，明明就有！
　　林芝稳稳端着一个大海碗，穿过人群走到店中央的那张桌子上放下。
　　一碗清汤，里头飘着丝丝缕缕雪白面条，面条上卧着两颗溏心蛋，微微颤动的蛋黄上洒了点黑椒，格外显眼。
　　蛋边点缀了几片香菜，被滚烫的热汤一激，清香的气息四散而开，冲得人精神一醒。
　　“好香啊！”
　　“这汤我看着没给什么料，就是加了点盐还加了点胡椒面儿……”
　　“鸡精给了点吧？对吧？”
　　“嗨！那也叫给？我看她提着鸡精袋子往盘子里抖了两下，从里头拈了三颗出来扔碗里了！就三颗！”
　　挤在厨房门口的平头男举起三根手指，表情夸张地比了比，见没看到的那些人都惊讶点头，一脸得意。
　　他可是站在最前面，看得一清二楚的！
　　“有小碗吗？拿几个出来吧。”林芝转头对老板说。
　　老板怔在一边盯着面瞧，听到林芝这话，也意识点点头，回厨房拿了碗才反应过来。
　　他凭什么听这小姑娘的啊？
　　面煮得香一点又怎么了？
　　也不是外头哪个馆里的大师傅，就算是大师傅，至于她说什么自己听什么吗？
　　心里虽然这样嘀咕，老板还是把碗拿到到了外头，当着林芝的面猛地顿到桌上，以示自己根本瞧不起她这点不入流的手艺。
　　林芝抽出筷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大碗里的面条各挑出一点，分到四个小碗里头。
　　“这都给谁的？我能尝一碗吗？”平头男咽了口口水，试探地问。
　　“可以。”林芝点头。
　　“我也要！”
　　“我也想尝尝！太香了！”
　　“要有个先来后到吧？刚刚你明明排我后头的！我在他后面，第二碗得归我！”站在平头男身后的人不服，比手划脚数着顺序。
　　“我正好在第四个！”有人一脸喜色地举手。
　　站得比较靠后的那些人表情都不太好，想到自己刚刚居然没挤到前面，心有懊恼。
　　“要不多分几碗？就是尝尝味，也不图吃饱肚子是不是？”有人跟林芝建议。
　　“那怎么行！少吃几根面就算了，鸡蛋怎么分？我是要吃鸡蛋的！”
　　“是啊！四个人分两个鸡蛋一人才半个，再分连味都尝不出来。”
　　“谁说按顺序给的？为什么不按年纪？我比你们都大，尊老爱幼。”早馋得不行的一个大爷声如洪钟地抗议。
　　刚进来的那个客人好不容易挤到前头，举着钞票挥了挥，“我买，我买一碗鸡蛋面！”
　　大家转头看他，表情古怪。
　　“这又不是店里卖的面，他买什么呢？”
　　“想吃面去前头点，店里那么多品种，何必非抢这一碗。”
　　“也是味太香，怪不得人家。他不知道……”
　　新来的客人发现气氛不对，讪讪把举着的手收了回来。
　　“这不是面馆吗？煮出来的面怎么就不能卖了呢……”他小声嘀咕，眼睛盯着桌上那碗面，根本拔不开。
　　站得近，这香味越发往鼻子里钻，新来的客人舔舔嘴唇，看向林芝，“面里给花椒了吧？青花椒，我最喜欢的。”
　　“没放吧？这是鸡蛋面，清淡口味的，怎么能放花椒呢？”有人奇怪。
　　林芝抬头一笑，“确实放了两颗。”
　　“我就说有！”新来的客人得意点头。
　　林芝把面分好，看向一脸期待的客人们。
　　“面在这儿，谁来尝由老板说了算，我就不指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平头男急了，“我呢？说好给我的。”
　　“你先问了就给你一碗，不过意见就别提了。”
　　大家羡慕地看了平头男一眼，再看老板的眼神就不对了。
　　林芝担心的是什么谁不知道？
　　“我又没说他们跟你是一伙的。”老板被盯着不舒服，辩解了一句。
　　又瞧了眼分出来的小碗面，他笑笑，“你面确实煮得还行，还知道用冷水过一道，保证口感弹滑。不过煮得再好也就是家常口味，上不得外头的台面，这样的面拿出去卖，根本就没人会买。”
　　“是，我的面肯定跟外面口味不同。没有熬的骨汤，也没有浓汤宝增鲜，全是吃的材料原味，连调味料都给得不多。不过卖不卖得出，不是你说了算，大家还没尝呢。”
　　众人都起哄，有点等不及的意思了。
　　老板瞧了瞧，抬手指了几个，其中就有新来的客人。
　　他认为刚刚在店里看了全程的客人心都是歪的，这人刚进店，应该不至于偏帮林芝，就点了。
　　被点到的人都跑到桌前端面，一个小碗一点汤，几片碎香菜叶摆上头，看着都可怜。
　　“鸡蛋怎么不分呢？”平头男对鸡蛋的执念犹深，手里捧着小碗，眼睛看着大碗里卧着的两个蛋不放。
　　“就分。”
　　林芝端起大碗，用筷子颤巍巍夹起一个溏心蛋，搁在平头男面碗上轻轻用力。
　　薄薄一层蛋白破开，里头腾出股热气，香得冲鼻子，蛋黄跟着流出落在面上，油润喜人。
　　依不依不舍地看林芝把另半边夹到老板的碗里，平头男庆幸鸡蛋是在自己碗里破开的，漏出的蛋黄正好拌在面里，半点不浪费。
　　依样把另一只蛋分了，林芝摆摆手，“天凉，快吃吧，不然蛋就腥了。”
　　新来的客人最等不得，虽然只有一点点面和一点点汤，鸡蛋也只得了半个，但手里端着面，呼吸间都是淡淡清香，馋瘾被勾上来，真是不得了。
　　首先夹起鸡蛋吃了一口，客人面上露出惊喜。
　　蛋黄带着微微甜意，黄白滑嫩，在嘴里轻轻一抿，整个味道充斥着口腔，连咽都舍不咽了。
　　“给了霜糖？”虽是询问句，但客人眼满是肯定。
　　林芝笑着点头，“是。”
　　另几个吃面的没新来的客人嘴巴灵，只觉得这鸡蛋味道和普通的不一样，格外鲜美，却不知道好在哪。
　　听他这么一说，细细品出味，都点头，“好吃！”
　　半个鸡蛋哪经得一嚼？
　　意犹味尽吞下肚，大家埋头猛吸，两口就把面吃完了。
　　大家站一边瞧着，心里痒得跟什么似地。
　　不说吃了，光闻那味就觉得香，再看这几个人吃面的速度，好不好吃谁看不出来。
　　“试试汤。”见大家端着碗，还在拿筷子挑里头零星断面，林芝提醒。
　　老板一直闷声吃着，听到林芝这话，目光落到碗里那点清水上头。
　　面确实味道不错，鸡蛋也出彩。
　　嘴上不说，心里却有点服气，必竟她只用那么点东西，能做出这个味真算是厉害的。
　　不过，这也叫汤？
　　他是看着林芝做的。
　　小半锅开水，煮的时候搁了点盐，放了点姜，接着就下进去经凉水透过煮好的面。
　　面上粘的粉被凉水冲走，煮了好大一会儿面汤也不糊，出来就是这么一碗清莹莹的水。
　　汤是什么？
　　头天夜里扔一堆敲碎的大骨旺火熬煮，配的提味材料零零碎碎占半汤锅，一晚上煮好捞出来看着汤水浓稠了，尝一口粘嘴皮才正好。
　　“尝尝吧。”
　　老板抬头，见林芝含笑望着自己，围在边上的客人也都瞧来。
　　那几个尝面的低头捧碗小口抿着汤水，只他一人端碗不喝，显得格格不入。
　　切，当他被吓怕了？
　　这半碗水，不过喝口茶的事。
　　老板冷笑，将碗举到唇边一饮而尽。


第084章　
　　嗯？
　　老板咂咂嘴。
　　味道……还行吧。
　　老板琢磨了一会儿，端起碗还想再尝尝，却发现碗底已空。
　　其实也没觉得这汤有多好喝。
　　一碗普普通通的面汤，只是咸淡掌握得极好，温温地喝进嘴里，浑身都妥贴了。
　　不过光就味来说，绝对比不过自己加了浓汤宝的老汤头鲜醇。
　　“还有吗？”
　　新来的客人慢慢喝完，端着空碗问。
　　“没了。”林芝摇头。
　　“难道刚好煮这一碗水？厨房应该还有吧？”
　　“就是刚刚好这一碗，多一点少一点配比都不对了。”林芝点头。
　　另两个喝完汤的客人也有点意犹未尽，听林芝这么说，都表示遗憾。
　　“好喝吗？”站在边上一个大爷忍不住问。
　　尝面的几个客人对看一眼，都觉得有点不好说。
　　“还行，就是普通的面汤。”新来的客人答了一句。
　　“味道虽然淡点，喝着挺舒服。喝完嘴里也不干，没有味精汤的那种留在舌头上的怪味，可又比家里自己煮的面汤要好。”
　　虽然不需要他来点评，但平头男还是忍不住说了一下自己的感受。
　　“她煮的面够得上卖钱的水准吗？”有人问。
　　“如果卖的话，我愿意买。”新来的客人说。
　　平头男点头，“她煮面的时候我在边上看着，给的材料都一清二楚，就简单几样。随便煮一煮还能有这种味道，很可以了。”
　　“是啊。我觉得她不是外行，可能家里开着店呢。”另一个尝味的客人插嘴。
　　“我就用了最简单的几样材料，所以口味偏清淡。喜欢重口的还是得配大骨汤，只是不能兑浓汤宝，那样味道就不纯了。”
　　“你会熬汤头？”老板怀疑地看向林芝。
　　“我至少知道二十种以上熬骨汤的方法，每一种都比你用浓汤宝兑出来的汤味道要好。”
　　见老板不信，林芝随便说了些熬骨汤需要用的材料以及大致的熬煮时间。
　　因为准备自制食品做线下销售，林芝这几个月一直在寻找能快捷制作并且适合长途运输的方案，手上那本菜谱几乎是倒背如流。
　　说给老板的这个熬汤配比，是为了让他信服，刻意贴合店里汤头味道挑出来的，有些地方稍稍更改过，也不怕他学。
　　“照你这样说，骨汤里还得扔鱼骨？而且还得是海鱼骨？”
　　老板瞪着眼睛听完，下意识地问出心中最疑惑的那一点。
　　除了下鱼骨以外，林芝还说了几样辅料，因为速度太快一时没听清，老板心里跟猫挠似地，恨不得让她再说一遍。
　　“是，海鱼骨可以跟批发商预定，价格并不昂贵，至少不比浓汤宝贵。有它配进汤里，味道层次会更丰富，更突出个鲜字。不过……”
　　“不过什么？”老板急切地问。
　　“不过配比一定要掌握好。少了不出味，多了会泛腥气，弄得不好，一桶汤都得坏。”
　　“那配比大概是多少？我厨房里的汤桶你看过了，一整桶水大概要扔几斤鱼骨？”
　　林芝笑眯眯望着老板，没答话。
　　“我一般是扇子骨、直通骨各放三斤，再加点碎骨，煮开后兑十罐汤宝！葱姜什么的各给……”老板一气把自己汤头配料比例说完，“……如果放了鱼骨，是不是就不用汤宝了？或者少放一点？鱼骨两斤够不够？我估摸着差不多……”
　　看林芝还不说话，老板急了，“你说啊！不是配比不能乱吗？到底给几斤鱼骨？”
　　“人家熬汤的方子，干嘛非得告诉你呀？”
　　“是啊。你汤宝用得好，就继续用汤宝呗，反正也方便省事。”
　　“以后我去隔壁回春面吃得了。那儿虽然也用浓汤宝，但价格便宜，一碗面才八块，还送小菜。”
　　“回春面是还可以，摆明了是快餐面，从不吹自己熬的老汤，偶尔吃点不妨事。”
　　“听说他们用的浓汤宝是飞猪牌的，大品牌有质量保证，我家都用那个。”
　　“啧，这家卖这么贵，还用杂牌……”
　　客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挤在店中央，二楼也有不少探头下望，议论声嗡嗡作响。
　　老板不是没听见，可就是硬着头皮盯住林芝，一心想从她嘴里撬出鱼骨的配比。
　　一碗清汤面，煮得规规矩矩，半点错都挑不出来。
　　先不说味道了，只看煮溏心蛋的手艺，就能说明林芝并不是外行。
　　再看林芝的年纪，又不像是有自己开店，如果家里有做类似的生意，就说得通了。
　　吃多了好面汤，再来吃浓汤宝兑的汤水，当然能尝得出哪里有问题，说出勾兑比例也不足为奇。
　　重要的是刚刚谈及的骨汤配比，正对了店里的路子，又是在原基础上进行提高，光听她说的那些配材就想得出味道能鲜出好几个层次，傻子才会错过！
　　“不好意思，这是我家店里的老方，不能随便外传。”看老板眼巴巴望着自己，林芝笑了笑。
　　看林芝年纪不大，老板本想着多问问兴许就能问出来，看她这么机灵地闭口不谈，越发着急了。
　　店里的汤方确实是老方子，但以前的口味跟现在的口味哪能一样？
　　又得煮一晚上，又得给人守着熬，连多久搅一次都有讲究，时间长了谁受得住？
　　现在人吃东西讲究个鲜口，老板自己没能力改换配比，就只能在浓汤宝上下功夫。
　　研究得多了，找出最合大众口味的勾兑比例，就一直用了这么些年。
　　可汤宝到底是汤宝，像林芝这样舌头灵便的客人不在少数，吃两回知道了，就不再来。
　　生意越来越差，还弄到要出活动拉客。
　　做吃食生意，味道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有机会改善，怎么能错过？
　　“这怎么算是外传呢？你家开面馆，我家也开，咱们就是同行之间互相交流。再说了，我不也把自己的汤方告诉你了吗？”老板试探地说。
　　“加了浓汤宝，对我来说不是正宗汤头。你的汤方就算给我，我也没用啊。”
　　“那……我买！你给我按刚刚说的熬锅汤出来，如果尝着味道正，我就买下来！给你……两千块？”
　　老板咬咬牙，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千块？”朱娟转头看向林芝，“你那个煎牛排的方子就听说卖了十万啊？这个人出两千还要你帮着煮汤，这也太抠了……”
　　“是太抠了。”林芝点头。
　　老板还想说话，被挤过来的客人推到了后头。
　　“你家真有面馆吗？开在哪儿呢？刚刚煮的鸡蛋面有没有卖？”
　　“能说下地址吗？”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