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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样去世-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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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给我死。”
  粟正抱着孩子,一刻不敢多停。他们集体被押进一个草棚,里面像难民营,到处躺着因为病痛呻吟的人,他们这群人被赶着排成队,等着被各个区的鉴兵挑走。
  女儿近乎濒死,没有鉴官会挑走这样的苦力,粟正心惊肉跳地想,这些官兵会把她扔在这里吗?会让她饿死或是伤口感染身亡?
  一步、两步……
  粟正期望前面的人能走得慢些,但大家仿佛都迫不及待了,队伍前行的速度越来越快,怀里的女儿紧张地抓着他的衣襟,小声问:
  “爹,音儿会跟爹爹分开吗?”
  “……”
  粟正不想再骗她,可是实话如何说的出口?粟正搂紧了她,脑海中浮现了最坏的情形——与其在这里暗无天日地做着奴隶,大不了死了,一了百了。
  快到了。
  前面只剩三个人,一位督查兵注意到了他还有他怀里抱着的孩子,督查兵的手按上了皮鞭,脚掌也躁动地踱着地面。
  还剩两个人。
  督查兵停止了踱脚,超他走了过来,粟正有些紧张,但心里并不害怕,他已经死了很多次了,对死这件事本身甚至产生了不以为意的态度。但他怀里的小女儿从没经历过这些,她从出生就受苦,山河美景、珍馐美馔一样没享受过,过着蚂蚁一样的生活,现在又要如同蚂蚁一样死去。
  粟正紧张的是看到她死去时的表情。


第48章 叛军 中上
  “你——”督查短拿坚硬的鞭柄敲了敲粟正的头,刚准备开口,外面突然迸发躁乱之声,一个武装齐全的护卫兵冲了进来,高声吼道:
  “壮丁挑出来,其他的带进矿室!”
  鉴兵和督查兵们相互对视一眼,火急火燎地从人群中扒出男丁,推到棚外,女人和孩子们的尖叫声随即响起,紧接着是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混乱中粟正的女儿被一双不知名的手趁机抱走,他也被推出了草棚。
  地上躺着的人被慌乱的人群随意践踏,一些老人也倒在了地上,一倒不起。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全副武装的护卫兵像挑菜一样,拽着铁链,一人一个,迅速地将这些壮丁瓜分殆尽,壮丁们被带到那扇巍峨的大门前,护卫兵将自己手中的长刀、缨枪、铁斧交给他们。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巍峨的大门被打开一条缝,他们就被推了出去。
  正午的太阳升的好高好高。
  风沙迷眼,沙船疾驰的声音却清晰响亮。
  饥饿的人们几乎拿不动武器,他们自发地缩成一团,企图延长自己即将结束的生命。
  护卫兵总领在城墙上喝道:“给我冲!不杀敌就等死吧,要是活着回来,就免了你们的奴籍!”
  免去奴籍是比活着回来还要诱人的条件。
  几位尚存余力的青年相互看看,下不定决心,短短数分钟,沙船和驼队已经出现在视线远端,城墙上的护卫兵端起弓弩,严阵以待。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次了。
  由曾经的召运大将军带领的叛军,驻扎在塔沱大漠,以磨人的频率屡屡进攻流沙窟,妄图夺取大汐王朝第一矿。
  数月下来,几乎就要成功了。
  永帝整日沉迷|yin|乐,得知此事后丝毫不觉大难降至,反而讥笑召运狂妄,随拨流沙窟白银万两,吩咐总督冶炼兵器,给召运点颜色瞧瞧。
  永帝不知,国库早无万两白银,内务府中饱私囊,大臣们又碍于公公权势从不敢进谏,整个大汐国早就是一具空壳了。
  既无银两补偿,谁也不想在这荒漠里折了部下,各队虽未明说,但底下的护卫兵都知道,杀敌这事儿用不着自己上,那敌军打至门前,谁去迎敌?
  自然是奴隶了。
  头顶上箭雨纷飞,先冲在前的几人有的受伤,有的已经被踩进了沙地里。
  粟正冲不动,也不想冲,此时,沙船外围的士兵蹲了下来,举起盾牌,刺刀从缝隙中伸出去,像一只钢筋铁骨的巨型刺猬,里面的士兵站了起来,举起弓箭射出去,混乱中,粟正被射中的右臂,虚弱的身体令他受不起一点疼痛,瞬间晕了过去。
  天旋地转间,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小女儿,在不甘中闭上了眼。
  ……好苦。
  粟正皱眉,睁开眼,刚想往外吐,一勺药汁就灌进了嘴里。
  “你醒了。”始作俑者见他睁眼,高兴地大叫:“太好了,这方子果然有奇效。”
  “呕——”
  “哎呀,怎么吐了?”
  门帘被掀开,闯进来一个带刀大汉,警惕地握着刀,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儿,他醒了,快去禀报傅大人。”
  没过一会儿,门外响起密集的脚步声,下一秒门帘被掀开,来的果然是傅秉英,他伫立在门口,怔愣着看了一会儿,脚步放缓,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
  粟正伸出手,想够他。
  傅秉英轻轻地抱了抱他,这些天干涸一般的心脏,终于涌入一丝血液,虚弱地说:“你终于醒了。”
  粟正将脑袋抵在他肩膀上,心里一下子委屈的不得了,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傅秉英跟他是什么关系,但好想对他说,我受苦了,受了好多苦,他想抱住傅秉英大哭一场,脑子却一片沉重,将泪水压了下去,怎么也哭不出来,这时,他猛地想起一件事,心里越发急迫。
  “傅秉英,”粟正从他怀里抬起头,悲怆地说:“我女儿还在流沙窟,她快死了。”
  女儿?
  傅秉英心脏漏了一拍,但很快就意识到那不会是粟正真正的女儿。
  粟正是个同性恋,不借助药物,对女人石|更不起来,更生不出孩子。
  “……”他想了想,道:“恐怕九死一生,流沙窟条件恶劣,对待奴隶惨无人道,如果你离开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肯定活不到今天的。”
  粟正一愣,手一松,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和那个所谓的女儿没有什么感情……但他们一起进了大漠,历经生死,粟正对她的在乎,早已超出了一般的同情心。他没把她当女儿,那个孩子却把他当父亲。她信任他,甚至信任他的谎言。
  如果她还活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活着……肯定在期盼自己带她逃出去。
  “傅秉英,”粟正艰难地说:“万一她还活着……万一呢……”
  “你想去救她?”
  傅秉英将他按回床,替他掖好被子,眉宇间毫无波澜。
  粟正看着他,心里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一个人去救无异于送死,请求傅秉英去救,他显然没有立场。
  “你好好休息吧,生死有命,不必勉强。”
  “……”见他要走,粟正一把抓住他的手,问道:“如果她还活着呢?那我不就抛弃她了。”
  “她不可能还活着。”傅秉英将他的手拉开,塞进被子里,摸了摸他的脸,道:“睡一觉吧。”
  天黑了下来,气温转凉。
  粟正睡不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仕女给他加了一床羊毛毯,又给他送了一碗热粥。
  “傅大人还在将军帐里,怕是要半夜才能回来,大人吃了粥先歇下吧。”
  “这是傅秉英的帐篷?”
  “是。”
  “他……我、我是怎么被带回来的?”
  仕女瞧他一眼,继续干自己手上的活儿,声音似驼铃,一下子将粟正拉回到了那天正午。
  “……大将军不想滥杀无辜,也清楚你们只是被推出来挡箭的奴隶,便在结束后将尚有一口气在的,当作俘虏带了回来。大人您身体虚弱,虽只是右臂中箭,也昏迷不醒多日,送去大夫诊治时,偶遇傅大人,傅大人一眼认出了您,说大人您是他的旧识,便命我们送进他帐内好生疗养。”
  粟正看看自己手臂上的黑色的刺青,那个符号代表了他贱民的身份,看如今傅秉英的地位,怎么也不会和他是旧识吧。
  仕女仿佛看穿他的想法,替他煮了一杯奶茶,递到手上,道:“咱们这里不讲究那个,”说着,挽起袖子,露出一个红色的刺青——代表着流放者——“这个时代,坏人当道,好人尽被糟蹋,如今你到了这里不必再害怕,大将军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奶茶很烫,也很香,喝在嘴里是咸味的,粟正只喝过甜奶茶,顿时觉得新奇,多喝了几口。
  “你去休息吧,”他对侍女说:“我等傅秉英回来。”
  “傅大人吩咐过,要好好照顾你。”
  “我睡得太久了,这会儿睡不着,你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
  “可是……”
  “去吧,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好,”仕女想到明天又要加紧赶制兵器,也不再推诿,道:“有事就喊一声,外面的士兵时刻守着,我叫阿惑,别忘了。”
  粟正点了点头。


第49章 叛军 中下
  帐炼一起一落,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奶茶逐渐变温,然后变凉,羊膻味一下子冒了出来,粟正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口也喝不下了。
  他告诉自己:别想了,想再多也没用,就像傅秉英说的,你还能单枪匹马会去救人不成?白日做梦,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去了也是送死,别忘了你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做呢,做好了,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去,这里的一切不过是假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说服自己的理由仿佛有千万条,但这千万条理由,在女儿孱弱的眼神下,轻如鸿毛。
  那不是我女儿。
  或者,真是我女儿又如何?
  我就该为这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女儿去死吗?我的命就不值钱了吗?人活着不为了自己难道为了……粟正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心慌不止。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简直同他妈妈如出一辙。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说,当初,她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抛弃我的吗?
  这下子,他彻底乱了。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真的称得上让他恨之入骨,那个人就是她母亲,而现在,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轻易地发生了转变,那些潜藏在他身上的,来自他母亲的基因,逐渐显现,最后,他就会变得跟他妈一样。
  一样自私,一样恶毒。
  不行,绝对不行。
  粟正裹紧了被子,下定决心,一定要去救那个女儿,此时,他抱着必死无疑的决心,一定要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和那女人不一样,证明自己人性尚在。
  没过多久,傅秉英回来了。
  一身寒露,神色疲倦。
  “还没休息?阿惑呢?”
  “我睡不着,先让她回去了。”
  傅秉英坐到床边,细细地端详着粟正的脸,觉得心安了许多。他一觉醒来,被人催促着见了什么大将军,费了一番功夫才没叫人看出问题来,后面又旁敲侧击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等了好久,一直等不来粟正,心里一日比一日担心,荒漠环境恶劣,流沙窟更是地狱一样的地方,粟正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样了,但最可怕的是粟正根本没来塔沱大漠,那样,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
  所幸,粟正最后还是被他找到了。
  虽然比预想中更凄惨。
  “怎么一直看我?”
  “……我们许久未见了,”半晌,傅秉英找了个借口,转开眼神,道:“你变丑了。”
  粟正臭美,听不得这种话,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干得起皮。自打进大漠以来他整日为生存操心,皮肤如何,身材如何,早就被忘到脑后了。
  “快给我找点儿润肤露。”
  “这里没有那种东西。”
  “这儿总有女的吧,女的总有润肤露吧。”
  傅秉英叹了口气,站起来背对他,抿着嘴笑了笑,走向了帐帘。他吩咐外面一个士兵去取些热水来。
  “……再拿些羊脂膏来。”
  “傅大人要羊脂膏做什么?”士兵不解。
  “他要用,”傅秉英回头看了看粟正,面无表情地打趣道:“我这朋友娇气得很,你快去。”
  大风把他的话一字一句的刮进粟正的耳朵里,士兵似乎愣了愣,二话没说,乖乖去了,烛光映得粟正面庞通红,干黄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热水送来后,傅秉英用小铜盆接了一些,把毛巾打湿,给粟正擦了擦脸,又打开装着羊脂膏的小瓷盒,拿手指挖出一小团,放在手里捂化。
  “看你这手也动不了吧。”没一会儿,羊脂膏在手心里化成透明的柔软膏体,傅秉英用手指蘸取着,点在粟正脸上,然后小心地抹开,边弄边说:“这里没有男人用这种东西,恐怕明天一早,我向库房要羊脂膏的事就会传开,到时候别人肯定对你妄加猜测,你别耍脾气。”
  “猜就猜呗,还耍脾……气,”粟正本来不以为意,心想,男人抹脸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才不跟这些封建人类一般见识,哪儿至于发脾气,越想却越不对劲儿:“……等会儿,羊这玩意儿不是用来擦脸的吗?”
  “女人们是用来擦脸。”傅秉英点到为止。
  粟正张了嘴,啊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傅秉英沾了点膏体抹在他嘴唇上,羊脂膏质地浓厚,没一会儿就抹平了死皮,一张嘴亮晶晶的,粟正的唇色又偏红,像涂了唇油。
  “怎么了?”粟正见傅秉英发呆,用膝盖顶了顶他。
  “没什么。”傅秉英站起身,用剩下的热水简单地清洗了**子,也上床了。
  蜡烛一灭,帐篷里就陷入了一股暧昧的黑暗,粟正有些不自在,这床不小,但大漠夜里寒,如果两个人能凑得近一些,自然更暖和……
  还没等他动来动去找个好地方,傅秉英伸手将他拉进了怀里,固定住,道:“安分点。”他的手恰好托住了粟正那只受伤的手臂,免得受挤压。
  这点小动作一下就被粟正发现了。
  他心里窃喜,忍不住胡乱猜测自己跟这个小傅的关系,两个大男人这样抱着,怎么也不可能是一般朋友,也许是过于亲密的兄弟,或者……炮友?反正肯定不是爱侣,如果傅秉英爱他,那他现在就该还生了。
  “哎,你睡了吗?”
  “快了。”傅秉英将脸贴到他后颈的皮肤上,感受那一小方适当的温暖。他准备等粟正睡过去就杀了他,这个世界太糟糕,早点结束对谁都好,但如果可以……他希望不用面对粟正的挣扎,还有他临死前卑微、失望的表情。
  “我想跟你说个事。”
  “明早再说。”
  “不行,”粟正扭了扭,有些急躁地说:“我快忍不住了。”
  傅秉英叹了口气,二话不说,把手伸到他裆里。
  “草!你干嘛!”
  “别闹了,快点弄完早点睡。”
  “谁、谁想要搞这种下流的事啊!”粟正蜷着身子,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去挡:“你快拿出去,我有正事儿要说。”
  傅秉英将手抽了出去,闭上眼睛,倦道:“快说吧。”
  “我要去救音儿,我女儿。”
  沉默了好一会儿,傅秉英才幽幽道:“我跟你说过什么?你不长记性吗?”
  “不是,你的话我都记着,”粟正不想搞坏气氛,讨好道:“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我必须去救她。”
  “为你好?”傅秉英松开护住他的那只手,冷笑道:“就是条狗死在哪儿我也会救。”
  胸腔的共振将那声冷笑完整地传递给粟正,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尽量保持着轻松的语气:“那你会让狗睡你的床吗?小傅,”他主动抓住傅秉英的手,用指尖摩挲对方的指尖,嗔道:“求你了,别跟我生气。”
  傅秉英简直想了冷笑,但鉴于他刚刚笑过了,此时,冷笑已经无法概括他的情绪。
  他真想把粟正从床上拖下去,卡着他的脖子质问:我为你的小命担惊受怕,你就一点儿不在乎吗?必须去救?哪儿门子的必须?你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除了我,没有人值得你舍身去救!
  ……连我都舍不得。
  贱人,没有感恩之心的贱人。
  “你试试看,看看你能不能走出军营一步。”
  “小傅,你生气了吗?”
  “你不值得我生气。”
  “你生气了,”粟正有些沮丧,他翻了个身,和傅秉英面对面,胸膛贴着胸膛,又伸手搭在他腰上,道:“我也不想死,但我不得不得去救她,要是不去,我就会变成一个很恶毒的人。”
  语气里的颤抖激起了傅秉英的注意,但他依旧厌怒难纾:“你已经够恶毒了,没人比你更恶毒。”你对我那么残忍,那么狠,如今却要把责任心、爱心用在一个不知所谓的孩子身上,粟正,你有没有心啊。
  两人都没能理解对方所言的真正含义。
  最终,粟正投降了。
  告诉他吧,反正这个世界的傅秉英是一次性的,告诉他也没什么,粟正的手在发抖,无法控制,他很害怕,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更不想死,他死过很多次,对‘死’本身已经不再畏惧,但对‘死’发生前的疼痛畏惧至极。
  “我有苦衷,”粟正揪住傅秉英的前襟,在谁也看不到的黑夜中挤出一个笑容——这是他紧张害怕时的习惯:“我……我的母亲,以前抛弃过我,她是我这辈子最痛恨的人,我绝不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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