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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风也喜你-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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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她从后门离开。
  
  告别变态跟踪事件后,那周的周末,她收到了一个没有表明寄件人的包裹。包裹里是一个好看的盒子,打开盒子,是许多揉乱的纸团。纸团上是一封又一封夭折,写到一半的表明心意的信。许是使用母语中文会让落笔的主人感觉羞赧,信件清一色英文。
  无一例外的开头:Dear J。
  
  第一封:“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齐彧,与你同专业,不过大几个年级。我想向你问个好,因为。”
  戛然而止,显然是主人心烦意乱,觉得不满意,于是撕下了它。
  第二封:“你好,我是……我觉得你和我曾经见过的一个人很像。”
  戛然而止,主人又撕下了它。
  第三封:“你好……你可能会奇怪为什么我知道你的名字,这可是个有趣的故事。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社团的招新大会上,你可能不知道我坐在你的后面。你的同学在你的身边,于是我从她的口中听到了你的名字。我不是有意偷听的。你知道吗?你的眼睛、你的头发,你说话的动作都很漂亮,都让我。”
  戛然而止,主人再次撕下了它。
  
  如此这般的纸团将近几十个,显然它们都无法让它们的主人满意,表达它们主人内心所有萌动的情绪。或许是破罐子破摔,最后它们被一股脑地送到了唐嘉的手上。
  并由此间接表达了纸团主人的心意,以及纸团主人心中那种想要接近却又放不开手脚的情感。
  
  这样的表白方式……实在是闷骚。
  她几乎可以想象在这些信件一张张被撕下,被揉成纸团扔掉,再被一一捡起来的背后,那个人内心纠结复杂的感情。
  
  第二次相见是在一次解剖课上。
  齐彧作为学长,被老师叫来给这群初生羊羔们做示范,辅助教学。解剖课结束的时候,她作为班干部,负责在课程结束后打扫卫生。她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门被最后一个离开的人锁住了,因为用的是门外的挂锁,从屋子内部是打不开的,而她的手机也刚好没有电量了。就在她以为天要绝人的时候,齐彧也从厕所回来了。于是她问对方可以打个电话让负责实验室的老师来开门吗?结果祸不单行,对方的手机也同样罢工。
  又因为解剖室离着主教学区远,平日除了上课,几乎罕有人至,抱着等人经过求救的心理等待,还不如期待容器里的尸体复活,替他们撞开大门。
  
  两人只好在解剖室过夜。
  解剖室里,一男一女,刺鼻的福尔马林味,以及一堆在福尔马林中浸泡太久,以至于呈现烤肉外表的尸身脏器。
  
  白天的温度已经足够刺骨,夜晚的严寒更是钻入骨髓。他们睡不着,只好搬过来座椅,聚在一起互相说话。课程一开始的时候,她便觉得齐彧这个名字似曾显示,但一时半会记忆不起。两人说了一些话,但她不是健谈的,对方似乎也没有点亮如何与陌生人相谈甚欢的技能,气氛一度陷入尴尬。于是她从包内翻出自己的课堂笔记,向对方请教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快乐;一路通畅! 
毕竟这人。流……不是无痛的。

 
43。 Chapter43 

后来眼皮开始打架,于是他们把解剖室翻了个底朝天,找来教学示范用的人骨,一列列地,堆叠着,放在冰冷的试验台上。他们攀上试验台,在人骨垫成的临时骨床上躺下。那本学校统一发放的基础教材《格雷氏解剖学》,则被她以实验服的长袖为绳,绑定在腰前,以防腹部着凉。
  两人就这样,背对着背,蜷缩着,在寒冷冻骨的解剖室里闭眼。
  
  那天夜晚,她睡得本就不安宁,神智半醒半眠。到了下半夜,更是直接被一阵刺骨的寒痛生生冻醒。她睁开眼,发现鼻子已经塞住,嗓间也火燎般发痛。她动了动,结果身后传来声音,原来对方也没有睡实。于是他们背对着背,在幽静的空间里谈话。
  或许是出于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理,又或许是这样的特殊环境勾起她内心的脆弱情绪。她神差鬼使地,向一个陌生人,诉说了自己孤寂的童年,以及不幸的成年。
  然后齐彧说,“你可以试着学习哲学”。
  她问:“为什么?”
  对发回答:“这是最好的安慰剂。”
  那天漫长的夜里,齐彧告诉她,医学是他谋生的手段,而哲学,是他毕生的理想。
  他说这句话时候的声音,实在是坚定,类似灾难片里,深陷绝境仍旧宣誓信仰的人。
  她身体冻得发抖,却想笑,说原来我今天遇到的是一个披着白大褂,伪装成医生的哲学家。
  于是对方就不说话了。
  他们和一群福尔马林里沉睡已久的尸体一起,度过了一个属于医学生的诡异浪漫的夜晚。
  
  第三次相见,是齐彧直接约的她。理由是那天由于自己的疏忽,使得她与自己被困在解剖室,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他们在校门口见面,她现在仍旧记得清楚,那天的齐彧穿着黑色羽绒服,长腿,背一只白色单肩包。单肩包的正面,是四个黑色手写的大字:
  哲学已死。
  她当时就想:实在是中二得可爱。
  他们在脏雪被扫到两旁的马路上行走,他脚步快,她努力跟着。然后他放慢脚步。他们顶着寒流,走到东单地铁站。伪装成医生的哲学家先生,带着她乘坐1号线,到了八宝山革命公墓。苍松翠柏被白雪披覆,她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听哲学家先生说建国后这里如何在明代护国寺的基础上被改造,说这里曾如何作为明清两代太监养老送终的桃花源,说林徽因如何设计墓园,说一位位伟人如何于此长眠。
  她问:“为什么要来墓地?”
  墓这个字,对于中国人的来说,实在不是沾染了吉利的东西。
  他停下脚步,转头说:“从人生的尽头看如今,会比如今看未来看得更加清楚。”
  他们继续走,到了老舍和他夫人的墓。这里没有隆起的墓室,墨绿色花岗岩铺成的底座,上面是代表涟漪的白色波纹,代表墓主人投身而亡的太平湖。旁边有镌刻的字体“文艺界尽责的小卒,睡在这里。
  她见齐彧不走了,便去望他。他没有回望,而是看着前方,耳边有淡淡的红晕。
  然后他开口了:“我觉得……或许很多年后,我们也可以像这样合躺一起。”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告白。
  那一刻,她终于想起了曾经收到的盒子,以及盒子里揉成团的信。
  
  正式确定关系是在来年大雪封境的时候。天气寒得发抖,她们几个平日里龟缩在学校,不怎么爱外出的外地学生,跟着本地的同学,趁着考试周刚结束后偷来的几天日子,辗转二环附近刷景点。两男三女,其中一个爱笑的短发女生,和一个逗趣的本地男生,男的拿女生的宅属性开涮,女的便抓住男的京腔口音,扭曲着去学他,以此反击。一路说笑不停。她和齐彧,以及另一个文静的长发女生,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到了中午的时候,长发女生有事先行离开,便只剩下四人。他们根据原计划出了雍和宫地铁站,沿着马路旁的栏杆与小商店夹出的窄路一路前行,格局未变,两个一路斗嘴的冤家边哆嗦边吃着手工酸奶冰棒,元气十足地跑在前头,他们二人静静在后面跟着。走到左边出现朱红色高墙的时候,齐彧问她你冷不冷,她说还好。然后齐彧解开脖子上的小羊绒围巾,套在她裸露在外的脖颈上,她抬眼要道谢,对方却抿唇快步走了,一副我不需要你的道谢的样子。进了景区范围后她去排队购买门票,买好后看到齐彧拿着租借的语音导览器走过来,她问怎么就租一只,齐彧说一只就够了,然后他把一边的耳机插。在自己的耳朵里,另一只替唐嘉插。上。于是他们一人插一个耳机,离着很近,并肩穿过昭泰门前长长的廊道。他们在右手边的服务窗口前领了红色小长盒包装的免费焚香,一回身,才发现前面的两人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于是两人只好一起跟着寥寥的游人,插香跪拜,一殿接一殿地赏看。到了后面的万福阁,正中是一尊高大无比的佛像,几乎顶。起了整座大殿。昏暗的空间里她抬起头,这样的角度,仍然望不清顶端佛像的脸。语音导览器里说,这尊弥勒大佛足足有二十六米高,其中十八米在地表,另八米深埋地下,整尊佛体是由一根从西藏进贡给乾隆的完整的白檀木雕刻而成。她惊讶极了,这样的一根完整的巨木,在古代没有科技支持的条件下,如何跋山涉水不远千里从西藏来到京城。齐彧说根据他的猜想,这颗巨木的运送方法应该和永乐年间修建故宫博物院时取材的方法一致,在云贵、巴蜀、湖光、浙赣等地采办的珍贵却体积庞大的木料,被投到长江湍急的水流中,在水流的推送下,经大运河和最终来到当时的北京城,他最终加了一句,世上没有难的事情。唐嘉还未表达自己的惊叹,他取出了包装盒里剩下的所有焚香,一并点燃插。进香炉,跪在团案上,合掌,如信徒祷告般说,自己相信世界上没有难的事情,唐嘉小姐会和我在一起。
  他诚恳地对着巨佛说完,然后回头,问呆愣着的唐嘉,对吗?
  
  他们人生的轨道于解剖室里相遇,在墓地里交并,于佛前燃出花火。
  
  可是终有一天,她将经历她的三十岁、四十岁、她的五十岁,然后,她会变成白发苍苍的佝偻老人,眼里再无神采。
  
  而他,将永远是那个二十八岁的哲学青年。
  唐嘉想:你将和你所热爱的哲学一起,再也不会老去了。
  
  从回忆中抽出神来的时候,手中的第二根烟已经燃尽。唐嘉起身,把烟蒂扔进垃圾桶。室内,打印机仍旧在运作,一张张白纸被喷上漆墨,从切口吐出,堆叠一起。
  
  她走过去,把它们整理在一块,放入背包内。一切就毕后,她向行正和治行告别,离开了酒店。
  
  #
  如果说婚姻是一道围墙,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那她暂时还没有任何翻墙的想法。
  婚后的生活似乎与平日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是多了一起外出活动的人,而相互的电话问候,也成了日常。
  
  两人好的时候一派太平盛世,你侬我依。但唐嘉和喻斯鸿也会因为一些小事吵架,常常直到这个时候,唐嘉才能突然意识到,原来对方有活生生把人气死的天赋,也是这个时候,她才能理解为什么新闻上有些夫妻矛盾能闹到活生生撕碎结婚证。
  以前她完全无法理解,把这当成没有理智的笑话看。
  现在她自己有了成为笑话的冲动。
  
  第一次吵架的缘由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这场□□引发了持续很久的一场冷战。事后,喻斯鸿可怜兮兮地告诉她,这场冷战持续了一天三小时四十七分,生生把他从赤道冻到南极,冻到心肝碎成冰渣渣。与此同时,他要唐嘉约法三章,以后不管再发生什么,无论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或是三观出现小小不合的纠纷,只要不涉及到做人原则的高度,那么两人就要赤诚相见,把事情摆放到台面上解决,不能一言不合就搞冷战,伤人伤己。说到“赤诚相见”这四个字的时候,喻斯鸿加重了读音,同时向她眨了眨眼睛。面对他的流氓本色,唐嘉的回应是:二话不说飞起枕头砸向某人。喻斯鸿一把借住,大叫道女人啊女人,你的名字叫蛮不讲理,然后他跳过来,挠唐嘉的痒痒,一边攻击一边问,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唐嘉身体本就敏感无比,在他的攻势下很快便败下阵来,被迫笑个不停,笑到眼泪流出来的叠声求饶,我答应,我答应。于是他像打了胜仗的国王一样得意洋洋地收了手,放过手下溃不成军的女人。接着唐嘉“反客为主”,将他压在身下,用枕头一阵胖揍。
  
  第一次吵架以唐嘉“压倒性”的胜利告终,很快,矛盾这个小妖精又找上门来。缘由依旧是早已记不清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当时这小小的炸弹,却把两人的生活炸起了一地鸡毛。这一次,在早已订立的宪章性原则“沟通为主,理解万岁”的指引下,两人得以坐在桌前进行一场具有深刻意义的交谈。交谈的结果是,唐嘉首先反思了这场“战乱”中我方的错误,并向“敌军”作出检讨,请求和解。接下来喻斯鸿表达我方同时也犯下错误,以至于“友军”成了“敌军”,他在致歉的同时,对维持长久和平,公建和谐关系作出展望。“两军”自此“握手言和”,眼看眼前形势一片大好“其乐融融”,喻斯鸿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先见之明,不久前提出的“要沟通,不冷战”纲领在这场破冰交谈中起到了建设性的作用,为了表示对自己英明神武的赞颂和庆祝和谈顺利进行并取得成功进展,他决定献歌一首,并“很有气度”地把歌曲的选择权交到唐嘉的手里。
  唐嘉微笑:“那就卡门吧。”
  这首改变自法国著名歌剧的歌曲是这样唱的“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玩意,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己骗自己;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是男人我都喜欢,不管穷富和高低,是男人我都抛弃,不怕你再有魔力……”
  一个扭曲的笑容僵硬在喻斯鸿“英明神武”的脸上。
  他在内心哀嚎:女人啊女人,你的名字不仅叫蛮不讲理,你还有个小名,叫小心眼!
  
  第三次吵架的原因她倒是记得。她在大致从打印的材料中整理出了头绪后,还是根据记忆中的号码,试图去联系那个叫做阿什莉的黑人女人。然后出乎她意料的是,她记忆中的号码却是曾经属于阿什莉,然而就在不久之前,这个号码已经注销,所以她得到的只是一个空号。眼看事情的真相就在眼前,只有咫尺之遥,然而突然最重要的线索被打断,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就此撒手的。于是,她找到当地的通讯运营商,好说歹说终于从他们那儿获取了这个号码曾经归属地的大概范围,然而,就算因此范围从整个南苏丹地区缩小到几个街区,地毯式的搜索量仍然是巨大的,与此同时,她在无国界医生的六个月的任期已经结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空暇,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在着手处理这件事情,寻找阿什莉,忙到几乎无暇分心其他,难免对其他事物疏忽。久而久之,两人之间爆发了类似于“你不爱我了”,“不,你想多了。”“不,你变了,你以前很关心我的。”“不,我没变,你就是想多了”的矛盾。出于一种对未知事物危险性的预料,唐嘉本能地对喻斯鸿隐藏自己手中的事项,然而,这或许出于善意的隐瞒,落在对方的眼里,不可避免地就变成了她行踪的飘忽不定,与言语的模棱两可、不可捉摸。
  战火一触即发。
  依照原先打下的惯例,两人首先试图进行沟通,然而沟通的前提是坦诚,但对于这件事,唐嘉无法把细枝末节摊开放到他的眼前。
  她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绝不累烦他人的性子。
  她更不想把喻斯鸿卷入可能的危险。
  于是谈判破裂。
  
  两人冷战了有两个多小时,唐嘉呆在房间里,默默的点着灯,看着一本《安吉拉·卡特的精怪故事集》。这本书里包括了各种或抒情、或血腥、或搞笑,甚至粗俗下流的故事,实在是符合人类邪恶探奇的阅读天性。然而她平日能丝毫不分心地啃下各种枯燥巨著,此刻对着这些精怪故事,却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她眼神对着书,听到开门的声音。
  喻斯鸿出去了。
  他走了。
  她心烦意乱的同时,却又生出了说不清的难过。
  就在她默数了几百下,以为对方真的负气离开的时候,门外却透过来低低的二胡声。她放下摊开的书本,仔细辨着那调子,很快便知晓,这是那首著名的《二泉映月》。曲调凄婉,作曲人的人生经历也满是苦泪。她推开门,看见喻斯鸿坐在墙角的折叠小凳子上,哀哀地拉着调子。他高大的身子半埋在阴影里,看上去好不凄凉。
  她知道这把面目老旧的二胡,是他那大隐隐于中学门前的瞎子师傅,在离开那座城市前赠予他的,她也知道,喻斯鸿常常遗憾,瞎子师傅离开时竟然只留下把破胡。因为他幼时迷恋金庸,一直以为这位看上去深藏不露的老师傅,会给自己这“天资聪颖”的弟子,留下一本能够笑傲江湖的绝世武功秘籍。
  与此同时,她也明白,对方这是不好意思先行放下面子,于是装可怜,“曲线救国”地,婉转地向她求和。可是她心里有气,这气,既是怨对方不声不响出了门,让她误以为对方就这么负气而走,更是气自己,恨自己不争气,在这短短的几百秒内,竟然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怨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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