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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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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枕流脸色不变,道:“廖大人家眷是否平安到家?”
局丞道:“这样一笔大数目,怕是会引人觊觎,进而铤而走险。”
差役道:“应是平安到家了。”
局丞道:“以我看你,还是派几个人保护廖大人为上。”
慕枕流道:“此事,还是要廖大人自己开口才是。”
局丞连声道是,这件事便揭过不提。
晚上,夙沙不错回来,倒头就睡。
慕枕流原想问他是否知道廖大人家眷在街上掉出银票之事,见状反倒不好问了。
到了半夜,差役突然急促地敲门。
慕枕流披衣开门。
差役道:“廖大人,廖大人……自尽了!”
。。。
 ;。。。 ; ; 局丞进来,看床前两双鞋,眼睛好奇地在慕枕流的背影上探究了好久,才招来少女询问情况,之后轻轻地将门掩了。
慕枕流等身后完全没有动静,才睡过去,再醒来,屋外已华灯罗列,歌舞声起了。他坐起身,扶着脑袋呆坐了会儿。这个时候,香满园往来进出人流不止,自己出去一定惹人注目。庄朝开国初期,律法严且执法紧,七品以上官员一律不入青楼楚馆,违者轻则罚俸,重则贬官,而今,律法仍在,执者已逝。
他想起高邈昔日醉酒后的一番话。
“□□时,为官者言辞轻率,即罚。太宗时,欺上瞒下,即罚。高宗时,揽权纳贿,即罚。宪宗时,里通外国,即罚。至今上,怕是要谋逆犯上,才罚。”
他轻叹了口气,抓了鞋来穿,穿上后,发现左脚紧,右脚松,忙将右脚的鞋脱出来,才发现是夙沙不错丢下的。想到夙沙不错离开时,竟是赤脚,不由莞尔。
慕枕流提着鞋从屋里出来,进门时幽静的景象已被莺莺燕燕环绕,嘻嘻哈哈调笑所替代。虽是夜晚,却比白日里还要明灿。
白天招呼他的少女不知去哪里,又迎上来两个浓艳女子,一个妖娆,一个妩媚。饶是慕枕流自知对女子并无兴趣,此情此景,仍有些难为情,客客气气地婉拒,匆匆忙忙地逃离。
到了门口,糖炒栗子香扑鼻。
他吸了口气,正饥肠辘辘,便买了一小袋,用帕子裹了,正要塞入怀中,被一只大手半途劫走。
夙沙不错单手剥开栗子,大咧咧地抛入口中,边咀嚼边道:“你找我?”
慕枕流看着他的嘴巴,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嗯,我正要回客栈。”
夙沙不错道:“你提着我的鞋。”
慕枕流低头看他的脚,竟只穿着袜子,右脚的大脚趾还一翘一翘地动着。他将鞋子往地上一丢。
夙沙不错一只脚勾起鞋子,晃悠悠地抬到慕枕流小腹前,朝他努嘴:“穿一下。”
慕枕流笑眯眯地看着他。
夙沙不错左手托着装栗子的油包,右手剥栗子道:“我腾不出手来。”
“我帮你。”慕枕流顺手拿走夙沙不错刚剥好的栗子,塞入口中,转身就走。
夙沙不错拖着鞋子跟在他后头,等他吃完一个,立刻递过去一个。
慕枕流怔了怔,顺手接了。
并肩走着,一个剥,两人吃,很快将一袋栗子吃完。慕枕流又在路上买了两个肉包,一人一个,分着吃了。夙沙不错吃得津津有味,一路跟着他进了客栈,到房门口。
慕枕流推门的动作一顿,道:“我到了。”
夙沙不错眼睛盯着门:“进去啊。”
慕枕流将话讲得明白了点:“尊驾可以回去了。”
夙沙不错眨了眨眼睛,突然抬起脚来。
慕枕流下意识地别过头,藏住脸。
夙沙不错扯了扯鞋跟,穿好鞋,退后一步,一屁股坐下,抱着膝盖看他。
慕枕流:“……”
“请进。”夙沙不错嘴巴努了努,无辜地看着他。
慕枕流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坐在地上的可怜样,推门入房,反手关门,然后站在门边等了会儿。
静悄悄的,好似外头空无一人。
过了会儿,伙计送热水来,慕枕流打开门,伙计进屋放水桶,门对面蜷缩的身影依然坐在那里,进屋时什么模样,现在就是什么模样。
慕枕流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伙计道:“为那位公子准备一间上房。”
伙计不及答应,就听夙沙不错闷闷地说:“不要。我不要一个人睡,我怕黑。”
慕枕流:“……”
夙沙不错继续道:“我不但怕黑,还怕鬼。”
慕枕流道:“你以前是怎么睡的?”
夙沙不错道:“有侍从。”
“人呢?”
“没带。”
“为何?”
夙沙不错抬眼,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收留我已是勉强,你一定不会再收留我的侍从。”
慕枕流道:“为何一定要我收留你?”
他并不期望能得到答案,只是顺口一问。夙沙不错却认认真真地想着:“现在不能说。”
“何时能说?”
“见到高邈时。”
慕枕流微微蹙眉。
夙沙不错道:“或者,你相信高邈不是一个好人时。”
慕枕流打发走伙计,然后当着他的面,沉默地关上门。
夙沙不错淡定的脸瞬间黑下来,眼睛瞪着门,手里捏着一锭银子,慢慢捏成长条,又重新搓圆,来回数次,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楼梯登登地传来一长串急促的脚步声。
局丞探出头,左右看看,看到夙沙不错,立刻冲了过来:“慕大人呢?”
夙沙不错朝门一指。
局丞正要敲门,又回转身来看他:“夙沙公子为何……坐于此地?”
夙沙不错道:“他不让我进门。”
这句话自然可以产生无数种联想,事实上,局丞也的确如此做了。他想起床前的两双鞋子,看到夙沙不错脚上穿的果然是其中之一,心中已有了猜测。
“大人是否对今天的招待有所不满?”
夙沙不错抬起眼皮。
局丞道:“香满园虽是一家……咳,但是比城内大多数的客栈都要好得多。而且离华悦楼极近,我是担心大人身体不适,才就近选择,并无其他意图。”
夙沙不错头靠着门,慢慢地闭上眼睛,竟是懒得搭理的模样。
局丞怫然。在他眼里,夙沙不错即使是慕枕流的家眷,也是一介平民,自己与他说话已是纡尊降贵,他竟还摆脸色给自己看,实在是目中无人之极,不识抬举之极!
慕枕流洗完澡就听到门外有动静,匆忙穿好衣服开门,见局丞站在门口,脸色发黑,忙道:“见谅见谅!不知是局丞光临,让你久等。”
局丞这才缓了脸色,微笑道:“夙沙公子因何坐在外头?九月可不似八月,夜间风凉,易受风寒。”
慕枕流道:“哦,他……”顿了顿,想起夙沙不错说他是自己的家眷,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夙沙不错闻言看他,满脸委屈。
局丞见两人相对无言,以为是吵了架,碍于面子,不好低头,心想:不如自己做个和事老,搭个梯子让他们言归于好,日后他们自会记得自己的好处。他道:“既是一家人,何至于置气到分两家的地步?不如进屋来,将话说开。”他笑眯眯地看着夙沙不错,丝毫看不出曾暗暗发怒。
慕枕流无声地叹了口气,侧身道:“进来吧。”
夙沙不错这才慢吞吞地起身,跟在局丞后面进屋。
局丞在桌边坐下:“官邸已经收拾干净,我是来请大人……与夙沙公子移驾。”
慕枕流道:“现在?”
局丞道:“大人放心,日常所需,一应俱全,若有什么不称心的,只管告诉我,我再叫人置办。”
慕枕流道:“天色已晚,我怕兴师动众,打扰诸位。”
局丞道:“既是如此,我明日再来。大人与夙沙公子早点歇息。”
慕枕流只好送他出门。
到门口,局丞突然停下脚步道:“大人今日说要与廖大人办理交接。”
慕枕流道:“可有不妥?”
局丞道:“廖大人年事已高,能早日还乡,想来十分欢喜。大人交接时,有何不明,尽可问我,这些年局中事务大体都由我督办,即是廖大人不清楚的,我也无所不知。”
言下之意,竟是暗指老掌局早被架空。
慕枕流似糊涂非糊涂地道了谢,将人送走,关上门,一回头,就看到夙沙不错单手支着腮,侧躺在床上看他。
。。。
 ;。。。 ; ; 吵闹声被刀子懒腰截断一般,诡异地静止了一瞬,随即又呼呼喝喝起来。
“你是何人?竟然敢抱慕大人?”
“抢什么抢,慕大人是你能抢的吗?滚开,快把慕大人还给我们!我们赶上送慕大人进房呢。”
“局丞,你看,你看!他,他他他的手竟然放在慕大人的臀上?真是,真是胆大妄为啊!”
慕枕流:“……”不说还好,被他一说,他也觉得自己屁股下面托着一只手,热量源源不断地传来,有些尴尬。
“住口!”
一声不耐烦的怒喝将所有人的话都压了下去。
“我是慕大人的家眷。”
慕枕流心头一跳,悄然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对方了然下睨的视线。
夙沙不错。
当然是夙沙不错。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这样的阴魂不散。
慕枕流心里叹了口气,不知怎的,又有几分安心。
“胡说!”牌室令的吼声转移了两人不经意的对望,“慕大人分明说过自己孑然一身,没有家眷。”
慕枕流好整以暇地闭上眼睛,看好戏般的等待夙沙不错的解释。
夙沙不错吊儿郎当地说:“总有一些,不好说的家眷。”
不好说的家眷?!
慕枕流默默地咬了咬牙关,不用睁开眼睛,他也想象得到其他人此时此刻呆滞复杂的表情。
夙沙不错道:“你们不觉得我抱慕大人的手势很娴熟,很得心应手吗?”
牌室令点头道:“的确。”刚说完,就被局丞狠狠地瞪了一眼。
局丞道:“是真是假,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要等慕大人承认才作数。我看,不如这样。我陪这位,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夙沙不错。”
“我就陪这位夙沙公子在此照顾慕大人,你们几个去做该做的事情吧。”局丞朝弓室令等人使了个眼色。
弓室令等人心领神会。
局丞引着夙沙不错入内。
夜幕降临才是香满园热闹的时候,此刻里里外外都静悄悄的,只有两个少女引路,偶尔有人走动,看到局丞,俱是弯腰行礼,兀自走开。
少女将他们引入一楼的房间。
局丞道:“梨香、桂香呢?叫她们过来伺候。”
少女道:“两位姐姐今晨才歇下,还未起身。”
局丞不悦,又点了几个,一个个都未起身。
局丞说:“难道你们白天便不做生意了?”
两个少女笑嘻嘻地挨着他,哄道:“大人别生气,我们两个不好吗?”
局丞嫌弃道:“乳臭未干,哪有什么风情!”
脸稍圆的少女不甘道:“大人不试试,怎知我们没有风情?白天的场子只有我们两个看着,是得妈妈看重呢。”
局丞道:“既是如此,好好伺候慕大人,若慕大人满意,我重重有赏。”
少女见夙沙不错和慕枕流俱是年轻英俊,心中无不愿意,立刻靠了过去。
夙沙不错感到怀中人的脑袋“不经意”地埋到了自己的臂弯里,缩成了一团,不禁笑了起来。
少女笑道:“公子,你笑什么,说出来,让我们也笑一笑。”
夙沙不错道:“我笑我家大人醒过来,会如何生气。”
少女道:“大人为何要生气?”
夙沙不错道:“因为我家大人是个大醋桶。”
局丞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个念头,觉得自己好似做错了什么。
少女不解道:“为何大人是个醋桶,就要生气?”
夙沙不错朝局丞抖了抖眉:“因为,我是大人不可言说的家眷啊。”
少女还没想通,局丞已自以为地想通了,连忙站起来,将两个懵懵懂懂的少女连推带拉地赶出了门去。局丞背着夙沙不错关门的时候,慕枕流迅速睁开眼睛,半无奈半警告地瞪了夙沙不错一眼。
夙沙不错低头看着他,噗嗤一声笑出来。
局丞一回头,就看到夙沙不错看着慕枕流的睡颜“傻笑”,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暗道:好在他及时赶到,若是大人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烟花之地,还不知道会如何生气。
这么一想,他对夙沙不错的态度就越发和善了:“夙沙公子啊……”
夙沙不错道:“放心,今天之事我绝不会对他透露半字。”反正他从头听到尾,比自己知道得还详尽。
“是我招待不周,请公子原谅则个。”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夙沙不错捏住荷包,手里轻轻一掂,笑得十分真诚:“好说好说。”塞进怀中,鼓起的那一块正好对着慕枕流的眼睛。
慕枕流:“……”
局丞给两人各沏了杯茶,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打探两人的情况。
夙沙不错半真半假地胡说着。
“听说大人是京中人士,不知家中可还有亲眷?”
“父母双亡。”
“不知定亲了否?”
“呵。”
“……老夫失言失言。”局丞连忙喝了口茶,掩饰尴尬。
夙沙不错:“……”这一声冷笑是针对怀中这个缩头乌龟的,这个局丞也忒自觉了点!他突然想起慕枕流还在他手里抱着,怪不得坐得这般不自在,正想将人放下,就见局丞盯着自己瞧:“公子怎么了?”
夙沙不错随口道:“手酸。你要抱?”
局丞被这个问题难倒了,犹豫了下道:“自当服侍大人。”说着,真的伸出手来。
慕枕流:“……”手指轻轻地捏住他的腰。
夙沙不错忍不住笑起来。
局丞疑惑道:“公子?”
夙沙不错按住慕枕流不安分的手,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地说:“你认为我会随随便便把他交给其他人吗?”
局丞干笑一声,起身道:“今天出门时,夫人要我买些桂花糖,我出去转一转,公子和大人先在此处歇歇。”说着,不等夙沙不错回答,直接从外面将门关上了。
他一走,慕枕流就想起来,却被夙沙不错按住了肩膀,故意低头道:“不知慕大人打算如何报答我今日解围之情?”
慕枕流道:“大恩不言谢,自当铭记于心。”
夙沙不错唇角一扬,松开了手:“我不是唐驰洲,你的那套说辞对我无用!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慕枕流整理衣襟的手微微一顿:“请说。”
夙沙不错道:“第一,我在平波城举目无亲,需要一个落脚之所。”
慕枕流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先作半月的房费。”
夙沙不错接过银子,往上一抛,又轻巧地接住:“据说慕大人即将入住官邸?我想那官邸多半是既宽敞又舒适,住你我二人绰绰有余。”
慕枕流道:“恐有不便。”
夙沙不错道:“方便,当然方便。高大人若来平波城,于公于私都会先来拜会你,如此一来,我要见他岂非方便得很?”
慕枕流道:“于我不便。”
夙沙不错笑道:“怎会不便?我这人一向知情识趣,你若不想见我,我自会消失。若遇到今日的情形,我又会出来解困,且分文不取。”他将手中的银子又放回慕枕流的手里。
慕枕流道:“我于夙沙公子,好比一碗清水,一览无遗。夙沙公子于我,好比一条长河,深浅难测。山猫在侧,人尚难安枕,何况,如夙沙公子这般的猛虎?”
夙沙不错也不恼怒,脱了鞋子,盘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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