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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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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沙不错掰开豆沙包:“我承认讨厌唐驰洲,他就像这个豆沙包,外面看着白乎乎的,里面全是黑心肠。不过,为了这么点小事,他还不至于堕落到杀老弱妇孺的地步。”
慕枕流有些意外:“你认为不是他?”
夙沙不错道:“他可不是靠方横斜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他是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才投靠了方横斜。”
慕枕流茫然。
“唐驰洲是个非常迂腐的人。”夙沙不错评价道。
慕枕流完全想不出唐驰洲迂腐在何处。
夙沙不错道:“不迂腐,就不会一年四季都带着一把蒲扇。”
慕枕流仍想不通两者的关系。
夙沙不错问道:“你不觉得蒲扇很像扇炉子用的吗?这样老土的东西,也只有他肯当宝贝带着了。”他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在说,赞同我,赞同我,快赞同我。
慕枕流扶额。他适才怎么会觉得夙沙不错将要说出一个十分有道理的理由。
夙沙不错道:“皇后姓唐。”
慕枕流一怔:“他是皇后的……”
“一表三千里的亲戚。不过整个唐家就出了他一个有出息的,自然要分外的提携。他与方横斜相识,也是当上总兵之后的事了。”
慕枕流道:“既是如此,为何还要投靠方横斜?”方横斜虽然权倾朝野,却很少插手干涉武将之事,尤其是手握兵权的重臣,这也是这些年来皇上对他放心宠信的原因。依夙沙不错所言,唐驰洲有这样雄厚的背景,又当上了总兵,完全无需投靠方横斜,大可中立,还落得个自由自在。
夙沙不错耸肩道:“说了他迂腐。他莫说贪赃枉法,就算是杀人放火,整个平波城也无人奈他何。至于皇上,想来也不会为这点小事令皇后不开心。”
皇上与皇后是少年夫妻,算不上情深意重,却也有几分故旧之情,曾经有个妃子自以为得宠,就在皇后面前耀武扬威,扬言取而代之。第二天,皇上就将她打入冷宫,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赤|裸裸地宣告皇后国母之位,无可动摇。其后,天下四大美人之一的牡丹妃入宫,宠冠后宫,对皇后依然恭恭敬敬。
慕枕流道:“如此说来,若是为了贪污受贿,唐驰洲不会动廖府。”
夙沙不错道:“除非,有个更见不得人的理由。”
慕枕流道:“若是有更见不得人的理由,唐驰洲、俞东海就都有嫌疑。”
夙沙不错颔首道:“以能力而言,他们二人的确嫌疑最大。”
慕枕流自言自语道:“以动机而言,到底是什么会使人下此毒手,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廖府。”
“军器局。”
“老掌局,受贿。”
“局丞……”
慕枕流猛然站起来。
夙沙不错差点将豆沙包送到鼻子里去,“你……”
“我要查账。”
局丞说过,他和五室令是中饱私囊,不是贪污受贿,那么,军器局的账目就一定有问题!
夙沙不错站在门口,看着占了半个书房的账册,眉头皱成一团:“你要查这些账?”分明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慕枕流知道,局中有不少局丞一系的人不满自己亲近俞东海,所以在暗地里使绊子,不然,只要交上来每年的总账册就好。但他们没料到的是,慕枕流要看的,正是巨细无遗的每一笔账。
他伸手拿起平波城军器局初建时那一年的总账册。
夙沙不错瞪着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真的要这样一本一本地看下去?”
慕枕流比了个嘘的手势。
夙沙不错在屋里坐了一会儿,见对方始终不离自己,忍不住弄出了一点声响,见他还是不为所动,气得摔门而出。
他走后,慕枕流才抬头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夙沙不错离开后没多久,俞东海又来了,来的还不止他一个人。
当慕枕流看到俞东海带着青蘅郡主大摇大摆出现时,不禁有些佩服这位郡主。不是每个人都能如她这般,受挫之后,马上重振旗鼓,披甲再战。
“慕老弟公务繁忙,哥哥我又来打扰了。”俞东海哈哈笑着,一如既往的热情。
慕枕流道:“两位差爷昨日受委屈了,慕某实在是过意不去。”
“两个饭桶,算哪门子的爷。”俞东海摆手道,“这等小事,也值当老弟挂心?来来来,我为你引见一位贵客。”
青蘅郡主在他的示意下,娇羞地上前半步。
“这位是……”
俞东海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半路截断:“厨娘郡主嘛,昨儿个已经见过了。”
门口,夙沙不错顶着一头热汗,面无表情地说。
。。。
 ;。。。 ; ; “慕大人。”
声如莺啼,人比花娇,这样的美人,大多数男人见了都要为之怜惜和倾倒。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慕枕流。
慕枕流从来不是大多数。
“郡主。”他神色平静。
青蘅郡主低声道:“青蘅冒昧相邀,还请慕大人不要见怪。”
“明知冒昧还冒昧的不叫冒昧,叫愚昧。”凉凉的讥嘲从门外传来。
青蘅郡主小脸微白,无措地望向慕枕流:“青蘅久仰慕大人忠肝义胆,急公好义,才厚颜求见,若有失礼之处,青蘅在此赔罪。”
“明知失礼还失礼的不叫失礼,叫无礼。”
慕枕流看青蘅郡主脸色乍青乍白,轻叹了口气,解围道:“郡主客气了。请坐。”
青蘅郡主见他眼神清澈,面容沉静,暗暗着急,提壶斟茶:“青蘅身无长物,唯有几个小菜还算拿得出手。当初,连瞿相爷与方府主都称赞过的。还请慕大人赏脸一尝。”说罢,忐忑地看了眼门的方向,生恐那个声音又冒出来泼冷水。
慕枕流赶在夙沙不错开口之前,就道:“荣幸之至。”
青蘅郡主亲自去门口传菜,看到夙沙不错,目光闪了闪,等菜上齐之后,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菜很快上来,青蘅郡主挽起袖子,露出白玉般皓腕,亲自布菜。
慕枕流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青蘅郡主抛了半天的媚眼,总算确认自己抛给了瞎子看,讪讪地放下筷子道:“菜不合大人的口味?”
慕枕流斟酌道:“郡主千金之躯,不当如此。”
青蘅郡主手指微微一颤,笑吟吟地看着他道:“若是大人,青蘅心甘情愿。”
慕枕流疑惑道:“我与郡主素未谋面。”
“是大人不记得了。”青蘅郡主低下头,娇羞地说,“慈安寺上香时,我与大人有半面之缘。那时候大人刚刚中了举人,与几个好友一起上香还愿。”
慕枕流毫无印象,只能岔开话题道:“郡主怎会来平波城?”
青蘅郡主抬起头,上一刻还笑吟吟的脸上已淌下两行清泪:“青蘅无家可归,已无处可去。”
慕枕流沉默。
信王是皇上的亲子,密谋造反,是谓不忠不孝。青蘅郡主既是信王之女,也难逃连累。但看着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妙龄少女遭逢巨变,处境凄苦,他不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大人,能收留青蘅吗?”她期盼地望着他。
慕枕流一怔,不明所以。
论公,他是官,她是犯。
论私,除了她单方记得的一次邂逅外,毫无交集。
慕枕流来之前想过千百种她可能提出的要求,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青蘅郡主道:“如今,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
“你自己!”夙沙不错大咧咧地推开门,“这年头,你最能相信的人,只有你自己。”
青蘅面色一变:“你是何人?”
夙沙不错单手搭着慕枕流的肩膀道:“告诉她,你昨晚与谁一道睡的。”
“我一个人睡的。”
夙沙不错怒道:“你撒谎。”
慕枕流道:“你昨晚不在平波城,如何知道我撒谎?”
夙沙不错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才赶回平波城。
慕枕流站起身道:“我与郡主素昧平生,实难相从。”
青蘅郡主跟着站起身,楚楚可怜地望着他,道:“我愿为奴为婢。”
夙沙不错道:“养不起。”
青蘅郡主眼巴巴地看着慕枕流。
慕枕流苦笑道:“慕某力微,的确难以奉养郡主。”
夙沙不错眉飞色舞地说道:“嗯,努力养我就好。”见慕枕流皱了皱眉,似乎不太认同,立刻道,“我吃你的,喝你的,睡你的,难道不是你在养我?”头一次听唐驰洲这么说时,他是不高兴的,可是第二次从自己嘴巴里说出去的时候,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到了这次,简直是理直气壮的炫耀。
说起来,青蘅长了一张好皮囊,看着却十分碍眼。
青蘅郡主见慕枕流对自己不假辞色,终于使出杀手锏:“你可想知道,俞东海为何要对付军器局?”
夙沙不错眸光一凝:“你想以此为交换条件?”
青蘅郡主一脸诚恳地看着慕枕流道:“我在俞东海身边待了这几个月,他对我无话不说。慕大人若是肯信我,我对慕大人自然也是无话不说。”
夙沙不错冷哼道:“要一个人说话,不一定用斯文的方式。”
青蘅郡主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说:“俞东海对我十分迷恋,我若是死在你们的手中,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夙沙不错道:“你自己找死,与我们何干?”
青蘅郡主道:“你能保证他也会这么想?”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慕枕流终于开口了。
青蘅郡主怔忡道:“到此为止?”
慕枕流道:“多谢郡主款待,天色不早,我们先告辞了。”
青蘅郡主傻愣愣地看着他说走就走,夙沙不错看着她迷茫呆滞的神情,忍不住对着她大笑了两声,才跟上去。
青蘅郡主不死心地想要跟上来,还没靠近慕枕流,就被夙沙不错充满时杀气的眼神震住了,畏惧地停留在原地,只能不甘心地呼唤道:“慕大人!”
慕枕流充耳不闻,出了酒家,头也不回地朝官邸方向走。
夙沙不错心情极佳:“拒绝了这样一位娇滴滴的美人,你不后悔吗?”
慕枕流道:“你认为呢?”
“就算是这样千娇百媚的美人,在你心中也比不上你那位广甫兄的一根汗毛吧?”夙沙不错心情又不好了。
慕枕流不置可否。
当对比的对象是高邈时,夙沙不错又想站到青蘅郡主这边了:“俞东海的秘密,难道你不好奇?”
慕枕流摇头道:“不好奇。”
夙沙不错不信:“撒谎。”
慕枕流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我若是一味地探究别人的秘密,岂非连自己的事情都荒废了。”
夙沙不错道:“俞东海处处针对军器局,难道你一定都不担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夙沙不错道,“你们若是没有达成协议,那两个衙役今天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慕枕流道:“无论如何,目前最紧要的是,把你的伤治好。”
夙沙不错特意盯着他的眼睛看,发现他说这句话时,眼睛不躲不闪,十分真诚,心里熨帖不已,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收敛了许多:“不担心的广甫兄了?”
慕枕流对他一会儿一个变的小孩子脾气异常无奈:“你想说时,自然会说了。”
“我若一直不想说呢?”
“我又能如何?”
慕枕流如此淡定,总算抚平了夙沙不错内心的不悦,平心静气地说道:“我到柏州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慕枕流想问去哪里,又怕自己表现得太迫切,会引起他的反感,只好静静地等着下文。
夙沙不错果然不负所望,继续道:“我问他们他去了哪里,他们却一个都不肯说,我只好向别人打听,打听了许久才知道,他带着一个书童,往北方去了。”
他口中的书童,夙沙不错认识,原是个小门派的公子,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后来小门派卷入了一场江湖纷争,几个长辈都被人杀了,他当时年幼,收不住家业,被他爹野心勃勃的师弟给抢走了。他到处流浪,几经波折,才到了高邈的身边。
。。。
 ;。。。 ; ; 唐驰洲忙摆手道:“慕老弟说得哪里话!礼物贵在心意,你的心意哥哥我再清楚没有了。有些人厚脸皮,不识趣,你只管当他是风,吹吹就没了。”
慕枕流无奈地笑笑。
这里是总兵府,唐驰洲是总兵。夙沙不错今日这样胡作非为,竟也被容忍了,不管唐驰洲是看在他的份上,还是不愿与夙沙不错的计较,自己要记下这一份人情。
唐驰洲将人送到门口,临别时,突然道:“这几日平波城不太平,有些人看似不中用,危险来临的时候倒能挡上一挡。”
慕枕流沉声道:“唐兄以为……险从何来?”
唐驰洲笑了笑,颇有几分风轻云淡的意味:“险在人心。”
“何人之心?”
“不甘之心。”
夙沙不错听得不耐烦,插|进来:“你不如直接问,平波城不太平,是不是你在暗中搞鬼。”
慕枕流呼吸一窒,有些不好意思看唐驰洲。
唐驰洲面不改色道:“不是。”
夙沙不错拍了拍慕枕流的肩膀:“走,回家。”
唐驰洲有些意外,道:“你不继续问?”
夙沙不错道:“你说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有什么好问的。”
唐驰洲道:“那你刚才又问!”
夙沙不错道:“不问又怎么知道你的回答刚好是九句假的里的呢。”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因为这里是平波城,你是唐驰洲。能在这里混了这么久还没死没伤没调走,怎么可能不暗中搞鬼。”
唐驰洲气得猛扇扇子。
慕枕流连忙向唐驰洲告辞。
唐驰洲被夙沙不错气得心肝脾肺肾无一不疼,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了,敷衍着将人送走。
夙沙不错倒是心情不错,不顾轿夫苍白的脸色,抢在慕枕流前面上了轿子。过了会儿,轿子就被抬了起来。夙沙不错疑惑地掀起轿帘,就看到慕枕流在轿子旁边慢悠悠地走着。
“你怎么不上轿?”
慕枕流看了眼轿夫的背影,淡然道:“坐不下。”
夙沙不错道:“……你可以蹲着。”
慕枕流道:“骨头太硬。”
夙沙不错道:“你不想与我靠得太近?”
慕枕流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夙沙不错的火气又上来了。他发现自己最近的情绪异常不平稳,经常被牵动。对于武者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他想到自己久未突破的武学瓶颈,心情越发糟糕,突然想撕下轿帘,拆了轿子,将附近的人统统揍一顿。
慕枕流看着他黑如锅底的脸色,有些不解:“哪里不舒服?”
夙沙不错手掌一翻,托着吊坠,幽幽地看着他。
慕枕流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喜欢,说与我便是,何必去抢唐大人的。”
夙沙不错道:“讨来的哪有抢来的好。”顿了顿,不悦地说,“我这种吃你的喝你的睡你的人,也只能讨和抢了。”
这句话听说去莫名的怪异。
慕枕流压下心中的异样,道:“唐大人与我有恩……”
夙沙不错不等他说完,就呛声道:“所以你送你的,我抢我的。各顾各的,你不用内疚。”
慕枕流暗叹了口气,不再辩解。
夙沙不错放下轿帘,独自在轿子里生闷气。
这股闷气来的毫无缘由。慕枕流送唐驰洲东西关他何事,钱又不是他出,可心里就是不舒服。而且这种不舒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唐驰洲,俞东海,高邈……一连串的名字浮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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