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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第3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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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头就有一个关门过节,要知道,读书人心黑脸厚的,基本上都已经出仕为官了,那么剩下来的名士,大抵心还不够黑,脸还不够厚,说白了,他们不是既得利益团体,用后世话,可以称之为在野党。

这就像是陈继儒和董其昌,他们跟平头老百姓比起来,自然是衣食无忧的,像是陈继儒祭奠江东二陆,专门还盖一座庙,弄一堆名花名草,还似模似样说:我贫,以花祭奠二位先生。

真的穷人,饭都吃不上,还玩这个风雅事?

说白了,他们只是政治上没有发言权,经济上又比不得那些大商人,这些人可以称之为名士、山人……等等等等。

所以说,乖官这时候等若在'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他这次走的急躁,旁人也以为他是忠心王事的,结果他到了豪镜奥,不走了,悠哉游哉会当地名士,还以晚辈礼去见了广东总兵戚继光一趟,把广州知府薄介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薄介薄知府那是许国许阁老的人,乖官公平买卖不假,可他公平买卖的同时还大肆收税,弄得人心惶惶,当然,这个人心惶惶是指士绅而言,薄介能不犯愁么,真恨不得求国舅爷去,国舅爷,您就是我亲爹,您赶紧去云南平叛去罢!老呆在豪镜奥做什么……

但是他又不敢而且也不能去见国舅爷,只好在府衙揪胡子长吁短叹,把胡子都揪断了好多根。

俗话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站着一个女人,薄知府亦是如此,他如此犯愁,结果身边女人就说了,老爷,何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说话的是薄介的宠妾,姓年,闺名岁岁,以前是广州府的名妓,薄知府上任后瞧上了,赎在了身边做妾,这位岁岁姑娘,当年做名妓的时候,就以狐媚著称,据说光靠表情,就能让嫖客爽了,以后世角度揣摩,大约就是'神演技'。

这位年姑娘就给自家老爷出主意,“老爷,那位侯爷虽然是外戚武职,到底是个侯爵,老爷不妨放下身段去拜访下,事后给许阁老一封私信说自己去试探究竟,想必以许阁老的胸怀,也不至于就猜忌老爷,老爷如今在这广州知府任上,也好些年了,这广州府乃是肥缺,惦记的人肯定不少,眼瞅着又是京察(北京下派官员来考核地方官),老爷何不借鸡生蛋……”

年姑娘说话有条有理,薄知府就大喜,对啊!香山县那也是我广州府治下,那香山县得了银子,应当要解到府城来才对,那不就成了我的功绩了么!

瞧自家老爷面上思索,年姑娘就又道:“再则说,老爷,如今百花争艳,老爷何必单恋一支花。”

这话,就讲的有技巧了,薄知府先是一愣,他也是一路考试中了进士的人精儿,略一思索就明白自家小妾的意思了,这是说,这位国舅爷爷日后很可能成气候,自己何必死死抱住许国许阁老的大腿呢?

他就有些犹豫,“岁岁,你却是不知,这位国舅爷怎么说,那也不是正牌子进士出身,我若阿附他,却是没得坏了名头。”

年岁岁扑哧,掩嘴一笑,眼眉间全是风情,“我的老爷哎!怎么能说阿附他呢?您这不是一颗忠心向着当今陛下么!您瞧,沈鲤沈阁老,那也不是廷推入的内阁,是当今陛下简拔的,沈阁老真要有风骨,为何不坚拒了?还不是一屁股坐在阁老的位置上头再也不肯挪位置了?老爷,你今年四十岁了,想熬到两广总督的位置,那得到猴年马月啊!更别说是进内阁了,许阁老能简拔你入阁么?”

她这么一说,薄知府顿时一颗心火热起来,这天底下但凡当官的文人,就没有一个不想入内阁的。

如果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那么,不想做阁老的读书人,那也不是一个合格的读书人。

瞧自家老爷意动,年岁岁就趁热打铁,“老爷,奴以前做花魁那个时候,也算薄有些名声,听说,南直隶首屈一指的花魁薛素素和天下知名的一些花魁结拜做了手帕交,合称'二十八舍',那薛素素据说跟这位国舅爷爷很有些不清不楚,如今二十八舍就在广州,奴过去拜访一下,探听探听,妇道人家往来,也不丢老爷的面子,老爷觉得,可好么?”

薄介顿时就感动了,伸手把年姑娘搂到了怀中,“岁岁,你真是老爷我的心头肉……”说着就一阵去啃她香唇,却是做了好几个肥嘴儿这才罢手,然后就又有些担忧,“你说,布政使大人那儿……却是如何应对?”

他问这话,却是有缘故的,广东布政司使王泮王宗鲁,那是嘉靖四十四年的进士,和许国许阁老却是个同年,这时代,同年、同乡这等关系,在官场上那都是最亲近的。

“傻老爷。”年岁岁一笑,伸指在他额头上一戳,“王宗鲁王大人出资给那位佛郎机教士利玛窦印刷书籍,你说,王大人到底跟许阁老执政理念近呢?还是跟那位国舅爷近?”

这时候很多名妓腹中才华真要羞煞了天下读书人。

历史上利玛窦刊行《山海舆地全图》,谁出的银子?就是这位王宗鲁了。

她这么一说,薄介薄知府却是有些呷醋了,自己这位宠妾以前是广州府首屈一指的名妓,跟那位王布政使却也有些勾连的,不过年岁岁瞧他脸色,顿时就明白自家老爷在想什么了,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老爷,你想什么呢?奴在你心目中,就是那样儿的人?”说着,眼眶就有些红了。

“心肝,老爷我这不是爱煞了你,这才有些呷醋。”薄介赶紧放下身段,腆着老脸,哄了自家爱妾好半晌,这才让年岁岁破泣为笑,两人亲热了一会儿,年岁岁就打扮起来,亲自去拜访薛素素。

薛素素当初和身份差不多的一帮花魁结拜成闺阁手帕交,如今的确是在广州,还是坐的宁波八卫的舰船来的,为何?赚银子啊!南北直隶她们兜一圈,却也不知道为国舅爷赚了多少银钱,如今国舅爷南下,她们自然也就来了。

这时候的广州,是市舶司所在,专门负责占城、暹罗、麻喇甲、真腊诸国朝贡,自打豪镜奥租给了葡萄牙,广州更是要跟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等国商人打交道,说这时候的广州是万商云集,却是绝不夸张的。

这么一个有钱的地儿,乖官能不带着花魁们来转一圈么?

乖官一时半会儿不走,就是因为这个,他如今有钱是有钱,但坐到他这个位置了,说实话钱再多,那都是不够花的,而花魁们搭台唱戏能赚银子,赚名声,自然就不可或离了。

有时候乖官想想,却也觉得蛮对不起这些花魁们的,尤其这里头有些个人,那真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真真是苦恋着他,所以有时候未免就有一种利用别人的愧疚感。

但是,愧疚归愧疚,银子还是要赚的,广州这地方,万商云集,钱多人傻,加上如今国舅爷的名声,那也算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本地商人做的买卖,大抵是要跟海运有关系的,要是得罪了这位,岂不是说,日后海上买卖不想做了?

这个可是有前车之鉴的哇!

你是花钱买平安呢?还是死要面子结果家族中的商船在海上遭倭寇呢?

如今谁不知道,九州岛那就是这位爷的地盘,扶桑大抵也要听这位爷的,你要说遭倭寇,不消说了,肯定是得罪国舅爷了,不然哪儿来的倭寇?

故此,这个银子,却是短短数日内,就跟水一样淌了过来。

后世全球研究明季的专家公认,明朝对海外贸易就是'吸泵',把全球的白银吸走了大半,这些银子,大明朝廷是捞不着的,大抵全在民间,明季为什么抗税那么厉害,说白了就因为这个,换了你,你家有一百万两银子的身家,以前一分银子不要,免税,突然朝廷要拿你二十万,你也不肯。

不要看五人墓碑记写的那么悲壮,实际上里头全是利益,说白了就是银子闹的。

武装革命这个词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乖官说起来是去云南平叛,好像是内阁那些阁老得逞了,可是你要知晓,若没这么借口,他能带兵往南边去么?

所以乖官当初听了去云南的消息,为何冷笑?其实肚子里头就在耻笑内阁阁老们,汝妹,我正寻思怎么去南边呢!你们把船票都给我准备好了,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他把这些赚来的银子通通搬上八卫的船,又叫来这次专门陪他南下的昌国卫指挥使白斯文,这白斯文尖嘴猴腮相貌猥琐,绰号不怕老婆,当初国舅爷去扶桑就认识了,也可以说是国舅爷跟前的老人儿了,当初还是千户,如今也成指挥使了,对国舅爷那真是感恩戴德,恨不得把自家老婆送给国舅爷才好。

国舅爷自然不能要他的老婆,这厮的老婆身高七尺,是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高妹,而且枪棒功夫了得,教训自家丈夫就跟打孩子似的,整个宁波八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斯文啊!你专门跑一趟,给皇上送银子……”乖官弯腰扶起跪在地上给他磕头的白斯文,就和颜悦色地说了,白斯文一听,真是一个感激涕零,拼力挣扎,又给国舅爷磕了三个头,这等见万岁,慕天颜的事儿,普通人能捞着么?那是心腹才有这待遇,我白斯文遇着国舅爷,那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把白斯文打发了,这时候旁边薛素素忍不住就刺了他一句,“郑凤璋,你还能涨点儿出息么?还是这等送银子的手段。”

乖官呵呵一笑,对薛五儿略带讽刺的口吻毫不在意,薛素素在南直隶数年花魁第一,靠的是什么?就是这个不卑不亢的态度,要是看见一个侯爷就立马儿弯腰露出牝来,那还是名动公卿薛素素么?

“五儿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俗话说,老手段就是好手段。”

瞧着他这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嘴脸,薛素素真是气不打一处儿来,自己怎么就这么贱呢?拼了命帮他赚银子,临了也不落一句好儿,还要说我不知道,我什么不知道?

旁边脱花帖木儿·脱脱见两人斗嘴,忍不住就抿唇一笑,可是那一对像是水银里面泡着两颗猫眼绿宝石的眼瞳中,却是瞧着乖官散发着款款的情义。

乖官被她盯得有些尴尬,忍不住就躲过她的目光,不过,脱脱的眼瞳真是极美,即便是他所见绝色比比皆是,但就以眼瞳之美来说,脱脱还要略胜圣湖公主小半筹,实在可说是妖艳深邃勾魂夺魄。

“诸位姐姐都是我的大恩人,我感谢你们……”乖官假假唱了一个肥诺,一众花魁互相看看,忍不住掩唇微笑,薛素素瞧他那样子,终究没忍住,“是不是想感谢我八辈祖宗啊?”

乖官差一点儿额头滴汗,忍不住就道:“五儿姐姐,你哪儿听来的这话……”

“哼!上次我就听你在那儿说,你正愁不知道怎么到南边来赚银子,许国许阁老还花了大力气把你搬到南边来,你不是就感谢许国许阁老八辈祖宗……”薛素素白了他好几眼。

假作伸手掏汗巾擦汗,乖官赔笑就道:“五儿姐姐,好姐姐,亲姐姐,你听过就算了……”

旁边苏州府名妓曹鸳鸯忍不住捻酸了,“这一口一个好姐姐亲姐姐的,听得我身子都麻了,素素,果然还是你在人家心里头位置重……”

薛素素忍不住啐她一口,快步走到她身边就道:“好你个曹鸳鸯,我瞧你是见他生得俊,这才身子麻了,跟我有甚关系。”说着就伸手去呵她痒痒,两女顿时笑闹成一团,乖官在旁边尴尬,女人这种生物,一旦人多了,调戏起男生那也是不甘示弱的,她们二十八舍,还能怕了孤身一人的乖官不成?

这时候,外头有说求见薛素素的,没一忽儿,两个丫鬟领进来一位穿着艳丽的女子,乖官今儿一身月白,站在旁边还假作不相干的人,却也不想,普通人,一个男人,能混在几十个花魁当中么?

“奴奴年岁岁,给国舅大都督见礼了。”年岁岁盈盈拜倒。

第454章 要想富先修路

年岁岁给自家老爷牵线搭桥,有着知府小妾的外包装,况且,她又是前广州府首席名妓,故此十分之遮拦,三数语,就与国舅爷打上交道,乖官忍不住哧然一笑,笑说了一句,“年夫人也算得是小巷子里头扛木头,直来直去了……”

这话,落在年岁岁耳中,未免就有调戏的嫌疑了,顿时娇靥上薄晕,心里头拿捏不住了:这国舅爷到底是暗有所指?莫不是想在我身上扛一扛木头,直来直去一番呢?

一想到这些,年岁岁褌裆内小巷子里头顿时就湿热起来,忍不住,双腿肌肉就夹了一夹。

这倒不是她秉性淫荡,实在是,这位年夫人若用西方星相学来说,那是典型的双鱼座性格,从外表就能看出来,有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眼睫毛尤其浓密纤长,这种人,你问她讨碗水喝,她都能误会你对她有意思,进而在心中勾勒出一系列的憧憬,滋生出梦幻般的爱恋,说不准就能跟你私奔,用后世说话,你问她借一块橡皮,她脸红半天就在想你是不是在追求她……实在是一个爱做梦的秉性。

当然了,年岁岁是花魁名妓出身,红尘打滚,硬生生把梦想给掐灭了,但这不代表她就不做梦了,故此被乖官一句话说得巷子里头湿滑不堪,扪心自问,倒觉得是无所谓被扛一扛木头的。

不过,国舅爷自家身边那么多花魁名妓,却当真没有年岁岁心里头寻思的那些想法,他说直来直去,是有所指,却不是指要在年岁岁身上直来直去,“年夫人,我也不瞒你,内阁次辅王锡爵的嫡女是我家中妾室……”他才不管王阁老的脸面,若王锡爵在,非得气死,老夫堂堂内阁大学士,女儿是被你抢去的,什么时候成你妾室了。

年岁岁听国舅爷自报根脚,纵然她曾经是广州花魁,而且也仔细寻思过国舅爷的根脚,这时候听他亲自道来,却也忍不住咋舌,皇帝的小舅子,阁老的女婿,手上又有抚民治军的权力,再加上泼水一般的银子,国朝两百年所未见,这等有权有势有背景有银子的人物,上哪儿找去?

乖官话里话外,其实就是点拨对方,这广州府该当主动来拜见我,何必着你这个小妾来打探消息呢?如今这局面,你还玩文人那一套,扭扭捏捏的像啥样,太也不够直来直去了。

如今是个什么局面?两广总督连步高对他在广州所作所为视若不见,广东布政使王宗鲁更是私下前来拜会过了,你说,人家堂堂广东布政使都来了,你一个广州府,拿捏个什么劲儿?

甚至连地方上巡道官,在国舅爷大肆收受税银的当口儿,都三缄其口,没上书弹劾国舅。

这天底下的巡道风宪官们,靠什么吃饭?靠名声吃饭,他们若不疯狗一样弹劾大臣,根本混不下去,但国舅爷到广州赖着不走,这么多日子了,也就寥寥几个弹劾他,而且弹劾他的罪名不是收受税银,而是说他秉性冷酷,自家师兄陷于贼手却不去救……这是说近溪先生罗汝芳如今还困在永昌卫乱兵的手上的事儿,对别的却是只字不提。

说白了,聪明人都看出来了,事不可为,国舅爷成气候了。

那时候大家拼了命地阻拦国舅爷,那是因为国舅爷在剜他们的肉,他们当然要阻止,但经过一系列的事情,连皇太后都被打脸打成那样,如今怎么样?非但朝鲜国开始征收商税了,连宁波府都试行了,如此一来,还有必要再这么折腾下去么?要知道,连司礼监大太监张宏都叩阙而死,最后不也没奈何得了国舅爷?

任何东西都有一个所谓底线,打个不好听的比方,小娘子被用强,褪了褌裆,牡入于牝,小娘子也要不挣扎了。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都没用了,除非这商税惹出大祸来,譬如逼得数省糜烂官逼民反之类的事情,但实际上这种事情不大可能发生,故此朝中大佬们当真无话可说,尤其是许国许阁老,上蹿下跳,结果国舅爷到了广州不走了,那真是结结实实扇了他一个大嘴巴子,他要是还想不明白,那真是妄做阁老了,人家正愁如何往南边去,他许阁老送了船票过去……

天底下还有这等眼大鱼子(傻逼)么?

羞恼归羞恼,阁老的气度还是要的,许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乖官说直来直去,实际上是讽刺广州府,到底是地方小官,眼界不够,看不出大势,这时候还拿捏。

当然,有资格说广州知府是地方小官的,这天底下也就数的过来那些人,国舅爷正是其中一个。

国舅爷说了一会儿,拿眼似笑非笑看着年岁岁,年岁岁先还做梦呢!这时候恍然大悟,脸上顿时通红一片,十根手指绞扭,真真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才好,还是旁边薛素素仗义,觉得她到底是花魁出身,一介女流,忍不住就过去牵起她手,安慰道:“姐姐莫怪,他大名士的做派,心高气傲,历来说话就是这个脾性,你莫要往心里头去……”说着,就白了乖官一眼。

乖官只好低头摸摸没毛的下巴,要说,这地位太高也不好,若无权无势,他来讽刺广州知府的小妾,那叫有风骨,可如今他堂堂国舅大都督,再讽刺广州知府的小妾,的确有些度量不大的嫌疑。

年岁岁连羞带怯,回到广州府身边,把话一说透,薄知府顿时手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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