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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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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应龙在船上得了锦衣卫的密报,当时就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丫的,这也是为国舅爷张目的事情,想必报到万岁爷跟前,当然,其实也就是报到德妃娘娘跟前,想必德妃瞧见了他孙应龙如此诚心用事,也是喜欢的。
所以他还没等船在苏州靠岸就带着一些人悄悄走了,然后花钱买通了一户半掩门的,然后直接带到太监胡同,故意让那半掩门的在安碧轩常常经过的地方拿竹篙子扔下去失手打到了安碧轩的脑袋,那安碧轩被国舅爷一折腾,吓得魂飞魄散,也不敢胡乱出去溜达,这时候发现太监胡同居然还有这等美人儿,当即大喜,而且像是他们这些无根的人,心理极黑暗,被人欺负了,大多会找些更弱的欺负回来,故此瞧见那半掩门,顿时就生出炽烈的欲火来。
乖官越听这个桥段越熟悉,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潘金莲勾搭西门庆么!
第275章 爱她就让她去苏州,那里是天堂
安碧轩安公公长相不坏,作为苏州织造南局委办太监兼东厂秘闻奏事太监,他打扮起来还是很有些气度的,从里到外一身儿苏州府精织细绣,面孔也颇为白皙,不管春夏秋冬,手上再拿着个精雕的紫檀木扇子骨的折扇,扇面儿是仇十洲的一笔儿上好春宫,走在街面上,完全可称之为翩翩美男儿,拥有让大姑娘小媳妇脸红的资本。
安公公很是享受这种感觉,当然,作为失去了男人最大的资本——那话儿的太监,他的阴暗心理不足为外人道也,这位公公最大的爱好便是嫖妓,还得嫖绝色,嫖良家,嫖名妓,普通的是绝不能入安公公法眼的,不过据知情人私下传说,安公公每次嫖妓都得带上两个精壮汉子。
自从被郑国舅收拾了一顿以后,安公公就很忐忑,这郑国舅的手段,哪里是他一个太监能扛得住的,思来想去,又想使法子调到别处,可又舍不得苏州的繁华。要知道,这时候的苏州,被佛郎机人称之为东方的威尼斯,自然,这绝不是称赞苏州是水乡,而是称赞苏州的贸易经济全球首屈一指,说实话,威尼斯虽然是西方几个世纪的商贸中心,论繁华,比苏州差远了,或许,称呼威尼斯为西方的小苏州,这还有点儿靠谱。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评论,苏州府绝对能排进此刻地球最繁华都市前三,别的不说,光是有户超过一百万,这就得让欧罗巴的土鳖们瞠乎其后,更加别说苏州的丝绸、茶叶、生丝、印刷精美的春宫图、站在拱形石桥上用扇子遮着脸颊微笑的女子……这些无一不让欧罗巴土鳖们羡慕得口涎横流,说实话,对与这些人来说,大明的苏州,就是天堂。
大明这时候也常常雇佣佛郎机人打仗,濠镜澳的佛郎机人嫖妓不给钱都要被当地知县带着一帮衙役上岛教训一顿,岛上高高竖立着番文和汉字两种字体的石碑'不准蓄养倭奴。不许收买唐人子女。不许偷漏税饷。不许接买私货。不许擅自兴建一土一木。',岛上有提调、备倭、巡缉等大明官署,可这些佛郎机人宁愿在大明做二等公民,也不乐意走,说白了不就是贪图大明的富裕和享受。
瑞恩斯坦波拿巴和他手下那几百个精锐佣兵如今紧紧抱着国舅爷的大腿,又有哪一个说是肯回西班牙和葡萄牙王国的?
别的不说,只说这时候的葡萄牙里斯本,已逐渐成为欧罗巴的商贸中心之一,可是,里斯本大街上污水横流,骡马遍地拉屎,对了,人也遍地拉尿,包括穿着华贵裙子的贵妇,贵妇们拉屎的马桶虽然镶嵌着金银,但满了以后就那么倒在大街上,没有下水道,一下雨,各种屎尿就混合着泥土,一脚踩进去会发出'吧唧'一声,整个城市的气味简直可怕,最名贵的里斯本妓女,扒开衣裳闻一闻味道,用瑞恩斯坦波拿巴手下那些雇佣兵来说,'南京城外七文钱一次的窑洞姐儿都比里斯本最高贵的妓女味道香甜',当然,欧罗巴也有极为罕见的一些公用的厕所,不过,我们从名字便可以猜测是多么肮脏,它们被人俗称为'泥塘'或者'躲不开的地方'。
而苏州呢!地上全是青石、麻石铺就,有下水道,骡马有粪便袋子挂在屁股后头,若拉在地上了,要罚款缴税,一场江南的雨后,雨水顺着下水道流走,地上洁净如洗,路边常常有繁花、垂柳,有鸟雀,亦有美人。常有豪奢的富贵人家借着办猜枚、灯谜之类活动打开自家后花园请百姓随意游玩,八节长青之草、四时不谢之花,当真应有尽有。各色店铺里头充斥着地球上最好的货色,一小袋胡椒在欧罗巴能换一座庄园,可在苏州,你可以高声让跑堂的小二往菜里头多添点胡椒,放心,不会多收你一钱银子。
吃饱了,打着饱嗝便可以去浴室洗澡,大明称之为'混堂',大名士郎瑛编撰《七修类稿》便写'混堂,天下有之',洗漱干净如同初生的婴儿,再去风月之地,吃一壶茶,听三国、水浒故事,晚间包上一个苏州女,对了,她们的呻吟声'细若箫管',据最最最尊贵的国舅殿下说,这种声音天下无双……这样的日子,难道不是天堂么!鬼才愿意回欧罗巴呢!
又有哪个舍得离开这样的地方?安碧轩安公公自然是舍不得的。
可是安公公也是从内书房读书出来的,眼瞧着国舅爷在江南声威曰盛,而东厂在江南本就鞭长莫及,却更是不可能斗得过国舅爷,这个秘闻奏事太监,却是愈发不好做了,万一哪一天触了国舅爷的逆鳞,怕就是一个死字。
想起那粮商风刑君满门被抄斩,安碧轩忍不住就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国舅爷吩咐下面锦衣卫说粮商勾连小吕宋,第二天,就有粮商因为勾连小吕宋而死,这是什么?这就是权势,在宫中出来的安公公最是知晓权势的魔力了。
他身后经常跟着两个精壮汉子,都是东厂出身的番子,一是保护他,二来【】,时间长了,安公公也有些痒痒,这两个精壮汉子,却是能止痒的。
太监弄颇长,里头大多是苏州织造局的人,不过也有一些本府人士,安公公捏着扇子,走到太监弄胡同口了,想了想,终究没敢走出去,身后一个较为得宠的番子就低声道:“公公,咱们何不去张彪张千户那儿去请示一下?”
“混账,你懂个屁股。”安碧轩正在压抑的时候,听见他说这话,忍不住就发散了出来,转身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尖锐着嗓子道:“去找张千户又如何?张千户自己也被……被国舅爷压的死死的,不得不笑着脸儿登门道歉,找他有屁用……”
那番子低头捂着脸,默默被安碧轩大骂着,心里头却腹诽着,“泥马,死太监,老子若不懂你的屁股,你能爽起来么!”
另外一个番子眼瞧着自己的搭伴被斥骂,正所谓兔死狐悲,当下小心翼翼建议道:“何不去寻匡咏梅匡大公公去说一说……”
安碧轩骂了一会儿,也有些消气了,当下哀声道:“唉!他自己也自身难保,顶多也就是紧紧抱着国舅的大腿过日子,何况,他虽然是被厂督委任而来,却不是东厂的人,不领东厂的衔,而咱们是,厂督如今让我们相机行事,怎么个相机行事法,再相,只能给这位国舅爷办事了,可咱家是厂督的人……”
他也不虞两人泄密,这两人和他有肉体关系,平时银子也喂得饱,何况又是东厂出身,想背叛都没资格。
果然,两人一听,便也丧气得紧,这一点其实都知道,只是不肯去面对罢了,如今锦衣卫牢牢抱着国舅和德妃的大腿,东厂虽然背后有张鲸张督公,可是,论恩宠,张督公怕不是德妃娘娘的对手啊!虽然文臣那边动不动便是'厂卫',似乎东厂锦衣卫一家,实际上两边斗得跟疯狗差不多,而如今眼瞧着锦衣卫就起来了,何况张督公还密信给安公公让他相机行事给那国舅爷找点麻烦。
他安碧轩又有什么资格给国舅找麻烦,国舅不找他麻烦就谢天谢地了,这才是症结所在,上司是张督公,可地盘如今是郑国舅的地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江南世袭的锦衣卫一抓一大把,可番子又有几个,掌刑千户张彪到苏州也不过随身带了几十号人,他这个秘闻奏事太监手上也不过几十号人,这点人加起来,还不够人家郑国舅塞牙缝的。
一想到国舅爷手底下那些浑身被铁包得严严实实的佛郎机人,整天扛着鸟铳又漂亮的九州宣慰司女人,一排排一队队的昆仑奴,安公公双腿都打颤。
东厂的武力,说实话不值一提,最大的本事就是矫诏,圣旨一扔,轻飘飘来一句,要圣旨,咱家给你写一张。这便是奢遮的公公,然后番子们如狼似虎扑过去,任你位高权重,全然没用。
可国舅爷那边会怕你的圣旨么,说不准人家笑嘻嘻拿起来,哟呵!我姐夫的圣旨啊!我先收着罢!赶明儿让我姐姐去教训姐夫一顿……这话听着荒诞,肯定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画面,但其中的意思,大抵便差不多了,厂卫的权势,全建立在皇权上,可谓狐假虎威,可若别人连老虎都不怕了呢?狐狸又算个什么东西?
而阉党又有个最大的缺陷,不能跳槽。
这不像文臣,徐阶徐阁老下台了,文臣们就去呵李春芳李阁老的卵子,李阁老死了,文臣们顿时一窝蜂又去呵高拱高阁老的卵子,等张居正拱走高阁老,文臣们又去给张阁老呵卵子……总之,只要你脸皮够厚,你就能在官场上生存下去,即便一时不小心,致仕了,在家养几年望,自然有同年、同乡等官场好友再举荐你出来为官,起居八座,天高三尺,等闲事耳!
可阉党不行,你一天是公公,一辈子是公公,这其中,又尤以东厂为最,只要进了东厂,你身上东厂的烙印一辈子都不会去掉。
那匡咏梅匡大公公虽然是张鲸的干儿子,可战战兢兢,还能生存下去,他的位置,差不多等同于后世的技术官僚,抱德妃娘娘的大腿,也能活下去,张鲸不会为了苏州织造局督办太监而公然跟德妃作对,而安碧轩不行,他是东厂秘闻奏事太监,肚子里头秘密太多,一旦他投靠了郑国舅,张鲸哪怕是冒着得罪了德妃娘娘的危险,也必然会对他下手。
这才是安碧轩纠结为难的地方,怎么看,自己前面似乎都是死路一条啊!不作为,张督公肯定要办他,想作为,郑国舅那么好得罪的么?咬牙投靠郑国舅,以他在宫里头这么多年的经历,到时候张督公怕是做梦都会要他死罢!
长叹了一口气,安公公想来想去,还是狗命重要,当下转身,“走,回去,窝在家里头别动弹。”
走了十数步,他眼睛盯在地上,视线空无,颇有行尸走肉的感觉,突然就觉得脑门上咚一声,接着,一阵儿的疼,抬头一瞧,顿时心里一喜,好一位娇娃!
第276章 马上风
苏州织造局的安碧轩公公死了,死在如意弄堂也就是俗称的太监弄的一家半掩门子的房内,提刑按察司衙门的仵作验尸后下了决断,说尸体粪门崩裂,眼瞳充血,上三焦剧烈抽搐导致胃内的食物反嗝闭息而死,不过这个死因传到外头就成了'马上风'。
太监死于马上风,这可是天大的笑话,这消息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整个苏州府,大多数人是幸灾乐祸的,织造局的太监都不是什么好鸟儿,死了正好,可是,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眼中,却分明便是杀鸡骇猴。
一群大大小小的各色官儿在督粮道衙门乱作一团,这时候那都察院都事厅都办苏璜笃软硬兼施,业已两天内印刷了数千份妖言惑众的资料,说都督佥事郑国蕃勾连小吕宋,私底下收了小吕宋五百万两白银之巨,这才不遗余力打击正经商贩,又用屠杀得来的财货刁买人心,实实是国之奸戚,卖国邀忠,此等人物诚可恨,当千刀万剐云云。
这马沙基的确有些水准,写的当真花团锦簇,其中文字'今吾俊逸,当登高一呼,共讨国贼,不然,诸俊逸老于户牗之下尽其天年,人皆得以隶使之,安能屈豪杰之流,扼腕墓道,发其志士之悲哉!'试读来,直教人热血沸腾不已。
可是,这东西印刷好了,却被苏州织造局安公公的死把大大小小的官儿吓住了,连布政司参政栾子夏都心有余悸,那安碧轩可是苏州织造南局委办太监,又兼着东厂秘闻奏事太监,这样的人那郑国舅说杀都杀了,你还抓不到人家的把柄,在座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这万一那郑国舅撕开了脸,也弄咱们一个死于马上风……一想到自己可能浑身赤裸眼瞳充血僵硬地死在女人身上,再毫无官威地被人公然把赤裸的尸体拖来拖去,甚至还很可能开膛破肚验尸……这些都绝不是深受儒家纲常教育的文官们能接受的,这时代,即便死也讲究死后哀荣,文臣尤甚,故此,这真比抄家灭族还吓唬人,让这些文官们一个个背脊渗冷汗。
“诸位大人,这只是那郑国蕃垂死挣扎……”都漕运司粮房科主事马沙基站在那儿大声呼喊,“咱们如今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难不成,还指望和那郑国蕃和解不成?”
他声嘶力竭,大声呼喊:“诸位大人啊!团结便是力量,咱们江南文官只要抱成一团,何惧这些权臣,诸位,想一想本朝那些权臣,又有那个得好死的?咱们即便不为日后金马玉堂荣华富贵,这等能名垂青史的事儿,也值得一搏啊!”
马沙基如此卖命,的确说动了一些人,想一想,大明开国以来,的确没有任何一个权臣有好下场,即便牛如张居正,如今朝堂上不正议论着说要抄张居正的家么,何况,他们的确没什么退路,譬如说如今他们站在督粮道衙门的官署内,可是漕运一停,这督粮道的衙门,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坐在最上首的布政司参政栾子夏扼腕沉思,时不时可见两腮肉坟起,可见其思绪之激烈,而众人被说动了一部分,有些纵然胆小,但最终,还得看这位布政司参政大人的意思。
良久,栾子夏一咬牙,疼一下站了起来,“诸位……”
一众官员赶紧起身,显然,这位参政大人已经做出决断了,咱们这些下官,虽然不都是算这位大人的属下,但,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头的蚂蚱……“为国为民,便在今日。”栾子夏冠冕堂皇满脸正色大声呐喊,随即长吟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这篇《庄子养生主》常常被后世误解,无数人拿最前面两句做警句,实际上,在封建时候士大夫们拿这个当厚黑学的,其中最关键的用白话来说便是'做了世人所谓的善事却不去贪图名声,做了世人所谓的恶事却不至于面对刑戮的屈辱',至于前面'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庄子的意思是说,生命有限,知识无限,拿有限的生命追求无限的知识,我像是傻逼么?会干这事儿么?会死人的。
后世有专家学者认为古代讲谋略和厚黑学最厉害的便是庄子,这话原本不错,只是沾沾自喜以为自家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就好笑了,在古代,士大夫们本来就拿庄子当谋略和厚黑学来看的,又有甚稀奇的。
他长吟这篇庄子养生主,下首官员都是十数年寒窗苦读出来的,大明的儒生不像是清朝的儒生,只晓得死读那几本书,总还讲究些诗词啊佛道啊琴棋书画啊什么的,这点意思还是能体会的,苏州提学总务科长程有泽当下一抱拳道:“下官这便去发动本府秀才,散发资料,再对百姓陈述郑国舅的恶迹。”
栾子夏满意点头,“苏都办,你随程科长一起前去办事。”下面苏璜笃领命,便随着程有泽匆匆而去,这两人说白了就是去恶言挑唆生员秀才们闹事,年轻的读书人总是好糊弄,脑子不太够,被有心人一挑唆,一准儿嗷嗷叫着冲锋在前当炮灰。
“严指挥使。”栾子夏又大喝一声,外头顿时有人应名,随即一阵甲胄摩擦之声,进来了一位武将,乃是松江卫指挥使严今生,此人是为数不多的没旁观瞧热闹的武将,一头便扎进了文官们和郑国舅打擂台的浑水,更是紧紧抱住栾子夏参政的大腿,当然,这和这些年栾子夏把他喂的很饱也有莫大关系。
“末将在。”严今生单膝跪倒在地,武将身份底,他虽然是卫指挥使,却只能在厅外侯着。
“你和张子洛张粮道往扬州去。”栾子夏说着,眼睛一眯,沉声缓缓道:“带三百卫所兵,你此行任务便是让漕帮闹事,冲击扬州府,死多少人本官不问,但是,他们必须让扬州府乱起来。”
“参政大人不可。”马沙基大惊失色,这与造反何异?
“怎么?马主事觉得,眼下漕帮还能置身事外?就指着本官和在座诸位大人出来顶缸?”栾子夏死死盯着马沙基,眼神中就透着几分阴森和杀机,其余诸人也很是不满,就是,咱们好歹也是官老爷,在苏州打死打生,那些漕帮的泥腿子反倒缩在扬州看好戏等着吃肉,天下哪儿有这等好事。
马沙基腿一软,脸色苍白,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就跌坐在一把椅子上头,袖袍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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