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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第2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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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布政使、几个都察院,这都和漕运关系密切,郑国蕃虽然让苏松巡抚梁文儒死死盯着手上的军卫,梁文儒这个苏松巡抚的全称应该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理粮储、提督军务兼巡抚应天等府',真要说手上权势,那可谓滔天,不过,老梁这个人,胆子比较小,只看浙江巡抚蔡太明明和他是同一个座师门下师兄弟,两人在当年老师身陷严嵩案不能自拔的时候,悄悄救出老师的女儿十九娘,可为何十九娘最后嫁给了蔡太做小,而不是嫁给他梁文儒呢?
后世有句话叫做姓格决定命运,老梁做事有点畏首畏尾,明明在救老师的事情上头出了力气了,但是因为缩手缩脚,不像蔡太那般撸起袖子一副为老师赴汤蹈火的架势,甭说十九娘,换了其它女人,恐怕也觉得蔡师兄比较靠得住,梁师兄胆子太小,靠不住。
正因为性子偏软,他才会被刁民冲击巡抚衙门逼得差一点上吊自杀,才会顾忌苏州是阁老乡不敢得罪人,数年巡抚下来,名义上的最高官员都被下属们认为是虽然有些爱银子,但总的来说是老好人,这么一个印象。
故此,即便他使尽浑身解数安抚军卫和各指挥使,但依然有人上蹿下跳,此人便是他的副手,布政司参政栾子夏,前文说过,大明朝的南直隶制度很坑爹,南直隶是由几个省份分别代管的,这位布政司参政实际上是浙江布政司参政,但是,又兼着整饬苏松兵备道的职务,此人是浙江布政司使李少南的同年,李少南发迹后,硬生生把这位原本混的不怎么地的同年给拉到了一省参政的位置上头,两人关系可谓是铁杆。
这位栾子夏便是公然和梁文儒唱对台戏,对苏州各卫指挥使们便说,如今粮道堵塞,你们的饷啊!本官看,悬。
这一句话就弄得苏州各卫人心惶惶,好在这些指挥使们也知道,梁文儒梁大人才是正儿八经的提督军务应天巡抚,何况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拿不着粮饷银子的事儿,也不肯空口白牙就跟参政栾子夏栾大人凑合,颇有些冷眼旁观的意思。
即便如此,可苏州各卫所表面上看起来安稳,实际下面有暗流涌动,一旦粮食没有了,卫所闹饷,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不过,在那位粮商风大老爷被满门抄斩以后,粮价顿时就不涨了,原本粮价是隔一天就涨几分银子上去,但昨日粮价居然从一石米一两九钱二分跌到了一石米一两八钱,虽然说正常这时候米价应该是一石米四钱四分,比起这个价钱一两八钱依然是天价,但在所有粮商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情况下还能跌价,这不得不说是风大老爷这个鸡杀得吓住了一些猴。
人有从众心理,这米价一旦跌价,粮商们就都坐不住了,一来怕'被勾连小吕宋',二来又怕货烂在手上卖不出去,这就跟后世买涨杀跌其实是一个道理,故此,米价一路下泄,到了乖官晚些时候让人出去瞧米价的时候,业已跌到了一石米一两四钱银子,据说还有些小粮商挂出了一两三钱的水牌子出去。
听了王启年说了米价,乖官有些放下心来,前头杀了那风刑君满门的效果顿时便出来了,三天跌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价钱,这样下去,等再过些天,玄宰兄从琉球国买了大米回来,那时候估计就能压抑住米价了,忍不住就有些欢喜,当下大声叫道:“六宝儿,来,给老爷我算算,这几天我亏了多少银子!”
旁边六宝儿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不过,这些天看下来,他郑乖官虽然有些小讨厌,却也不乏优点的,尤其是这副忧国忧民的姿态,小女儿家,谁个不喜欢大英雄呢!
“好叫你大老爷晓得。”六宝儿扒拉着一副袖珍算盘,不过手掌大小,白玉做的骨架子,上头算珠用的是一颗颗的珍珠,可爱得紧,拿在手上煞是值得把玩,上头还有个细细的链子,可以挂在腰间,这是昨天乖官给她赔礼道歉的时候送给她的,当然,六宝儿绝对不知道,这东西是她老爹黎易常送给郑乖官的,实际上还是她自己的东西,只不过在郑乖官手上过了过手罢了。
噼里啪啦一阵儿扒拉,六宝儿抬头,脸上露出些鄙视,“你这些天净亏了五十四万四千六百七十一两二钱七分银子……”(我跑龙套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连b454467127这样的读者都能给跑进来)这些钱,都是乖官真金白银掏出去的,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给了梁文儒梁大人去安抚苏州各所卫所,听到这个数字,乖官也有些肉疼,这可是五十几万两银子,可是不掏这笔银子还不行,这时候才深切感觉到,当年戚少保为何不肯要江南卫所兵,这些少爷兵拿着这么多的粮饷,打仗却稀里哗啦的,戚继光宁愿自己再雇佣新兵训练出来,也不肯用这些老兵油子,的确有道理的,像是乖官这般几十万两银子掏出去,足以打造一支一力效死的部队了,譬如如今的九州宣慰司,那些九州土鳖农民们甭说给真金白银了,给他们吃一顿香喷喷的大米饭,就足以一拳撂倒他们了,保管一个个泪流满面甘心赴死。
可是,这笔银子只不过暂时让江南各卫所冷眼旁观,乖官也清楚,老梁这个人,本事是有些的,但或许当布政司使还行,做巡抚,真不是那块料,性子软了些,故此不得已,也只能拿银子来喂了。
不过,他也不准备苛求梁文儒了,苏松巡抚这个位置的确难坐,老梁能在位置上头坐了数年,的确亏得他性子软,换了别人怕就坐不了这么长的时间,这苏松巡抚历来换的勤快,嘉靖末年隆庆初年的时候,这个位置上头八年换个十个人,后来也是几乎两年一换。
梁文儒巴巴地抱上国舅爷大腿企图借此抱上德妃娘娘和万岁爷的大腿,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苏松巡抚不好当,若想做的长久,只有一个法子,走进万岁爷眼中,所谓简在帝心,万岁爷怕也乐意见着一个常年坐在苏松巡抚位置上头时不时给阁老乡找点麻烦的官儿,但是又不能太强硬导致来自南直隶地区的阁老和官员们太大的反感,这个人选,梁文儒自信也就自己能做得好,这个度,他目前拿捏的就不错,别人不是都说他梁文儒虽然有些贪财却是老好人么!
每个人都有他独特的生存本领,像是梁文儒,他最大的本事就是没甚本事,给人感觉无害,当然,说的好听叫做无为而治,这种人并非没有用、不能用,而是要看上位者用在什么位置。
这个用人的本事,乖官还得好好学一学。
他郑乖官正肉疼着自己的银子少了,这时候就听见外头乱哄哄一阵儿,忍不住皱眉,“梨沙,去瞧瞧怎么一回事!”
菅谷梨沙闻言顿时就跑了出去,没一忽儿,满脸通红地跑了进来,兴奋地大声道:“殿下,殿下,是公主,千代公主和诸位公主们都到了。”
乖官听了一愣,赶紧起身匆匆而起,六宝儿坐在南官帽儿椅上,脸上神气就有些古怪,半晌,哼了一声,嘟着嘴,低下头继续扒拉着手头上的小账,可是,这心思却怎么也算不进去了,忍不住就跺脚,“死乖官,臭乖官,有什么了不起,莱菔子(萝卜,意即空心大佬官),呸呸呸……”
旁边些,包伊曼贝荷瑞微笑,她们从欧罗巴一路被转卖到大明朝,如今的日子已经是不可想象的天堂一般,主子年轻优秀脾气好,简直无可挑剔,像是这位六宝儿小姐,若把她放到欧罗巴去过上几天,便会知道,在这大明朝,是多么的幸福,每一天,都如天堂一般。
诸位公主的到来,一路上全是火铳兵护卫在旁,先是下船的时候被传是九州宣慰司的土司公主,这九州宣慰司如今名头正噪,海外番邦,又主动来投,关键是又打败了小吕宋,民间自然侧目,可是百姓们却不知道,所谓九州宣慰司,起码有一半的中高层武将是原本大明浙江宁波卫的卫所出身,当然,也没人会对他们解释。
等誾千代、阿市、茶茶、毛利兰一个个下了船,坐进了马车,那华丽的十二单唐衣顿时叫苏州百姓大开眼界,苏州府固然富甲天下,可远来的和尚好念经,异国情调总是格外的受欢迎的,有那学识满腹的读书人忍不住说,不过前朝风物罢了,依然架不住市井百姓的热情,真有万人空巷之感。
等诸位公主到了拙政园门口,市井百姓们太热情太兴奋,居然连门都给堵得水泄不通,虽说不是故意的,可一时半会儿,却是转圜不开,街外面依然有人往里头挤,就要一睹九州宣慰司公主。
护卫在诸位公主身边的是忍军头目右兵卫菊人,自然,到了大明后,这家伙就正式改姓归宗,变成了刘菊人,如今也领了个锦衣卫百户的衔,瞧见这等气势,当真有些怯场,他以前毕竟是干忍者的,如今的身份一换,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候心中就抱怨,那个孙应龙孙大人怎么刚到苏州就说有机密要事,一下便跑没影儿了,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情比护送诸位公主们更机密的么!
这时候,乖官已经迎了出来,扶桑可没这样的待遇,说自家男人还能跑大门口来接的,事实上,大明朝也不多见这等事情,或许那位'潘驴邓小闲'的西门庆大官人肯拉下脸面来干这事儿。
诸位公主们忍不住就湿润了眼眶了,为首的立花誾千代顿时带着一堆公主盈盈跪倒,双掌按地,把脑门深深地按在了手背上,“臣妾等……拜见殿下。”连年纪最小的小督都严格按照自小接受的教育拜倒在地。
一堆美人儿跪倒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华丽且硕大的丝绸衣裳一层层一叠叠就顺着身躯跪倒而铺散在地面上,这些公主,头发最短的也要长及腰臀处,有一位年纪看起来正如熟透了的春桃一般的女子,长发如云,居然一直拖到脚跟还不止,后面必须有侍女来捧着长发,这时候一跪,长发纷纷从肩头滑落,一个便还罢了,这么多,真有震撼人心、惊魂夺魄之感……这事儿,气场实在太强大了,顿时让周围围观的百姓们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誾千代姐姐……”乖官拎着袍脚快步过去,周围锦衣卫赶紧把绣春刀连鞘横在胸前,阻止那人群如浪头一般涌过来。
到了跟前,乖官正要伸手过去拽起誾千代,突然就发现,有个女子在后面些,居然没跪,就那么盈盈然站着,当即愕然。
那穿着华丽十二单唐衣的女子明眸善睐,伸出白皙如葱管的手指掩嘴轻笑,一笑之下,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儿,“大都督,妾身……可不是诸位公主,妾身尚宫局司记司司记,名儿么,却是不方便说的。”说着,就是一阵娇笑。
乖官心一沉,女官?
他忍不住就把最近的事情细细在脑海中一盘桓,顿时冷笑,怪不得张鲸张督公那么胆大就明目张胆跟我斗了起来,原来,背后有太后撑腰子了。
第273章 倒打一耙
表面上不露声色,乖官握着誾千代的手把她牵起来,微一犹豫,又去伸手拉了小督,受到大明朝才子佳人书毒害甚深的浅井小初瞧着他手在自己跟前一闪而过,只觉得胸中剧痛,似乎连呼吸都剧烈地疼痛着,忍不住就狠狠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妹妹浅井小督,可随即又觉得自己如此敌视妹妹,未免太也说不过去,思来想去,终究觉得最可恨还是眼前这个人,可是,瞧着他,哪里又恨得起来。
一时间,她的心宛如从水池里捞上来的抹布一般,湿漉漉的,并且抽疼抽疼,撅着她那圆润的嘴唇,心中无声地呐喊着:难道,你忘了金崎温泉的小初了么,你杀了前田宗兵卫庆次,那时候,我在温泉中看着你,如痴如醉……小初的心里头泛着酸水儿,翻来倒去,喃喃着一些男人读上两遍都会酸倒的文字。
小督额头盖着娃娃头,可后面的长发也要垂到腰臀以下,这时候被哥哥伸手拽起来,她也晓得有些害羞,两颊顿时染上了一层酡红来,一只手被乖官拽着手指,另外一只手便用三根手指捏着自己的宽大的袖子做淑女状,实实可爱得紧,而旁边的浅井茶茶瞧了,未免眼神中就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不过,她随即就看到了乖官的歉然一笑,当下抿了抿唇,便低下头去,小初和小督只是她的妹妹,而她浅井茶茶才是对方的内室,好罢!这个家伙只是因为我爱屋及乌……茶茶只能这么想。
一众扶桑公主起身,乖官这才对那女官笑道:“不知道女司记姐姐远来,国蕃有失远迎了,恕罪,恕罪。”那明眸善睐的女官掩着嘴儿一阵轻笑,“大都督可真是嘴甜,这一声姐姐叫的,妾如何敢当。”说着,便有花枝乱颤之妙,显然,是个惯会在宫里头哄人开心的主儿。
乖官一笑,这才领着诸位公主进了园子,他和一堆公主甫一消失,街面上轰一下,方才的压抑静寂顿时消散,七嘴八舌响起来,个个羡慕这郑国舅。
这道理却也简单,即便五百年后花旗国,譬如若有人娶了一堆公主回去,一样会轰动整个花旗国的。
大街上黑压压密密麻麻地人议论,最后,有一位秀才公总结姓发言很得众人认同,“这简直是《辽阳海神传》的现实版本嘛!若不是这诸多扶桑公主,他郑国蕃虽说十二岁中茂才,又有个德妃娘娘做姐姐,却如何能如今这般,位高权重,生杀予夺……”
小茂才,大明朝很多。
国舅爷,说实话大明朝也不少,甭说郑国蕃的姐姐是德妃,皇后家里头也是有兄弟的,其余诸妃哪个没有?譬如那被郑国舅砍了手的柳下挥柳国舅。
大才子,这个大明亦不少,人生若只如初见,虽说叫人赞叹,比起绝唱一时的升庵公,未免也差着一些的。
可是,以上结合起来,又有这么多公主傍身的,国朝二百多年来,独独只有这位郑凤璋了。
甚至,把前面那些全部丢掉,只说这无数海外公主,两百多年大明朝天下,的确也就他郑国蕃。
而那位秀才公说的《辽阳海神传》,作者蔡九奎便是苏州府人士,世宗皇帝嘉靖年的大名士,所写辽阳海神传,说的是一个商人前往辽东做生意结果失利,后来和海神相恋,得到海神指点,从此囤积居奇、买低卖高、哄抬物价……最终成一代巨富。
这本书问世后,很是轰动一时,在这之前,绝没有任何一个商贾能做主角并且得到冰清玉洁的海神委身的同类书,当时无数读书人也曾破口大骂,泥马,凭啥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居然得到海神青睐,人财两得,而我等读书人,却只能在夫子祭奠上抢点冷猪肉吃……后来这本书被改为话本,从此被说书先生们传遍了天下,这位秀才公总结的意思,其实颇为酸溜溜,有讽刺的意思:你郑国蕃若不是有海外番邦公主,你就是个满身铜臭的纨绔国舅罢了。
这个意思,绝大多数人都能体会出来的,故此纷纷点头,虽说辽阳海神传和乖官的事儿实在风马牛不相及,可架不住人嘴两块皮的去说,这么传来传去,没一忽儿,整个街上人都认为,这郑国舅的运道,当真是国朝第一,若没有这些海外番邦的公主,郑国舅亦不过普通的国舅罢了。
如今关于这位国舅爷的传说很多,说实话,苏州人对这位国舅爷颇有些又爱又恨的感觉,今儿看了拙政园门口这一出'诸公主跪拜郑国舅',恐怕又得有无数人睡不着了。
夹在人群中的京畿都漕运司粮房科主事马沙基眼神中都冒火,憋着一肚子气,匆匆回到了督粮道衙门,在督粮道衙门官署,有一堆儿的青袍绿袍官儿,各自坐在位置上头,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闷头喝茶,瞧见马沙基回来的,大多数人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不过最下首几个绿袍官儿略略抬了抬屁股问候了一声。
马沙基就把方才所见说了一遍,这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头,一时间,大堂内又是一阵交头接耳,这时候,下人送上一盏热茶给马大人,马沙基接过,吮了一口便放在了身边茶几上,大声道:“诸位大人,这可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这关系着大家的进项,没银子,升官发财便是一句空话,诸位家中娇妻美妾谁养之?总之,他郑国蕃一天在江南,这江南一天就不得安稳……”
他说的可谓赤裸裸,大家都是靠漕粮吃饭的,如今漕粮都快消失了,到时候靠什么吃饭?说不准,连头上的官帽子都要没了,所谓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了,若做不了官发不了财,这多年的寒窗苦读岂不是成了笑话?
砰一声响,一个青袍官儿一巴掌拍在身边的茶几上头,愤愤然大声道:“这郑国舅分明是挟番邦以自重,若不是顾忌那九州宣慰司,我早就窜掇着让那些市井百姓冲击他的住宅,到时候,即便死了也没甚大不了,苏州府百姓哪一年不闹事,哪一年不死个把官儿……”
“崔枕斐,马后炮不要放。”他旁边的青袍官白了他一眼,“那宁远伯李成梁,不也挟鞑子自重么,这种事情,大家都在做,有什么好挂在嘴上说的,在座诸位不也是挟粮道以自重的么!”
“张子洛,卧槽泥马……”那崔枕斐腾一下站了起来,面红耳赤指着对方大骂,“你到底是哪一头的?莫非你是那郑国蕃的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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