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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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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时代武官若没爵位,地位和文臣天差地别,很多武将迫不得已,年轻时候也要先去考个文秀才先混一混,然后再袭职做武将,不过,薛五儿看乖官衣着打扮,也不像那种武将出身,倒像是养尊处优的勋戚家庭出来的孩子,也正因为如此,薛五儿才会用弹弓射对方,甚至恨不得揪着对方的耳朵告诉对方'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你家养尊处优的银子全是百姓所供养,你如此年轻就穿着儒衫,想必有些才学的,更要好好读书,将来好为民做主……'

在薛五看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不好好在家读书,却跑来烟花之地,实在该打,教训教训他,也是应该的。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这弹弓却是射到铁板上了。

乖官若是单赤霞,肯定就会知道,那弹子儿是射自己头上的束发玉冠,可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知道,这个男子装束、清丽脱俗出奇的女子用弹子射自己,要知道,弹丸虽然杀伤力不够,只能拿来射小鸟或者田鼠野兔什么的,可若是射到身上,未免也要伤筋动骨,若是射到眼睛,怕就要瞎了。

他郑国蕃能不火大么!

“小友,听我一言。”稍后些的陆弼赶紧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前面,哗啦一声展开折扇,倒是风雅非常,“薛女侠那也是为你好,年轻气盛,不合来这等地方,我观小友,身着儒衫,也是有功名在身,年不过十五,那说明小友天赋出众,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切切不可自误啊!还是温习功课来得妥当,倒时候桂榜提名,那才是我等大好男儿人生一段大乐事……”

各省乡试一般在秋天举行,故此中举的榜单又叫桂榜,就像是春天考进士叫做春闱一般。

乖官年色有些古怪,看着这白面无须三十出头的男子,就问:“阁下何人?”

“在下广陵陆无从,如今一个微末的前程,南京翰林院史馆撰修。”陆弼摇了摇扇子,一脸微笑,好摆出一副前辈的友善嘴脸,像是五百年后扶桑学校里面二年级学生可以随意教训一年级学生,这等级森严论资排辈,全是跟天朝学来的,这时候的大明就是如此,万历十年的进士就可以去教训万历十二年的进士(十年一榜,十二年恩科一榜,正常四年一榜),不管这些人乐意不乐意,年纪老幼大小,进了那个榜单,就表示是那一届的人物,自动进入论资排辈。

他陆弼好歹也是史馆撰修,从六品的官儿,肯如此拉下面子和一个秀才说话,在他看来,那已经是很给对方面子了,十五岁的秀才又如何,那俞大猷不也是十五岁中的秀才,终究还是武将,不是正经路数,这正途么,还是科举为官。

可在他看来是循循善诱,在乖官看来却不如此,这种行为在后世叫做装逼,别说我没嫖妓,即便嫖妓了,你有资格说我么?自己陪着一个妓女,却不准别人去找妓女,真是滑稽。

“撰修?翰林院出来的,总有个五六品罢!”乖官自言自语道,他也不太清楚这玩意儿品阶,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原来这位陆贤兄所说的不可自误,就是这南市十六楼的姑娘们,你们当官的可以随便嫖,那叫风雅,我们就叫做自误?我这么理解,没错罢?”

陆弼当即脸色就一黑,这少年,好生无礼,忍不住呵斥,“咄!孽障,真是不知自爱,吾善养浩然之气,你小小童子,懂个什么。”他到底是毒嘴,而且大明的文人骂大街是习俗,可说是一道独特的市井文化。

大明律规定,老百姓骂街要杖十下,文人士子骂人则不用,这样的法律条文下,一个没骂过大街的大明文人,还算是一个合格的大明文人么?

事实上,史书里面也常常写,翰林院的庶吉士老爷们常常因为一个矛盾面红耳赤甚至当众骂街的,和后世立委打群架也差不了多少,历史么,透过现象看本质,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终究是那么一回事。

故此,这陆弼陆无从忍不住在后面又接了一句,“毛也不知道长齐了没有,也学人逛青楼……”说到这儿,心里面就加了一句,卧槽泥马勒戈壁。

不远处的孙应龙当即脸色就难看得紧,国舅爷被人折辱,他难辞其咎,当下把马缰一松,快步走过去,看陆弼已经如同死人,凑到乖官耳边道:“国舅爷,要不要下官……”他说着,就拿手掌在喉咙这儿比划了一个割头的姿势。

乖官倒是笑起来,转头就不去看这家伙,却是把陆弼气得半死,这小子好生无礼,居然无视本老爷,就看对方走到薛女侠马前,抬头看去,然后问了一句,“两颗弹子儿是你射的罢?”

端坐在马上的薛女侠矜持点头,甚至都不说话,要知道,她往来的无一不是名士,普通人可没资格跟她说话,一个十五岁的秀才么,聪慧是或许的,不过,未免还不够格。

乖官道:“那我可以问你的名字么?”

“薛女侠的芳名也是你问的么!”那陆弼可是真怒了,不管你是什么人家的孩子,即便是勋戚家的子弟,那又如何,在大明,科举官说了算。

“薛五儿,名素素,这五年来的行首花魁第一……”孙应龙弯着腰小跑几步又凑过去,把对方来历说了说。

摇了摇头,乖官轻声道:“见面不如闻名。”说着,突然拔刀,刀光一闪,整个人都随着出刀的姿势往前压了上去……

这一刀,气势凛冽,众人只见到刀光一闪,随即,一颗巨大的马头就坠落在地,骇然是薛女侠的爱驹玉花骢,紧接着,一股血箭顿时就从无头的脖腔中喷射了出去,劈头盖脸射了那陆弼一身,那马儿也是轰然倒地。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薛五儿自幼习武,虽然练的不是杀人的功夫,可身手敏捷,胯下一软的当口,单手一按马鞍就在空中翻了一个干净利索的筋斗,顿时轻飘飘就站在了地上,随即看到自己的爱驹玉花骢脑袋掉在地上,尸体轰然倒地,俏脸上顿时一片惨白。

而陆弼被一股庞大的血箭喷了一个满头满脸,怔了两个弹指的功夫,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宛如大家闺秀在大街上被人扒光了衣裳一般,尖叫声凄厉刺耳得紧。

这街上人众多,别的不说,光是有些名气的妓女就要上百个还不止,其余各色人等,怎么也得上千,从薛五薛女侠在街上泼剌剌跑马,就已经有无数的眼睛看着,无它,名气太大,不管是妒忌的女子还是仰慕的男子,终究都要被她那刺目的美丽给吸引过去。

可是,千算万算,却绝对没人算到,居然会有这样的场面发生,那刚才还被一帮女子调戏得面红耳赤的小郎君,居然化身修罗,一刀就把一匹名驹的脑袋给斩掉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多少嘴巴张的大大的,差一点连下颌骨都掉下来。

一股子腥膻的血气顿时弥漫开来,跟随薛五的十数匹马儿被气血一激,哕哕叫着,四蹄不断踢踏倒退,马儿是一种非常胆小的动物,但凡能上战场的军马都是受过训练的,而这些马儿却是卖给一个名妓的丫鬟骑的,看着漂亮,实际上全是样子货,哪里受得了这气血一激,自然要连连倒退,可这落在围观众人眼中,未免就是那小郎君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把马儿都惊吓得后退了,一时间,只要看见这个场面的人,都是觉得背后汗毛一竖,明明光天化日,还是酷暑,可一丝凉意却是把这些人激得打了一个冷战。

唰一声响,乖官把村正横在胸前,姿势极为优美,刀锋上的血珠被震开,在阳光下迸射,一颗颗,一粒粒……

第223章 十六岁,新纳的

整条大街上鸦雀无声,说实话,'南人羸弱'这句评价虽然放到后世五百年有地图攻击的嫌疑,可在这时候,还真是如此,历史的轨迹基本都是这般,弓马得天下,歌舞升平失天下,循环往复不休,而江南,正是歌舞升平的代表性地域。

没一个人敢于发出声音,那些薛五儿的丫鬟们平日里头被五六品的官儿摸了屁股,也能拉下脸来大骂,可这时候被个小秀才吓得面无人色,说到底,脖子没有刀子硬,真在钢刀威胁下还能保持气节的人并不多。

把村正刀刃上的血震掉后,乖官随手纳刀入鞘,看了看那瞠目结舌的薛五儿,慢条斯理比了两根手指头出来,“薛女侠是罢!你拿弹弓射我两次,欠我两条命,我杀你一匹马,你还欠我一条命,记得好生保养,莫要和些个史馆撰修鬼混,你的命是我的,我哪天心情好,要来取的……”说着就大喊了一声,“孙应龙。”

南京镇抚司衙门孙应龙孙千户赶紧屁颠颠转身拽了马,他也是眼眉通挑的人物,这种敲边鼓的活儿,如何不懂,一边拽着马儿过来一边大喊,“少爷,来啦!”

经过被马血喷射了一身,呆立当场的陆弼身边,孙应龙拿眼睛狠狠看了这厮一眼,心说你若识趣儿赶紧告病回家,若不然,等老子腾出手来,不把你折腾得家破人亡,也显不出咱老孙家数代锦衣卫的手段。

从孙应龙手上接过马缰,乖官看看他,就说了一句,“老孙不错。”把孙应龙欢喜得满脸笑。

牵着马缰,乖官就往前面走去,大街上人下意识就给他让出了一条路,孙应龙屁颠颠跟上去,一边走一边高声喊,“少爷,等等俺……”他这时候犹自不忘敲边鼓,“少爷,那翰林院的家伙好歹也是进士出身,不是说善养浩然之气的么,怎么刚才被血一喷,叫得跟被人强奸的娘们似的,真是让俺对进士们大失所望,比咱家老爷差远了。”

这是典型的拍马屁了,乖官闻言心中好笑,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答了一句,“废话,他能跟我爹比么,我爹好歹也是见过土蛮汗,九边外尸山血海滚过一遭的,他么,一个没见过血的软蛋罢了,杀他如杀一鸡,没得脏了我的宝剑。”

啪一声,孙应龙不轻不重自己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该死该死,真不该拿这样的软蛋跟老爷比的……”

乖官啼笑皆非,这厮,好歹也是锦衣卫千户,真是没话说他了。

不过他如今也清楚,他的身份和地位已经不容许他用人挑剔了,上位者用人,不看人品,而是看有没有本事,就像是汉朝相国陈平,有人对刘邦说他盗嫂,人品不好,他直接对刘邦问,皇上,我做相国,帮你富国强民,跟盗嫂不盗嫂,有关系么?

这实际上就是后世邓公说的不管白猫黑猫会捉老鼠就是好猫的意思,这也是为何从古至今上位者身边始终会有些我们会认为是歼佞的人的缘故,如果一个朝廷、一个政府,从上到下只有一个声音,未必是什么好事儿。就像是东林党掌权,形成当时所谓众正盈朝的局面,可朝政却更加糜烂。

所以,乖官未必会喜欢孙应龙,但是,这种人一定要用,况且,有些事情还非这种人不可,故此他冲着孙应龙嘿嘿一笑,却没说话,孙应龙看着他玩味的目光,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明白自己做戏过火了,赶紧闭上嘴巴。

翻身上马,乖官一带马缰,冲着薛五儿大声喊道:“薛女侠,莫忘记了,你的命如今可是我的了,好生保养啊!”他哈哈大笑,双腿一夹马腹,胯下马儿泼剌剌就奔了出去,孙应龙赶紧跟上。

被乖官大声一喊,薛五儿这才回过神来,不由涨红了俏面,从她十五岁成了南京行首第一开始,五年了,从没人敢这么对她的,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居然能一刀斩掉她爱驹玉花骢的脑袋,原来,这世上也有男人的相貌和本事是成正比的。

转身看那疾驰而去的马上背影,她忍不住柔荑一紧,死死握住了手上弹弓,贝齿咬了咬柔嫩的下唇。

人的名气愈大,诽谤自然愈多,她薛五儿也摆脱不了这个规律,说实话,这条街上也不知道多少人幸灾乐祸,瞧,玩弹弓射到铁板了罢!南直隶行首第一,好大的名头,说白了,和咱们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出来卖么!有甚了不起的。

至于方才对乖官拉拉扯扯的那些女子,当真是又惊又喜,心说也不知道是哪家勋戚家的世子少爷,真是太可惜了,方才脸皮再厚些,直接把他拉进房成就好事,岂不美哉,说不准就能跃上枝头,不指望做正头娘子,做个外宅,那也美哉!

有些甚至想,看他一刀斩断马头的英雄气概,在那事儿上头肯定也有力气,可惜,却是错过了好姻缘。

不去说那些懊恼的妓女们,郑乖官骑马跑过两条街,前面便是王府巷了,这巷子和一般巷子不一样,两头各自有硕大的牌坊,上头写着'旌表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傅中书右丞相魏国公徐达',原本只有徐国公一家,后来永乐时候魏国公恶了皇帝,徐家就被割出去一部分,成了当时锦衣卫指挥使的别宅,后来一直就没归还,如今就是乖官的宅子了。

这就是所谓的大功坊了,事实上,乖官还特意抽时间跑出来考据了一下,最后确定,金庸他老人家是胡诌,大功坊没有密道,徐家恐怕也没那么多银子,若论如今大明谁的银子最多,应该就是他郑国蕃了。

快马到了门口,他翻身下马,门口有仆奴赶紧迎上去,接过马缰,就把马儿牵到旁边,那管家蒲观水迎上来,“少爷,您今天出去,有十数位官员递了名刺前来求见,我按您说的,请董少爷过目,董少爷见了数人,还有些就没见……”他一边跟在乖官身边一边絮絮叨叨把一天的事情说了,末了就有些犹豫,乖官察觉他有话,就停下脚步,“怎么?”

“茶茶小姐带着两位小小姐过来询问,说为何这些天一面也见不着少爷……”蒲观水到底是老练的管家,论处理家宅的本事,赤霞老爷只好给他当徒弟,像是这种事情,却是不能瞒着的,若是一般的小事儿,倒是不一定劳烦少爷。

乖官有些挠头,这个,哎!女人多了,也是没法子啊!忍不住就长叹,“看来这次进京,要问姐夫讨教几招散手,这庞大的后宫该如何管理。”旁边蒲管家一听,顿时脖子一缩,赶紧就把嘴巴紧紧闭上,一句话儿也不敢多说。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转身就往扶桑诸公主所住的园子去了。

这如今的郑宅可是从魏国公徐达家里头分割出来的,作为大明朝首屈一指的勋贵,徐达在晚年为了避免太祖忌讳,更是大肆修建园子,表示自己毫无野心,故此,即便是分割出来的,那也是好几个园子连成一片,走上一圈,也要个把时辰的,乖官就把其中一个园子专门给扶桑诸公主居住,作为白宫殿下的侧室,哪怕是名义上的,这些公主不管是心甘情愿的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除非扶桑叛乱,不然这辈子基本上是跟定了乖官了。

就像是传闻薛五儿不给牧九公面子,牧九笑而不语,那是为了每年四十万的脂粉钱,乖官哪怕只是看在石见银山的份上,也要对这些公主们有所交代,何况扶桑每年的利益何止一座银山。

园子上头的名字'秋叶原'三个字是董其昌写的,写完了还问乖官典故何在,乖官笑笑,心说我就不告诉你。

在秋叶原陪茶茶三姐妹玩了会子叶子牌,和誾千代姐姐喝了两杯茶,吃饭的时候意淫了下阿市,这一天,便算是过去了。

第二天,乖官还在睡觉,就被曹鸳鸯给闹醒了,曹鸳鸯自然进不了他的卧室,可人家和小倩姐妹相称,轻而易举就混进来了,理直气壮瞧露两点的乖官穿衣裳,可见女子看少年琳琅如珠玉,总觉得养眼,要多看两眼的。

她这几天和那位郝文珠排练戏曲,今儿就是专门来请乖官,要他给两人指点的,毕竟,乖官可是写本子的人。

在曹大家要求下,乖官把他那身穿了最帅的儒衫穿在了身上,便是衣衫上头有修竹的,这衣裳说实话穿出去未免有些招摇过市的感觉,不过曹大家强烈要求,乖官便也勉为其难,无非就是一件衣裳,看他穿衣,曹鸳鸯在旁边眼神迷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虽然比乖官大,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但依然很喜欢如此这般,站在旁边欣赏他。

这真是一个如珠似玉的男子啊!曹鸳鸯忍不住就想。

那位郝文珠素有文采,何况这算是不重要的私事,乖官就没带锦衣卫孙应龙孙千户了,想去带小督一起顺便逛一逛南京城的,随即觉得不妥,就轻身带了樱井莉雅,三人从偏门出了府。

如今的南京,可说是靡靡之所,南市十六楼名满天下,这还算是高档地方,还讲究个卖艺不卖身,当然,也并非真的不卖,只是要讲究个你情我愿,而出了城,更是妓院林立,即便南门一出城就是所谓的四百八十寺。

明人笔记自己也说'近世风俗银靡,男女无耻,城外娼肆林立',这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就像是一个妖娆的妇人,薄容轻纱下,隐藏着无数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烟花繁盛之地每年产生的税收脂粉钱足有四十万,谁也不愿意来打击这个事业的,即便是海瑞海刚峰,也没批评过,海刚峰死的时候身无长物,遗产不足十两银子,的确叫人佩服,可还遗留下两个小妾,十六岁,新纳的。单只用好和坏两个字来形容人的一生,何其难哉!

司马相如当年甚至对汉武帝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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