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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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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夫子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孙应龙道:“你……你你,你是什么东西,敢剥夺本府生员资格。”
孙应龙冷笑了两声,根本不搭理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张卷宗来,展开后就大声念道:“曹达华……”
他念了一个名字,那些秀才当中就有人身子一颤,锦衣卫当中顿时就有人如狼似虎一般过去,把点到了名字的秀才给拖了出来,按倒在墙边跪下,有敢于挣扎的,顿时就一个大嘴巴子扇上去。
“任达华、欧阳震华、吕良伟、杜德伟、曾志伟(不是俺恶搞,想名字挺难的,尤其又是龙套,花时间想真是累)……”
一个个名字点下去,一个个生员秀才被拖出来硬生生跪在墙边,这时候,由于喧哗之声大作,早就惊动了无数人,很多宁波附近的百姓就探头探脑的观望,天朝习俗,杀人那是一景,菜市口砍头那真是比集会还热闹,何况是赫赫有名的锦衣卫冲击府学,至于有辱斯文云云,那又跟百姓们有什么关系,因此,一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围观,有些胆子大的,更是直接爬到了府学的围墙上去,而周围人看锦衣卫对那些怕上围墙观看的人无动于衷,更是助长此风,连府学巷子外头一个老槐树上都爬满了瞧热闹的。
那朱夫子看到斯文如此扫地,真是痛得撕心裂肺,气得噗一口就喷出血来,唇边还沾着血迹,就冲向孙应龙,嘶声喊道:“老夫跟你拼了。”
几个锦衣卫顿时就拦下了朱夫子,孙应龙冷冷笑,朱夫子被几个锦衣校尉拦住,犹自大喊,“奸贼,你有什么资格如此折辱斯文?”
孙应龙不屑,“资格?咱身上的飞鱼服就是资格,夫子,咱好心提点你一句,你有什么资格问皇上的事情,速速退下,休要自误。”说着,继续就念手上卷宗中的名字,朱夫子顿时就目光呆滞,锦衣卫乃是天家鹰犬,真论起凶狠来,那是血泪斑斑,不过,锦衣卫多年没有出过遮奢的指挥使了,却是让庞大的文官集团都快忘记了,锦衣卫办事,哪里需要跟人解释。
这位老夫子顿时就想到了几个遮奢的指挥使来,譬如名札上直接写'皇庶子钱宁'的钱宁钱指挥使,三孤兼三公的陆炳陆指挥使……顿时就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跟读书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读书人自诩读书种子,怎么能在论道理上输给别人,逼得别人只好动用武力,而绝大多数的读书人在武力跟前顿时原形毕露,就像是这时候的孙应龙,他不过一个锦衣卫副千户,但是他自恃这事儿背后有德妃娘娘,故此气势大涨,颇有西游记里头神仙的味道,大喝一声'孽畜,还不速速显了原形',那些秀才们顿时就翻身打滚儿,狗一般跪倒在墙边。
看着一个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把秀才们拽出来按在墙边跪倒,围观的百姓群众轰然大声叫好,秀才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即便本身是好东西的,成了秀才,那也变成了不是好东西,若不然,凭啥,秀才骂人无罪,咱们百姓骂人就得吃夹棍?
夫子说民不患贫而患不均,的确有道理的,锦衣卫或许不是好东西,可秀才们也不见得是好东西,神仙打架,咱们老百姓正好看热闹。
这一声好儿,顿时就把朱彧朱夫子惊醒,看周围百姓起哄,再看着墙边一溜儿跪着的秀才,其余生员们唯唯诺诺,却是根本不敢去阻止那些锦衣卫,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昏地暗,身子摇了摇,眼前一黑,一头就载倒在地,额头磕在石板上,顿时满脑袋鲜血。
这时候,整个宁波府学的秀才们被孙应龙的气势镇住了,大头看得羡慕,觉得这个孙副千户倒也有本事,遮奢得很,小窦子到底还是有些害怕把事情闹大,就让人把那个昏倒的朱夫子抬到旁边去,顺便把头上磕破的地方包扎起来。
没一忽儿,墙边跪了一溜儿穿着儒衫的秀才,起码百十个,其余的生员秀才们心里头悲鸣,这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吧谁也不敢上去,万一到时候往自己头上也扣一个三代不得入庠,那可就完蛋了。
把手上卷宗中的名字念完,孙应龙看了看,自己手下基本是控制局面了,就谄笑着转头对旁边的小窦子说道:“公公,您说几句罢!这罪状,还是要让这些刁民和周围的百姓们知晓才好,不然,如何镇得住不法。”
这些手段,自然都是锦衣卫用惯了用老了的,不过,小窦子年纪不大,自是不晓得这些手段,看孙应龙提醒自己,暗中就略略感激,看了他一眼,干咳了一声给自己壮胆,要知道,这时候周围挤得水泄不通,墙上树上都爬满了人,他自然就有些胆怯。
咳了两声,他背着手,先走到府学台阶跟前,看着那些跪在墙边的生员秀才,还有几个被伍开希言辞挑动了,其实跟本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却是被大头打残废了的倒霉蛋,这种人民间就叫做二愣子,被人略挑两句,傻乎乎就做了出头鸟。实际上,那些跪着的很多也是这种倒霉鬼,不过就是被伍开希挑唆起来,也不知道青红皂白,人云亦云,跟着伍开希冲击郑府,一把火把郑府烧成白地,当时以为自己声张正义,如今却只能狗一般跪在这边,真是可怜复可悲。
小窦子先开始讲话,还有些紧张,但是他到底是跟在德妃娘娘身边,皇上都服侍过的,说了几句后立马儿就找到了状态,却是越讲越顺,从郑国丈家被刁民烧成白地说起,再把伍开希的家庭背景掰开揉碎说了,老百姓也不傻,一听,就明白了,感情前一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若要柴米强,先杀郑国丈'就是这些秀才们编造出来的。
小窦子说得慷慨激昂起来,脸上几颗微微的小痘痘都激动得发红,“这些生员,吃的是朝廷的禄米,穿的是朝廷的衣裳,却不思报效君父,反而颠倒纲常倒行逆施,冒犯皇亲,焚烧私宅,祸乱地方,真是大逆不道,该死,该死……”
他跺着脚,指着那些跪在墙边的秀才就大喊该死,这时候,巷子口人群如潮一般分开,进来了一支数十人的锦衣卫,当先一人快步小跑到了孙应龙身边,附耳过去说了些话,孙应龙顿时大喜,连忙到了小窦子身后,干咳了两声后打断小窦子的话,“公公,咱们的人在那伍开希家里头找到证据了。”
听他说找到证据,小窦子可就有些莫名其妙了,证据就证据呗!不是说好的么,不要多牵扯人进来。孙应龙只好附耳过去低声说:“公公,那证据不是咱们的人自己造的,是真从那伍开希和几个秀才家里头搜出来的。”
小窦子顿时就大喜过望,赶紧问,“真的?这事儿可不能出一点差错,若错了,甭说国丈,德妃娘娘和皇上也饶不了你。”孙应龙略一犹豫,就一叠声打包票,“下官拿前程保证,下官这些手下都是个中老手,绝无可能出错。”
“能扳倒谁?”小窦子低声就问,孙应龙低头思索了下,抬头低声道:“嘉靖四十一年会试第一,廷试第二,如今的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籍贯太仓,号荆石公的王锡爵王元驭。”
小窦子顿时就嘶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所谓文渊阁大学士,其实就是内阁成员,也就是所谓的群辅,手掌部权那更是权势滔天。
听到这么厉害的一个幕后大鱼,小窦子顿时就犹豫了,虽然这只是内阁群辅,不是首辅也不是次辅,但是他怎么说都是内阁成员,又是六部尚书之一,恐怕即便是德妃娘娘,听到这个名字也要仔细思量一番的。
和文官扳手腕子,绝不是说我皇帝开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如果真是那样,谁还敢当官,即便是做到再大的官,那岂不还是一条连生命都没有保障的狗么,实际上,再厉害的皇帝,想办一个手底下权势的大臣,那也是要仔细思量并且要找好借口,也就是所谓的大义名分,由此就迸发出无数精彩的所谓宫斗。
如今的小窦子可不敢保证,德妃娘娘听闻这个名字,能不能狠下心来去扳倒对方,即使德妃娘娘下手了,皇上支持不支持,这些,可都是问题,绝不是一句我手上有证据就行的。
看他犹豫,孙应龙就有些着急,“公公,办,还是不办,你给下官透个底儿,下官也好拿捏啊!”
咽了口口水,小窦子终究没那个胆子擅自对一个六部尚书之一的文官开战,就咬牙道:“先把证据扣下……”
“哎呦喂,小公公哎!这证据过时不候,等人家反应过来,证据就不成证据了。”孙应龙急得跳脚,他到底只是副千户,还不能领略最高层那种明知道你是敌人,却不能开战的玄妙所在,总觉得身为天家鹰犬,证据确凿那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事实上,历史上很多的锦衣卫指挥使都是这么死的,把自己的权力看的太大,不懂政治有时候就是妥协,总觉得皇帝罩着,无往而不利,却看不透,有些事情连皇帝也无能为力。
小窦子摇头道:“不行,这太弄险,你不懂,娘娘如今在宫里头也是有敌人的,贸贸然和一位尚书开战,实属不智,不过……”他看了看孙应龙,其实心中也明白,锦衣卫就像是皇上手中牵着的狼狗,虽然忠心,但是如果不喂饱了,很容易出问题的,故此,暗中一咬牙,独断专行就道:“孙千户,咱家准你去弄那方勉之方家,证据要弄明显些,手法干净些,吃完了记得擦干净嘴巴。”
孙应龙一听,虽然不能直接去捅内阁大学士,不过,吃一家大海商,那也不错,当即单膝跪下,“下官领天使旨意。”
第187章 我办事,你放心
话说副千户孙应龙家中世代锦衣卫,笃信的是'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擅长的是栽赃、伪造、严刑、诱供,如今得了小窦子暗中许诺,顿时就来了精神,挺胸叠肚就走到府学的围墙跟前,墙边一溜儿跪着无数的生员秀才,他左手叉腰,右手食中两指一摒,伸出官指儿指着这些秀才,大声道:“说,到底是贼首伍开希的舅舅方励之在背后指使你们,又或是别的海商……”
他这话,隐隐就有诱供的意思,那伍开希被单思南折腾得晕死过去,有些还算有骨头的秀才,虽然被锦衣卫按着跪在地上,听了他的话,却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
孙应龙暗中冷笑,这些秀才大多都是年轻的愣头青,跟他一比,那真是少吃几十年盐,还不够看。
“诸位父老,本官南京锦衣卫衙门副千户孙应龙,这些跪着的秀才当中或许有你们的街坊邻居甚至亲眷,你们或许指着这些年轻人一心向学,日后金榜高中,光宗耀祖,可他们呢!瞧瞧,都干了些什么?无视伦常,冲击皇亲府邸,犯下的是滔天大罪,不过,窦公公说了,念这些人年轻,若是自己招供了,或是家中有人主动招供了,这生员的资格可以不剥夺,只要每个月往本司衙门报道一次,认真向学,便可既往不咎……”
这一招推手真是使得炉火纯青,这百来个秀才,围观人中自然就有亲眷街坊之类,孙应龙一说,当时就有个老妇人哭喊着从人群中挤出来,“伟哥儿,伟哥儿,你可不能犯傻啊!这事你只是被蛊惑的,大老爷,我家伟哥儿那是一时痰迷心窍,老身有话要说,是方家,是方家的人,他家的大管家指使的……”
孙应龙满意一笑,伸手指了指,“老人家,把你家孩子领回去罢!要严加看管,每个月去衙门报道,若再有此等劣迹,朝廷的威严可不是摆设。”
那老太太一骨碌滚倒在地,千恩万谢,磕了好几个头,这才去拽了自家孩子往人群中挤,人群中有不少也是干着和灯芯草息息相关的行业的,譬如搞小手工编织的,忍不住对那秀才衣裳上头啐了一口,有人带头,人心盲从,那秀才满脸通红拿袖子捂着脑袋,可是,从三代不得入庠变成严加看管,日后即便不能再考举人进士,这生员的头衔却是保住了,可以免税不纳粮不服役,可以说是从十八层地狱回到人间。
而其余的闹事秀才看有人就这么被领走了,顿时面面相觑,其实道理还是那个道理,人患不均,凭什么你走了,咱们留下来送死?
这时候,又有几个秀才家中人挤出来,话头自然是往大海商方家身上推,一时间,大海商方家顿时就成了头上长疮脚板流脓的坏蛋,孙应龙满意让那些人把几个秀才领走,其中一个秀才涨紫了脸要破口大骂,顿时被家人一把捂住,生拉硬拽死死拖走。
放跑了几个以后,孙应龙阴阴一笑,“小的们,给本官掌这些冥顽不灵的家伙的嘴。”有几个锦衣力士手快,顿时伸手过去就给跪在地上的秀才一个大嘴巴子,孙应龙缓缓接了一句,“用刀鞘。”
众人顿时心领神会,这锦衣卫的绣春刀就是缩小了一些的雁翎刀,刀鞘是木质的,末端裹着一层黄铜,这用刀鞘掌嘴,基本上,那是不死也毁容了,这些秀才本来就看有人被带走,心中开始不平,这时候一看不妙,当即就有人大喊,“我招,我招,是方家,伍开希被他舅舅方勉之抱怨少赚了银子,就出了这个主意,方家出了一万两银子……”
群众大哗,刚才指认方家,毕竟还不是点名道姓,又没有具体到数字,这就好像后世说某贪官,只说这是贪官,愤恨不大,但是你要振振有词说他在某某工程贪了几千万,某工程是豆腐渣工程,因此还死了人,顿时就要群情激奋。
这种故意把视点往某一个人身上拉,最后为了求活路,肯定会瞎编乱造攀诬的诱供路数,那是大明锦衣卫拿手的,等到那秀才高声喊出来,孙应龙顿时就冲看管那秀才的锦衣校尉使了一个眼色,那校尉微微点头,刀鞘一挥,啪一声闷响,顿时打落了这厮满嘴牙,呜呜呜声中,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囫囵话来。
孙应龙要的只是有人攀诬,到时候自然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会振振有词说,那是我亲眼在宁波府学门口瞧见某某秀才亲口说的,至于证据,有证据也不需要向老百姓出示,死活么,更加不需要交代了。
那校尉一刀鞘就打落了秀才满嘴牙,而且他出手极为有技巧,因为是在说话的当口敲的,一刀鞘下去,牙齿把舌头都挫掉半截,基本上,这秀才下半辈子就是个哑巴了。
孙应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果大家都一样,锦衣卫衙门的威严何在?皇上的威严何在?还如何敢夸口给国丈出气?
放掉几个让人千恩万谢,但说白了还是为了整死剩下的人,三代不得入庠云云,哪里有赤裸裸的敲打来得痛快,这剩下的百十个秀才未必会死,但必然会残废,然后还要剥夺生员资格,余生之凄惨,却是已经可以预料的。
一时间,血沫子横飞,秀才们瞧得汗毛根根直竖,大头瞧了就大声叫好,而小窦子,却是有心人,他暗中观察孙应龙的手段,忍不住佩服,这种手段,那是在锦衣卫衙门当中慢慢成熟起来的,可不是他一个小太监自以为聪明就能领悟,不过,今儿他瞧了,的确叹为观止,这种拉一个打一个的手段,栽赃陷害的手法,简直如行云流水一般,忍不住暗暗记在心中。
百来个秀才被锦衣卫用刀鞘扇嘴巴子,这场面何其之壮观,围观的人大声叫好,这既是人的劣根性,中外莫不如此,国人看砍头,国外看绞首,理同其一,没有高下之分。
而孙应龙以这一幕为背景,大声宣读这些秀才被革去功名,若有不服,可往有司上诉云云,就这么个狡猾残忍的锦衣卫副千户,还有人大喊青天大老爷云云。
小窦子当初还担心激起地方反弹,可如今看来,这事儿却是办得极为漂亮,却可以去给国丈报个喜儿了,好歹让国丈舒一口气,免得腌臜气憋在心中憋坏了。
“孙应龙,过来,过来。”大头看得抚掌叫好,忍不住冲孙应龙招手,这个趾高气昂的锦衣卫副千户,瞧见大头冲他招手,顿时脸上堆起笑来,一溜烟就小跑过去,“单小爷,有什么吩咐。”
“孙应龙,你办事,我放心。”大头伸手就要去拍他的肩膀,他虽然个子高,却也还没到可以随便一伸手就拍一个七尺男儿的肩膀的地步,不过孙应龙却是有眼眉,赶紧弯腰下来,点头哈腰,好让大头顺利拍到自己肩膀,大头就拍了拍他,满意地问旁边小窦子,道:“小豆子,这下,俺可以去看老爷了罢!”
小窦子笑笑点头,大头顿时咧嘴笑了起来,转头对孙应龙说:“孙应龙,你跟俺一道走,到时候,你来跟国丈说。”
孙应龙只觉得脑袋嗡一下,膝盖一软,差一点儿就跪了下去,好歹还记得自己是个副千户,这大庭广众之下,未免太也难看,脸上似哭似笑的,心里头就想:单小爷,单祖宗……
如今大头也略略懂了些看人脸色揣摩心思的道理,放以前,他肯定要问,老孙,你挤眉弄眼的,是不是大便干结拉不下来啊!
故此,他就再次拍了拍孙应龙肩膀,“老孙,俺跟你说,好好给俺家德妃姐姐办事,有你的好处,这副千户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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