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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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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阿市她们一进来,这天守阁内顿时春深如海,艳色一片。
第182章 若要柴米强,先杀郑国丈
就在郑国蕃在扶桑睥睨一时纵横无双的时候,在大明浙江宁波,国丈家却是遇到了些麻烦。
这麻烦说起来还是乖官引起的,宁波府沈榜沈敦虞和浙江提学司副使程伦程慎思到任了,这两人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得晕晕乎乎的,按照惯例到吏部衙门勾转的时候,就有人偷偷告诉两人,你们呐,祖坟上冒青烟,把国舅爷教导的不错……
这一席话说下来,两人一个老头一个中年顿时就明白了,一时间,差一点热泪盈眶,沈榜自视甚高,若不然当初乖官打官司那会子做木兰辞,他拐弯抹角也要赐个字凤璋给乖官,说白了就是要显示自己的才情,不过曾经的榜眼到二甲头名,的确有资格自视甚高,而老头程伦做学问功底也深,数十年兢兢业业,两人不得升迁,说白了还是寡妇睡觉上头没人的缘故。
程伦跟沈榜一个县学教谕一个县尊,自然是熟识的很,程伦老先生就说了,县尊,你我是不是要找个门路去拜谢下德妃娘娘?
沈榜连称不敢,宁波府是上等府,知府惯例是从三品,程伦老先生如今是浙江提学副使,正四品,但是这里头又有个讲究,程伦老先生和国舅爷论亲近肯定是更加亲近的,毕竟人家才是正经县学教谕,自己这个知县挂一个老师的名头,跟国舅爷前后也不过见过两面。
要不怎么说文人花花肠子多呢?所以他就不能拿捏架子,就称程老先生为前辈,两人互相谦虚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用了一个贤兄贤弟的大路称呼,沈榜就说了,贤兄,咱们这时候可万万不能去见德妃娘娘。
老夫子也不傻,听他这么一说,自家再仔细在肚子里头一琢磨,嗯,果然如此,当下手把手到附近酒楼吃了酒,顿时就如同通家之好了,两人同为国舅爷的老师,虽然一个是挂名一个是正式的,如今那可是一条绳子上头的蚂蚱,怎么能不好呢?
吃了酒,两人商定结伴南下赴任,接着就是在任上交接首尾,接任的都知道,这两个可是今年最炙手可热的当红炸子鸡,这首尾自然就交接的干净利索,不然正常情况下有的扯皮,前任捞政绩后任揩屁股这种事情古今中外如同一理,古代还好些,新官赴任,你前任不把钱粮等首尾给我交接干净,我就不写交接文书,你就没法到吏部勾转,却绝不是影视作品里头把大印一交就没事了。
两人交接干净,程老先生身边只带着女儿和一个老家人,清贫可见一斑,沈榜虽然花花肠子多,但也不是贪官,身边只有一个多年的幕友,此人姓王名久,表字长空,也是一府两县治下人士,乃是一个举人,多年不得进士及第,后来也绝了这上头的心思,就自号燕北狂儒,后来给后来给沈榜做幕僚,两人倒也相得,关系很好,这一次王久却是自告奋勇要随沈榜南下,沈榜也觉得王久跟随自己多年,这个情份不浅,如今自己也算是出头了,日后寻着由头慢慢帮这位老友谋个前程,就带擎着他一块儿南下。
两人走的也是当初乖官走的路,从天津卫上船走海路,到了宁波,第一桩事情就是拜会国丈,如今国丈家里头可是高朋满座,郑连城听说这两人前来拜会,倒屣相迎,却是把程伦老先生感动的不行。
拜会了国丈以后,程老先生就要去杭州赴任,郑连城甚至还送上了一笔不菲的仪程,这是乖官正经八百的老师,国丈怎么说也是豪爽的讲究人,出手自然大方,恨只恨老先生的女儿年纪不小了,若不然,国丈指不定弄一个师生翁婿的佳话,这东西在大明朝那也是有口碑的,到时候肯定人人竖起大拇指夸国舅爷。
闲话按下不表,程老先生去杭州赴任,沈榜沈老爷就和宁波府交接首尾,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京县上头婆婆多,这宁波府却是自己说话算话,一时间,却是遂了他兼济天下的读书心愿。
但是,问题就来了,宁波是市舶司所在地,商业往来繁茂,海商暂且不说,这宁波本地人大多不种粮食而是种灯芯草,这东西等于是十九世纪的洋火,用量非常大,谁家还不点个油灯么,加上灯芯草是编织榻榻米的主要材料,大宗销往扶桑,还是药材,故此种灯芯草获利不浅,故此本地人是不大肯种粮食的,种粮食哪儿有种这个来钱快。
《开宝本草》曰:灯芯草,生江南泽地。丛生,茎圆细而长直,人将为席。
但是一府长官,身上又有劝课农桑之责,宁波府是上府,一年缴纳二十万石粮食才算上府,宁波府的商业繁茂到什么地步呢?农民自己结社,叫做互助会,每家拿出一点银子来,然后抽签,抽到谁谁就种粮食,大家补贴他银子,其余人则种灯芯草,家里头人编织处理,然后专门卖给大海商,再卖往扶桑。
种植灯芯草一般在二月末三月初,种植灯芯草的可不止宁波一府,宁波附近也有不少州县种植这玩意儿,但是三月中旬的时候,宁波周围的农民得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那些海商说,今年不收了。
这种都种下去了,说不收就不收,农民的损失可就大了,顿时就有整村整村的人跑到宁波跟那些海商大闹,结果那些海商似乎通过气一般,一家都不收,连理由都不给。
而那些今年被补贴了银子种粮食的农民则偷笑了,自然不肯再把银子吐出来,这么一来,种灯芯草的和种粮食的又起了冲突,甚至还发生了十来桩流血事件,有一家还死了人。
这些事情把宁波府弄得焦头烂额,而这时候,就有一些秀才也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开始摇唇鼓舌逢人便说,这是因为郑国丈收了扶桑人的银子,那些扶桑人的银子怎么来的?又是从咱们大明正经海商身上盘剥来的,海商们赚的是辛苦钱,如今海面上不安宁,如果不交银子,那些扶桑人烧船杀人,无恶不作啊!故此海商们不是不想做买卖,实在是有心无力,出海,赚不到钱还要倒贴,不出海,又被大伙儿骂,冤屈呐!
这个流言传得很快,没几天,世面上就有人编成《连城富连城》的话本开始传唱,说国丈家里头雕梁画栋,连伺候的丫鬟都是穿金戴银,还有扶桑进贡的绝色歌姬、价值连城的茶具、切金断玉的扶桑刀等等,又说郑国丈欺男霸女,最近刚抢了一户罗姓人家的女儿叫凤姐儿的……
这话自然很快就传到郑连城耳朵里头去了,差一点儿连嘴都气歪了,他对亡妻用情极深,这么多年续弦的念头都没起过,如今被人贸贸然按上一顶欺男霸女的帽子,甚至还指名道姓冒出个罗玉凤的女人,卧槽泥马,谁知道这谁是谁谁啊!当真是三尸神暴跳,怒从心头起。
郑家的下人们自然也很不忿,就有马夫王虎等自恃胳膊粗的,到外头看谁说国丈坏话的,上去就是暴打一顿,有一个宁波本地的说书先生叫庚新的,在说《连城富连城》话本的时候,被飞来一个茶碗就砸在了脑门上头,吓得跪地求饶,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说这个话本了,王虎等人才饶了他。
事有凑巧,没几天,这位庚先生暴病死了,其家人顿时就抬着尸首到桃花坞拦在郑府门口,郑家自然一顿乱棒把人赶走,然后庚家一纸述状就把郑家给告了,宁波府接到状纸,就纠结起来,这泥马,怎么办?
他的幕友王久王长空就建议,府尊,莫不如,用个拖字。
沈榜觉得的确也没什么好办法,就采纳了王长空的意见,今儿取证叫来王虎,你可是拿茶碗砸过那位庚先生,明天复审又叫来庚家人,这个郑府的人说砸你一个茶碗也砸不死人,当时连血都没有。
案子就这么拖延起来,没过两天,就有人在宁波城四处张贴榜文,说庚家的人冤屈,“人心谁无公愤。凡我同类,勿作旁观,当念悲狐,毋嫌投鼠,奉行天讨,以快人心……”
这农民种植灯芯草没人收,本来就窝着一肚皮的火,这时候被这张榜文一把火就燃了起来,也不知是谁先传出来的口号,说'若要柴米强,先杀郑国丈',传得宁波城满城风雨。
到了三月二十八这天,这天是吃花斋的日子,大多数信徒会在这一天上香,也不知道谁挑唆起来,就说这冤屈,顿时叫骂声震天,这里头,还有百多秀才。
有秀才就说了,卧槽泥马,国朝有此奸戚,我等读书种子,当要替天行道。振臂一呼,顿时纠结了数千人,浩浩荡荡往郑府去了,到了郑府,郑家的下人一瞧,也吓呆了,这时候到底还说郑连城,毕竟年轻时候也是见过土蛮汗和戚少保的,尸山血海把单老爷背回来,听说外头数千人把门堵了,当时把妻妹往后头一拨,说,你带着若依若常她们从后门先走,穿着华裳,一撸袖子,也不管艾梅娘使劲儿拽着他衣角,自个儿就往外头去了。
单赤霞只来得及吩咐几个下人护着姨奶奶先走,就赶紧追了上去。
郑连城到了门外头,大开中门,自己出去后冷着脸儿就看,浑然也不惧,还放了话,我倒要瞧瞧,谁敢冲我家的宅子。
第183章 火烧桃花
国丈胆子大,却不知道大明的读书人胆子更大,后世的影视作品一开篇动不动就是明朝太监当政,民不聊生,对读书人抗税、冲击官府这些事情却只字不提。
明人笔记自己也承认,'士林风气,喜群聚而辱骂有司。擅编话本、时文,讽刺官员',说'士风薄恶,吴中尤甚',动不动就组织乡邻,利用乡评,并且通过歌谣、戏剧和小说来扩大化,最终达到公然让官员下台的目的,有些甚至要殴打官员。
像是江南很多城市一旦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米粮供应不上,这时候就会有生员秀才自发组织起来,囊括青楼妓女、小商贩、工人和街面上的闲汉,带着这些人冲击官府,要求官府放粮。
江南为何年年吃不上米,这个问题暂且不说,这种秀才带头闹事几乎每年都有,最终结果往往都是官府妥协,像是后来的'东林'和'复社',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坐大的。
这诸多事情就是导致后世专家认为明末资产阶级萌芽的缘故所在,到底萌芽不萌芽,这个留给专家讨论,但可以肯定的是,大明最大的势力不是阉党,什么锦衣卫之类更是不值一提,最大的势力就是官商共同体。
郑国丈低估了读书人的胆子,顿时就要吃苦头,郑家门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就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声,此人就是国之奸戚,砸啊!
一时间,各种土坷垃瓦砾间杂着老菜皮就弹雨一般飞向郑连城,还是单老爷一看不好,当即抽出刀来窜到前面,一把刀舞成一团,一阵儿叮叮当当乱响,满地尽是瓦砾,纵然如此,郑连城额头也是被一块石头砸中,鲜血长流,满脸血看起来好不恐怖。
这时候拿了哨棒跟在旁边的王虎一瞧,当即就扔了哨棒,喊了一声老爷快走,连推带拉,硬是把郑连城拽回宅里头去了,单老爷一顿刀花一舞,大喊了一声关门,郑家下人手忙脚乱就去掩大门,最后留了一条缝儿,单老爷这时候跐溜一下就从门缝里头进去,下人们赶紧把门合上,这门刚一合上,就听见外头扑扑扑一阵儿响,想是无数瓦砾砖石砸在门上。
郑连城捂着脑门,气得脸都白了,自问自己也从不曾做过一件亏心事,却不想这些刁民……这时候,就听外头有人高呼,“诸位,众列位,在下乃是宁波府士子伍开希,今天咱们冲击这郑府,那是为民请愿,为国除奸戚的壮举,话说,这郑奸戚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那罗玉凤姑娘何其无辜,说书的庚先生更是被郑家人乱棒生生打死,人谁无父母子女?我等当要替天行道,行此壮举……”
里头郑连城听得这话,气得浑身发抖,喃喃道:“刁民,刁民。”
数千人被他煽动得热血沸腾,当下就有人大喊,卧槽泥马勒戈壁,咱们放一把火烧了他的宅子。
众人纷纷应是,当下就有人四下奔去,没一忽儿,把乖官在桃林里头盖的雅致的茅屋就给拆了,至于剑庐的匾额,更是踏成了碎片,拆下来的茅屋材料就做成了无数火把,也不知道是在哪儿找的油又或是这些人自家早早预备好的,当即就淋在上头。
里头单赤霞鼻子突然嗅了嗅,当即大喊,“不好,火油味道。”董其昌和陈继儒当即就伸手拽了郑连城,“郑叔父,时不待我,咱们先从后门走,曰后总有计较。”
“我不走。”郑连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走了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我都成了欺男霸女的奸戚了,倒不如死了算了,等乖官回来替我报仇。”
这自然是气话,董其昌一把拽住他胳膊,“叔父,这事情分明有人在背后捣鬼,咱们总要从长计议。”说着,对陈继儒一使眼色,两人连拉带拽,生生就把郑连城拽着往后面跑。
这一走,却是连家中细软都来不及收拾,众人才到了第三进,前面无数淋了火油的火把就扔进了郑府,一阵儿风助火势,顿时就成熊熊之势,迅猛地往后头扑去。
等到了后门,郑连城这时候才看见妻妹抱着七仙女里头最小的若和,正一脸儿惶急地张望,瞧见自己了似乎脸色才好些,当即大怒,“梅娘,你怎么还不走。”
艾梅娘带着哭腔,“姐夫,我,我……”一时间,却是似乎成了姐姐初嫁那会子的不知世情的小姑娘,瞧着她眼眉轻动,盈盈欲泣,郑连城黯然长叹,挣开董其昌和陈继儒的手,快步走过去弯腰下去抱起老六若涓,又对老大若妤说道,你是姐姐,要紧紧看好妹妹们知道么。
若妤眼眶里头隐隐泪水儿打转,却拼命点头,若依若常却是大哭,姨爹爹,那些坏人为什么要烧咱们家屋子啊!
郑连城长叹,转首对小倩说,小倩,你帮着若妤照看着些。小倩连连点头,心里头却也惶急。
一家人仓惶从后门出去,却不想刚一出来,就被百十人堵住,就听见有人大喊,这奸戚要逃,打杀了啊!
这百十人里头起码有一大半都是街面上的闲汉,手上全都握着棍棒,顿时就围了上来,单老爷一下就冲过去,一拳打趴下一个,一脚踢趴下一个,被人从后头抱住,双臂一叫劲儿,顿时震飞一个,但好汉双拳难敌四手,关键是他不能下死手,毕竟这些人不是鞑子,也不是倭寇,一时间,顿时就被数十人围在中间。
郑连城怒目圆睁,似乎又到了当年九边和土蛮汗打仗的那会儿,当即放下若涓,从旁边家人手上抢了一根哨棒,大喊了一声,“赤霞,我来助你。”
前文说过,郑老爹当年也是杀过人见过血一路和单赤霞从鞑子的地盘逃回大明的,后来也跟单赤霞学过两路棒法,一使开,那也是等闲十数个闲汉进不得身的,不过他到底以前生过大病,身子亏损,手脚不如以前灵活,一条棒使开,挑翻了几个以后,被一个汉子从背后拿一根大棒子一砸,一下就砸在背上,顿时一个踉跄,一口老血就喷在了地上,被郑家下人围在中间艾梅娘看了,身子一晃,差一点儿昏倒。
一时间,场面当真是乱作一团,董其昌和陈继儒这时候却是毫无用处,心里头只能大喊百无一用是书生,干着急瞪眼还要被郑家下人护在当中。
人多慌乱,小倩一手拽着若依一手拉着若常,在人群中东倒西歪,若依脚下突然一滑,一跤跌倒,小倩自己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被一拽之下,三个人滚地葫芦一般就一个拽一个摔在了地上,若依若常当即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大表哥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这时候就从旁边桃林中突然窜出一个汉子来,手上拿着棒子,看见三人,脸上顿时狞笑,合该我发财,当即一棒子搂头就对离他最近的若常打了过去。
小倩看着棍子下来,一急之下,却是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一把扑倒若常,那一棒子却是恰好就打在了她小腿上,她顿时就觉得腿上传来一阵剧痛,额头上冷汗淋漓而下。
练武的讲究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里头要说最不好过的就属单赤霞单老爷了,刚才郑连城吐了一口血,这时候眼角又瞧见小倩被一棒子打在腿上,当真是,佛也发火。
怒喝了一声,他也不留手了,对面一个汉子搂头一棍子下来,他不避不让,单手接住,一反手,就听见咔嚓一声,那汉子就被他拧断了胳膊,一抬脚,直接对着腿一踩,又是一声骨节断折的脆响,这一脚含怒出手,格外的重,踩的又是迎面骨,大腿小腿顿时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形状,那汉子当即就痛得晕死了过去。
周围的闲汉齐齐一愣,说时迟那时快,单老爷不留手,游鱼一般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抓住一个不是断腿就是断胳膊。
而就在小倩扑倒若常的时候,就从桃林后头又杀出来一支人马,人人手上掂着一条水火棍子,这个可不是哨棒,那是官府衙役的制式武器。
若说哨棒是民用自卫手枪,那这个水火棍子绝对就相当于警用微型冲锋枪了,势大力沉木质又坚固,一抡起来,那是呜呜怪响,郑家的人心里头一沉,七八个汉子拿着哨棒勉强也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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