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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世暗号-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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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我隐隐觉得有点不妥,因为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答应为他做事,如今这样一说,岂不是等于说,他如果不把我瞒在鼓里,我就应该为他做事了?
可是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该如何改口才好。也就在这时,只见他右袖一展,现出了右手来 他的右手,一直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中,这时才显露了出来。
其实,我应该说明白一些,当他右袖褪下,应该现出右手的时候,现出的不是右手,只是右腕,光秃秃的右腕,并没有手掌!
刹那之间,眼前的这种景象,带给我的震撼,简直无与伦比!
脑中陡然浮现的印象,是少年时期见到过的那一只怪异莫名的手掌,这时自然而然所想到的是,那只手掌,是刚从这右腕上断下来的!
引起这种奇异联想的因素之一,是那手掌的断口处,和这时二活佛的断腕处,都是那么平整光滑,彷彿那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甚么木刻玉雕!
接著,当年拉休寺静室之中,叛教者利刃挥动,血光遍溅的情景,使我有恍惚目击之感,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竟如同印在秃腕之上!
二活佛垂下手,秃腕已被大袖遮住。我耳际嗡嗡作响,只听得他道:“我生来如此。”
我张大了口,还想再问 要问的事太多,可是一时之间,开不了口。二活佛长叹一声:“我也做了不该做的事,卫先生,你应该不是设想中的有缘人,你的行为令人讨厌生烦,可是偏偏又是你受卫七所托,天机真叫人难明!今日之事,连大活佛处也不能说,干系太大,你自己去好自思量吧!”
他分明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可是当他用那种严厉的词句责备我的时候,我一句也反驳不了,反倒真的觉得,我一再逼他说出些甚么来,很是不该,觉得他对我的不满,完全可以谅解。
我想解释几句,他已转身向杯中走去。这时,我心绪极乱 照二活佛的说法,由于我一再推三搪四,又穷诘不已,根本不是那个在“适当时候”出现的关键人物,但是偏偏我又和这事有关系,连他也不明所以,那么,除了我之外,还会有甚么人呢?
我乱七八糟想了一会,勉强定过神来,已不见了他。我急急追向前,深入树林,又将近一公里,人影儿都没有再见到一个!
我在林子中,或伫立,或徘徊,或顿足,或拳击树干,一直到日头西斜,才出了林子。
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并没有能使我的心神,真正地宁贴下来。
首先,我想到的是二活佛转世之后,生而没有右掌的神异现象。
人生来少了一部分肢体,这现象本来不算太奇特,但是二活佛圆寂之前,失去了右手,转世灵童生而没有手掌,这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了。
不过,我又想到,当年拉休寺静室之中发生的事,只有三个人知道,这三个人都死了,血案的经过情形如何,没有任何人可以佐证,甚至是不是真有血案,也只是二活佛的一面之词。
这样申引开去,可以说,一个生而没有右手的孩子,编出了这样的一个故事来。
但是,我却又确然见过一只手掌,一只断处平整之至的手掌!
这手掌又是怎么一回事?
当手掌和二活佛,同时在“适当时候”一起出现的时候,又会发生甚么事?
二活佛叫我“好好思量”,但是我思绪一片紊乱,想不出一个头绪来。二活佛又说绝不能对别人说,连大活佛也不能说,但是我必须和白素商议,白素和我是合二为一的,不能说是“告诉别人”。
自然,除了白素之外,我不会再和任何人说,连红绫也不会说。
此行,我可以说有极大的收获,也可以说一无所获。大收获是,我相信我见到的真是二活佛的转世灵童,许多玄妙的现象,令我除了相信之外,别无他途。
没有收获的是,有关灵魂离开了身体之后的情形,迭经转世的二活佛也说不上来 虽然他给了我新的解释,但那不是答案。
他的说法很有理 用身体发出的声音,只能阐释有关身体的事。
照这样的说法来看,人只怕永远没有法子明白灵魂是一种甚么样的存在了,除非变成了没有身体的灵魂 到了那时,根本不必说也明白,因为本身已经是灵魂。
我思绪紊乱,浑浑噩噩,竟有不知如何回家之感。
白素一见我,就吃了一惊,那是因为我那时的神情,实在说不上任何正常,我精神不振,面色灰败,双眼无神,看来像是大病在身,那和我在旅途之中喝多了酒,自然也有关系。
白素甚至自然而然,过来扶我,我握住了她的手:“我没有事,只是有不少事想不通!”
白素甚么也没有问,直到我又喝了几口酒,缓过一口气,把我会见二活佛的一切,全告诉了她之后,她才道:“那毫无疑问是二活佛的转世!”
我点了点头,她又道:“你惹恼了二活佛!”
我不同意:“不关事,根本,我不是那个在‘适当时候’出现在那个大场面,协助那惊天动地的大事进行的人,不是我!”
白素吸了一口气,她立时同意了我的说法:“那……会是谁?”
我也吸了一口气:“可记得章摩活佛对温宝裕所说的话:有缘。在整件事情中,七叔是有缘人,他的缘,使他把责任交给了我。我也是有缘人,我的缘,只怕也止于把责任交给另一个人。”
白素摇头:“你不可能把责任交给别人,因为这件事,绝对要严守秘密,不能对任何人说,在这样的情形下,自然不可能转移责任 ”
她说到这里,陡然住了口,现出十分骇异的神情。而我在这时,也陡然吃了一惊,手一震,杯中的酒,也洒出了不少。
我们两个人想到的是同一件事 如果责任有所转移,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转到白素的身上,只要“严守秘密”被遵守,世上就只有白素一个人,知道得和我一样多,除了她未会见过那三件法物之外,她所知道的和我一样,完全可以做到二活佛的图谋!
我心头的感觉怪异莫名,登珠把责任加在七叔身上,七叔加在我的身上,我又加在白素的身上?
我大摇其头,连声道:“不会,不会!”
那是把自己的生命当赌注的事,我自然不会转嫁到白素的身上。但如果白素自己要去做呢?
白素对喇嘛教一直很有好感,而且,也会为了喇嘛教而出死入生,她会愿意去冒这个险!
白素若是做了这件事,那缘还是由七叔而起,七叔交给了我,我虽然没有交给白素,但是她若不是我的妻子,也就不会和这件事发生关系。
一想到这里,我立时向她望去。白素现出迷惘的神情:“我不知道,我只能说,我会郑重考虑,不会立即拒绝,也不会一口答应。”
我已经有了决定:“若是你答应,我也不会让你去,我去好了!”
白素的神色凝重,但不到一分钟,她就恢复了常态,淡然笑道:“何必现在就讨论这个问题?事到临头,再说也不为过!”
我没好气:“甚么时候,才是事到临头?”
白素道:“我问过熟悉喇嘛教传统的人,找寻转世灵童,是一桩十分花时间的事,通常要五年或更久,就算如今有假二活佛的讯息传了出去,有关方面觉得要快些找,立刻进行,也至少要三年。”
我停了一声:“他们不会速战速决?”
白素道:“不会。正因为有这个传言在,各方面的功夫,更要做到十足,一丝不苟,不然,始终会有人怀疑,那二活佛是假的!”
我闭上眼睛一会,喃喃地道:“不管是三年还是五载,总有一天,会事到临头的!”
白素道:“是啊,但还有第二个条件,要那三件法物出现。”
我吁了一口气,要那三件失踪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出现,困难之至,要是永不出现,那也就没有了“事到临头”的这一天了。
所以,我真的不必现在就开始焦急的。
我问白素:“要是三件法物出现,二活佛期待的适当时候也来到,二活佛又能在这个盛大的典礼之上现身,他会做些甚么?那“暗号之二”的内容如何?”
白素瞪了我一眼:“连大活佛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它的内容?”
我道:“二活佛一定知道的。”
白素同意:“那当然,那是他最大的秘密,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
我道:“问题就在这里 在逻辑上说不通,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那不能算是暗号,暗号至少有两个人知道,才能成立。”
白素道:“也不一定,很多暗号,是人和机械相对的,例如保险箱的密码。”
(在那一刹间,我又想起了关夫人小仙的那张书桌 我的思绪,一向十分芜杂,由此可见一斑。)
我道:“二活佛的情况,显然不是如此,他要取得众人的信任,一个人知道的暗号,说对了也无从核对,不会有人相信!”
白素眉心打结:“在你一再的逼问之下,他给你看了秃腕,那已是他所能透露的最大程度了。”
我道:“是啊,我估计,在那‘适当时候’的盛典之中,他也必然会向所有人展示他的秃腕,如果断掌同时出现,那就有一定的说服力。”
白素扬眉:“是有‘一定的说服力’,但决计不能使人人信服。”
我和白素互望,设想不出二活佛还有甚么法子,可以使他的身分被确认。
过了好一会,白素才叹了一声:“不必再伤脑筋了,要是能让我们想出来,那也不成其为天机了。这事情关系极大,和喇嘛教的兴衰攸关,各路神灵,必然都有安排,岂是我们能洞悉先机的?能知道那么多,已经是机缘不浅了!”
白素的性格,可以这样说,但是好奇心极强的我,当然不能就此满足。可是不论我如何想,也设想不出暗号之二的内容。
连大活佛来访的事,温宝裕和红绫都不知道,我与二活佛会面的事,他们更不知道了。我猜想,他们都知道我有些事没有说,但是地们都很懂事,没有追问。因为他们知道,若是可以告诉他们的事,我一定自动会说的。
白素仍和喇嘛教保持一定的联络。假二活佛的讯息,传得很快,果然那一方面也几次宣布,已在著手寻找二活佛的转世灵童了。
事情在表面上很平静,但暗中波涛汹涌,谁也不知道这座“火山”甚么时候会爆发。
事情没有甚么进展,一直到二十多天之后,正当我奇怪何以小郭一去,了无音讯之际,那天晚上,忽然有一个电话找白素。
白素才一听电话,神情就有点异样,她顺手按下一个掣钮,使我也能听到对方的讲话。
那是一个十分动听的女声,称呼也亲热:“白姐,你有一个朋友姓郭,说是著名的私家侦探?”
声音很熟,她一定是先向白素报了名字的,我一时之间想不起那是谁。
白素应对镇定:“是,他虽然出名,但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何以竟劳动到了尊驾来电相询?”
白素一面说,一面向我使了一个眼色,那使我一下子就想起打电话来的是甚么人了 是不久之前,曾和白素一起来见过我的黄蝉,一个地位很高的情报官员,负责最高的神秘事务的美女,涉及许多一级机密的掌权人物!
我不禁暗叫不妙,因为小郭若是落到了这种人的手中,那真是凶多吉少,扣押十年八载,不见天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小部是到穆家庄去找卫七的下落,一无所获倒也罢了,怎么会惹上了这样的麻烦?
我心念片转间,白素和黄蝉之间的对话在继续。黄蝉先问:“他和你们的友情 ”
白素道:“始自大家都是青年人的时候!”
黄蝉“啊”地一声,白素立即问:“他犯了甚么事?贵地的法律,有时实在令人无所适从。”
黄蝉叹了一声:“他私自进入旅游禁区,并且就极敏感的政治、宗教、民族问题,散布谣言,破坏民族团结,有鼓吹国家分裂的企图!”
我一面听,一面叫苦不迭,这些罪名,随便一条,就可以来个无期徒刑,那么多加在一起,小郭只怕是性命难保的了。
但白素却居然笑了起来:“乖乖!真是够严重的,但是你既然打电话来,就表示事情一定有转圜的余地,对不?”
听得白素那么说,我也不禁笑了起来,伸手在自己的头上,轻轻打了一下 我一听小郭惹了祸就发亟,不如白素镇定。
黄蝉笑声如银铃:“真是甚么事都瞒不过白姐 我要见你,尤其是见卫先生!”
第十二部:河底获宝
白素向我望来,我大声道:“先把小郭放出来!”
我以为提出这个要求,一定会有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谁知道黄蝉真有过人之能,竟然一口答应:“好,我们这就启程 只是郭先生的事件,在到我手之前,他已受了不少惊恐,与我无关,而且与他所犯的事的严重性来比较,他所受的惊恐,也不算甚么,请两位谅解!”
我忙道:“那不要紧,能恢复他的自由就好。”
黄蝉的回答更乾脆:“明天见。”
等通话完毕,我才问:“受了点惊恐,那是甚么意思,严刑拷打?”
白素摇头:“小郭也算是国际知名人士,不致于,但提出的那些指控,足够他在牢狱过一辈子,你猜这傻瓜做了些甚么?”
我苦笑,称小郭为“这傻瓜”,我完全同意。我道:“他一定在散布二活佛是假的讯息。”
白素皱著眉:“黄蝉要见我们,又是为了甚么?”
我道:“那更简单了,他们绝不容许这个讯息散布出去 我看,小郭在‘惊恐’之中,已经把讯息是自我这里来的供了出来,所以黄蝉才要来根查。”
白素皱著眉,要应付黄蝉不难,但要和黄蝉身后那庞大的支持势力周旋,却是麻烦之极的事。
我想了一想:“以不变应万变,逐步应付。”
白素伸出手来,和我互握,我们两人同心合力,度过不少难关,每当双手互握,勇气就会倍增。
黄蝉来得好快,第二天凌晨,天还没有亮,门铃声大作,她和小郭已在门口了 这种时候来到,她当然是通过特别安排的交通工具来的。
一进门,小郭就拥抱我,他看来并没有怎样,只是脸色极度苍白,他道:“卫斯理,对不起,我招了你出来。”
这一事,我早已料到了,但我还是吃惊:“他们对你动了刑?”
小郭摇头:“没有,只是一落入他们手中,他们提出来的指控,罪证确凿,我毕生都将在黑牢度过,那种极度的恐惧感,令我精神崩溃,只求有超生的机会,明知会替你带来麻烦,也顾不得了!”
小郭说得很是恳切,我也了解到人在绝望时所产生的恐惧感,是如何之可怕。
而且,老实说,就算没有小郭这次把我招了出来,黄蝉还是会找上门来的 谁都知道我和卫七的关系!
我拍著他的肩:“别放在心上,最紧急的时候,想到朋友,是应该的。”
我和小郭,大有劫后重逢之感。可是那边厢,白素和黄蝉,像老友相见一样,正言笑甚欢。
我转过身去,向黄蝉道:“多谢你立刻放人!”
黄蝉还是那样动人,尤其当她秀眉略蹙之际,简直古典之至:“是费了一点劲,是我在最高领导人面前力争。才能成事 这位仁兄,竟然在一座喇嘛寺中,向几百个喇嘛,说才圆寂不久的二活佛是假的!”
我望著小郭苦笑,小郭想是心有余悸,不由自主,缩了缩头。
黄蝉接下来又说了几句话 不是我卖关子,而是她的话,我、白素和小郭,都绝想不到,所以听了之后,神情之错愕,简直难以形容。
而我们会有这样的反应,自然都在黄蝉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只是笑嘻嘻地望著我们。
黄蝉说的是:“郭先生所说的,若是谣言,倒也罢了,最糟糕的是他说出了绝不能够泄漏的极度机密!”
一时之间,我们三个人望定了她,实在不知说些甚么才好!
因为根据黄蝉的话,他们竟像是早知道那二活佛是假的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是经由甚么途径知道的?是七叔传出去的消息,何以他们竟会相信?
黄蝉吸了一口气:“纸包不住火,隔了那么多年,这件事终于传了开去 两位正致力传播这件事,但我们严厉封锁这讯息,相信两位也知道,这件事一旦证实了,会引发大变动。”
白素的声音虽然温柔,但是说的话却针锋相对,尖锐无比:“有变动未必不好,有一些变动,是必然会发生的,例如,有压迫就有反抗。”
黄蝉笑:“白姐,可是我们却不想有任何变动!”
我不由自主摇头,这两位女性,所争持的问题是如此严肃,可是看她们的神态,宛若在讨论一盘牛肉,是红烧还是清煮!
我打岔道:“不必讨论这些,你们是怎么知道二活佛是假的,何时知道的?”
黄蝉的行事态度,十分爽快,她一点没作额外的说明,就把最高机密向我们说了出来。虽然我们的立场明显敌对,但她的这种行事方式,也深得人好感。
她道:“当年拉休寺静室之中,叛徒行凶,除了登珠之外,另外还有两个小喇嘛,恰好在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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