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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草与烈酒-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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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山水声,小六他们劳作的声音涌了进来。
卫澜站在窗前,他也走到近处,在她耳边说:“我对你已经够客气的了,下次再有这种事儿,你得掂量掂量。”
☆、第 26 章
肖烈轻轻把她的头发顺到肩膀一侧; 好像在对待他的情人。
“记住了吗?”他在她耳边说。
好像她不给个回应他便不肯罢休; 一个劲儿地捋她的头发。
“嗯。”她嗯了一声,他便不再纠缠她。
院子里啪一声; 一个木块儿飞到卫澜窗户下头。小六他们几个在钉东西,刚才那一下砸偏了。伙计几个笑起来。小六一身臭汗,抹了把脸; 跑了过来。一抬头; 看见了卫澜和肖烈。
不自在的首先是卫澜。小六捡了木头就跑了。
卫澜几乎在小六跑过来的时候就转过身去。一头是小六,一头是肖烈。她都不知道是在躲什么,这么些日子了; 谁不知道谁呀,可她还是不想被大家看见,她和肖烈公然的亲近。
然而卫澜一回身,肖烈却站在面前; 近在咫尺。小六看见的刚好就是这一幕,他们俩面对面,站得那么近。不走; 还等什么。
事与愿违了,卫澜有些懊恼; 被人撞见的那种尴尬全都写在卫澜的脸上。虽然她明明就没做什么。
肖烈才不在乎那些,他就站在她面前; 一步都没挪。
卫澜感觉很糟糕,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儿,她认得; 那是他的沐浴露的味道。
肖烈摁灭了烟头儿,摸了摸她的胳膊。一点点往上移,摸到了她的脖子,她的脸。
她一步步被他逼退,上半身已经弯到了窗外。
肖烈只管亲过来。
有阳光打在玻璃窗上,晃了卫澜的眼睛。卫澜不小心张了嘴,被趁虚而入。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一直弯着腰,卫澜有些支撑不住。她推不动他,直起腰身他倒是更不客气了,抱着她转了半圈,藏进了墙角去。
这次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他已经给了她选择的机会。他没有强迫她,是她自己没有反抗没有走开。短暂的视线交流之后,又纠缠到了一块儿。
卫澜的脑袋快被撕成两半了。
肖烈尝到了她的眼泪,停了下来。她不出声,掉了两行泪。即使如此,再继续下去,她也是不会反对的。但肖烈并没有那么做。
他放开了她,退到一边儿去。卫澜胡乱擦掉眼泪,抱着肩膀回到窗前向远处望。
肖烈又点了她一根烟,说:“我不喜欢孔雀蓝那种东西。”
他碰碰她肩膀,递给她一根点好的烟。两个人站在窗边,一人守着一边,吞云吐雾起来。他们中间的那点阳光也被烟雾模糊了。
她夹着香烟在脸颊旁边,吐了一口烟圈出去。她又来了那种表情,头仰着,执着地把烟吐成烟圈,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小六今年多大?”
肖烈看向小六,“20。准备考大学呢。”
“一边打工一边读书?”
“嗯,他这辈子都得算计着时间过活。要做的事儿多,时间不够。”
卫澜看着小六,若有所思。
这里的人肖烈都熟悉,他又说到了张婶儿,“张婶儿家里供了两个大学生,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
“你都见过?”
“见过。都是拼了命活着的人。”
这个世界上,拼了命活着的人太多了。而她,好像是个险些把命弄丢了的罪人。
她转过身来,头靠着窗框,“照片儿上的女孩儿是谁啊?”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才答,“静荷。”
“我看照片她也就十八九吧。”
“那年十九。”
“分了?”
“死了,自杀。”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把头转过来,看着她。
“跳楼,就摔在我面前。”
卫澜夹着香烟,很久才去抽了一口。
“所以你救我。”卫澜说。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救你。”
他们之间沉默下来。
窗外小六和张婶儿他们有说有笑的,小六抡锤子的声音一下一下,屋子里越安静,那声音就显得越清晰。
这样的沉默,并没有让卫澜觉得尴尬。
没几天,卫澜就见到了张婶儿的儿子和女儿。他们结伴来看张婶儿。张婶儿特别高兴。
肖烈也在那天给张婶儿放了假。小六他们也累了一些时日,肖烈也一并给假,让他们玩儿去了。
平日热闹的木屋顷刻间空落落的。卫澜早上一起来,就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安静,安静到荒凉。她不喜欢这样。她站在木屋门口四处望,感觉自己身在大自然中,像个蝼蚁一样。
肖烈从屋里出来了。
他还在。
这样的时刻,卫澜有那么点不同的感觉。这里再没别人了,只有他们两个。
他还是穿着一件白衬衫,被阳光一照,整个人好像都罩上了一层圣洁的光圈。
“洗洗,收拾一下,一会儿出门。”他说。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之后他就开始一刻不停的收拾东西,搬东西。他的车塞得满满的。
卫澜洗漱好了,他还没搬完。
卫澜去厨房瞧了一圈儿,什么都没有。
“别看了,出去再吃早饭。”肖烈从旁经过的时候说。
卫澜没听他的,手脚麻利地在厨房里鼓捣了一顿早餐出来。
她有时候是这样,你说什么,她偏不听。
“做什么呢?”肖烈寻着香味儿进来了。
“煎鸡蛋,烤香肠。我看冰箱里还有面包片,就简单做个三明治吧。你能把面包片先拿出来么,我怕刚拿出来就吃会有点凉。还有,顺便把橙汁也拿出来。”
她头也没回,挨个吩咐完了。
她以为肖烈一定不搭理她的,回头求证,他已经把面包片和橙汁放在桌子上了。他可能饿了,先嚼了一片面包。
吃完了早餐,肖烈带着卫澜进城了。
省城有一处公园,清朝留下的。早晚都有不少人到这里健身。卫澜在省城住这么久,其实一次都没来过。当年中恒说,有时间要带着她还有他爸妈一块儿来的。中恒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对他来说,与父母爱人在一起,是最幸福的时刻。
这天是周末,公园里人特别多。有情侣,有老人,有小孩儿。孩子们跑来跑去的,穿梭在肖烈和卫澜中间。
身边行人总是比他们热闹。
等孩子都跑开了,肖烈和她的距离稍微近了点。
“第一次来?”肖烈问。
“嗯。”
“你不就这儿的人么?一次没来过?”
“没有。”
肖烈显得很惬意,他把衬衫扣子解开好几颗,手插着兜儿,嘴里叼了一根烟。一边走,一边对路上偶尔跑过去的小孩儿笑。这个人,孩子缘居然不错。
除了孩子,也总是有人看过来。卫澜注意到了。
肖烈这个形象,被人看也是正常的。况且身边还有一个土里土气的她做陪衬,被看得多了也是情理之中。
肖烈没再攀谈,他不是那个类型,准确地说,是他们俩都不是那个类型。他们可以一整天都不说话,干坐着也行。
也许是旖旎风光,也许是和煦的风,也许是这一切,让卫澜愿意开口了。
“我爸妈都很忙,没时间陪我。”卫澜说。
“和中恒也没有?”肖烈问。
“没有。”
话题在这里断掉了。
临到中午,他们也没说几句话,肚子先叫了起来。这里东西都很贵,车里倒是有吃的,不过停的位置远了些,于是肖烈带着她去吃了一顿包子。
周末,人多。外加包子铺今年尤其红火,位置有些紧张。
肖烈和卫澜刚坐下,就有人过来拼桌。
那是一对情侣,要坐在一起。肖烈和卫澜也就坐到了同一边儿。
这样的场面和机会并不多。
他和她并肩坐着,和对面那对情侣一样。
肖烈很饿了,吃东西很快。
卫澜看见有酱油沾在他嘴角,递给他一张纸巾。
他拿过来就擦,然后继续吃。好像他们曾无数次有过这样的默契。
原本吃得很香,可他不知道又吃到了什么不合口味的味道,把咬了一口的包子夹到了她的碟子里。
“我不吃这个,你的给我。”
卫澜差点脱口而出,“我咬过的。”
后来她没说出口,把包子放到他碟子里,他也把她的夹给了他。
卫澜有些恍惚了。是时间还是空间出了偏差,他们在一起,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第 27 章
阳光明媚的下午; 草坪很多人晒太阳。卫澜和肖烈也在他们中间。
“就这么死了; 不可惜么?”肖烈忽然问。
死,这个沉重的字眼; 在这里,显得有些阴沉。把卫澜的笑容带走了一些。
“等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牵挂都没有的时候,也就没什么事值得可惜了。”
“这个世界上; 还有很多生来就被抛弃的人; 你比他们活得潇洒,起码还在挥霍生命。”他说。
这句话意有所指,卫澜看向他。
他枕着手臂望着天。像晒太阳的任何一个午后该有的表情; 可卫澜听见了,看见了不一样的情绪。但她并没有细究,每个人在这个世上都有秘密,都有烦忧和痛苦。
“生来就没有; 和生来就有,之后被剥夺的感觉不一样。”
“这么说,你还是会随时去死。”
“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托你的福; 上次没死成,你把我那点儿勇气都耗尽了。上吊; 跳河,割腕; 任何一种都感觉不够痛快。”
“有一种痛快的,一下就好——吃枪子儿。”
“我干不出那种事儿。”
“哪种事儿?”
“犯罪。”
“你还知道怕。”
“不是怕,那是底线。”
“底线。你带着这个叫底线的东西是怎么找上我的?”
这句话; 卫澜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
相较于原来的生活,现在这种脱轨的真空状态,应该是无从想象并且肯定不可能发生的。
但是它发生了。她干了许多离谱的事儿,和这个男人。认识他,就是有悖她原则和底线的一件事。
他的眉头舒展着,一双眼睛柔和地看着她。卫澜感觉身在梦里。
傍晚,肖烈回到车里取了许多大件儿出来。他让卫澜过来帮忙。
等他们终于弄好了这东西,卫澜终于知道他的车为什么塞得那么满了。
他们搭起了一顶帐篷,肖烈已经进去了。被褥是刚才卫澜铺好的,她做完了,他就进去躺下了。
“你不累么?”他在里头对她说:“进来。”
他右手托着脑袋,很悠闲的,像是躺在自己的床上。
可她没听他的,她去了河边坐着。
周围热闹的人群,以家庭为单位,和乐融融,这种平常的温情简直要把她化掉。
在河边坐了二十分钟,她的腿有些麻了。
肖烈在帐篷里睡着了。
卫澜轻轻进去,把帐篷封了口。
她躺在他旁边的位置,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安静地看着他。之后,她背对了他,也打算休息一下。待她快要如梦的时候,肖烈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卫澜瞬间清醒,开始紧张。可他一直没动,呼吸均匀,的确睡着。卫澜乏了,紧张感没有持续太久,渐渐的,也睡了。
很久没有这样了,她没有做梦,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醒来时,她先看见的,是解开四颗扣子的白衬衫。白衬衫里头是男人健硕的肌肉纹路。
她的手不知道他的腰上放了多久。
“醒了?”肖烈的声音很近。
“你能先把头拿走么?我胳膊麻了。”他说。
“对不起。”卫澜赶紧起来,后退。
他把手收回去,晃了晃肩膀,甩了甩胳膊,看上去有些痛苦。
接着,他把白衬衫脱了。
“你流口水了。”他说。
卫澜看见他示意了一下他的袖子,上面湿了一块。
“对不起。”
他把衣服扔到一边儿去,和她一样坐着,一人一边儿。
“你怎么不叫醒我?”卫澜说。
“有一阵儿想叫了,你总乱动。”他把帐篷拉链唰一下拉开。
漏进来挂满星星的天空,好像一幅画。天黑了。
卫澜睡了一觉,感觉有些饿。
肖烈装了一车东西,这会儿都派上用场了。
他带了面包,香肠,牛奶,水,还有酒。
他拎了一袋子东西回来,往地上一摆。
第一个先开了啤酒,也分了她一罐。
“喝吧。”他说。
这个允许,提醒了卫澜,他们之间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没他的允许,不可以喝酒。
卫澜有点渴,开了灌就喝了一口。
“我没让你空腹喝。先吃点东西,你不饿么?”他说。
她当然很饿。
“这也是和你和她来过的地方么?”卫澜随口问道。
他拎着酒罐,往外头看。
“没来过。”
话题刚开始沉重,以为她还会继续下去,却听她说:“肖烈,你带了开水么?”
“干吗?”
“我想泡方便面。”
方便面,面包,香肠,这顿晚餐吃得还算不错。
吃得尽兴时,她拎着一筷头儿面条儿,吹了吹,说:“你好像机器猫啊,什么都能变出来。”
她流露出满足欢快的微笑,很像个孩子。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因为他,有这样的笑容。
这个晚上,卫澜吃饱了也喝多了。
喝到最后一罐的时候,肖烈抢了来,喝光了。
“你干嘛啊?”她有些不满意。
“你喝多了。”
“你才喝多了呢。”
肖烈抹了一下嘴角,“是啊,我喝多了。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喝多了,干出什么事儿来,怎么办?”
说到这里,卫澜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肖烈,你知道吗?放在过去,我是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的。当然了,你也看不上我。”
卫澜点了一根烟,也给肖烈点了一根。
她的这句话里,重点在“过去”上面。过去,她是那么一个人,肖烈可以想象。一个纯纯的,傻傻的,为了爱情盲目奉献牺牲的,她当然看不上他这种人了。
而现在不同了,肖烈从她的眼神,动作上都看得出来,一个人把心放开,把一切视为无所谓,这些,都看得出来。
卫澜,她现在刚刚步入一个新的阶段,她没死成,她还活着,怎么活着,怎么在他身边活着,恐怕是她需要直接面对的问题。
这事儿对于卫澜来说却简单的多了,因为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从见到肖烈开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处于了一种裸。体状态,她从不在他面前假装,虚伪,客套,等等都没有。她懒得和他多费唇舌,懒得动脑细胞,这个她,是卸下了所有包袱,所有伪装的她。
很有趣,很可怕,不是吗。
卫澜夹着香烟,呼了一口烟圈出来。头发披散双肩,一种颓废,一种诱惑,别有风情。坎坷,苦痛,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代价昂贵的化妆品。
她的声音带着慵懒,带着疲倦,“上大学的时候,特别单纯,心里眼里就能看见那一个人。”
“他对我很好,他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他的世界是纯白色的。”
“他追求我的时候,就是个大男孩儿,很不成熟的男孩儿。为了能有人陪他吃饭,陪他共度四年大学,让他高兴,让他恋爱,他也不会轻易和我分手。”
她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肖烈不置可否,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那种男人了解男人的了然。
“也是一个经历,好坏都有它的意义。”
她又笑了,“肖烈,今天的你,真不像你。这话是你说的么?”
“那我应该什么样?”
他抽着烟,青烟弥漫在他面前。
她用手指轻轻点着他的方向,“你啊,是个变化多端的妖怪。”
这句话让肖烈笑了起来。
他深深吸了最后一口烟,摁灭了烟头,“我是妖怪,你是什么?”
“我?”她低了低头,“我什么都不是。”
她的烟从鼻子里冒出来,女人,不该这样吸烟的。
肖烈看得出来,她喝多了。她半眯着双眼,看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倾诉,让人的情绪很难硬起来。他们两个都是软的,难得的软绵,难得的放松,放纵。
卫澜更愿意说这是放纵,管他呢,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放纵一次。如果最后都是殊途同归,那么这第二次生命,她不想再考虑那么多。
抽完最后一口烟,火星灭了。他们两个陷入了一片静谧祥和的黑暗。
肖烈的打火机亮了一下,又灭下去,他并没有点燃那根香烟。
帐篷敞着口,只露出挂满星星的夜空,画框点缀一般的树丛。
“肖烈,你有没有爱过别人?”卫澜抱着膝盖,头枕着手臂,轻声问他。
“我要是说没有,是不是显得特别没劲。”他说。
他的脸一半隐匿在黑暗中,一半在月光下。是岁月和一切都对他太好还是他把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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