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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河(沉梦集)-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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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成以为，梦周娘听到自己家的地，犁好了，会很高兴。没想到，却把她的眼泪给勾出来了。他急忙从厨房退了出来，说：“你这家伙，又卖不值钱的瓜子，我还得上地帮着耩麦，不跟你说了！”
梦周和保成拉来麦种后，正好众人也把梦周家的地耙了几遍，地上已经没有了坷垃和杂物。众人卸下牛，只用骡马等快牲口套上耧。他们有的牵牲口，有人架耧。几架耧并排，一起开始了耩地。
别说梦周家只有八亩地，这么多人一起干。就是有两个八亩、三个八亩，也经不住这么多人一起干。这样的情景，只有在生产队的时候有过。有过路人，走到这里，叹息说：“看来这家为人不错！这么多人给他一家种地。”
梦周家的麦子，很快就全部种完了。梦周一边帮众人把农具搬上拖车，一边一再地叮嘱众人：“到家卸了牲口，就去我家吃饭，我娘已经炖好老公鸡了。”
保成也跟着说：“梦周娘做了好多菜，到家洗一把，都赶快去梦周家吃老公鸡。”
众人一边答应着，一边套上自家的牲口。然后，纷纷往家赶去。
梦周和保成到家后，把桌子拉到院子里，又去小鸽家借了几个小凳子。保成怕小凳子不够，又去自己家里搬了几个过来。饭菜已经好了，就等着众人来了开饭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众人回家卸牲口这么慢。到现在，除了保成，其他帮梦周家干活的人，一个都没有来。
梦周娘念叨，说众人的牲口应该早就卸下了。她让梦周快去看看咋回事，到各家再去请众人一遍。梦周去请了一次，人家说还没喂上牲口。让梦周先回去，他们喂上牲口再过去。梦周请第二趟的时候，众家又说，他们手头上都还有点活，等忙完了就过去。然而，当梦周去请第三趟的时候。人家却都说，已经吃过饭了，让梦周别再跑着请这个、请那个了，让他快回去吃饭去吧。 。。
小河岸边的人家94
梦周尴尬地，上去硬拉人家的时候。人家说什么也不愿意去他家吃饭，说就干这点活，怎么能吃梦周家的饭！
梦周拉一个不去，拉两个还是不去。帮他家干活的人，没有一个愿意在梦周家吃饭的。梦周眼睛湿湿地，在众人家门口不肯走，说：“这是咋了？是嫌俺家的饭孬吗！”
可无论梦周怎么央求，怎么强拉硬拽。就是没有人，愿意去他家吃饭。梦周以为是自己小，众人不给面子。回到家后，又让他母亲去各家各户央求。梦周娘去了一会后，也是一个人眼睛湿湿地回来了。
梦周再也把持不住了，他来到村中央大喊了一声。说：“有你们这样的乡亲吗？帮了人家的忙，干了人家的活，还不吃人家的饭，您们这不是欺负人吗？您都欺负人……”
梦周说着说着，不觉得已经泪流满面。他一边乌咽着吞眼泪，一边埋怨着众人：“哪有这样的？俺娘做了那么多饭，却没有人去吃……”
梦周娘本就是跟了梦周，一起出来的。见梦周伤心，女人的眼泪更是来得快，她居然嚎啕大哭起来。说，她知道众家是可怜她娘儿俩，梦周爹已经就欠了众人那么多了。该干的活，您们已经干了，该吃的饭，您也该来吃啊？！现在，梦周已经长大成人了，咱不能惯着他。谁家有啥出力的活，您也言语一声，让梦周帮您去干……
梦周娘儿俩一哭，那些帮忙干活的人没出来，他们的家属，梦周叫她们婶子、大娘的，倒是纷纷出来了。她们劝梦周娘和梦周，说，都一个祖宗，又在一个村住着。谁还能不用谁？能帮上忙的帮一把，这有啥啊？！谁还非得要吃他家的饭不可？赶明儿个，她们谁家里有活了，难不成梦周不去帮忙？帮次忙就得吃顿饭？
她们嚷梦周娘，说梦周小不懂事，大家不怪。她一个老妈子了，还能不知道事理？她们七嘴八舌地说：“你个老东西，还不心疼你家梦周？让他赶紧去吃饭，梦周这几天出的是啥力啊？吃了饭，你让他多歇两天。”
梦周娘理解了大家的好意，拉着梦周要回家。但，梦周心里依然不过不去，认他母亲怎么拉扯，却执意不肯回家吃饭。还是那些婶子、大娘上来一起劝。她们劝梦周，就是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他一把年纪的老娘。
她们说：“梦周，跟着你娘回家去吧。累这些天了，总算种上了！以后，地里就没多少活了。快跟你娘回家，吃了饭，在家多歇一天。”
梦周也确实累了，并没有吃下多少饭，就倒头睡觉了。一下午，梦周没有醒。吃晚饭的时候，梦周娘愣是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好歹的吃了几口饭后，倒头又睡了。这一次，梦周娘没有再喊醒他。一直到了第二天的半下午，梦周才从床上爬起来。但，这时候的梦周，已经没了拉犁子时的猛劲。也许是一天多没有吃饭了，也许是一块心里的石头，落地后的放松。在起床的时候，居然一头载倒在了地上。
还好，梦周毕竟是年轻人，吃了些饭后，又一直睡到黑。傍晚的时候，梦周已经可以出来，到门口坐坐了。
村里人的习惯，吃了晚饭后，都到门口坐坐。大家拉拉家常，也南里、北里，说一些风牛马不相及的闲话。不疼不痒的，说的说了，听的也听了。第二天，谁也不记得谁都说了些什么。
瞎眼大爷依然是门口啦呱的常客，他有时候给大家讲故事，有时候却是跟大家抬杠。只要他没见过、没亲自摸过的，别管是什么新生事物，他都不相信。这些年，新生事物越来越多了，他却还不怎么相信，不用推磨就能吃上面。不相信不用镰刀，就一个手扶拖拉机‘呸呸’地叫着，就能把麦割掉了。不相信汽车比马车跑得快，也不相信化肥比农家肥的效果好。
明明听见飞机就在天上嗡嗡地飞，可他就是不相信人能飞上天去。他说，不知道那是个啥玩意叫唤呢！怎么会是飞机？一群孩子却就爱给他辩论，辩论的越彻底，他嘴里却越说不相信。但，梦周走到瞎眼大爷的身边，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瞎眼大爷那是因为自己看不见，想让大家把新生事物，跟他说得更详细些。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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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周走到瞎眼大爷身边，摸到他的打火机和烟包。说：“你们反正谁也说不过瞎眼大爷，还是让我来给大爷点袋烟吧。”
瞎眼大爷听到梦周的声音，停止了和别人辩论，噙着烟袋让梦周给他点烟。瞎眼大爷笑了一下，让梦周坐到他身边。然后，关切地问梦周：“总算起来了？”
梦周一边给瞎眼大爷点烟，一边说自己没事。也没觉着有多累，一下就睡了两天。现在，他已经歇过来了。
瞎眼大爷咂巴几口烟后，问梦周：“这麦也种上了，一冬天也就没什么活了。你是打算学点啥手艺，还是想回学屋里再去读书？”
梦周叹了口气，说，他娘的年纪大了。虽然，眼下活不多，以后活多了，他娘就招呼不过来了。他也怕娘有个头痛脑热的，没人在跟前。书，他肯定是不会再去读了。他现在打算和保成一起，去洛宁一带，干一冬天的活。如果能挣点钱回来，他先要买头小牛犊。然后，让娘在家里精心喂养。他过了年，再去洛宁一带干一春天的活，直到麦收再回来。
这样，干七、八个月的活，也许就能把成秀生前欠的债还上。秋天，梦周想把家里的这两间茅草屋，再翻修一下。现在，不是雨水季节还好，一到了雨水季节，茅草屋就直漏八淌。
梦周计划，要给自己盖一间小屋。
瞎眼大爷问梦周，想盖一间什么样的屋。梦周回说，就一般的土屋，也不要大，能容得下他的一张床就行了。他已经是大人了，还和娘挤在一个屋里，总觉得不太方便。
瞎眼大爷说，这些都好办，找人用泥把墙打上。家里有秫秸，也有麦秸。再找些棍棒，或者葵花杆，随随便便地就搭一间土屋了。
梦周没有打算找人干，他想明天就用板车，去家后河底取些粘土。等够和泥、打墙用的了，他就一个人慢慢地打墙。其它东西都现成的有，能不麻烦别人的，就不再麻烦别人了。
瞎眼大爷说，梦周的想法是好的。但，他反问梦周：“你也看到了，保成和老畦爷儿俩，年年去洛宁。他们挣的钱呢？他家不是和以前一样，还是住的那两间茅草屋吗？”
梦周也疑惑起来，自言自语地说：“就是啊？他们爷俩挣的钱，放在哪里了？他们怎么不盖口像样的房屋呢？”
梦周知道保成娘的嘴馋，她家却也没天天吃肉啊？一家人身上穿的，也不比别人鲜亮啊！
瞎眼大爷说，出力要是能挣手里大钱，大家都去出力去了！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手艺人了。瞎眼大爷说‘家有千金，不如薄技在身！’，瞎眼大爷想让梦周，去学门手艺。
梦周不知自己，该去学个什么手艺。他又帮瞎眼大爷点了袋烟，请他给出个主意。瞎眼大爷猛吧嗒了几口烟后，终于说出了他的打算。
瞎眼大爷想让梦周，干他年轻时候干的木工手艺。他说那可是热不着，冻不着的手艺。夏天，哪里有树荫、凉影，活计就搬到哪里干。冬天，哪里背风有太阳，就挪到哪里打。给谁家干活，就得吃谁家的饭。东家吃什么，他也得给你吃什么。
瞎眼大爷说，但凡要做家具的，大多是家里有事情了。别管他红事、白事，都不会做粗茶淡饭单给你一个手艺人吃。不说挣多少钱，就吃饭一样，吃了外边的，却也把家里省下了！
瞎眼大爷说，他年轻时干木匠那阵。从没吃过家里饭，也没有一次是空手回家的。他说，谁会白用人？多少的给些，也对家里是个大添补。他说，别的包票不敢打。干一年下来，他管保证，梦周能还了全部的外债。就是想翻拾茅草屋，也不在话下。
瞎眼大爷要梦周，不要小看了木匠。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当年的鲁班，就是因为心灵手巧流芳百世的。
梦周一下就被说动了心，他也愿意去学木工，但，他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学起，跟谁去学。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小河岸边的人家96
梦周走到瞎眼大爷身边，摸到他的打火机和烟包。说：“你们反正谁也说不过瞎眼大爷，还是让我来给大爷点袋烟吧。”
瞎眼大爷听到梦周的声音，停止了和别人辩论，噙着烟袋让梦周给他点烟。瞎眼大爷笑了一下，让梦周坐到他身边。然后，关切地问梦周：“总算起来了？”
梦周一边给瞎眼大爷点烟，一边说自己没事。也没觉着有多累，一下就睡了两天。现在，他已经歇过来了。
瞎眼大爷咂巴几口烟后，问梦周：“这麦也种上了，一冬天也就没什么活了。你是打算学点啥手艺，还是想回学屋里再去读书？”
梦周叹了口气，说，他娘的年纪大了。虽然，眼下活不多，以后活多了，他娘就招呼不过来了。他也怕娘有个头痛脑热的，没人在跟前。书，他肯定是不会再去读了。他现在打算和保成一起，去洛宁一带，干一冬天的活。如果能挣点钱回来，他先要买头小牛犊。然后，让娘在家里精心喂养。他过了年，再去洛宁一带干一春天的活，直到麦收再回来。
这样，干七、八个月的活，也许就能把成秀生前欠的债还上。秋天，梦周想把家里的这两间茅草屋，再翻修一下。现在，不是雨水季节还好，一到了雨水季节，茅草屋就直漏八淌。
梦周计划，要给自己盖一间小屋。
瞎眼大爷问梦周，想盖一间什么样的屋。梦周回说，就一般的土屋，也不要大，能容得下他的一张床就行了。他已经是大人了，还和娘挤在一个屋里，总觉得不太方便。
瞎眼大爷说，这些都好办，找人用泥把墙打上。家里有秫秸，也有麦秸。再找些棍棒，或者葵花杆，随随便便地就搭一间土屋了。
梦周没有打算找人干，他想明天就用板车，去家后河底取些粘土。等够和泥、打墙用的了，他就一个人慢慢地打墙。其它东西都现成的有，能不麻烦别人的，就不再麻烦别人了。
瞎眼大爷说，梦周的想法是好的。但，他反问梦周：“你也看到了，保成和老畦爷儿俩，年年去洛宁。他们挣的钱呢？他家不是和以前一样，还是住的那两间茅草屋吗？”
梦周也疑惑起来，自言自语地说：“就是啊？他们爷俩挣的钱，放在哪里了？他们怎么不盖口像样的房屋呢？”
梦周知道保成娘的嘴馋，她家却也没天天吃肉啊？一家人身上穿的，也不比别人鲜亮啊！
瞎眼大爷说，出力要是能挣手里大钱，大家都去出力去了！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手艺人了。瞎眼大爷说‘家有千金，不如薄技在身！’，瞎眼大爷想让梦周，去学门手艺。
梦周不知自己，该去学个什么手艺。他又帮瞎眼大爷点了袋烟，请他给出个主意。瞎眼大爷猛吧嗒了几口烟后，终于说出了他的打算。
瞎眼大爷想让梦周，干他年轻时候干的木工手艺。他说那可是热不着，冻不着的手艺。夏天，哪里有树荫、凉影，活计就搬到哪里干。冬天，哪里背风有太阳，就挪到哪里打。给谁家干活，就得吃谁家的饭。东家吃什么，他也得给你吃什么。
瞎眼大爷说，但凡要做家具的，大多是家里有事情了。别管他红事、白事，都不会做粗茶淡饭单给你一个手艺人吃。不说挣多少钱，就吃饭一样，吃了外边的，却也把家里省下了！
瞎眼大爷说，他年轻时干木匠那阵。从没吃过家里饭，也没有一次是空手回家的。他说，谁会白用人？多少的给些，也对家里是个大添补。他说，别的包票不敢打。干一年下来，他管保证，梦周能还了全部的外债。就是想翻拾茅草屋，也不在话下。
瞎眼大爷要梦周，不要小看了木匠。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当年的鲁班，就是因为心灵手巧流芳百世的。
梦周一下就被说动了心，他也愿意去学木工，但，他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学起，跟谁去学。
小河岸边的人家97
瞎眼大爷说，只要梦周愿意学，就不用担心别的。瞎眼大爷年轻时，有一个师兄弟。他家距离陈梦集，也就十几里的路。当年，瞎眼大爷的师父，就收了他们两个徒弟。瞎眼大爷说，他们师兄弟学艺的时候，师父的规矩大。见了师父，比见了亲爹还要亲、还要怕！他们也不像梦周这帮孩子的所谓同学。他们两师兄弟，就跟一个爹娘似的亲。
瞎眼大爷说，他那师兄弟，一辈子也没有丢下手艺，人家干的活相当好。如果，梦周愿意学木工，瞎眼大爷就去舍了老脸，求他那师弟，无论如何，让他收下梦周。
梦周认为瞎眼大爷的主意不错，说，等他盖好了这间小屋，就去拜师学木工。
梦周第二天就开始备土，备土不像收种庄稼，需要抢种抢收。他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拼了命地干，一个人悠哉游哉地，一天拉上七、八板车的粘土。七、八天功夫，就够他打墙、和泥用的了。
盖土房也不是只用泥土，最下边还是要铺几层砖基的。不然的话，一到雨水季节，下边的泥土经不住水泡，很容易倒塌的。
梦周又拉着板车，天天去村里、村外拾砖头。不论好坏，也不论大小，只要是砖头就拾。功夫不负有心人，没几天，梦周拾的砖头块就可以排上几层砖基了。
种上麦子后，保成买了牙刷牙膏，天天好几遍地，蹲在自己家粪坑边使劲地刷牙。保成的那一嘴黄牙，原本能刮下一层黄糊糊的粘东西。他也经常用牙齿上刮下来黄糊糊，当沾东西的粘胶。如果，保成想卷个烟卷。他撕一窄纸条后，把烟丝均匀地撒在纸条上。然后，在手里卷几下，再从牙齿上刮下来的黄糊糊，把纸条的边沾上。一根一头粗、一头细，状如喇叭的锥体卷烟，就被他造成了。
几天后，保成居然把他一嘴黄黑牙齿，刷得白白的了。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计了，离过年还有四个月，他现在准备去洛宁了。对外说，他是怕吃四个月的闲饭，也是为了出门长见识。但他其实就是为了去洛宁，好见那里的‘大滚女’。
老畦年纪大了，他不愿意再去洛宁掏力干活了。保成说，自己去了几年，知道洛宁的一草一木。现在，他根本也不攀老畦了。他也担心老畦跟着，不停地催干这干那。他心里巴不得，也正希望自己是一个人去呢。因为老畦在洛宁总是换地方，一个地方没活干了，就带着保成挪地方。这让保成怎么和当地的‘大滚女’，混熟络啊？
保成没有帮梦周打墙盖房，他与一天的早五更，搭车去了远方。他要去洛宁，去寻找他心目中，可以做他媳妇的姑娘。
又过了些日子，梦周的小土房，已经操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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