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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称骨-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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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喜得脸上的笑立即凝住了,像脸皮上结了一层薄冰。
  罗步斋道:“这显然是一群鬼看准了喜得的弱点,做好了准备要他的性命,要救下来恐怕非常难。”
  “我跟它们无冤无仇,它们为什么要来找我?”洪喜得惊慌道。
  “对,以前你和它们是没有任何瓜葛,但是现在你赢了它们的钱,必须继续跟它们赌。你还睡了那个女戏子,欠下了风流债。如果你不去,就是跟它们有冤有仇了。”罗步斋说道。
  姥爹敲了敲桌子,说道:“这样吧,今晚你还是去一趟,对人要言而有信,对鬼也是。你既然答应了,那今晚不能不去。不去就是失信,它们会更加不高兴。”
  洪喜得吓得瘫软,额头冒汗道:“马秀才,我这要是去的话,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姥爹道:“不用担心。我陪你去。”
  罗步斋一惊,说道:“你陪他去?这可使不得!那不是一个两个鬼,是一个鬼团伙,你去不是把自己置身险境吗?”
  洪喜得则如抓住一棵救命稻草,喜道:“那可以啊!有你在,我就不怕!”
  罗步斋说道:“你们不知道,这不是一般的坟地。我在外收账的时候听人说,前不久有个外地来的戏团遭遇了流寇,一个戏团的人全部被杀,女的临死前全被玷污。那流寇没有自己的地盘,跑到哪儿就祸害到哪儿,没有带走一个活人。戏团人的尸体被抛弃在野外,没有人收尸。后来附近的民团怕尸体腐烂产生疟疾,传染乡里的人,这才勉强挖了坑将他们胡乱埋葬。我估计喜得遇到的就是这个戏团的魂灵。他们肯定死不甘心,所以拉扯活的人跟他们一起死。你们两个去,简直是羊入虎口。要不这样,我叫三四十个人,今晚跟着你们一起去。人多势众,用阳气压制他们的阴气。他们就不能随欲而为。”
  洪喜得急忙补充道:“这主意不错!我们带些鸡血去,鸡血阳气重!”
  姥爹摇头道:“他们本都是可怜的人,用这种强势的方法恐怕不妥。还是我跟喜得去吧,不要叫别人了,你也别去。”
  不等罗步斋和洪喜得插话,姥爹对洪喜得说道:“先这么定了,你先出去吧,我和罗先生还有点收账的事情要说。”
  洪喜得巴不得不给罗步斋说话的机会,怕他又加阻拦,于是急忙出了门。
  姥爹见洪喜得走了,低声说道:“我觉得那个泽盛还是不可靠,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耳朵机灵一点,如果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一定要及时起来。”姥爹干咳了一声,又说:“睡觉的时候容易遭人害。”
  说完,姥爹从书架上抽出一个木枕头,递给罗步斋,说道:“这是猫耳枕,我以前跟一个师傅学猫脚功夫的时候,师傅告诉我说,猫脚功夫大多是小偷学的,要防猫脚功夫,就靠这猫耳枕。外面人脚步虽轻,但是如果头枕着这个猫耳枕的话,听起来就如跺脚一般响,能把你吵醒。唯一的不好就是,如果老鼠之类小东西的在不远处跑过,也是咚咚咚地响。”
  罗步斋收下猫耳枕,仍旧担心姥爹,说道:“你真的要去那个荒坟地?”
  “我去会一会它们吧,万一里面有的冤魂会遇见谢小米呢?自己不能过去,托别人留心帮忙找一找也好。”姥爹叹道,神色颓然。
  罗步斋知道之前姥爹想过亲自赴死去找已经踏上黄泉路的谢小米,众亲戚好友好劝歹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没有作用。幸好后来大云山的九一道长说了两人同行一人迷路一人等待的道理,姥爹才打消主意。
  不让他亲自去找,那是合情合理,托付已死的魂灵帮忙寻找,再阻挠就不合情理了。罗步斋点头道:“好吧。你要注意保护自己就是。可惜我在这边没有可以买通的阴灵,帮不到你什么。”
  姥爹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交给罗步斋,说道:“你能帮到我很多呢。你总在外面跑,见的人多,帮我把这个东西给一些能人异士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线索。我总感觉答案就在眼前,可就是说不出来。”
  罗步斋将纸拆开。纸上是七个字。“山有木兮木有枝”。
  “就在眼前,可是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罗步斋喃喃道。
  姥爹伸出一个手指,在罗步斋眼前晃了晃,问道:“我的指纹是箩还是旋?”
  罗步斋看了看,回答道:“箩。”
  姥爹将手伸到即将接触罗步斋额头的地方,换了一个手指,问道:“这个手指是箩还是旋?”
  罗步斋摇头:“看不清。”
  姥爹道:“这就是就在眼前,可是说不出来的感觉。人能看远,却不一定能看近,太近反而看不见。所以我要你找别人帮我看看。或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不清的,别人或许能看清。”
  罗步斋将纸收起,后来按照姥爹的吩咐给许多人看过,可是没有人能从中看出冰山一角。最后还是姥爹自己突然领悟的。可惜领悟的时候,沧海已经变成桑田。
  当天早早吃完晚饭,姥爹便和洪喜得一起去洪家段。洪喜得还记得那个地方,在洪家段东南面三四里。
  姥爹没有直接去那个地方,叫洪喜得一起先在头晚去过的赌馆坐了一会儿,还叫洪喜得赌了两把。
  洪喜得赌得心不在焉,玩了几把之后问什么时候出发。
  姥爹看着桌上旋转的骰子,说道:“不急。这次你压大,保准赢,不过别压多了。”
  洪喜得道:“你确定能赢的话,为什么不多压点?”
  姥爹嘴角一丝笑,说道:“不厚道。另外,人自己不要低估了自己的贪心。这次赢多了,就想更多,不知不觉就走上了贪婪之路。小赢一点,娱乐而已,容易收手。”
  洪喜得便压了大。
  茶盅揭开来,果然是大。
  后面接连四五局,姥爹全部压中。

  ☆、第七十九章 阴戏团4

  洪喜得见赢得不多,心不是很热,拿了钱要走,催促道:“马秀才,我们走吧。”
  姥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抬手掐算一下,点头道:“差不多了。走吧。”
  好在刚才几局压的钱很少,所以赢得也很少。坐庄的见他们要走,不但不拦,反而驱赶道:“快走快走!没见过这么小气的,手气这么好还丁点儿丁点儿的!”姥爹知道,坐庄的赶他们走,一是因为他们下的赌注确实小,没什么诱惑力;二是知道遇到了高人,如果后面其他下注的都跟着他下的话,不知道要赔多少。
  两人出了赌馆,便朝荒坟地的方向走去。
  “你昨晚也是这个时候出来的吧?”姥爹问道。
  “看天色差不多。”洪喜得说道。
  昨晚洪喜得是稀里糊涂走到那里去的,今天早上醒来之后看清了地理位置,所以今晚驾轻就熟。
  走到能听见隐隐约约的花鼓戏敲锣打鼓的声音时,姥爹放慢了脚步,说道:“我们走慢一点。你昨晚是鬼打墙,说不定走了不少冤枉路。我们直接走过来的,比昨晚用的时间肯定要短。我们不能提前到,还是像昨晚一样差不多的时候到比较好。”
  两人拖拖踏踏地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一个戏台。姥爹看那戏台跟洪喜得说的一样,只是上面的戏子多了几个,舞刀弄枪的,刀片的侧面有时候会反射灯笼的光,比较晃眼。戏台前面有好几桌玩骰子的人。小贩在其中穿梭。
  一个小贩凑了过来,贼眉鼠眼地对姥爹和洪喜得说道:“两位,要不要来点小葱拌豆腐?”
  洪喜得急忙摆手:“不要!不要!快拿走!”脸上的五官几乎扭曲。
  姥爹悄声问道:“你昨晚在哪桌赌的?”
  洪喜得朝前面一个赌桌一指。
  姥爹便拉着他走到那个赌桌旁边。
  赌桌旁的“人”认得洪喜得,见他来了,嬉笑道:“果然是言而有信的人!说了来就一定来!”
  洪喜得尴尬点头,强颜作笑。
  姥爹碰了碰他,说道:“下注吧。”
  洪喜得掏出一点儿钱放在桌上。
  姥爹说道:“都押上!”
  洪喜得道:“你刚才还叫我小赌小赢,这会儿怎么赌这么大?我玩了这么些年,从来都没有一次全部押上过。”
  姥爹不容置疑道:“别磨磨蹭蹭的,叫你全押上就全押上。”
  洪喜得或许还想着用上次赢的钱去窑子里潇洒一回,掏钱的时候很不忍心。姥爹干脆夺过他手里的所有钱,全部拍在了桌子上。
  这下整桌的赌鬼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姥爹的身上。
  “你确定赌这么大?”坐庄的那个赌鬼看了姥爹一眼,眼神冷冷的,好像有些意外,又好像毫不在意。
  洪喜得犹疑地伸手到桌上去,想抽回一部分来。他弱弱地说道:“马秀才,要不……咱们还是多玩几局吧……不要一把输光了……”
  姥爹看了看坐庄的赌鬼手里的骰子,说道:“要么大赢,要么大输。何必这么一局一局浪费时间?”
  其时,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月光遍洒,大地上如凝了霜一般雪白一片。天地间明亮如白昼,完全没有半点黑夜的意思。天空如丝如缕的浮云像初融的雪水一样流动,月亮就如漂在雪水上的一片薄薄的纸,但这张纸如同被人施了法术,并不跟着雪水流走,而是在原地一动不动。但间隔稍久再看去,它还是挪动了一些。
  戏台上的灯笼反而成为了多余的装饰,台上的一物一什都看得清清楚楚,台角敲锣的打鼓的拉二胡的配音艺人展露无遗。台下的赌桌上别说看不看得见骰子了,就连桌面的树轮纹理都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情景简直就是阴间的白天。
  姥爹突发奇想,莫非人间白天就是阴间夜晚,安息不出,人间夜晚就是阴间白天,游离作祟?
  坐庄的犹豫片刻,说道:“好,只有怕下少怕没钱赚的庄家,哪有怕下多怕赚满的庄家?你下多少,我就受多少!”说完,坐庄的将手中骰子往桌上一扔,骰子转得如被人连连抽打的陀螺。坐庄的将手中茶盅往还在旋转的骰子上一盖,又左右一甩,然后大嗓喝道:“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洪喜得窃窃问道:“马秀才,我们买大还是买小?”
  姥爹盯着瓷白的茶盅看了许久,似乎要将那茶盅看透。
  坐庄的信心十足,神定气闲,催促道:“要下就快下,别拖了别人的时间。”
  其他人都已经下好了注。
  “买小。”姥爹说道,将钱放到了买小的区域,然后离手。
  坐庄的揭开茶盅,脸色突变。
  洪喜得迫不及待地伸长了脖子去看,看到后一脸惊喜。
  就这一把,姥爹不但将桌面的钱拿光,还让庄家赔了不少。
  庄家不服,接下来这一局反倒要求姥爹将刚赢的全部押上,再赌一次。桌边其他赌徒吆喝怂恿。
  洪喜得见赢了这么多,惊讶得下巴合不上来。
  姥爹在赌馆里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变得特别犀利了,虽然骰子旋转得快,茶盅盖得及时,但骰子的运动轨迹他看得一清二楚。根据盖茶盅之前看到的运动轨迹,姥爹能猜出它停下的时候哪面向上,哪面向下。除此之外,姥爹发现自己的耳朵也变得异常灵敏,他能从茶盅内壁碰撞骰子的声音猜到里面碰撞的形式。从眼睛所看和耳朵所听,姥爹几乎能准确无误地估算出骰子点数的大小。
  这看似突然拥有的能力,姥爹知道,其实是来自于吸食玉镯子下的绿光之后获得的。早上有了那种海底奇妙体验之后,姥爹有了世界被洗刷一遍的感觉,看其他东西都觉得比以前清晰不少。只是当时没有细细体会就被狼狈出现的洪喜得打断了。因此,这种能力应该在那时就获得了,只是自己没有发现,没有利用而已。
  到了赌馆之后,姥爹坐在洪喜得旁边看他们赌博,心中暗暗跟着他们猜测骰子点数是大还是小,结果次次猜中。因此,姥爹才用洪喜得的一点小钱尝试一下。没想到后面屡次猜中,没有一次误差。
  离开画眉村之前,姥爹本想随机应变。在赌馆体验一番之后,姥爹顿时另有了主意。他要从牌桌上找到契机,所以反常地要将所有的钱押上。
  可是洪喜得不知道姥爹有自己的打算,不断地央求姥爹少押一点。
  姥爹自然不管洪喜得是不是情愿了,他第二次将所有的钱押上,对庄家说道:“听庄家的,必定赢钱。我自己的本和刚才赢的,全部举起。”
  在这边方言里,“举起”是一分不拿,连本带利重新作为赌注的意思。
  庄家嘴角扯出一丝笑,说道:“只要你不怕扫地,我都受了!”“扫地”是庄家一家通吃的意思,如扫地一般将桌上的钱全部扫走。
  其他赌徒见姥爹和庄家杠上了,纷纷停手,只看他们两个之间的争斗。
  庄家抓起骰子,用五指灵活地玩弄骰子,然后用力一扔,骰子再次旋转起来,如炒豆子一般哗哗地响。这也足可见庄家玩骰子的实力。骰子被扔出后不怎么旋转,或者很快停止旋转的,必定是不太会玩骰子的人。这位庄家显然是行家。
  姥爹死死盯着旋转的骰子,他要看得比上次还要精确。姥爹知道,他再赢一次,庄家就顶不住了。刚才本钱的一倍已经让庄家大出血,现在桌面是本钱的两倍,再翻一倍就是本钱的四倍了,庄家再输一次就不是大出血,而是剜肉了。
  庄家在骰子停止旋转之前盖上了茶盅。
  姥爹又死死盯着茶盅。
  这次庄家没有这么淡然从容了,他情不自禁地将双手覆盖在茶盅底上,害怕姥爹的目光透过茶盅,所以要用手来遮挡。
  “买大买小?”庄家说道。
  “还是小。”姥爹几乎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答案,比前一次还要快,还要肯定。
  庄家脸色大变,惊恐之极。
  姥爹知道自己又猜中了,为了防止庄家作祟,他急忙连对方的手和茶盅一起抓了起来。果然是小!
  姥爹哈哈大笑,伸手道:“愿赌服输,拿钱来吧!”
  庄家窘迫道:“我没有足够的钱。”
  姥爹爽快道:“没钱可以,让我上台唱一曲戏吧!就当我买了你的场地。怎样?”
  庄家顿时释然,说道:“当然可以!”此话一出,就暴露了他是这块荒坟地的领头身份。这场“戏”应该就是他一手策划,将好赌又好色的洪喜得一步一步带入陷阱的。
  不过,这也暴露了这个戏团没有钱的事实。在那个年代,戏团戏子地位并不高,哪个大户人家请戏团,戏团就要跋山涉水地赶过去,旦角被人调戏那是经常的事儿。据说有些地方旦角也只能男人来演,避免男女同台,以为不雅。但本地的这些小戏团基本不会忌讳这些,反而喜欢用漂亮的女人来演旦角。因为女戏子越漂亮,请的人越多,台下喝彩的人也越多。有时候虽然戏演得不怎样,但戏子漂亮的话,台下观众仍然满意得很。

  ☆、第八十章 阴戏团5

  所谓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毕竟看热闹的多过看门道的。为了让请的人觉得热闹,让看的人觉得高兴,戏台上往往故意设置一些戏本里原来没有的荤段子,借此刺激台下的观众,获取喝彩声。所以能上台的漂亮女子,往往比一般女子要放得开。
  正是因为这样,庄家补充道:“不但可以给你场地,台上的美女也会给你配合。”他认为这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人必定是为了台上的美女才装作大方的。戏场里砸钱撒金的公子哥,有哪个不是为了赢得台上戏子的欢心?
  姥爹年轻时家境富足,打扮确实跟一般人不一样。见多识广的庄家自然一眼就能看出。
  可惜见多识广的庄家只看到了姥爹的外表,却没看到姥爹的内心。
  洪喜得偷偷拉住姥爹的衣角,不理解道:“马秀才,我们是来办正事的,你去台上唱什么戏?”
  姥爹不动声色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姥爹上了戏台,叫戏台上的男女戏子往旁边站,自己走到中央,整了整衣衫,大声说道:“看大家玩得这么开心,戏唱得这么好,我也忍不住赌了几把,又想来过过唱戏的瘾。献丑了!”
  说完,姥爹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一杯美酒满满斟,我劝亡者早动身,莫在家里挨时辰。闲暇无事去江东,十树桃花九树红,又朝一日狂风起,花落水流枝头空,花谢来春还要发,人死不能再复生,亡人一去如灯灭,去到西天影无踪……”
  戏台下的“人”顿时全部惊慌失措!
  因为姥爹唱的根本不是戏,而是葬礼之后送亡者上山的劝亡经。这劝亡经有驱赶亡者魂灵踏上黄泉路的意念和力量。
  在老河上送走吴婆婆的棺材时,道士念过这首劝亡经。当时虽然谢小米在旁边不住嘴地问这问那,姥爹还是一边回答她一边将道士念诵的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里。
  外公说,姥爹记性很好,只要是他用心去记的东西,不但可以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但有时候他的记性似乎很不好,一件事情要别人重复多次他才记得。比如说做菜。外公和妈妈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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