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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良被他一瞪；　唤醒了几天前的噩梦；　顿时湿了后背。
　　“不是，不是我做的……”他哑着声音为自己辩解，却收到了一个笑脸。
　　秦辽突然朝他勾唇笑了笑。
　　充满恶意的笑。
　　他的后背立马起了一层汗；　凉津津的。
　　他预感到了危险，想要逃跑，秦辽却在这时收回了视线，他不再看他；　而是抱起了许乐，走了。他一边走一边拿手机联系了秦家的医疗队。很显然，当他判定是秦良害了许乐的时候，他第一时间选择的是救治许乐，而非拿秦良出气。
　　这无疑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而当他抱着许乐朝秦家的医疗室前进的途中，原本气息微不可见的许乐的胸膛又恢复了起伏……
　　秦辽没有错过这一幕，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下。看来这一次，她又从黄泉归来了。
　　他为此事而差一点热泪盈眶。
　　他看到她眼睫轻颤，仿佛即将醒过来，神色一顿，收敛起所有情绪，将她的头深深摁进自己的怀里。
　　于是，等许乐意识回笼之后，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到，只凭着感觉明白她此时正趴伏在秦辽怀里。
　　她挣扎了一下，却被更加大力地摁进他怀里。
　　“……”
　　她觉得莫名其妙，但随之想起自己正赶上了一个绝佳的告白时机，于是不再深究这个姿势，兴致高昂地说道：“秦辽，我有话对你说！”
　　“嗯，我也有。”秦辽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我打算放弃自由恋爱，选择继承秦家。”
　　许乐只觉得一盆凉水泼下来，泼灭了她的高昂情绪，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啊？”
　　秦辽重复道：“我打算继承秦家家业。”
　　这一次许乐听见了，清清楚楚地。
　　她安静了下来。
　　秦辽问她想说的是什么，却没有得到回应。他没有执着地追问，两人同时沉默了下去，走完了去往医疗室的这段长长的道路。
　　秦辽把许乐托付给秦家的医生，然后就离开了。
　　许乐被检查了一番，被判定只是轻伤。医生开了药嘱咐了几句，让她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她一一应下，笑着向医生道了谢，然后依言躺在床上休息。
　　不知多久过去，医生离开了，唐哲走了进来，她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自我调侃地说：“唐先生，有点糟糕啊，秦辽他好像……不愿为了我到这红尘中来。”
　　她扬起嘴角微笑着，眼角却红了一圈。
　　唐哲叹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发顶，问她：“丫头，我要离开秦宅了，你要不要搭顺风车？”
　　许乐心中堆满了秦辽的影子，所以没有注意到他的称呼，抓着一个不算熟悉的男人，让堵在心头的忧伤溃提而出，突然间泪流满面。
　　“要的。”她哭泣着说。
　　这一行，许乐没能将她的心情传达给秦辽，兴致勃勃地来，伤痕累累地去。
　　她跟着唐哲离去，并不知道身后有个人默默地注视着她离去。那人双眼发红，表情扭曲，疯狂与克制轮番从他眼中闪现。如果调查组的赵实此时在场，一定会把他当成“失堕者”扣押。
　　有仆从从他身边走过，叫了他一声，却被他眼中的残暴吓破了胆，哆哆嗦嗦地说：“大，大少爷，夫人有请……”


☆、千面

　　“……夫人……请……”
　　暴虐之气席卷了秦辽的整个识海；　冲击之下他一阵阵耳鸣，他没能全部捕捉家仆的话，凭借猜测才补全了对方的意思。
　　这个时候他终于恢复了清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门，垂下眼皮朝仆人轻轻点了点头。
　　他朝着母亲的居处走去，途中听着脑海里的其他意识在吵闹。
　　“可惜了；　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让小乐乐从唐哲那家伙身上移情到咱们身上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
　　“不应该挡住她的眼睛的。”
　　“可惜啊！当时为什么要压制我不让我出场；　如果换作是我的话……”
　　秦辽面色沉着；　在脑海里插了一句：“你也一样不难保证你不会成为失堕者。”
　　他的这句话成功阻止了另一人格的嘴巴。
　　是的，不管是哪个他，现在都处于十分危险的状态；　他将许乐摁在他怀里挡住她的视线，也就是因为不想让她看到他。
　　这并不说明他很理智；　他也是经过无数次的挣扎才做出这个举动的。天知道他多么希望扒开她的眼睛；　把自己塞到她眼里；　让她的眼中只看到自己；　虽然只是欺骗性的喜欢，他也像独占，想利用她的特殊体质；　想捆住她，想让她只属于自己！然而……他不能。
　　在他发现自己正在加速异变的时候，他就失去了拥有她的权利。
　　他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他爱着那个人，人世里走一遭，他没能为世界创造太多财富，就让他在最后做一个高尚的人吧！
　　高尚的……
　　他苦笑着挖苦自己，喃喃：“她刚刚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李医生吧……”
　　嫉妒啊。
　　他将这种念头强行压了下去，听得脑海里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乐乐……她刚刚想对我们说什么？”
　　沉默。
　　无人得知。
　　“算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秦辽踏进母亲的居室，见到了那个一向对他冷漠的母亲，对方并不像传言所说的那样，被秦家的英灵所扰，她依然气势十足，看不出一点病色。
　　这更加符合她在他印象中的形象，所以并不觉意外。他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没有主动打破局面的打算。
　　秦夫人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关于秦家老祖宗现身传达秦家继承人选择一事，我信了，所以……”
　　秦辽眉头微皱，打断她的话：“秦良也是那种人，你厌恶的那种。”
　　秦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盯着他不说话。
　　秦辽接着道：“他会透明化。”所以最适合假扮所谓的秦家老祖宗英灵了。
　　他没有多说，只是点到为止。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看到秦良伤害到许乐，他根本不打算透露，一点也不。秦良所肖想的秦家家业在他眼里只是累赘而已，他乐意看着对方接收这个大负担。
　　然而，他现在改变主意了。秦良最想要的东西无非就是秦家的这偌大家业，抢夺对方最想得到的东西才是最大的报复。他坏心思地想。
　　他的这位母亲最厌恶天赋者了，况且这名天赋者还心怀不轨，她一定不会把秦家交给这样的人。
　　这就是他暴露秦良秘密的原因。
　　而秦夫人听完他的话后，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惊讶又不至于失态：“可秦家不能没有继承者。”
　　“那是你需要烦恼的事。”秦辽淡淡道，“我保持原来的想法，选择婚姻自由。”
　　秦家有训，秦家儿女要么放弃继承权选择婚姻自由，要么继承家业遵从家族联姻。
　　秦辽骗了许乐，只是想斩断两人间的姻缘而罢了。
　　“既然你身体无恙，那么我也就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他把自己想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转身就走，“我走了。”
　　说完，就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他坚定的背影说明了一点——他并非欲擒故纵，而是真的对秦家家业没有半点留念。
　　秦夫人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数变，最后归于沉寂。
　　不知多久过去，秦家老管家走进了这个房间，走到她身后，垂首安静地站着。
　　“……他走了？”秦夫人沉声问。
　　“嗯，大少爷已经离开秦宅了。”
　　秦夫人沉默了。
　　老管家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夫人为什么不直说呢？说您想要大少爷回来……”
　　秦夫人不说话。
　　她的确是想利用秦良的计划召回秦辽，甚至想利用得力的话，还能让秦辽继承家业，可惜，她失败了。
　　秦辽并不想和她多谈，对秦良和对自己的心思都不感兴趣。
　　没错，她早知道所谓的英灵事件是秦良所为，当年她从福利院领养回秦良之前就知道秦良是个体制特殊的孩子，当时为什么领养他呢？
　　“想要有个同样体质的孩子，两人相互扶持，相互理解。”当初就是动了这样的心思，在得知秦良的存在后收养了对方。
　　当然，她自己并不承认这一点。
　　她对秦辽的感情十分复杂，当年她以家族联姻的关系成为了秦家太太，生下秦辽后不久丈夫和别的女人远走高飞，她一直把自己被抛弃这件事推给秦辽，认为是他体质异于常人这才导致他们被抛弃。
　　这只是迁怒而已，她明白，但不能阻止自己这么想。
　　领养了秦良，给自己的孩子找个能够相互理解的玩伴，是她稀薄的母爱行为。可秦良辜负了她的期望。
　　她一直将秦良的野心看在眼里，一次次失望之后，她改变了想法，从“希望两人互相扶持”变成了“希望由秦良刺激秦辽继承家业”。她知道秦辽想要逃离秦家，而她扭曲地想要把他绑在秦家。
　　“该想下一个计划了……”她轻声呢喃，计划让她的孩子回到秦家来。
　　这并非完全出于爱，而是在她被丈夫抛弃后就生出的更为扭曲的执着。她希望住在这个大宅子里的可怜人不止她一个。
　　眼见她精神状态变得糟糕起来，管家忧虑地看了她一眼，有意岔开话题：“二少爷呢？继续放任不管吗？”
　　秦夫人神色微冷：“把他交给警局。”
　　“……理由呢？”
　　“唆使普通公民酒驾，制造大型车祸。”秦夫人淡淡道。
　　几年前，著名影星苏沐遭遇连环车祸，其同行者事故死亡，原因是一名酒醉市民突然开车冲入了车道，制造了这场人间惨剧。
　　事实上，秦良是幕后主使，是他用巨款唆使那名市民犯事的，连环车祸是意外，他的目的在于秦辽，只是当天苏沐和她男友用了秦辽的车。
　　秦夫人在发现秦良的野心之后，一直找人盯着他，所以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当时没有举报这件事是因为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善人，还想留着秦良刺激秦辽。直到今天，她终于醒悟了，秦良的作用微乎其微，那么就扔掉好了。
　　她冷情地想着，很快就把秦良抛到了脑后，然后策划着下一个计划。
　　她一定要让秦辽心甘情愿地回到秦家这个牢笼里来。
　　另一边，许乐搭乘着唐哲的顺风车离开了秦家，她看着窗外飞速往后移动的风景，以及车窗上偶尔显现的自己的倒影，木偶似的发起了呆。
　　她任由自己的思维到处乱窜，忽然，她惊呼了一声。
　　开车中的唐哲问她怎么了，她呆了一下，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脸颊，道：“突然发现脸胖了。”
　　唐哲：“……”
　　许乐说完便对着车窗挤眉弄眼，调整自己的脸型。
　　唐哲无语，随即又噗地笑道：“心情好点了？”
　　“并没有。”许乐托着脸作忧郁状，“心如死灰。”
　　“……你先躺会儿？”
　　“哦。”
　　许乐的确有点疲倦，于是闭上了眼。她没有立马睡过去，而是想着……秦良。
　　实际上她刚刚不是发现自己的脸胖了，而是清理思绪的时候记起了一件往事——
　　她见过秦良。
　　几年前，她目睹了一名男子在电话里指挥了一场车祸，后者发现了她，并杀害了她。
　　那次死亡后她缺失了一段记忆，也就忘记了那名男子就是秦良。
　　她终于知道秦良看到她时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异状是什么原因了，当年亲手杀害的人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并掌握着他的秘密，其中的不安完全可以想象！
　　许乐回忆起这件事后的第一想法是通知秦辽，然而很快又想到自己刚刚才被秦辽狠狠伤到，于是刚浮起来的念头又沉了下去。
　　算了，秦良也好，秦辽也罢……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这么想着，放任疲惫的自己沉入梦乡。
　　然后，一觉醒来，她穿着病号服躺在了某个纯白的房间里，穿着白大褂的唐大明星拿着手术刀朝她回眸一笑：
　　“丫头，醒了？”
　　许乐：“……”
　　啊，中奖了，科幻电影中的俗烂桥段上演了。
　　她刚这么想，紧接着发现这不是普通科幻电影，而是升级版的——她眼睁睁地看着唐哲的面孔逐渐变得模糊，跟惊悚片似的。
　　渐渐地，属于唐哲的那张脸已经完全模糊，另一张更加熟悉的面孔正在重组。
　　她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眼，诧异地唤道：
　　“……哥？！”


☆、余生

　　她发誓她没有看错；　唐哲确实在她眼皮子底下摇身一变，变成了她的哥哥许云昊。她的表情失控，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下这情景。
　　许云昊丝毫没有自己制造了大新闻的觉悟，自顾自走过去扒眼皮，量体温……一系列检查走一遍后，拍拍她的肩：“好了；　很健康。”
　　许乐眨眨眼；　抓着他的手臂恳切道：“医生；　我大概出现了幻觉。”
　　“噗；　幻觉？那就闭上眼睛吧。”
　　“庸医。”
　　许云昊摇头，用手指崩了一下她的脑门：“我可不是医生。”说着他将缝在上衣口袋处的铭牌展示给她看，“特殊调查组研究组主任——许云昊。”
　　“……啊；　我感觉我的幻觉加重了。”
　　许乐直挺挺躺回去，双手交叉在胸口；　打算再睡一觉。
　　许云昊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　神色悠然：“小乐乐；　我是你的血样的主要分析员；　你不想知道研究进度？”
　　许乐一听，猛地挺尸：“怎么样了？！”
　　许云昊道：“你大概会成为天赋者们的英雄。”
　　“诶？”
　　许云昊道：“你知道的，天赋者之所以拥有各种各样的天赋；　是因为他们血液里的某种特殊成分远远高于普通人，但这种物质会源源不断地积累，最终失去理智变成失堕者，乐乐——”说到这里；　他停了下来，手指划过许乐的手腕，包括皮肤下的动脉，接着道，“你身体里的特殊物质能够中和其他天赋者的，让其降回到危险线以下。”
　　“我研究过了，发现你的天赋其实是不死，定期死亡也是身体的自我保护，也就是说，让你流点血，减少特殊物质含量，让你不至于变成失堕者。”
　　“而你以前所说的恋爱魔咒，噗，你也太少女了，竟然幻想出这种东西。”
　　许乐回以痴呆脸：“可我的确醒来会产生异样的悸动……”
　　许云昊道：“那是因为你随着流血而失去了大量的特殊物质，短时间内心脏跳动异常，让你产生美错觉。”
　　许乐：“……”
　　“也就是说，你！想！太！多！了！”
　　“……”
　　难怪她觉得面对秦辽时的心动，和其他人不一样！
　　虽然听上去有点道理，但许乐仍有疑问：“你不是邪教组织跑来忽悠我的吧？我的哥哥才没有你这么博学，是个脑袋空空，脑子里只装得下美女和演戏的渣渣。”
　　许云昊面皮抽抽：“乐乐呀，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许乐诚实地点点头。
　　许云昊重重撸了一把她的头毛，皮笑肉不笑：“那还真是抱歉了！”
　　事实上他也是天赋者，天赋能力是“千面”，能够天衣无缝地扮演其他人，除此之外，他的脑域开发度极高，也就是所谓的天才，在他被调查组发现并登记后，因为被看重成为了研究组的一员，不过他也只是偶尔前来打打酱油。
　　塑造唐哲这一形象只是恶趣味而已。
　　当初他知道许乐迷上秦辽，因为不想她和处于危险边缘的秦辽掺和在一起，以免事后受伤，于是怂恿秦良搅黄他们之间的关系，让许乐远离秦辽，只是没想到秦良阳奉阴违，存了杀心，他及时赶到这才救下了她。
　　他把这些事告诉了许乐，许乐听完愣了愣，忽略了自己的事，只抓住了一点：“你说秦辽危险了？”
　　许云昊看了她一眼，道：“非常。”
　　“他的情况在很久以前就不容乐观了，能力的过度开发让他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应该说，对方的人格分裂症分担了一部分风险，这才让他支撑到了现在。
　　许乐喃喃：“怎么会？他还要和人联姻继承家业来着……”
　　“笨蛋，你这也信？”许云昊叹道，“我猜想他是知道自己的情况才不想和你决裂的。”
　　他想起很久以前接到的一通电话，电话里，他那个从未动过凡心的好友向他咨询追人的方法，人近而立却还如此青涩……那个人大概比他的这个妹妹陷入得更早，更深。
　　他原本是不希望他们在一起的，现在搞得像对苦情人，他唏嘘之余，改变想法赞成了。
　　当然，促使他改变注意的契机还是因为许乐的血液。
　　许乐的特殊天赋是不死，她的细胞活跃程度远远高于常人，必须定期放血，而这一点可以利用起来，让她定期抽血制造出缓解天赋者病情的药剂，这样一来，她也可以避免经常死亡。只是天赋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靠她一个人难以成为所有人的救命良药，所以眼下研究组面临的课题变成了——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大幅度提高效率。
　　这是一个长久的课题，但迫切需要救治的，可以先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