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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小满说：“想早点开始复习一下。”而另一个原因是，她多一分钟也不想呆在寝室。
　　周昆和李思源走进教室，司迦南两手抄兜走在最后，路过江小满身边，他的目光不由瞟向她的手，脚步顿了下，转身往外走。
　　田淇淇望外看了一眼，老师还没来，迅速跑到江小满桌边，关切道：“你的手没事吧？她那人真是有毛病，你以后别搭理她……”
　　司迦南一字不落都听进耳里了，不由皱眉。
　　他回头看她一眼，她睫毛扑闪，勉强对田淇淇扯了扯嘴角，神情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隐忍。
　　外面阳光很亮，像水一样，他抬脚走出去，快步下楼。
　　上课铃打响，蒋兰秋走上讲台，江小满收起物理练习册，抬头看看老师，又下意识往窗外看看，司迦南还没回来，不知干什么去了。
　　蒋兰秋也留意到了，问：“司迦南没来吗？”
　　周昆咧着嘴笑出一副乖模样：“来了，突然尿急，上厕所去了。”
　　这个理由可以说相当充分了。
　　蒋兰秋点点头，开始上课。
　　司迦南回来了，两手抄兜，站在门口，慵懒散漫，不甚在意的模样。
　　阳光笼在他身上，轮廓柔和，溅出茸茸金边。
　　老师对学习好的学生一向宽容，尤其他这种天才少年，自带光环，让人不由心生爱惜，蒋兰秋在黑板上板书的动作一顿，对他摆手，叫他进来，甚至都没问他是否真的上厕所去了，态度之和蔼可亲，简直令人生妒。
　　司迦南坐到座位上，拿出书本摊开在课桌上，大长腿懒懒摆在桌下。
　　周昆到底按捺不住，微微侧身，悄声问他干嘛去了。
　　他抬脚一踢，暗示他老实上课，并不回答。
　　*
　　时间像水一样流过去，一节课很快结束。
　　田淇淇拉着江小满去小卖部。
　　她并不想买什么东西，但也不想待在教室，不过出去走走。
　　小卖部门口人很多，梧桐树下的几张小圆桌挤满了人，一桶桶泡面热腾腾香味弥漫。
　　田淇淇进去买饮料，江小满站在树底下吹着风等她。
　　有人拍她的肩，转头，司迦南的脸近在咫尺，她吓一跳，鬼吗，无声无息的。
　　司迦南伸出手，手掌一颗棒棒糖。
　　“给你。”
　　江小满拿在手上，撕开包装，把圆滚滚的糖送到嘴巴里，一丝甜蜜弥漫齿间，心里没来由一阵轻快。她无意识转头看向一旁，梧桐树的树冠被阳光照得发亮，树的上方，天空蔚蓝高远。
　　“手还疼吗？”他问。
　　“好多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支药膏，“抹点药，好的快。”
　　轻风起，树叶摇动，一枚金黄叶子悠悠落在她头顶。
　　她抬眸看他。
　　口中还留着丝丝的甜。
　　“要我帮你抹吗？”他拿药膏的手顿在半空，嘴角一丝戏谑的笑。
　　她回神，垂眸，伸手接过来，“谢谢，不用了。”
　　心里有什么东西，一颤一颤地抖。她想起小时学做菜，冷冽刀刃划开皮肤，鲜血汩汩流淌，她哭，妈妈说，哭什么，死不了。那之后，她对伤痛就不再那么敏感了。不在意，也就不会刻意对待。
　　司迦南默默盯着她，忽然伸手把她头顶叶子摘下来，捏在手里，就像她捏着一颗糖。
　　然后，他没头没尾问道：“有人欺负你吗？”
　　江小满抬眸，摇头，“没有。”那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人与人之间友好和平是奢望，摩擦碰撞互相伤害在所难免，处在卑微之地的人对此体会更深。
　　而他，是天之骄子，走到哪儿都有人捧着。
　　司迦南歪着头找她的眼睛，找不到，“是你们寝室姓齐那个女的吗？她故意烫你？”
　　江小满浅浅吸一口气，与他对视：“你问这些干什么？”
　　司迦南看着她，顿了两秒，突然转头，冲人群嚷道：“程明耀，叫你那个姓齐的女同学出来一下。”
　　“你干什么？管你什么事？”江小满被自己的声音吓一跳，但仍一脸倔强，“我说了没有。”
　　司迦南意外而奇怪地凝视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女的怎么这样，他分明一片好心。想转头走掉，最后却是看着她离开。
　　看着看着，从她瘦弱纤细的背影里，看出一些语焉不详的脆弱与倔强，之前的念头被推翻，郁结的那点不快便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
　　……
　　江小满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手里握着药膏，金属外壳触感微凉，拧开帽盖，倒置刺穿塑封，褐色膏体散发药材特有的清冽气味。
　　米粒大的一团晕开，透明晶亮，琥珀一般，清凉，伤处得到安抚，热痛感几乎消失。
　　*
　　周五，放学后。
　　周昆一声欢呼，呼朋唤友到校门口集合，南哥要请吃烧烤，见者有份。
　　校园里，熙熙攘攘，一片喧腾，青春的气息与活力直冲云霄，惊得树丛中的鸟儿扑棱扑棱飞向天空。
　　江小满背着书包和田淇淇一起混在人群里，像鱼儿一样，往海岸游动。
　　校园门口私家车自行车和人群混在一起，热闹非凡。
　　院墙下，一群男生女生聚在一起，闲聊说笑。
　　司迦南懒散地靠在墙上，目光越过人群，看着江小满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转身朝公交站走去，脑后扎起的小揪揪，让他想到家里黑色小泰迪的尾巴，圆滚滚毛茸茸的可爱。
　　程明耀站在一旁，脚蹬着墙根，转头看着司迦南，“诶，南哥，我那个同学齐丹丹她想参加咱们的聚会，我没好意思拒绝。”
　　司迦南回神，沉着脸说：“多一个不多，我也正有话要跟她说。”
　　程明耀点点头：“我听田淇淇说了，她倒水烫伤了江小满的手。”
　　司迦南皱着眉：“你知道就好，别一不留神把自己搭进去。”
　　“她的目标是你，跟我有啥关系。”程明耀一脸轻松自在，他压根对齐丹丹也没兴趣，只因为是老同学，见面才说几句话，不然早追了。
　　周昆嗤之以鼻：“这女的真不是什么好鸟，最毒妇人心。居然敢拿水烫人，搁古代她不就是容嬷嬷吗。”
　　李思源纠正他：“以齐丹丹的尿性，肯定挤破头往皇上跟前凑啊，恶毒宠妃比较符合她的人设。”
　　校门另一边，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对着司迦南他们窃窃私语，娇羞带怯。
　　“你去呗，你长得美，男生都不忍心拒绝的。”
　　“去试试嘛，就说向他请教作业，反正你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要到他微信再说。”
　　其中一个女生鼓足勇气朝司迦南走去。
　　快走到跟前的时候，只见司迦南突然迈步朝公交站走去。
　　周昆纳纳闷：“南哥你去哪儿啊？”
　　没有得到回应。
　　司迦南迈着大长腿穿过人群，来到江小满身边，伸手扯了下她后脑勺上的小揪揪。
　　江小满下意识蹙眉，转头，看到司迦南漆黑的眼睛，还有他带着淡淡微笑的嘴角。
　　“有事吗？”江小满表情恢复平静，但语气并没有丝毫热情。
　　司迦南说：“今天是我们班第一次聚会，你们一起来吧。”
　　“不了，我想早点回家。”江小满如实道。
　　田淇淇有家庭聚会去不了，而江小满的理由则显得不够硬。
　　“这么早回家干嘛，有一整个周末可以供你在家孵卵。”司迦南说，“和同学联络一下感情没坏处，比如你如果和我处好关系，我就可以辅导你的功课。”
　　江小满定定看着他，觉得他有点奇怪。
　　司迦南却是很认真的，他从书包里拿出两个笔记本，递给江小满。
　　一本数学笔记。
　　一本物理笔记。
　　扉页署名：司迦南。
　　誊写干净整齐，字迹遒劲有力，随便扫一眼内容，干货很多，令人心情激动，如得瑰宝。
　　“司家的传家之宝换你一场约会，值不值？”他伸手扯下她的书包拎在手里，转身朝校门口的大部队走去。
　　江小满跟上他，纠正：“是聚会。”
　　司迦南勾唇：“你人傻又笨，说啥都对。”


第13章　
　　江小满特殊的出场方式，令女生们产生微妙的敌意；看看司迦南替她拎书包的样子，还真是男友力爆棚啊。
　　一个长得像蜡笔小新的男生，挑挑自己很有存在感的眉毛，冲江小满嬉皮笑脸道：“小嫂子你好啊。”
　　有人挑头，其他几个外班的男生不明就里也纷纷起哄，齐声喊“小嫂子”。
　　江小满窘迫不已，后悔自己立场不坚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勉强自己做不乐意的事。现在她觉得自己很像一个供人取乐的猴儿，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司迦南朝着人堆甩出一只书包：“陈小军，你再领头起哄，信不信我宰了你。”
　　陈小军双手抱胸，眉毛像毛毛虫似的乱扭：“偶吼吼，我好怕怕哟。”
　　齐丹丹和另外两个女生远远站着，冷眼旁观。这女的长得一般，皮肤也不够白皙，身材没发育，干瘦干瘦，跟竹竿有一拼，却没竹竿的蓬勃朝气，她这样的，在女生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竞争力。
　　齐丹丹不自觉昂了昂脖子，优越感与战斗力交织呈现在她脸上。
　　江小满自动屏蔽掉所有恶意的目光，向司迦南伸出手。
　　司迦南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把书包还给她，同时小声对她说：“别在意，他们嘴贱，开玩笑的。”
　　江小满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转头看向马路。两辆公交车驶来，缓缓停靠。
　　周昆在向司迦南讨主意：“南哥，我们一共十三个人，又忘了提前约车，怎么走啊？”
　　司迦南正在考虑，周昆又加一句：“要不让你家司机开两辆房车过来？”
　　司迦南瞟他一眼，淡声道：“房车是个好主意，那就拜托你家司机了。”
　　周昆秒怂：“我爸会踢死我的。”
　　周家家训，出门在外不可招摇生事，学生就要有个学生的样子，追求卓越，勤勉务实，一旦让家里知道他在外面瞎胡闹，轻则扣一个月零花钱，重则实施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惩罚。
　　然而司家的家风比周家更严谨，像这种同学聚餐调动公司司机车辆的事，是绝对不允许的。司迦南甚至都能想象到他爹会怎么骂他“年轻人多学点真本事，没本事光会讲排场，人家只会拿你当傻逼看待”。
　　司迦南没好气：“你怕挨揍，老子特么命就不值钱了？”
　　他朝马路上看一眼，迅速做出决定：“能挤上公交的上公交，能拦到出租的搭出租，骑车载人也行，西四街嗨翻天烧烤大院门口集合。”
　　众人作鸟兽散，纷纷赶路去了。周昆和李思源还有陈小军他们去挤公交车，齐丹丹看了眼司迦南，想和他一起走，终于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说出口，便被两个伙伴拉走拦出租车去了。
　　好在西四街离此并不算很远，搭公交七八站地，骑车大约半个小时。
　　司迦南思考三秒，返身走进校门，在门卫室后面的车棚，推出一辆崭新黑色自行车。
　　“上来，我载你。”司迦南对江小满摆一下下巴，示意她坐上去。
　　一个穿白色短袖衬衫打领带的中年男子朝这边走来，司迦南礼貌打招呼：“王叔。”
　　“迦南放学了？司总让我来接你。”中年男子说。
　　“我和同学聚餐，要晚点回去。”
　　“需要我送你们吗？”
　　“不用了，我们想骑车兜兜风。”
　　*
　　今天是阴天，天空是灰色的，有风，江小满坐在司迦南的车座后面，和风一起在街道上穿梭。
　　风鼓起少年的衣服下摆，也吹动少女的裙边，茂盛的行道树枝叶在半空交织，浓浓绿意兜头泼下。
　　嗨翻天烧烤店门前，周昆他们站在路边翘首以盼。齐丹丹和程茉倚着一棵老槐树，一边往手上涂着透明指甲油，一边说着闲话。
　　程茉：“你们寝室那个女的怎么那样啊，聚个餐还要司迦南亲自去请，一看就是个作逼。”
　　齐丹丹板着脸冷笑一声：“你才知道啊。她矫情的很，还特别傲。”顿了下，似自言自语又似对程茉说：“最好别惹我，惹烦了我，看我怎么收拾她。”
　　齐丹丹之所以能和学校风云人物们聚会，凭借的是程明耀这层关系，她想不通，江小满这种阴沉孤僻装模作样的女生，怎么就被司迦南另眼相待了。
　　程茉忽然用胳膊肘碰碰她：“司迦南来了。”
　　齐丹丹抬眸望去，看到司迦南的同时，余光瞥见荡在后座的白色球鞋和女生纤细的小腿。
　　她眼睛里燃起一股火苗。
　　“嗷嗷嗷……”
　　男生们又开始起哄。
　　九月末的傍晚，天边的火烧云映红每个少年的脸。
　　也烧得江小满的心突突直跳。
　　*
　　“来来来，点菜了。”陈小军把校服短袖卷到肩上，挤到盛放食物的玻璃橱柜前，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小嫂子，你是贵客，你单点几个。”陈小军这句话不出意外的，又为江小满招来几道厌烦嫉恨的目光。
　　江小满被这三个字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蹙眉，这男生到底什么毛病，干嘛老拿她寻开心？
　　司迦南踢了陈小军一脚：“闭嘴，你话太多了。”
　　陈小军哎哟一声：“南哥，你干嘛呀，我们关爱家属呢。”
　　司迦南从盘子里抓了一把带皮花生塞陈小军嘴里，世界清静了。
　　一行人穿过走廊来到后院，半人高的围墙上扎着铁丝网，一串串指腹大小的小彩灯闪烁如星星。暮色渐浓，天空黑沉沉，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凉风习习，很舒适。
　　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男生坐一边，女生坐一边，很像联谊。
　　江小满坐在最边上，她的右手边是陈悦如、齐丹丹和程茉还有外校两个陌生女生。
　　两个服务员端着托盘来上菜。
　　毛豆花生拼盘、炝拌三丝、柠檬凤爪、姜汁皮蛋；麻辣牛肚、生蚝、扇贝、羊肉串、羊排、鸡翅、鸡脆骨、五花肉、烤鱼、玉米、韭菜、小台肠……
　　比平日吃食堂丰盛多了，人人都被勾得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开吃。
　　司迦南问：“喝什么？”
　　周昆说：“必须是啤酒啊。”
　　李思源：“必须的必。”
　　陈小军：“要不我们也整瓶二锅头试试？”
　　程明耀一语道破天机：“你干嘛，看今天女孩子多，想借酒装疯啊？”
　　陈小军嘿嘿一笑：“狭隘了吧你，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喝点小酒助助兴，不是挺好吗。”
　　司迦南直接忽略，叮嘱服务员给男生上啤酒，按人数一人两瓶，女孩子们可以多上点果汁酸奶之类的。
　　他朝角落的江小满看了一眼，忽然没话找话问她：“江小满，你要喝啤酒吗？”
　　江小满抬眸看过去，摇摇头：“不用了。”
　　司迦南：“好，那你多吃点菜。”
　　陈小军说：“要不你俩坐一块吧，这样隔桌尬聊，我都替你们着急。”
　　司迦南嫌他烦，索性不理会他，也不再说话。
　　江小满感觉到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低头看了一下，妈妈打来的电话，她挂断回复一条短信：和同学聚餐，会晚点回去。
　　抬头看到酒已经上来了，一个开了盖的酒瓶凑到她跟前，“小嫂子，来，我给你倒一杯，今天第一次见你，很高兴。”
　　江小满想也没想，伸手捂住自己的杯子，直视陈小军：“你能别这么叫我了吗？”
　　陈小军一愣，看江小满板着脸，讪讪地把酒瓶放下，“小嫂子怎么还恼了，我这不是……”
　　“我说了让你别这么叫，你听不见？”江小满声音冷冽，如冰刃，透着令人胆寒的力量。


第14章　
　　空气凝固，全场陷入尴尬。
　　司迦南赶紧打圆场：“陈小军，你也该改改你的毛病了，嘴忒贱。”
　　忽然，有人发出一声冷笑；齐丹丹慢悠悠喝着饮料说：“江小满，你有必要这样吗，人家就是开个玩笑，你干嘛装得跟贞洁烈女似的，可笑不可笑？”
　　江小满看也不看她，手指紧扣杯子：“齐丹丹，你想当他们的小嫂子，不代表别人也想。”
　　齐丹丹手一抖，易拉罐差点掉地上。
　　她噌一下站起来，指着江小满：“你有种再给我说一次！”话音落下的同时，易拉罐已经抛出去，砸中江小满的头。
　　大家骇然，一时都呆住了。
　　江小满缓缓转过头，冷冷盯着齐丹丹。
　　齐丹丹被她看的心里没底，撑不住先开了口：“你看什么看，我砸你就砸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就看不惯你这个逼样，穷的一逼天天装什么清高小仙女啊，自己不嫌恶心吗？”
　　田淇淇听不下去，伸手扯扯齐丹丹，齐丹丹发现也没人给江小满撑腰，越发气盛：“拉我干嘛呀，我又没说错。”又转头向陈悦如寻求共鸣，“开学的时候她妈来送她，给她铺床，你也看见了吧，被罩拉链都是坏的，她妈打扮的也特别土，明明家里就很穷，难道不应该低调谦卑一点吗？凭什么那么傲啊？”
　　一直保持沉默的司迦南，忽然把筷子一摔，厌恶地看着齐丹丹：“你他妈给我滚！”
　　司迦南突然发火，令气氛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