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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铃响起，同学一涌而出。
　　岳曦背着书包走在人群中，忽然感觉有人扯住了自己的书包。她回头一看，是顾之墨。
　　顾之墨冲她勾了勾手指，两个人绕开人群，走在靠左的一边。

　　顾之墨张口说了一句话，岳曦没听清，啊了一声。
　　由于两个人的身高差异，之前一起放学回家聊天时，顾之墨总要低头和她讲话，否则她偶尔会听不清。
　　此刻正是放学，人最多的时候，周围嘈杂得很。
　　顾之墨不好大声讲话引人注目，就干脆弯下腰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我好像知道你要问我什么。”
　　岳曦本来在走路，听到这话，脚下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还是顾之墨手快扶了她一把。
　　岳曦手忙脚乱抓着顾之墨的袖子，勉强站直。抬起头，磕磕巴巴地问：“什，什么？”

　　又一轮打铃声响起，更多的人从教学楼里涌了出来。
　　通往校门口的小路，又窄又挤。你推我搡间，岳曦与顾之墨离的很近，两对面几乎是贴在了一起。
　　还是顾之墨先反应过来，单手撑着墙壁，与岳曦始终保持安全距离。一点一点朝校门口挪过去。
　　这种情况下，顾之墨还有心情笑。他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看着她。最后还卖了个大关子：“我晚上回去发信息和你说。”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口，知道胡玉霜就在门口接她。岳曦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几步。
　　说不好奇是假的，可是这时候她没法继续好奇了。
　　只糯糯地应了声好，和他摆摆手后，出了校门。

　　胡玉霜向来管她很严，不光体现在她包揽了岳曦的学习与吃穿上，还有感情问题。
　　她早就和她强调过无数次，高中毕业之前，除了学习上的事，其余时间都尽量与男生保持距离。
　　所以岳曦常年在这种压力下，对待这种事总是很谨慎。
　　她自以为能瞒得过所有，可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胡玉霜刚帮她接过书包，便随口问了句：“刚刚和你说话的男生是谁啊？”
　　岳曦顿时一惊，内心开始狂跳不止。可面上却保持着镇定：“同学，在讨论晚课的物理题。”
　　“是么？”胡玉霜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岳曦挺直了背脊，忽然说了句：“我今天感觉自己物理能考90分。”
　　胡玉霜眉梢一扬：“真的假的？”
　　成功转移话题，岳曦暗自舒了一口气。

第32章　

吃过晚饭后，岳曦也没什么心思看书做题了。
　　她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等顾之墨的消息。
　　只可惜，从七点等到凌晨一点，一直等到临睡前一秒都没收到。　
　　当天晚上，岳曦就做了个梦。
　　她梦到顾之墨亲口对她说，他的确是因为耳环这件事，与简湘闹了矛盾，分了手。
　　岳曦以为他会很伤心，当她满怀愧疚想去安慰时。顾之墨却冲她笑了笑，说：“没关系，我又找到新的女朋友了。”
　　那一瞬间，岳曦有种一波悲伤还未淡去，另一波悲伤一拥而上的感觉。简直令人窒息。
　　第二天早上醒来，岳曦茫茫然靠坐在床头前，久久无法从梦里的心情中走出来。
　　也许，她的心结并不是简湘，而是顾之墨的“女朋友”。所有负能量和自我否定的源泉，都来自于自己并不能成为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所以她才会越来越自卑，越来越讨厌自己的全部配置。

　　岳曦缓缓叹出一口气，从枕头下掏出手机。
　　屏幕上除了时间日期，干干净净。她还是没能等来顾之墨的消息。
　　与其坐以待毙，终日在等待中度过，还不如主动出击。
　　岳曦想了想，直接发了条消息给顾之墨：“早上好。”

　　顾之墨感受到手机震动，直接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回了个早字给岳曦。
　　顾青山瞥了一眼，用筷子敲了敲桌面：“吃饭就是吃饭，就知道玩手机。”
　　顾之墨手机原本已经揣了回去，听到这话，干脆又拿了出来，还特地摆在桌面上。右手握筷子吃早饭，左手在屏幕上滑来滑去。
　　他这叛逆的样子，不是一天两天了。顾青山倒也有力气去较真，当即把筷子往桌上使劲一摔：“你什么情况？蹬鼻子上脸了？”
　　顾之墨完全置若罔闻。
　　顾妈妈在一旁看得心惊胆寒，连忙上手推推顾之墨的肩膀，劝道：“儿子，咱们先吃饭。”
　　顾之墨淡淡地嗯了一声，这才重新将手机收了起来。
　　战火暂时得到了缓解。

　　顾青山用鼻子哼了一声，还在絮絮叨叨发牢骚：“谁家的孩子像你这样，玩心重，叛逆，还和家长顶嘴。”
　　“我听馨馨说，你好像还在学校里谈了个外班的女朋友？我不问你是真是假，你给我收敛点，立刻给我处理明白。你马上就要高三了，别到时候我找到学校去，咱们都不好看。”
　　顾之墨对顾青山的这一套说辞，换做以往，估计就当成耳旁风，听听就算了。
　　可是一提到郑馨，他内心没由来一阵烦躁。
　　他停下筷子，抬起眼，目光不善地看着顾青山。
　　刚准备张嘴说点什么，顾妈妈在旁边拼命捏了捏他的手心。他转过头去看，她正在冲自己眨眼。

　　多年来，家中的矛盾一件接着一件，数不胜数。
　　顾妈妈无数次忍气吞声，只为了维护家中的和谐，给顾之墨更好的学习环境。
　　这些顾之墨不是不知道。
　　此刻见她一直拉着自己，他也不好再发作。
　　只能当做听不到，埋头继续吃饭。
　　顾青山絮叨完了，放下碗筷，临出门前交待了一声：“今天是周六，都没什么事吧，下午我们一起和郑馨家聚个餐。”

　　顾之墨闻言浑身一僵。

　　*

　　顾之墨的父母和郑馨的父母，是大学时期的好友。
　　所以初中的时候，两个人就认识了。并且有事没事，两家人总会去一起聚餐。
　　从前，他倒是从不排斥。甚至觉得热热闹闹的一起吃饭，也挺好的。可是后来，他越来越抗拒，能拒绝的时候，会想尽一切办法拒绝。
　　工作日的时候，会以做作业拒绝。更多时候，心情不好、身体不舒服的借口全都用过了。
　　如今顾青山看似将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实际上丝毫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也行，他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就算他再怎么不想，也早晚要直面去应对这件事。

　　结果还未等到下午，也就吃过早饭没多一会，顾青山便开着车载全家人去了郑馨家。
　　郑馨早早地就在家门口迎接了。
　　顾之墨刚下车，她便步伐轻盈地跑上来迎接，还颇为甜美地叫了声：“阿墨，你来啦！”
　　顾之墨礼貌性地冲她笑了笑，进了郑家。
　　和以往的无数次聚餐差不多，进了家门，大人们围在一起叙旧。郑馨想方设法想把顾之墨拉到自己的房间里聊天。
　　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对于很多事情都该敏感些，避讳些。
　　所以任凭郑馨怎么劝他，他都选择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上午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到了晌午。
　　郑馨爸爸打了声招呼，就去厨房做饭了。
　　说来也是新奇，郑馨爸爸这几年忙着赚钱，几乎每天都在外奔波。可家里的事一样都没耽误，大到郑馨的课程辅导，小到做饭做家务，几乎都由这一个男人包办。
　　顾妈妈笑着说：“老郑这个大男人这么多年一如既往的贤惠，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顾青山冲她使了个眼色，道：“去打个下手。”
　　顾妈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跟着郑爸去了厨房。
　　客厅里便只剩下顾青山与郑馨妈，顾之墨看在眼里，忽然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他淡淡地对郑馨说了句：“我要去书房看会书。”
　　这一个上午都没怎么与她说话的顾之墨，竟然主动提了要求，郑馨受宠若惊：“好，刚好我也要去看。”
　　顾之墨跟在郑馨身后，进了书房。
　　他二话不说，坐在了电脑桌前的椅子上。郑馨难得乖巧，搬了个小椅子坐在他身边。仰头问他：“你想看什么类型的书，我去帮你拿。”

　　郑馨今天穿了件白色连衣裙，长发精心烫了几个大卷，垂在肩膀上。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
　　顾之墨看了看她，低低叹了口气。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反倒问了句：“马上高三了，你有什么打算？”
　　郑馨被突如其来的一句问懵了，先是啊了一声，然后道：“我没想过啊。”
　　顾之墨单手撑在桌子上，侧过头看她，语气是郑馨许久未见的温柔：“你成绩还不错，不准备好好努力准备一下期末考试，滚动去二班？”
　　自打上次，顾之墨因为岳曦画的板报的事，严肃地说过她一次。他几乎没再和她说超过三十个字。
　　此刻他表情温和，语气也温和。郑馨简直快感动哭了，她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头发，开始认真想这个问题：“我可以努力，只要你去二班，我就去二班。”
　　顾之墨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你不要看我去哪里，你得为自己考虑。我们都不是小孩了，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要为自己负责。”
　　他语气又变得略有些严肃，郑馨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道：“可是，我想和你做同班同学，这也没错啊。”
　　顾之墨反问她：“和我同班重要，还是自己的前程重要？”
　　郑馨沉默了一会，她喜欢顾之墨这件事，从没有直白地说过。但是从她各方面毫不避讳的表现，顾之墨早就知道了。
　　只是两个人从来没有挑明了说出来而已。
　　她总想着凭借自己家里人这层关系，她有别人都没有的条件，能更方便她接近顾之墨。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顾之墨真的从没有看过她一眼。

　　想到这里，郑馨肩膀垮了一下。声音有点小：“你真的把我当成妹妹啊？”
　　顾之墨想都没想，嗯了一声。
　　“即使你和简湘已经分手了？”
　　“对。”
　　郑馨撇撇嘴，她记得最后一次谈话时，她明确对顾之墨说过，她针对岳曦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以为岳曦会和顾之墨在一起。
　　所以她才讨厌，才更加想去排挤。
　　顾之墨可以有女朋友，但那个人不能是岳曦。

　　后来，顾之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就算他没跟自己在一起，没跟岳曦在一起。他还可以有其他女朋友，可以公开关系的那种。
　　郑馨就算从小娇生惯养，呼风唤雨。对于顾之墨这种怎么都得不到的人，有时候真的不得不信邪了。
　　郑馨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试探性问道：“那你下一个女朋友，会是岳曦么？”
　　顾之墨脑子里浮现岳曦的脸，明显怔了一下。随后疑惑地看着郑馨，道：“我平时跟很多女生都说笑，你为什么总是纠结我会不会喜欢岳曦呢？我记得我说过我们是朋友。”
　　郑馨愤愤地扭过头去：“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感觉不一样。”
　　顾之墨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只淡淡地对她说了句：“我不值得你喜欢，别把太多的精力浪费在我身上，将来你会知道的。”
　　郑馨从没想过顾之墨会主动将这件事说破，直接张大了嘴，呆在原地。
　　顾之墨趁着郑馨发愣的功夫，起身出了书房。

　　他漫无目的地绕过书房，绕过卫生间。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了客厅。
　　饭菜香已经隐隐地从厨房飘了出来，弥漫在空气中。
　　顾之墨来到了跃层的楼梯口，耳边是客厅的谈笑声，有点刺耳，他听得浑身都不舒服。
　　他迈下最后一个台阶，缓缓抬起头。恰好看到郑馨妈妈趴在顾青山耳边，一边笑着，一边说着悄悄话。
　　两个人一点都不像刚进屋那般客套，此刻离的很近。旁若无人的亲切感，让顾之墨只觉得一阵阵犯恶心。

第33章　

这顿午饭整整做了两个多小时，餐桌上摆满饭菜时已经临近下午一点。
　　两家人其乐融融地坐上桌，一边聊天，一边吃饭。
　　顾之墨左边是顾妈妈，右边是郑馨。
　　耳边听着家人谈笑风生，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方才的画面，一幕幕回放在他脑海中。他只要一抬头，见到那两人的脸，胃里就不自觉一阵翻江倒海。
　　他什么都吃不下去。
　　只沉默地坐在一旁，拿起筷子偶尔往嘴里塞几颗青菜。全程都没怎么说过话。

　　他的异常很快便被桌上的人察觉到。
　　顾之墨向来是顾家的骄傲，为人谦和有礼貌，不光学习好，谈吐也是一等一的好。深得各路家长的喜欢。
　　郑馨爸看向顾之墨，问道：“阿墨，怎么都没怎么吃饭，是菜不合口么？”
　　顾之墨礼貌地抬头，强行挤出一个微笑，回应道：“没有，就是早饭吃得太晚，现在还不太饿。”
　　郑馨妈插话：“没事儿，阿墨在这玩一下午，想吃什么随时吃。阿姨全都给你买。”
　　顾青山笑了出来，连忙以“对我们家顾之墨真好”的由子提杯敬了杯酒。
　　顾之墨平静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
　　他垂下眼眸，没再说话。
　　郑馨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问：“你，怎么了？”
　　她以为顾之墨是因为刚才两人在书房中的对话而烦躁，见他如此反常，心里难免不安。
　　顾之墨没抬头，用筷子挑了挑碗里的菜叶，沉声道：“没怎么。”

　　看到他这个反应，郑馨更加确定内心里的想法了。
　　从前他再怎么生自己的气，起码都不会在聚会上表现出一丝一毫来。
　　可是今天……他脸上一直阴沉沉，说话的时候甚至不肯抬头来看自己。
　　郑馨讨好似的往顾之墨碗里夹了块鱼，压低声音，作委屈状：“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就直说。如果你不喜欢我缠着你，我大不了……”
　　顾青山将他们这细微的互动尽收眼底，他将筷子置于桌上，语气平和：“阿墨，人家馨馨和你说话，你倒是别光顾着低头吃啊。”
　　顾之墨动作一顿，头却没抬，一句话都没说。
　　顾青山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温和的语气，才会有的耐性，此时此刻在顾之墨眼里一点缓冲他情绪的作用都起不到。相反，全都成为了即将点燃他的导火线。
　　“爸爸和你说话呢！”
　　顾之墨这才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顾青山仍满面笑意，自顾自说道：“青梅竹马有多珍贵，你以后就会懂了。你们好好相处，争取以后把馨馨娶回家给我们做儿媳。”
　　一直沉默的顾之墨，忽然冷哼了一声。他嘴角一歪，讥讽地反问他：“你是要我向你学习了？”

　　桌上陷入一片寂静。
　　反应过来的顾青山，面上一片铁青。他握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阿墨，你说什么呢？”
　　“恶心。”顾之墨一字一句说着，在偌大又安静的房间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什么？”顾青山气的双眼发红，奈何场合受限，他只能以这种重复的方式警告他。
　　顾之墨却全然不怕：“我说你恶心。”
　　“咚”的一声，顾青山一拳头砸在了桌上，他瞪着顾之墨。气的嘴唇都在发抖。
　　桌上的其他人都懵了，只有顾妈妈及时握住顾青山的手，在一旁打着圆场：“你们俩分分场合。”说着，她挂着笑意对郑馨父母道：“他们俩早上出门前闹了点矛盾，这父子俩可不给我省心。”
　　“你看看孩子让你教成什么样了？”顾青山干脆将话锋一转，转到了顾妈妈身上。
　　顾之墨再也听不下去，“有其父必有其子，但我比你强点，起码我要脸。”
　　说完这一句，顾之墨揣起手机，站起身来，径自走出了郑家。

　　他出了门，一路朝南快步走去。心中压抑的情绪只不过才爆发了一部分，他想怒吼，想咆哮。想更好的发泄多年来的怒火。
　　郑馨跟着跑了出来，紧紧追在顾之墨身后。
　　“阿墨，阿墨，你等等我。”
　　她使劲全身力气追上去，终于扯住了顾之墨的袖子，强迫他停下了脚步。
　　顾之墨回过头看她。
　　郑馨累得大口喘着粗气，但还是立刻问道：“你刚刚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之墨双目通红，那张好看的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带了些阴暗的味道，是郑馨从未见过的表情：“我说的不够明显么？”
　　郑馨愣了愣，满脸的不解。

　　两人对视了一会，良久，顾之墨把脸别到一边去，道：“没什么意思，和我爸拌嘴而已。”
　　“不对，不仅仅是拌嘴那么简单。”
　　顾之墨再大的耐性和礼貌，在情绪崩溃的边缘，也维持不了多久，只丢给她一句：“你早晚会知道。”，便快步走开了。

　　夏季已经来临，六月份的晌午，阳光正烈。
　　一寸一寸烤在柏油路面上，地面灼热的温度与太阳共同夹击着路面上的人。
　　顾之墨越走越快，他感觉到浑身很热。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