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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天换日-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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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娘子的外形看来很是文弱,在赛观音叙述遭遇的时候她也完全没有打岔。
等到赛观音说完,军师娘子眉心打结,像是正在想些甚么,赛观音长叹一声,向军师娘子拱了拱手,又挥了挥手,意思是多谢相救,请继续上路,不要管她死活。
军师娘子缓缓吸了一口气,忽然说起她自己的事情来,道:“观音姐姐,你道我为甚么不在关外,而进了关?”
赛观音是一心要寻死的人,哪里会有兴趣追究军师娘子为甚么进关来,可是这时候军师娘子抓住了赛观音的手来说话,神情非常恳切,赛观音只好随口问道:“为甚么?”
这一问,就引发了军师娘子从头说她为甚么要进关来的原因──赛观音在叙述到这一段的时候,说得十分详细。由于我实在想不通军师娘子的事情,和赛观音的事情有甚么关系,所以听得不耐烦至于极点,好几次做手势要赛观音别再说下去,赛观音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
为了表示抗议,我走到门前,用身体语言在说:实在不想听下去,准备随时夺门而走。
然而赛观音还是自顾自详细说军师娘子的事情。
在这样情形下,本来我在记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可以将这一段完全删去,可是在整个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和白素反覆思量,觉得有关军师娘子的事情,可能是整件事情的一个大关键,所以这一段还是要保留下来。
当然保留归保留,我绝对不会像赛观音那样把事情说得如此详细,我将它尽量简化。
原来军师娘子之所以进关,是由于军师率领的那一群马匪,由于关外局势的变化,无法继续活动了,当时关外已经完全由日本军队占领,很多原来的土匪都起来抵抗侵略者,军师率领的那一群有上千人,堪称兵精粮足,各方面的抗日力量都希望他能够把枪口对向侵略者,可是军师却完全无动于衷。
这一来就引起了公愤,使他在关外站不住脚。
本来我对于当土匪的人,并没有好感,可是对军师这个人物好像有点例外,这时候听到他原来有这样不光采的经历,从此对他就十分鄙视。
军师决定带部下进关,他那群土匪在关外活动的时间长久,很多土匪头子,甚至于小喽啰,都有家眷孩子,要先行撤退,就由军师娘子领队进关。
在才进关的时候,不过五六百人,一半是妇女,一半是孩子。等到进了关,一路走来,由于军师在关外声势浩大,江湖上都知道军师历年来抢劫所得非常丰厚奇*|*书^|^网,所以很多江湖上的土匪流氓乌龟王八三教九流,总之甚么样的下三滥都有,纷纷拖大带小来投靠,以致不到半年,人数就增加了一倍,而且是妇孺比大人还要多。
军师娘子就成了总领队,正在设法找地方安置这批杂乱到了堪称世界第一的脏乱人群,是凑巧遇上了刚好上吊的赛观音。
等到军师娘子讲完了她的情形,她立刻向赛观音提出:“你怕组织不原谅,不如不归队,就和我一起,我当家的一定欢迎你加入,你本来就是我们这一行的老行尊。”
对于军师娘子这样的邀请,赛观音不是不动心,可是她只是略想了一想,就加以拒绝。
她当时把拒绝的原因只说了一半,说是:“要是我再做土匪,我当家的不会原谅我。”
另一半她没有说出来的原因是,她看不起军师的为人──在这样的非常时期,不打侵略者,不能算是好男儿!
军师娘子当时没有勉强。
而赛观音在病房里,讲到这里,总算向我望来,看到我站在门前,她吸了一口气,道:“这就要说到正题了,麻烦你找于是回来一起听。”
接着她又自言自语,说了一番话,和刚才拂袖而去的于是有关,我已经打开了门,所以只听到一半。
第九章 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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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观音说的是:“于是刚才的态度虽然坏,可是我并不怪她,她从小在组织中生活,从来也不知道人本来根本可以没有组织,一样能生活… ”
听到这里,我已经打开门,我略停了一停,心中很是感慨──于是和她母亲之间的冲突,这是主要的原因。于是从来都是在僵化的环境中生活,所以她以为人只能这样这样生活、只能这样这样思想;而不知道还可以那样那样生活、可以那样那样思想。
所以她才根据自己僵化了的思想方法去看她母亲,就形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在走出病房之前,我向赛观音望了一眼,只见她的神情疲倦之极,我摇了摇头,出了病房。
才出病房,就看到了于是和白素。
她们在走廊中间,等候电梯的川堂。那里有两组沙发,白素和于是坐在其中的一组,而七八个警卫,挤在另外一组,望着于是和白素两人。
这种情景看起来有些古怪,可是两位美女显然很习惯他人注视的眼光,所以并不感到怎么样,自顾自在谈话。
看来于是离开病房,白素追出来之后,她们就一直在那里交谈。我向她们走去,距离近了之后,从她们的神情上可以看出她们的谈话很融洽。
我这时候当然无法知道她们在这段相当长的时间中谈了些甚么,我来到近前,白素抬头向我望来,于是只是看了我一眼,看起来有些精神恍惚。
我道:“老人家说了好多往事,她说已经可以说到主题了,要于是去听。”
我才说了这一句,于是就立刻显出十分厌恶的神情,用力一挥手:“我才不要听她的陈腔滥调!”
我假设在这段时间中,白素在劝于是改变对母亲的态度,那就显然表示白素没有成功。
我向白素做了一个鬼脸,白素神情很无可奈何。
我向于是道:“我想她要说的主题,就是她所谓的那个重大无比的秘密。这个秘密,她甚至于没有向你的父亲说过,你很应该去听一听。”
于是想了一想,向白素望去,征求白素的意见,由此可知白素和她长时间的谈话,还是有作用,至少令于是知道白素的意见值得尊重。
白素当然立刻点了点头。
于是很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苦笑道:“人家老年人有老年痴呆症,她却是老年妄想症… 真是要命… 只怕卫先生想像力都想不出来她会说些甚么!真是可怕!”
对于“老年妄想症”,于是的评语是“要命”和“可怕”,虽然她的思想方法和我截然不同,可是我却非常同意。
我道:“确然,老年妄想症患者所作出的妄想,匪夷所思的程度令人事先完全无法想像,例如妄想‘一天等于二十年’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于是怔了一怔,开始的时候有点茫然,但立刻明白了这个典型妄想例子,曾经是她生活中实实在在的一部份。她本能地感到不能接受我的话,可是既然是事实,所以她也无法反驳,一时之间,她的思想陷入了紊乱状态──她这种只能使用单一思想方法的人,无法应付这种情况,就像从小在笼子中长大的动物忽然置身于野外一样,会不知所措。
白素瞪了我一眼,向于是道:“不管她会说些甚么,都应该去听听。”
于是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白素示意我不要节外生枝,我咕哝道:“我是外人,都听了老人家那么多话,自己亲人,反而不想去听最主要的一部份,太过份了!”
于是立刻反应:“我听得太多了──完全是她的妄想!”
我更加反感,提高了声音,道:“我认为她说的那场山洪暴发,就不可能是她的妄想──不是曾经亲身经历,不能把经过情形说得这样活龙活现!”
于是怔了一怔,道:“甚么山洪暴发?”
我也不禁怔了一怔,我以为于是既然说她不想去听“陈腔滥调”,那至少赛观音应该向她说起过那场令她要自杀的巨大灾难。却原来也没有说过。
我摊了摊手:“说来话长──这证明你母亲有很多事情没有对你说,你更应该多听听她的话。”
于是冷冷地道:“总她的妄语,和看阁下的记述,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说了半天,她对我记述的故事,居然下了这样的考语。
我大声道:“不要混淆妄想和想像。”
于是居然显出很俏皮的神情,看来很是可爱,她道:“两者之间根本没有混淆的余地──因为两者根本就是一回事。”
我当然绝对不同意她的说法,虽然现在不是和她辩论的时候,可也必须表达我的不同意,所以尽管白素在向我使眼色,我还是大声道:“怎么会──”
我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在这时候,电梯门打开,走出了三个人来,前面是两个军官,后面是一个丽人,我一看之下,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丽人体态轻盈,明眸皓齿,巧笑倩兮,比起于是和白素来毫不逊色,正是我在这时候最不想见到的人──黄蝉!
一时之间对于这种冤家路窄的情况,我真的有些不知所措。对于我和白素的化装,我很有信心,黄蝉就算再能干醒目,在短时间之内也无法认出我们的真面目。
可是问题是在于谮是知道我们的身份,她有没有急智来替我们掩饰?就算能够,她的“演技”是不是够好,好到可以瞒过黄蝉的程度?
要知道,我们作为降头师的助手,身份本来就根尴尬,黄蝉又是机灵之极,踩到尾巴头会动的人物,只要稍为有一点引起她的怀疑,她就很快会知道我们是甚么人了。
而给她知道了在她面前的人是卫斯理和白素,会有甚么样的后果,实在难以想像。
所以在那刹间,我几乎是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甚么、说些甚么才好。
后来白素笑我那时候的样子,如果给星探看到,一定会请我去演出僵尸电影。
当时白素的情形如何,说来惭愧,我竟然没有注意,不是不想注意,而是没有多余的能力了。
两个军官一出来,就非常机警地打量周围环境,然后分开两边站,黄蝉才走出来。
看来两个军官是黄蝉的警卫员。
黄蝉才一出电梯,挤在沙发上的那七八个警卫,立刻像身上装了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向黄蝉立正敬礼。
我早就知道黄蝉地位很高,所以对这种情形,并不感到奇怪。这一个空档,倒使我缓过气来,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警告于是,万万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
可是我还来不及向于是说任何话,黄蝉已经首先看到了于是,她扬起手,问道:“老人家怎么样了?”
她一面说,一面就向于是走了过来,同时也在打量我和白素,神情略有犹豫,显然她不能在第一时间确定我们的身份。
于是向黄蝉迎了过去,在这时候,我才能向白素望了一眼,我的眼光之中,包含了很多话,总括来说,是在问她:我们应该怎么办?
白素回望了我一眼,在她的眼神之中,我接收了她的回答,她告诉我:镇定些,不会有甚么事情发生。
这时候黄蝉和于是已经开始寒喧,看来黄蝉是特地来探视赛观音的,于是正在向她解释:“她老人家申请要降头师来替她治病,组织居然也批准,对她的照顾,真是没有话说,你还经常来看她。”
黄蝉笑道:“探望老人家是应该的,无论怎样,老人家……应该来听听她还有甚么话要说的。”
或许是我太敏感,可是我一听黄蝉这样讲,就感到黄蝉像是知道赛观音有重大的秘密没有交代,所以前来探听一样。
于是答应了一下,在黄蝉又向我们望来时,她很自然地道:“这两位是降头师的助手。”
这时候是很重要的紧张时刻,反应稍有差错,就会引起黄蝉的怀疑。我自己不知道如何才好,就只好看白素怎么做,我跟着,就不会有错了。ZEi8。Com电子书
只见白素神情木然,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甚至于连于是和黄蝉在说些甚么都听不懂的样子,我也就装成了傻瓜一样,而且眼定定地望着黄蝉,绝不回避她的眼光。
黄蝉听了于是的介绍,向我利白素点了点头,白素双手合十,向黄蝉行礼,我也跟着学样。
这时候我已经肯定刚才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白素一定已经向于是说过,不能说出我们的身份,所以于是才会应对自如。
想到了这一点,我放下心来:想到了新的问题:赛观音已经要说到主题,黄蝉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到,赛观音所要说的秘密,早已声明只能对我和白素以及于是说,是万万不能让组织知道的。
我虽然对这个所谓秘密的内容还毫无头绪,可是也知道一定关系重大,连于放将军都不能知道,当然也不能给黄蝉知道。
我想到了这个问题,却并不担心,因为我知道赛观音必然会懂得如何处理。
黄蝉没有再理会我们,向于是道:“去看看老人家。”
说着,她就向病房走去,那两个军官一前一后跟着黄蝉,于是也一起向病房走去。
我再次望向白素,白素向我摇了摇头,她的意思很容易明白:我们不必跟着去,赛观音只要看不到我们,就自然不会把她心中的秘密说出来。
我向白素点了点头,刚准备在沙发上坐下来,突然听到了一下可怕之极的呼叫声。由于那呼叫声实在太可怕,听了让人心中发寒,一时之间也难以弄清楚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不单是我,身边的白素也怔了一怔,黄蝉陡然停步,所有的警卫都非常紧张。
紧接着那一下呼叫声,又是一下怪叫,这一下我倒听出来了,叫声是从赛观音病房那端传来,而且显然是葫芦生所发出来的。葫芦生是高级降头师,不应该会这样大惊小怪,我立刻想到,一定是赛观音出了甚么事!
果然在一下怪叫之后,就听到葫芦生一面哭一面叫:“好姐姐,你怎么就这样去了!”
再接下来,就是葫芦生的号啕大哭。
我不禁呆了半晌,和白素面面相觑──葫芦生这样哭叫,只说明了一件事:赛观音死了!
赛观音本来就已经风烛残年,随时可以断气,可是这时候她突然死亡,我只感到,这简直是在开我们的玩笑!
我们那么辛苦来听她说秘密,我还忍无可忍地听她说了那么多无关紧要的话,好不容易等到她总算要说到正题了,就离开了那么一阵间,她老人家居然就此鹤驾归西,我们所作的努力,也就完全烟消云散,她要告诉我们的究竟是甚么秘密,当然也就永远无法知道了。
这真是令人啼笑皆非至于极点!
我看到于是和黄蝉奔向病房,白素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们也急忙向病房走。
到了病房门口,只见赛观音还坐在沙发上,葫芦生却跪在地上,抱住了赛观音的脚,在大声痛哭。
仔细看赛观音,只见她面目如生,只是双眼已经完全没有了神采,她的头向着门口,显然是在等我把于是叫来,不过还没有等到我们,她就离开了人世。
黄蝉在伸手探赛观音的鼻息,然后轻轻抚下了赛观音的眼皮,厌恶地瞪了葫芦生一眼。我和白素连忙走过去,一边一个,架起葫芦生,葫芦生还要挣扎,白素向他道:“人死了,往生极乐,师父不要伤心。”
她这句话是用葫芦生家乡土语所说,我也连忙用同样的语言道:“不要哭,这里是医院。”
这时候医护人员已经赶到,葫芦生止住了哭声,可是还是眼泪不止。
毫无例外,所有医护人员都用不友善的态度对付我们,将我们三个人逼到了病房的角落。
本来在这样情形下,是我们离开的最好时机,我也想到过这一点,可是立刻自己摇头。我甚至于说不出当时还不肯离开的真正原因──再在这里逗留下去,实在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们来的目的是听赛观音说秘密,现在赛观音已经死了,她心中的秘密,也就随着她的死亡而再也不能够为人所知。
既然死人无法再说出任何秘密来,我们再留在这里干甚么?
然而这时候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趁机离去的意思。
我推测葫芦生不肯离去的原因,是为了他对赛观音的依恋,而且他是真正的降头师,并不存在环境对他来说很危险这个问题。
我和白素为甚么也不肯离开呢?
古怪的是我对于自己为甚么不离开的原因,竟然没有答案,我向白素望去,只见她眉心打结,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甚么。
这时候病房中相当混乱,直到医护人员把赛观音抬到了病床上,又拉过床单,把她盖住,于是伫立在床前,神情很是复杂──看来她虽然一直都很不喜欢她的母亲,可是这时候还是免不了伤感。
黄蝉正在于是的身边,低声说些甚么,其余人也都安定了下来,在这时候我和白素不约而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在刹那之间明白了自己为甚么不肯离开的原因。
想来白素的想法,也和我一样:我们是不甘心在还没有获知赛观音的秘密的情形下离去!
这实在很无稽──赛观音已经死了,我们再也没有获知秘密的机会了!只要稍为理智一些,就会决定立刻离去,可是我不理智,并不意外,达白素也没有离去之意,就很令人惊讶。
后来和白素说起当时的情形,白素道:“当时我没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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