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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石与烈女-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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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定记得清清楚楚,陈一丁说这话时,面上的意气风发,和眼里的牵挂眷恋。

    陈一丁是一名优秀且经验丰富的战地记者,若说社里有谁敢这么自信满满拍着胸脯说自己牛逼,非他莫属。

    可大雪夜里,大厅里摆着孤零零的行李箱,三个失去至亲的人跪的跪、坐的坐,瘫倒一地,嚎啕大哭。

    薛定的胸口几乎要爆炸了。

    那个说着自己不会出事不会死的陈一丁,终究还是没能回到祖国,回到妻儿身边。

    可谁能怪他的食言?

    那撕裂人神经的哭声不知持续了多久,没人敢去打断,也没人愿意去打断。

    天明时,老太太虚脱了,昏了过去。

    有人叫来救护车把她接走,叫人心慌意乱的鸣笛声响彻耳畔,打破这一室沉痛。

    赵令平把木匣子交给陈太太,那是陈一丁的遗书。

    薛定一动不动站在人群后头,目不转睛盯着那只匣子。

    女人伸出纤细到仿佛一折就断的手,颤巍巍接住了它,仿佛接住最后一根稻草。

    眼前一阵恍惚。

    薛定只觉浑身血气上涌,这一幕忽然间就扭曲了,变了样。

    他依稀看见,赵令平神色凄凉地将木匣子交给女人,而当他视线上移,伸手接过木匣子的人却不再是陈一丁的妻子。

    那人有着似笑非笑的眼睛,轻薄润泽的唇。

    笑起来时像团火焰,泪流满面的样子也会叫人揪心。

    早晨六点半,天光大亮,雪终于停了。

    薛定听赵令平嘱咐完次日的葬礼与陈一丁的抚恤事宜,未置一词,木木地推门而出。

    来时风雪漫天,去时孑然一身。

    正如诚实胡同一号的这群人,踏上这条路时,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可谁也不知自己归来时,是否会与陈一丁一样,与光同尘,寂静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

    1。文中所有恐怖袭击、伤亡事件,基本来源于真实事件,有所改编和再创造。

    我们生活在一个相对和平的国家,少有宗教冲突,远离恐怖组织,但就像薛定说的那样,它们依然存在。如果这个故事能把大家从手机前拉到硝烟里,更多看到一些真实的残酷,我想它的存在也会变得更有意义。

    。

    2。薛定的逃避不是因为懦弱,而是因为勇敢。

    这世上鲜少有人能用理智压过热烈的情感,他逃避,是为了祝清晨能有幸福的将来,以己之悲,换她的安稳余生,这是成熟与负责的表现。

    3。暂时就说以上啦。最近的剧情略紧张,有时候一章我会写大半天,之后如果进度较慢,我会申请每周修整一天,理一理思路,当然如果请假会提前告诉大家的,请领导们批准~

    4。今天送100只小红包,抚慰一下大家沉重的心情,请给我一个爱的么么哒……

 第36章 抉择

    第三十六章

    许是窗外天光大亮,雪霁天晴朗; 祝清晨很早就醒了。

    盯着天花板失神几秒钟; 终于想起身在何处了。

    这是北京四合院,薛定家里。

    醒来的第一件事; 不是爬起来洗漱; 也不是换好衣服,而是回想一遍昨夜发生的事,然后对着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有知觉,有痛感。

    看来并非做梦。

    祝清晨慢慢地; 慢慢地,把头埋进被子里; 缩成一团笑起来,弓着腰像是一只煮熟的虾。

    那些令人心跳不已、面红耳赤的画面,和他不撩则矣,一撩惊人的言辞,一一浮现在眼前。最后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唇; 一遍遍回想他和她气息交融的时刻。

    生平第一次明白狂喜的滋味。

    整颗心都快要炸裂开来。

    恨不能憋死在被窝里; 就这么开心死了都干脆利落,没什么怨言。

    然而最后还是慢吞吞爬了起来; 一心盘算着要以什么样的表情见他; 自然而然说声早安。

    对,不能扭捏,不能矫情。

    最好大大咧咧倚在墙上对他眨眨眼,问他:“要不要给我一个早安吻?”

    想到这里; 她又嘿嘿嘿笑起来。

    可在房间里转悠一圈,又叫了几声薛定的名字,始终不见他的人影。

    她推开他虚掩的卧室房门,只见被子凌乱地瘫在床上,屋内早已空无无人。

    一顿。

    奇怪,这大清早的,他去哪了?

    下一刻,她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响动。

    大门开启的声音。

    她猜是薛定回来了,心念一动,大衣也没穿,就这么穿着家居服撒丫子往外跑,结果一脸喜悦地在院子里……撞上刘学英女士。

    赶紧一个急刹车停下来,傻眼了。

    祝清晨并不傻,眼前这中年女人气质出众,年纪适当,眉眼和薛定有几分像。

    显然就是他妈。

    男主人不在家,她这名分还未确定下来的房客就提前见了男主他妈,身上还穿着对方的睡衣。

    这就十分尴尬了。

    刘学英微微一顿,表情里有几分怔忡。

    “你是……”

    祝清晨横行二十六年,一朝被打回原形,脚往回一缩,规规矩矩站定了。

    “阿姨好,我是薛定的……朋友。”

    *

    两杯热茶,一盘水果。

    刘学英备好这些,与祝清晨对坐在沙发上聊起天来。

    她从容不迫,侃侃而谈,笑容里带着三分亲切,七分热情,丝毫没有平日里面对下属的不苟言笑。

    那可不是?儿子已到而立之年,好容易带了个女性回家过夜,她只差没烧香拜佛谢天谢地了,哪里会跟人甩脸子?

    反观祝清晨,尴尬。

    大写的尴尬。

    晨起还未洗漱,以为薛定回来了,喜气洋洋跑出院子,结果一身邋遢猝不及防见了家长。

    趁着刘学英去厨房备茶,她飞快地以手代梳,理了理鸡窝似的头发,又赶忙回屋换了衣服,灰溜溜的,脸上上只差没写明两个大字:想死。

    两人的对话干脆简洁,单刀直入。

    姑娘叫啥名字啊?

    ——祝清晨。(糟了,她会不会嫌这名字奇葩?)

    在哪里认识的?

    ——以色列。(火辣辣的异国情怀,正容易滋生奸//情!)

    认识多久了?

    ——快一年了。(睁眼说瞎话,咳,反正跨年了就算一年。)

    何方人士?

    ——俞市。(好歹这是首府,面对京城人士,她就不打算报沧县这种不为人知的小地方了……)

    为什么来北京?

    ——南方人没见过大雪,恰好薛定前一阵去南方看了我,我也礼尚往来,上京拜访,顺便观光。(先说明是他主动去找了她,她才从善如流也找上了门来,免得人家觉得女孩子这么主动不太妥。)

    祝清晨觉得自己颇有急智,对答如流。

    可抬头再看薛母的表情,那双含笑的眼睛与薛定如出一辙,明明白白写着“我都懂”三个大字,只不点破她。

    她又讪讪地,腾地一下红了脸。

    死薛定,臭薛定,大清早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四合院里,还撞见睿智又不好蒙骗的刘学英女士。

    刘学英看祝清晨这模样,约莫也是刚起床,没吃早饭。

    两人不太熟,也俱不是多话之人,基本信息交流完了,便无话可说。她索性去了厨房给小辈做早餐。

    祝清晨亦步亦趋跟上去,忐忑地说:“怎么好麻烦您呢?还是让我自己来吧,阿姨。”

    刘学英笑着回头,冲她努努下巴,“你去看看电视,玩玩手机,该做什么做什么,我给你做一顿咱们老北京的早餐。”

    老早便听说薛定的父母俱是老北京知识分子,一个在大使馆工作,一个在新闻行业当领军人物,祝清晨下意识觉得他们是不好相处之人。

    哪知道今日一见,大感意外。

    在这节骨眼上,她还沉浸在昨晚薛定的妥协与亲近中,满脑子都是欢喜,晕晕乎乎想着,未来婆婆好像挺好相处的啊……

    呸,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未来婆婆了?!

    她大窘。

    焦圈炸好了,豆汁也已备好,刘学英把食物端上桌,薛定却还迟迟没回来。

    祝清晨给薛定发了好几条信息,也没见他回复。

    当下说:“要不,我给薛定打个电话?”

    话音刚落,院门又传来一阵动静。

    说曹操,曹操就到。

    踏着一地未化的积雪,薛定回来了。

    他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踏进客厅,抬首便对上餐桌上的两人。

    微微一顿。

    刘学英笑着问:“又是社里有事,大清早把你召唤去了?赶紧过来,人清晨早饭都没吃,就等着你呢。”

    祝清晨也望着薛定,很想用眼神传达愤怒,毕竟他一声不吭就消失了,留她一人在这面对突如其来的家长,可嘴上还是十分“温柔”地问候一句:“出门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啊?”

    屋内暖气融融,空气里漂浮着食物的香气。

    两个女人都生动鲜活地望着他。

    薛定站定了,明明有满腔话要说,却又忽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祝清晨还顶着乱蓬蓬的发,母亲还系着围裙,亲自备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饭……

    他换了拖鞋,只说了句:“我吃过了,你们吃吧……我换件衣服。”

    事出突然,他连夜离开,并没有心思去顾虑母亲早晨会回来,万一撞见祝清晨,场面是否会尴尬。

    事实上就连此刻,他也没有任何空闲去在意这个。

    薛定回了卧室,关了门,褪去大衣,穿着一身正装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一地白雪。

    大雪下了一夜,昨晚她堆的雪人早已被他压垮,如今连残骸都不知哪去了。

    眼前清晰闪过她将他拉倒在雪地中的场景,她是那样专注地望着他,所有的诉求尽付眼底。昨夜的荒唐,昨夜的躁动,明明一帧一格都历历在目,却再也无法叫他轻松愉悦了。

    回来的一路上,其实已经思量过很多遍了。

    他心意已决。

    只是此刻坐在这房间里,听着一门之隔外的母亲与她漫无边际聊着天,说这焦圈如何炸,豆汁喝不下就吐了罢,厨房里还榨有豆浆……

    一颗心仍旧堵得慌。

    他坐在床沿,撑着膝头,微微弓着腰,从床头摸了包烟,点燃,凑到嘴边。

    从前从不在卧室内抽烟的。

    只是如今,他知道踏出这扇门,他就必须果决一点,不能再拖泥带水。

    外头是个晴朗日子,这一地积雪盖得再厚,也该化了。

    薛定出神地望着白茫茫的院子,烟味入喉,苦不堪言。

    *

    一支烟抽完后,薛定换了身衣服,走出卧室。

    看祝清晨吃得差不多了,他站在餐桌旁,低头看她,“洗漱一下,我们走吧。”

    刘学英奇道:“外面这么冷,不好好呆在屋子里,去哪?”

    祝清晨也一头雾水望着他。

    虽然偶遇家长不在她的计划之内,但毕竟遇都遇上了,怎么薛定连起码的介绍都没有,这就拉着她要离开?在她的认知里,薛定为人懒散归懒散,但家教良好,怎么也不至于一声不吭就让她走人。

    薛定言简意赅地说:“去机场。”

    不论是刘学英还是祝清晨,都愣住了。

    刘学英忙道:“这不是昨儿才来北京吗?你也不带人四处逛逛,怎么就要走了?”

    薛定看也没看祝清晨,只对刘学英说:“她有要紧事找我,昨晚已经解决了。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要团聚,我也不多留她。”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昨晚她来得仓促,外面又下着大雪,不方便出门找酒店,所以让她在家里住了一晚。”

    几句话,把两人的关系陡然间撇清。

    刘学英愣住了,看看祝清晨,再看看儿子,忽然间一头雾水。

    难不成,真是她搞错了?

    而最讶异的,当属祝清晨。

    她手持筷子望着一眼都不瞧她的薛定,试图搞清楚眼下是什么状况。

    若说他不愿这么快在母亲面前坦白两人的关系,大可说她是朋友,可他连朋友这层关系都省略了,只说她找他有要紧事。如今“要紧事”解决了,竟要送她去机场?

    薛定不是唐突之人,两人关系未曾确定,是不会急吼吼将她以女友身份介绍给家人的——这一点,祝清晨心知肚明。

    可此刻的薛定急于撇清两人的关系,仿佛昨夜种种不过是她一场大梦。

    这是祝清晨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她看着他冷静的眉眼,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搁下筷子,站起身来。

    所有的少女情怀刹那间冻结成冰。

    “我去洗漱。”她与他擦肩而过,声音里持续一夜的娇俏欢愉终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二十六年来从头到脚时刻武装到位的铠甲——遇见薛定后,她时时忘了穿上它,昨夜更是完全卸下。

    但这一刻,她又变成了那个女战士。

    *

    北京的风雪悉数留在了昨夜,一轮红日冉冉东升,将白茫茫的大地也照得辉煌灿烂。

    祝清晨与刘学英礼貌道别,跟在薛定身后踏出了大院。

    脚下的积雪已有了初融的迹象。

    她下意识回头,想从那一地苍白里找出昨夜的雪人,可到底什么也没找着。抬头再看眼前的背影,男人一如既往挺拔修长,却又仿佛和昨夜全然不同了。

    他头也不回带她往胡同尽头走,她却停在那颗梧桐树下。

    “薛定。”她叫他。

    男人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终于回头对上她的视线。

    她看着他仿佛结了冰似的表情,还有眼中那再也叫人看不透的情绪,慢慢地攥紧了手,“发生什么事了?”

    “……”

    “你后悔了,是不是?”

    覆着积雪的梧桐树下,她还穿昨夜来时的白色大衣,头发松松的挽在脑后,素面朝天。眉是一如既往的浓而整齐,眼珠漆黑透亮,皮肤白得近乎半透明。

    她从来都不爱化妆,但五官生得漂亮,有姜瑜的漂亮,却又比那种脆弱的美丽多了几分固执与顽强。这让她不只是秀丽,还有一种英气。

    不同于昨日的,是她面上没了笑意,双手攥得紧紧的,垂在身侧,神情里有难以掩饰的紧张和焦虑。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在怕什么。

    然而薛定看她片刻,点头。

    “是。”

    他听见自己冷漠而坚决地,说出了她最害怕听见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

    基本上低潮章节要结束了,接下来的半本书,又名《千里追夫、驯夫、睡夫记》。

    反正就是天雷勾地火,战地搞事情。

    来,划一下重点——【搞】字是重点。

    来来来,100只小红包,流氓速速出水!=V=

    皮带:老夫终于要重出江湖了,老泪纵横嘤嘤嘤!!!

 第37章 逃兵

    第三十七章

    日光烈烈,积雪融融。

    清晨时分; 天地间一片亮堂。

    祝清晨立于胡同里; 抬眼望着周身都凛冽起来的薛定,心里宛如钝刀子割肉。

    他的眼神再不复昨夜的清洌温柔; 浑身上下散发着显而易见的疏离与冷漠。

    他说他后悔了。

    祝清晨攥着手心; 固执地仰头看着他,“那昨晚算什么?”

    不待他答话,她又哈哈笑了两声,“你可别告诉我一杯螺丝刀就把你喝醉了; 所以酒后乱性。”

    薛定沉默半晌,说:“是人都会一时冲动; 会犯错。”

    这话叫祝清晨心脏猛地一缩,先前的欢愉和喜悦悉数散尽。

    哈,他管这叫错。

    所以亲她是一时冲动,是犯错。

    可她不信薛定是闹着玩的,即使他因一时冲动吻了她; 那眼里的狂热与放肆绝非一时兴起; 而是早有此意。

    只是他好不容易钻出壳子,怎么又蜗牛似的缩回去了?

    她咬紧牙关; 不肯泄气;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早上多久走的?去哪了?为什么突然就退缩了?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抛给他。

    她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看上去又多仓皇,明明满脸惊慌,却还强装镇定。

    薛定移开了目光,不让自己再看她。

    “……是我的原因。我后悔了。”

    他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 却又好像来自遥远的地方。

    “我已经做好决定了,你就当我是懦夫,连尝试一下也不敢。昨晚的事是我错了,没有想清楚就对你做了那些事……到底年纪尚轻,定力不够。对不起。”

    祝清晨耳边嗡嗡一片,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可大脑乱作一团,又好像根本无法理解他的话。

    她听见自己抬高了声音,尖利得有些失常。

    “冲到飞机底下救人就敢,恐怖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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