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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一言一坐下，立刻就有人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女侍者细声细气地说：“前来参观的客人茶水一律免费，您请慢用。”
　　“谢谢。”李一言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隔壁有几位女士在喝下午茶，边吃点心边愉快地讨论着什么，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们手上的戒指，款式不同，但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李一言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做出丢人的举动被赶出去，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里感慨：我真是来了不得了的地方了，好像贵族专用的会馆，恐怕商羽猜的没错，这里的学费根本不是普通人能负担的起的，勤工俭学什么的，太天真了。
　　一位拿着文件夹的女士朝她走来，她嘴边有颗很好看的痣，气质和长相均不比那位在片场见到的女士差。“您好，我是花艺部的栾云，”她亲切地问：“请问怎么称呼？”
　　李一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落落大方一些：“您好，我是李一言。”
　　“李小姐，请跟我来，我领您到楼上参观。”
　　“好。”李一言跨起自己的帆布包，跟在她身后。即便在商羽工作室锻炼了几个月，眼睛毒的还是能立刻分辨出她们的差别——一位是自信优雅的成熟女性，一个是刚初出茅庐的小姑娘。
　　楼上的教室都在上课，她们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栾云领着她停在一个名为“云水间”的教室外，李一言透过玻璃窗看去，女老师正拿着花和工具向学员们讲解用途和技巧。
　　“这位萧曼老师是我们的主讲之一。”栾云从文件夹拿出一本宣传册递给她：“花艺目前有四个老师，分成‘风花雪月’四个组，每个组又不同时段的班。”
　　风花雪月，好风雅的分组方式，李一言翻阅宣传册，每个老师至少带5个班级，个人资料和代表作品都非常华丽，当然，与之对应的价格也非常华丽。
　　李一言默默放弃，还是换一家亲民的吧。她见到教室一角的装饰用花，称赞道：“水仙长得真不错，夏天能开的这么好，很少见啊。”
　　“是萧老师养的好，”栾云笑道：“感觉您知道不少呢。”
　　“我老家是开花店的，所以稍微懂一些。”
　　“原来是半个同行，抱歉问一句，李小姐是学生还是已经工作了？”
　　李一言心想，完了，她不该多嘴的，不会以为她是同行恶意打听价格的吧，就像商羽碰到的那位奇葩店主一样。
　　“目前还没有工作，”她赶紧解释：“您别介意，我就随口一说，其实不怎么了解的，”
　　“没关系，要是萧老师听到有人夸她花养的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就好。”
　　“对了，”栾云热情地说：“我们这里正好有空缺的职位，李小姐愿不愿意来这里工作？”
　　“我？”李一言惊讶道：“我可以吗？”
　　“当然，只要通过面试就可以，我们到下楼再详谈。”
　　“嗯！”李一言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柳暗花明也有让她碰上的一天！虽然和初衷有所不同，但跳过学徒直接做员工，简直像梦一样。
　　两人来到办公室，栾云交给她一张表格：“这是申请表，您有兴趣，可以到那边填写一下，然后交给我。”
　　假如真的能在这么好的环境工作，一定受益匪浅！李一言眼中只剩下申请表，她的内心在咆哮：当然有兴趣，十分荣幸！可面上仍淡淡的，点头说：“好。”
　　填表格的时候，李一言一笔一划都格外认真。在工作经验一栏，她没有提商羽的大名，只是写在某影视剧片场担任助理。
　　十分钟后，她将填好的又检查过的表格交给栾云，栾云接过看了一眼，说：“好的，谢谢李小姐，最晚这周五，我们会给您答复。”
　　“嗯。”
　　“决定好要加入哪个班级后，可以来找我，”栾云礼貌地将李一言送出门：“这是我的名片。”
　　地铁上，李一言将栾云的和上一张沁山湖馆的名片一起夹到记事本中。要是她能成为其中一员，拥有属于自己的精美名片该多好。正想着，李一言就被短信声拉回了现实。银行发来提示短信说，商羽工作室汇了一笔钱到她账户上，是她的工资。　
　　李一言盯着短信里的数字，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
　　竟然是五位数！而且开头一位还不是“壹”！
　　她一个小临时工竟然赚了这么多！是不是汇错了？还是银行系统BUG造成的？
　　李一言在附近找了个ATM机，查询了一遍，发现真的没出错。回家后，她又翻出合同，当时订的工资也不算苛刻，但是没说还会再翻个倍啊？可以李一言对商羽手下员工的了解，他们应该不会轻易出错。
　　她看了眼时钟，这个时间工作室的财务已经下班了，要问只能等明天一早了。
　　不管怎么样，李一言今天的收获格外丰富，她洗过澡躺在床上，戴上耳机听最新一期的《幽灵侦探》广播剧。不知怎么的，听着蒋道平的声音，她的脑中就会出现商羽的脸，女主角倒是不会。　
　　李一言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拍第二部，这个情节商羽会怎么表演呢？
　　服装师会为商羽搭配什么样的衣服呢？
　　商羽会跟谁一起记难背的台词呢？
　　商羽…　…
　　想着想着，李一言的目光就落在了鞋盒上。她将商羽送的鞋从盒子里拿出来，穿在脚上在卧室走动。　
　　大小正合适。
　　李一言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不仅仅是感动。隔日她联系到工作室，财务十分确认地说，她的工资没有任何问题。李一言特意从手机里翻出商羽的联系方式，对着电话号码，大声说：“谢谢羽哥！”　
　　随即又开始担心商羽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尽管跟李一言没什么关系。
　　周四下午，沁山湖馆打来电话，通知她周日早晨十点钟参加面试。　全家人都十分高兴。李一言和罗欢刷碗时，她提出：“工作了要买件得体的套装，周六我们上街去，我送你一套。”
　　李一言拒绝：“不用了，姐，我第一笔工资还是因为你才赚的，足够了。”
　　“没关系，那些钱你存起来，”罗欢大方地说：“姐姐我发了奖金，心情特别好，不过我只送你一套夏装，以后的要靠你自己奋斗。”
　　“…你”李一言刚想说你赚钱也不容易，就被罗欢打断：“　打住，我是你姐，听我的。”
　　“好吧。”
　　罗欢擦着盘子说：“从小你就是这样，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真的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以后要有了男朋友，可得注意点。”
　　早着呢，李一言心想。
　　这条街奢侈品店林立，罗欢将车子停好。透过明亮的玻璃橱窗，可以看到里面的精品成衣和饰品，每一件看起来都贵的要命。
　　得知她挑职业装，导购员立刻拿出几套供李一言选择，她觉得每一件都不错，罗欢建议说：“还是不要买绿色的了，你想啊，老师们成天和花儿草儿的作伴，各种绿色看都看厌了，不如穿那件蓝底的。”
　　李一言颔首：“有道理。”标价不至于太离谱。她从试衣间出来，征求罗欢的意见：“姐，怎么样？”　
　　“嗯，不错。”　
　　导购员适时的在一旁夸奖：“这位小姐皮肤白，身材也好，穿什么颜色都很搭。”　
　　“那，就这套了。”
　　“你喜欢就好，别勉强，不在看看别家？”
　　李一言很知足：“不了。”
　　付款之前，罗欢说：“等等，我拍张照作纪念。”
　　李一言问：“以后经常要穿的，还要留念？”
　　“那不一样，”罗欢按下快门，笑道：“我家小妹初长成！”　
　　“千万别发到网上，怪不好意思的。”李一言换衣服前嘱咐。
　　罗欢打开软件修照片：“不会的不会的，个人隐私那些我比你有分寸。”
　　回程中，姐妹俩一齐跟唱车载广播里播放着的老歌。
　　信号灯变绿后，原本要缓缓加速的罗欢忽然踩下了刹车，李一言往前一倾，头几乎撞上仪表盘。
　　后面的车立刻鸣笛表示不满，坐表姐的车这么多次，还是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李一言忙问：“怎么了？”
　　罗欢脸色变得很差，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路右侧的一个位置：“我好像看见。。。”
　　后排的车鸣笛声越来越响，就差扯着嗓子开骂。李一言劝说：“这里不让停车的，姐，快走吧。”
　　“嗯。”罗欢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转动方向盘。下车的同时，她就掏出手机。
　　李一言问：“姐，你刚才到底看见什么了？”
　　罗欢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颤抖：“时开和一个女人坐在车里，有说有笑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表姐抢了商羽的戏份？NONONO，表姐的工资是谁发的？

　　☆、三十

　　周日下午三点，李一言到达了樊景宁的家。一走进客厅，李一言就呆住了。
　　樊老师的家像是一个大型艺术展览馆：民族风挂毯、中外不同风格的绘画、拼布沙发。。。最震撼的是房顶上悬挂着的巨大的树形菱形吊灯，上面点缀着十来个玻璃灯罩，像树枝上结出的果实。
　　仅仅是客厅，就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艺术品，李一言目前的鉴赏水平，有些难以理解他们的美感。但是，这些艺术品巧妙地维持住了某种平衡，缺一样都会显得奇怪。
　　《幽灵侦探》拍摄现场陈列在中央的花艺作品，肯定是出自樊景宁老师之手了。因为家和她的作品一样，个人风格非常明显。
　　“滴~”客厅一角的咖啡机开始自动工作，磨豆子的声音轰轰作响，而樊景宁仍没有现身。李一言感觉自己走进了魔法世界，站在门厅，不敢随便坐下。
　　楼上传来轻微响动，樊景宁从楼梯上款款走下。她戴着成套的金首饰，柔声对李一言说：“请坐。”
　　李一言一边在独立沙发上坐下，一边庆幸自己穿了正装，显得人没那么寒碜。
　　“你来的正好，可以陪我喝下午茶。”
　　李一言问：“您要看我的简历吗？”
　　“不需要，”樊景宁摆摆手，坐在她对面：“我们随便聊聊天就可以了，你可以把外套脱掉，这个牌子的料子虽然透气，可穿久了还是热。”
　　一眼就能看出牌子？真厉害。李一言放下包，答应：“好。”
　　樊景宁的第一个问题是：“你的梦想是什么？”
　　“。。。。。。”李一言很庆幸咖啡还没有煮好，她差点被口水呛到。商羽真是太神了，连这个都能预料到。
　　她需要的是什么？据李一言了解，樊景宁的助教离职了，现在她急缺一个帮手，但是前一个助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人事部的没有和她透露。
　　李一言诚实地答：“目前是得到这份工作。”
　　樊景宁扬了扬眉，问：“那将来的呢？”
　　李一言答“做好这份工作。”
　　“接下来的呢？”
　　“享受这份工作。”
　　“听起来不错。”樊景宁没再问下去，“叮！”咖啡机提示咖啡煮好了。她起身，李一言也站了起来。
　　“你坐着就好。”　樊景宁端来一个茶盘，将两杯咖啡和点心碟子放在桌上。
　　沉默，漫长的沉默令李一言坐立不安。樊景宁端起茶杯，品了一小口，李一言有样学样，端起咖啡杯，放在唇边，还没喝到，只听她问道：“你有男朋友吗？”
　　好跳跃的问题。更奇怪的是，李一言居然想起了商羽的脸，她摇头：“。。。没有。”
　　樊景宁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表情变化：“犹豫了三秒，看来似乎是心有所属。”
　　李一言有些不好意思，心道，这就不用说出来了吧，她解释：“只是有些在意，并不是特别。。。”
　　樊景宁举起一只手，笑道：“放心，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人无暧昧枉少年，这很正常，但是要掌握好度。”
　　意思就是别玩脱了。“谢谢您的忠告。”
　　樊景宁放下杯子，示意她：“伸出右手。”
　　“好的。”
　　“嗯。。。这样啊。你的手是我这几天见过最粗糙的一双了，”樊景宁像个经验丰富的术士，李一言不禁猜测她是不是又在开辟什么副业。她评价道：“看样子，你感知世界用的不只是眼睛。”
　　李一言觉得老师实在是太神了。
　　樊景宁专注地说：“不错，有股灵气，倒也不是很罕见，最难得的一点是可塑性很强。”
　　这是在夸奖还是。。。？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配合，”樊景宁放开了她的手：“下面有个简单的小测试，跟我来。”
　　李一言赶忙跟在她身后，樊景宁打开右侧的一个房间门。瞬间，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刚才要脱下外套了。
　　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鲜花和各式工具，还有一张小机、一面屏风和椅子——这是老师的养花和创作用的暖房。
　　两人站了进去，樊景宁看着桌上的花艺作品，眼神很温柔，像母亲在看自己疼爱的孩子：“这是我在你来之前做的，你觉得怎么样？”
　　“很美。”李一言干巴巴地评价道。她有些紧张：难道要根据这个作诗？写几千字的感想文？还是要看出什么灵气？她的古代文学素养几乎都还给老师了，对玄学更是一头雾水。
　　樊景宁提出要求：“那么，你就利用这里的东西，还原一下这个作品吧。”
　　李一言的心虚和紧张成倍增长：她根本没学过插花，怎么可能还原？而且就算她摆出来的位置和老师一模一样，也不过是徒有其形，根本达不到大师的意境啊。
　　她吞了下口水。既然来了，就不能后退。李一言答应道：“好，有时间限制吗？”
　　“没有，如果你做完了，就按一下墙上的按钮。”樊景宁指了指墙上一个叶子形状的按钮，它和背景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艺术家就是艺术家，他们的巧思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
　　见她答应，樊景宁便出去了。手机显示在信号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李一言挽起袖子，拿起工具箱里的花钳，蹲在一盆盆花前，开始挑选。
　　就要剪下第一枝非洲菊时，李一言忽然丢掉了花钳。她抱着头思考：常言道，世界上不可能有两片相同的叶子，花更是千姿百态，还原？
　　毋庸置疑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只能先挑选花器。
　　奇怪的是，李一言检查了三遍，都没有发现相同的容器。
　　她随手抓起一块花泥，盯着它思考：或许这道题根本无解，那老师到底要的是什么？难不成她完全不需要助教，才想出这样的方法，委婉的拒绝每个来面试的人吗？
　　完了。李一言这样想着，丧气地丢掉了花泥。
　　五分钟后，她按下叶子按钮，房间门立刻被打开了。
　　“请坐。”李一言把樊景宁让进一张扶手椅中。接着关掉照明，拉起窗帘，绕到屏风后，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
　　李一言跪在地上，调好角度，指着屏风上的花影说：“这就是我的作品。”
　　樊景宁讶异地看着屏风上的影子：的确，李一言完全还原了她的作品，还有另一种美感。
　　“可以了，谢谢你，李小姐，让我们到客厅去说，你不用管这些，会有人来整理的。”
　　李一言从地上站起来，抹掉额上的汗水，随樊景宁走出暖房，静静等着她开口。
　　“李小姐，你是这周第十位来面试的，老实说，我都有些累了，考虑要不要从这些孩子挑一个还过得去的就可以。”
　　李一言的心被提了起来。
　　“因为有的真的非常有才，乍一看，几乎和我做的一模一样；有人折腾的满脸是土，结果却不尽人意。不可否认的是，那些孩子真的努力过了，”樊景宁好不遗憾地说：“可是他们方向不对，同样的作品永远不会有两个，就连最优秀的花艺师也不能保证这一点。就算普通人看得出来，也骗不过行家的眼睛。”
　　她讲了一句李一言一生都忘不了的话：“一味的模仿只会迷失自我，”
　　樊景宁宣布了她的生死：“一言，我对你的作品很满意，相信我们会相处的很愉快。”
　　“谢谢老师！”李一言微笑着低头致谢。
　　“明天早晨十点，请准时来工作室报道。”
　　李一言是半飘着出了樊景宁的家，后面的事她一概不记得了。在准备放弃，用几朵花凑合了事的时候，李一言扫到了墙角的屏风，联想到影子，才想出了办法。
　　还没到车站，她就忍不住在微信群里发表：“我通过了！”父母表姐在第一时间祝贺了她。
　　李一言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开了商羽的联系方式。
　　地球另一端，商羽推着轮椅在花园中散步，心不在焉地想：不知道她的面试怎么样了。
　　这时，口袋的手机响了，商羽顾忌商志国的情绪，没有立刻去看。
　　轮椅上的商志国说：“小羽，你回去吧，我还坚持得住，咳咳——”
　　商羽无情拆穿：“爷爷，您伤的是腿。”
　　“。。。养几天就好了。”
　　“既然这样，当初就不要说的那么严重。”
　　商志国扬手要打：“那是医生说的！难不成以为我在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