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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人说完，脸上的表情是很真实的惶恐，也就是说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得了艾。滋。病，而不是闲的没事儿来耍医生玩。
　　宋怡皱了皱眉，给他分析：“这种情况基本上没有可能，因为一般手术器材都是一次性的，不存在给另一个患者用完以后又给你用的情况，所以你说的通过手术传染没可能的，更何况你做的手术只是微创手术，感染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而且，你说的咳嗽发烧这些症状很多病症都伴随有，感冒也伴随着咳嗽发烧，并不是咳嗽发烧了就一定是艾滋病。”
　　宋怡本还想再添上一句百度医生什么的只在网上说症状医生不观察患者就下结论，有点儿不太严谨，但考虑到他们只是初次见面的医生与患者，就又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患者满面愁容，“我去过三家医院了，都这么和我说的，但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啊，你说要真是艾滋病没查出来，我这不就完了吗！”
　　宋怡这下看出来了，比起艾滋病，他更可能得的是疑心病。
　　宋怡只好给他开了个单子，让他去血液内科化验一下血，要是这样他还是不信，那这病也不是他们能治好的了，估计得找心理医生。
　　宋怡以前也遇见过这样的病人，还是她的一个亲戚，那时候天热的很，他家里的空调又坏了，捂出了一身的痱子。他看着那痱子，总觉得自己是得了皮肤癌，他老伴儿带着他跑了五个城市六家医院，浑身上下都检查遍了，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肯定是有病。
　　最后他老伴儿气得直接给他买了痱子粉，强迫他擦在身上，他一开始还不情愿，结果刚擦第三天就好了。
　　有的人年纪越大就对生死看得越通透豁达，而有的人却是越接近死亡就越惧怕死亡，稍微能威胁到他们健康的东西就能让他们如临大敌，每时每刻心脏都在怀疑，都在紧绷。
　　而有时候，恰恰是心态决定了身体的健康。你觉得自己有病，没病也能折腾出病来。而有时候身患疾病却能保持乐观的心态，说不定就会有奇迹发生。
　　等到和她换班的医生来了之后，宋怡脱了制服走向停车站。
　　停车站里，一辆低调的黑色兰博基尼靠着她的二手雪佛兰停着。宋怡忍不住多瞅了两眼，总觉得这车有点儿眼熟。
　　握住车门的手又松来，宋怡绕到兰博基尼的驾驶座车窗那里，敲了敲窗户。
　　片刻之后，车窗降下来，露出来一张俊美的脸，那脸上带着和他容貌绝对不相符的流氓小混混似的笑容，冲她吹了吹口哨，又低又缓的叫她，“阿姨。”
　　宋怡看了两秒，面无表情的直起身子扭头就走，看都不带看他一眼。
　　路淮开了车门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看她上了车，也敲了敲她的窗户，问：“真不上我的车？我送你回家，免费的司机。”
　　宋怡把窗户降下来半截，露出了半张脸来，毫不客气的嘲讽：“你来医院干嘛？治脑残啊？”
　　路淮：“昨天晚上睡觉梦见你了，特意来找宋医生治治相思病。”
　　说到“梦见你了”的时候，还意有所指的摸了摸嘴唇，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宋怡呆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又被他调戏了，暴脾气一上来，马上就要怒骂出声了，他突然又改了口。
　　“开玩笑呢。”他低头看了看手机，“现在是早上八点半，还有半个小时你就出生了，宋宋，生日快乐。”
　　宋怡的心重重一跳，有某种东西冲破了冻土，蠢蠢欲动。


第5章　芝麻糊
　　他的个子很高，和她讲话的时候需要低着这头才能让脸正对着车窗，他的脸凑过来，凑的很近很近，近到宋怡能轻易的感受到他的呼吸拂过自己脸颊的温热，带着清淡的薄荷香。
　　宋怡猛地往后撤开，心脏不受自己控制的怦怦直跳，却不知害羞，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沉甸甸的堵在自己心口，让人惊慌的不知所措。
　　“生日快乐，宋宋。”他说。
　　生日快乐。
　　再过半个小时之后，她就满二十六周岁了，下一个生日就往二十七岁迈进。
　　再他们的老家，年龄分为周岁和虚岁，虚岁是比周岁说大一岁的，家长向别人介绍自己家的姑娘时，一般都是按虚岁介绍的。所以，过了今天，妈妈再向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就会说：“这是我家的闺女，今年二十七了。”
　　她二十七了。
　　毕业已经一年，当了个不大不小的主治医师，再急诊室这个全医院最忙的科室里。
　　“谢谢！”
　　宋怡重新坐直身体，却下意识的离他远了一点，“特意跑一趟，谢谢你了。”
　　路淮也随之站直了身体，他站直的时候从车窗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深色大衣里的浅灰色毛衣，再往上，透过车窗的缝隙里，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儿白皙的脖颈。
　　“感谢就不用了，”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点儿漫不经心，“送我回家吧，来点儿实际的！”
　　宋怡满腔的情绪突然卡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荒诞感与不可置信。
　　“什么？！”她不由得提高了点儿音量，不敢置信道：“不是。。。。。。你不是开了车过来的吗？凭什么让我送你回去啊？”
　　路淮：“我刚刚在车上喝了酒的，我来的时候一路上碰见了三波交警，你也不想我回去的路上被交警查了酒驾，第二天因为酒驾上热搜吧。”
　　宋怡现在对热搜这个词心理性过敏，一听到“热搜”这个词就忍不住想起那个荒诞的背影女友新闻和那两天用一个背影在全国人民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的惊险，以及，后来莫名其妙诞生的“橘生淮南”cp。
　　别扭了一瞬，宋怡怒道：“你当我是傻的吗！你怎么不说你是坐在车里突然发现自己傻了不会开车了！说不定我还能信一点儿。”
　　刚刚他距离自己那么近，他有没有喝酒自己会闻不到？那分明。。。。。。是薄荷的清香味。
　　“是吗？”他说。宋怡甚至能想象出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一定是眉毛微微挑着，嘴角带着点儿若有若无的笑意，六分似笑非笑，四分真假难辨。
　　“我。。。。。。”
　　宋怡一句话刚起了个头，却突然看见他迈开大步走开，绕过宋怡的车前，径直的走向旁边的兰博基尼。
　　“喂！”
　　宋怡连忙降下另一边的车窗，从窗子里望出去。路淮没理会她的叫声，他绕到兰博基尼的后备箱，猛地掀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玻璃瓶，拧开瓶盖之后还不等宋怡反应就仰头把瓶子里面的透明液体灌下去了一半，随即看向她的方向，眼睛里透漏出真实的笑意，“这下是实打实的酒驾了吧？”
　　那点儿笑意好像也酝酿了些许酒意，看向她是暖融融的。
　　宋怡伸出一半的手因为他的举动僵在了半空中，随即无奈的垂下，无力道：“我说你至于嘛。。。。。”
　　路淮嘴边的笑又加深了两分，“当然至于。”
　　宋怡叹了口气，冲他仰了仰头，“等什么？还不进来？”顿了顿，添了一句，“你在这里等我这么久也不容易，就当谢谢你了。”
　　路淮上了副驾驶，淡淡的反驳：“其实也没等多久，我刚停好车你就出来了。”
　　宋怡恼羞成怒：“喂！你！”
　　“看着前面，好好开车啊阿姨。”
　　“我是拿过驾照并且过了实习期的，叔叔！”
　　“哦。”
　　“哼，你怕交警查你酒驾上热搜，怎么就不怕有人发现你的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而上热搜呢！”
　　“谢谢关心，不过这辆车是我刚买的，还没在大家面前亮过相，所以。。。。。。”
　　“你可以闭嘴了，老实指路！我送你这个吃软饭的回家！”
　　“呵。。。。。。前面红绿灯左转。。。。。。”
　　余声被远远地抛在车后，有风吹过，卷起了整个夜的寒凉。
　　。。。。。。
　　宋怡稳稳地开着车，越走眉头就皱的越厉害，越走就越感觉他指的路不对劲。在等一个红灯的空当里，宋怡忍不住扭过头问路淮：“你这怎么指的是去我家的路啊？我可告诉你，我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大姑娘，家里可没有给男生睡觉的地儿，客厅我都不借。。。。。。”
　　路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生生让她生出自己只是在自说自话自我陶醉的错觉。
　　路淮：“谁稀罕住你家里？我自己没房子吗？”
　　宋怡冷笑了一声，也不说话了，他让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绝不含糊的，眼睁睁的看着这条路离自己家越来越近。
　　当路淮一路指到宋怡自己租住的小区并且一脸淡定的让她进去时，宋怡把车停了下来，扭头看他。
　　宋怡：“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啊，让我掉头把你送回家我就不计较浪费的油钱了，要是继续进去的话我可不管你住哪里了啊。”
　　路淮：“进去。”
　　宋怡快被气笑了，冲门卫亮了亮卡径直开进去，听他的指挥一路往前开，离自己住的那栋楼越来越近。
　　……然后，径直路过了她住的那栋楼，往后又路过了两栋楼，停在了第三栋楼。
　　这就很尴尬了。
　　宋怡：“……怎么回事儿？”
　　路淮的右手食指轻轻扣在扶手上，不紧不慢的节奏，为这已经非常尴尬了的气氛里又添了一丝尴尬，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欣赏完了宋怡难得一见的窘迫，路淮是时的开了口，以免这小姑娘真的被气坏了兔子咬人。
　　“一栋楼三楼，301，我买的公寓。”
　　哦。
　　啊。
　　原来是这样。
　　宋怡静静地坐着不说话，脸色通红，而且慢慢的有从红转向紫的趋势。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遵从自己的本心握起拳头劈头盖脸的往路淮身上砸，吼道：“你怎么不和我说你现在住这里啊！害得我……”
　　一想到自己方才信誓旦旦的威胁，宋怡就由衷的有一种想要死一死的冲动。
　　路淮老老实实的给她打了两下就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作怪了。
　　一本正经道：“我在这里住了快走两个月了，你都没发现我住这儿？”
　　宋怡挣扎：“我天天早出晚归偶尔还加个夜班的，鬼知道这么大个小区藏了个你啊！”
　　无法，路淮安抚她：“别生气别生气，是我错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还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呢，去我家看看？”
　　宋怡：“谁稀罕你的礼物！”
　　路淮突然一顿，低声道：“你身后有人，正朝窗户里看。”
　　宋怡一听，下意识的挺直了身子挡住路淮，尽管知道从车窗外面往里面看是根本看不出什么来的。
　　片刻之后，宋怡低声问：“走了吗？”
　　路淮也松了她的手腕，“走了，应该没看见什么。”
　　为自己方才下意识的动作而尴尬，宋怡一时间有气也发不出来了，收回了手之后就抱着自己的手臂闷声闷气的坐在驾驶座上，不说话。
　　路淮：“请您光临鄙舍，生辰快乐，我的公主。”
　　片刻的沉默之后，车厢里有人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
　　……
　　虽然都是单身公寓，但路淮的公寓比宋怡的大上不少，宋怡是标准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配备，宋怡的公寓卧室就有三间，也不知道那么多卧室他准备用来干嘛。
　　对于路淮所说的礼物，宋怡说不好奇是假的，可以说，她最期待的就是路淮的礼物。
　　因为，她每年收到的来自路淮的礼物都有点儿奇葩。比如去年是一罐五颜六色的手工彩色星星，前年是他们小时候流行的一种方便面里面的全套卡片，再往前是一套画了白雪公主的小学校服。
　　因为这些都够奇葩，以导致每年宋怡都对路淮送的生日礼物有一种莫名的好奇，好像是握着锤子站在金蛋前的感觉，期待是因为不知道砸开金蛋之后里面会是什么样的风景。
　　此刻的宋怡就坐在沙发上，等待着金蛋砸开。
　　路淮坐在她对面，掌心是一个淡蓝色的小盒子，和以往的礼物相比显得格外的正常，最起码包装上是正常了很多。
　　路淮却没有递给她，他自己打开了礼盒，从里面拿出一条细细的银链，下面坠着拥簇在一起的十数朵小花，每个只有半个小指甲盖发现，却脉络清晰，栩栩如生。！
　　宋怡忍不住伸手触碰它，惊讶的发现这晶莹剔透的材料居然是玻璃。
　　“这是我亲手做的。”路淮说，“宋宋，生日快乐。”


第6章　铜锣烧
　　一夜没睡，宋怡本来该好好休息的，但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从九点半一直看着指针走到了十一点，没有丝毫睡意。
　　那个装着项链的蓝色盒子就在她枕头边放着，宋怡从带回家之后就没敢打开过。
　　刚刚开了电视机，现在不知道被自己无意识的转到了哪个台，屏幕上是乱哄哄的人群，带着黑色口罩的男人穿的还是昨晚的那身衣服，眼睛里带着点儿红血丝，一言不发的在经纪人的护送下走向机场。
　　明天他的新戏就要开机了，在此期间，他最起码有四个多月出不了剧组。
　　宋怡有些不安。
　　他走的时候，想亲手帮她戴上那个项链，手刚伸出来就被她完全下意识的动作躲了过去。他当时看着她，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就像十二年前的那个冬天，在她家门口红着眼看着她。
　　宋怡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他却没有向当年一样咄咄逼人的逼上来。他站在原地，过了好久才淡淡的说：“我送你回家。”
　　她没有说话，几乎是夺路而逃。
　　她想，路淮大概是喜欢她。
　　十二年前她惧怕于他表达太过热烈且不讲理的喜欢，他后来就慢慢的收敛了这份喜欢，彼此之间的相处依旧像邻家的哥哥与妹妹。如今他们一个二十六七，一个而立，已经过去来了那么多年，她却发现原来什么都没变，他看向他的眼神依旧那么深沉，她从骨子里就没变过对他的惧怕。
　　那个项链从一块玻璃烧成一朵朵脉络清晰的花朵在火中又淬炼了多久，竟灼热的让她不敢伸手去接。
　　所以，在知道路淮和自己住在一个小区的时候，宋怡只是惊讶，不敢深想他为什么会和自己买一个小区的房子。
　　宋怡无意识的盯着电视屏幕，屏幕里的那个人却毫无预兆的直视镜头，那双泛红的眼睛好像要穿破屏幕直视着她。宋怡心里一跳，飞快的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坐在床上惊魂未定，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宋怡差点儿没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看到备注为“乐乐”的来电号码之后，宋怡勉强抿了抿唇，接了电话。
　　“喂，乐乐。”
　　那头顿了顿男孩有些不高兴的抱怨：“姐啊，我都说了别叫我乐乐了，难道你想听我叫你阿姨吗？”
　　宋怡：“你只要不介意这么喊差了辈分，这么叫我我也不介意啊，又不是我吃亏。”
　　宋乐生：“。。。。。。我挂了啊！”
　　宋怡：“别啊，说了打电话什么事儿再挂也不迟啊，不然浪费了我那么多电量什么都没说，我不心疼啊。”
　　宋乐生：“浪费我的话费我还没心疼呢。”
　　宋怡眯了眯眼：“你说不说？”
　　宋乐生不情不愿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离三十岁越来越近！”
　　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独留宋怡听了一连串的“恶毒”诅咒和挂了电话之后一耳朵的忙音。
　　宋怡：“。。。。。。”完了，玩儿过火了，一不小心把人惹急了。
　　在这个电话之后，宋怡又陆陆续续的接了几个祝她生日快乐的电话，有来自爸妈的，来自高中和大学好朋友的，不断地提醒着她，宋怡，你离三十岁又进一步了，你马上就要脱离青年的队伍了！
　　可能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妈妈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还隐晦的和她聊了聊家庭与事业的关系，最后点题——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还真想当一辈子的单身狗啊，过了三十看谁还要你，医院里那么多年轻有为的男医生，该出手时还不赶紧出手！
　　宋怡哼哼哈哈的糊弄了过去，转头想了想自己科室里那些男医生的形象，瞬间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单二十年。
　　年轻有为？她妈估计也是电视剧看多了，才会觉得男医生会和电视里一样英俊潇洒。而事实上，不管是医院里还是医院外，帅哥都是一个稀有生物。
　　宋怡揉了揉额头，看了看时间，抓紧时间又睡了两个小时，赶在下午三点之前赶到了医院。
　　别的科室医生值过夜半之后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但急诊科性质特殊，值过夜半的医生一般只给半天的时间休息调整，休息好之后继续工作。
　　真的是女人当成男人使唤，男人当成牲口使唤。
　　宋怡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之后杜潇潇一个人在，看见宋怡进来，杜潇潇抬了抬眼皮看她，翻了好大一个白眼，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宋怡：“。。。。。。”怎么了这是？招她惹她了啊？
　　思考了两秒钟，宋怡确认最近没干能让她不待见的事儿，咳嗽了一声走到自己办公桌前，问：“那个。。。。。。潇潇啊。”
　　“潇潇”这个略显亲热的称呼一出口，两个人都多打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