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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
　　顾萧朗根本不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相里爱时是什么情景，因为那时两人都太小。相里家和顾家是世交，在相里姐弟还在妈妈肚子里时，就已经隔着肚皮跟顾萧朗打过招呼了。顾萧朗也是后来才听大人们提起，那会儿才只有两岁，话还说不全的萧朗每天就只会踮着脚趴在婴儿床边，时不时鼓起勇气戳戳小爱睡着的脸。
　　还有因为太过相像而被各种认错的相里姐弟，顾萧朗却怎么都能分出来。
　　再长大些事情就变了模样。相里爱不再是那个天天扯着萧朗哥哥的衣角跟在身后的小女孩，而是会撒娇会闹小脾气，会让顾萧朗心甘情愿妥协的人。兵荒马乱的青春里，他帮她背书包，给她留着自行车后座，哄她开心为她打架，好像在那些耗不尽数不完的时光里，他们一直是在一起的。
　　然后记忆一分为二，美好与残酷相对而立。回忆总有一天会模糊在白色的晨雾里，一同消逝的，还有她明媚微笑着的模样。害怕忘记的不安和愧疚，会宛如无边无际的深海吞噬日光，最后那个人能带给他的，只有痛苦。
　　自始至终，更为可怜的都是独自留下来的那个。
　　在相里爱消失前的那天，萧朗曾经带着花去看望她。
　　跟所有怀着公主梦的小少女一样，相里爱喜欢花喜欢礼物喜欢惊喜，顾萧朗就想尽可能一一满足。他拿着一束小雏菊走进病房，却没看见相里爱的人影，等了一会儿才见她无精打采地走进来，连他在这里都没发现。之后的对话满是疑点，现在想来，相里爱应该就是在那之后计划着离开的。
　　当时相里爱看见顾萧朗，完全没有平时的欢喜，只是闭眼叹息，径自坐到床上沉默不语。
　　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顾萧朗也没在意。现在外界全是对她发挥失常的事情的报道，而且还恶意评论居多，心情好才怪。他摊了摊手，把花随手丢到一边，揉了揉她的头发。
　　“去哪了。”
　　相里爱微微侧头躲开他的手，“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啊，不然还能干吗。”
　　“看到了，回去吧。”语气冷淡。
　　顾萧朗双手扶在膝盖上，弯下腰与她平视，“哇。。。心情完全不好啊，说吧，又让谁惹了。”
　　说完伸手要去捏相里爱的脸，却被她一下甩开。
　　“我说了让你出去！”声调提高了一倍，眼神也带着不耐与急躁。
　　“嗬。。。”顾萧朗直接向前一步，一手揽着她的脖子把她带到自己胸前，另一手用力按着她的头：“跟谁学的这么没大没小！你做对什么了在这跟哥哥大小声，你出个车祸快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看来一如往常的嬉笑打闹并不适合今天，相里爱全力躲开他的禁锢，凌乱着头发也不打理，整个人焦躁不已：“求你让我一个人待着！”
　　不管怎么哄情绪也还是处于最低点，顾萧朗也有些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重新站直身体在相里爱面前：“说吧，谁，谁敢这么惹我家小爱，看我不直接。。。”说着举起拳头做了个样子，又摇了摇头：“算了，这种不适合我，要不你告诉我他家地址，我伪装成银行的骗他个倾家荡产，哥哥不是念金融的嘛。”
　　相里爱望着怎么赶都赶不走，永远对她笑脸以对的顾萧朗，闭上眼长叹了口气，声音颤抖：“够了。。。”
　　再张开眼时已经满是泪水：“你到底为什么，顾萧朗。”
　　顾萧朗抬手帮她整理好头发，细心亲切目光温柔，“还能为什么，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相里爱再次躲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抬眼对他对视，眼神坚决。
　　“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我无法回应，所以不要对我有任何期待。”
　　“对我来说你就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不会在此之下也不会再有以上。
　　“还有你看好了，我不是小时候那个小女孩了。”
　　小时候的那个小女孩，一根棒棒糖就能止住哭泣，一个气球就是整个世界，就算天塌下来，也能躲在萧朗哥哥的身后。
　　那个无忧无虑可以尽情微笑的小女孩，已经不复存在。
　　当天晚上，顾萧朗得知相里爱逃离病房的消息时，并没有太惊讶。她情绪低落他是知道的，况且又有前科又留了纸条，所以就只当她是去散散心，就跟相里家所有人一样，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而且就算能理解她心情不好口不择言，顾萧朗也不得不承认，那些话多多少少还是触动了情绪。
　　如果不是真实想法，谁又能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当顾萧朗在停尸房望见那枚戒指时，整个人都失去了力量，心脏突然遭受重击，像是置身在泥土之中，呼吸困难动弹不得。那一瞬间脑里闪过无数个如果，如果那天他没有就那样离开，如果直到最后他都陪在她的身边，如果他能早点发现小爱的不对劲，如果。。。
　　人们总是喜欢说如果，因为那是一个饱含希望，同时又拥有拯救能力的词语。然而同样也是如果最让人绝望，因为如果只能是如果，是抱有无限美好的假设。
　　如果他能早一点，跟她说我爱你。
　　这是自相里爱死后，顾萧朗最为后悔的事情。十八岁的成人礼上，作为主人公的相里爱放着礼仪于不顾，一整天都只跟在顾萧朗身后，特别是在打开戒指盒时，眼睛里藏不住的期待，结果等了一天什么都没等到，急得她最后气急败坏跳到顾萧朗的背上，扯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又可爱甜美。
　　“顾萧朗，我十八岁了。”
　　顾萧朗知道，她在收到那枚戒指后，偷偷躲到没人的地方，摘下戒指眯着眼睛仔细查看戒指内侧希望能找到什么，那副认真又幼稚的模样他一想就能想到。
　　顾萧朗知道，她在等他的告白。
　　可是他却什么都没说，让她白白期待。
　　总想着反正她都知道，反正还来得及，她还小，要是说出口后反倒失去该怎么办。因为无数的犹豫和太过沉重的珍视，一向勇往直前的顾萧朗，在相里爱身上用光了所有的犹豫和胆怯。
　　然后他换来的，是他再也听不到的答复。
　　不是她不肯等等他，而是她明明都给了他那么多的机会，他却因为无用的揣测和不安，选择一次次地无视她的心意。
　　“果然。。。是遭到报应了。”顾萧朗黯然失笑，给李壮实倒上一杯啤酒，重新开始话题。“所以，你怎么失恋了？”
　　本来他的目的就是听听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因为能让李壮实失恋的，就现在来看只有相里源一人。
　　一提到这件事，李壮实顿时没了精神，整张脸看上去都应了那句“感觉身体被掏空”，眼神集落寞悲怆愤恨苦恼及恨铁不成钢（？）为一身。
　　所以说。。。到底出什么幺蛾子了？吃瓜群众顾萧朗表示坐等直播。
　　猛灌下一口啤酒，李壮实开始情真意切捶足顿胸绘声绘色地开贴：“其实昨日，女神曾与我进行了一次会谈。女神你也认识，我就不细介绍了哈。”
　　“女神是在前一天晚上给我打的电话，我还以为女神终于按捺不住了呢为此激动了一夜没睡觉，即使如此第二天还是神清气爽地去赴了约，为我自己点赞！”
　　“推开门看见女神在那等我的时候，说实话，我不厚道地笑了，勿喷。”
　　“我本来是打算这趟就直接把女神搞定的，结果没想到人家女神跟我说的却是另一个人的事情。”
　　“另一个人？”沙发群众顾萧朗忍不住留贴：“怎么还有另一个人？”
　　提到这李壮实以自身演绎了【沧桑】JPG，“实不相瞒，就是秋深。”
　　“秋深？”板凳群众顾萧朗表示这走向他怎么越来越猜不出来了呢？一脸懵圈呀。
　　“没错啊秋深啊我表妹啊！女神喜欢谁也不能喜欢我表妹呀！这对我岂不是一万点暴击吗！”
　　“Excuse　me？”这是要搞事情呀！
　　当时相里约李壮实见面说秋深的事情，话里话外处处为秋深着想，让李壮实一开始也觉得疑惑不已。然而随着话题的逐渐深入以及相里越来越哀伤的表情，铁树开花爆发力惊人的李壮实一下了然。
　　“女神看待秋深的眼神，根本就不是看舍友甚至闺蜜的眼神。”
　　“诶？诶诶诶诶？”
　　“所以说萧朗兄，宝宝失恋了呀~~~~~”
　　顾萧朗挠挠头目瞪口呆，这画风怎么莫名清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新晋小天使呱孖，一进后台突然多了好多评论惊得宝宝一脸懵逼JPG，话说你看见我跟你互动了嘛~~~挥挥手啊~~~小天使们的评论只要看到都会回复的，无论多少条，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秋深啊，一起去吧

　　还是在两人经常去的中餐馆，菜上齐之后秋深忽然好奇心大发，放下筷子饭也不吃了，就那样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相里吃饭。
　　果然，开始用餐不到一分钟，相里在与宫保鸡丁的对峙中大获全败，调皮的小肉丁就那样在盘子里扭着小屁屁说来抓我呀来抓我呀~~~
　　秋深撇撇嘴，字正腔圆：“First　blood。”
　　相里也不知道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端起水杯打算喝口水压压惊，结果刚咽下去一口就直接呛到。
　　声音比刚才浑厚了一些，情绪上略显激动：“Double　kill！”
　　秋深确定他听到了，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不理她，继续用餐。秋深又看了一会儿，没见相里有什么失误，觉得没意思也开始吃饭。吃了一会儿突然听见相里那标志性的、短促小声的：啊。。。
　　反应速度0。01秒，秋深抬头星光熠熠：“Legendary！”
　　好脾气如相里，也被秋深弄得有小情绪了，放下筷子可怜巴巴望着秋深，表示宝宝不开熏。抱大腿专业户秋深专注眼力见一百年，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去给相里拿了餐叉，回来时蹲在地上双手奉上：“主公请收下我的膝盖！”
　　相里不理她，接过叉子，接下来的饭吃的算是相安无事，只是在用餐最后，偌大的中餐厅里还是听见了某个女生饱含期待语气激昂。
　　“Shut　down！”
　　用餐过后两人站在校门口商量去处，相里要直接去琴房练习，而秋深要先回宿舍拿琴再去上课。
　　秋深低头看了一下时间：“那你就先过去吧，等我上完课直接去找你。”
　　相里浅笑，将手放在秋深的头顶，揉了揉，点头说好。
　　每次秋深去上课，Stern大师都比她更早坐在教室里，一开始秋深还以为是自己太晚了特意提早十分钟，可无论提早多长时间，一推门都能看见Stern大师的身影，为此秋深还特意打听过他的其他学生，结果貌似只有秋深有这待遇。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心惊。
　　秋深开始正经八百上课，兢兢业业练习，让Stern大师高兴不已。本来他还一直苦恼着怎么能让秋深提起学习兴趣，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孩子前几天突然就自己跑过来，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目光却无比坚决。
　　“老师，让我站在舞台上吧。”
　　“让我成为站在最高舞台上，最为出色的小提琴家吧。”
　　既然你都诚心诚意的提出了大师怎能舍得不大发慈悲的回应你，那天之后Stern大师就暗地里为秋深制定了一套与之前不同的培养计划。因为第一学期基本处于荒废状态，秋深现在的实力并不如她入学考试时，Stern大师这几天只给她布置了难度中等的曲子让她作为过渡，只是没想到秋深以出乎他意料的高度完成作业。
　　宛如机械的精准演奏和毫无差错的视奏能力，Stern大师起初还以为这是她在高强度练习后的昙花一现，没想到不分难易任何曲子对秋深来说都是手到擒来，他从未见过那个学生在初演奏时就能如此精准无误。
　　不需要过渡期，对秋深而言，根本就没有空白期。只要她肯，任何曲子都能够轻易消化。
　　有着这样出色的才能，却为什么始终对小提琴持躲避态度？即使是现在有了目标，秋深也始终没有正视小提琴，正视自己的能力，永远紧锁着眉头在演奏，动作和情感都和她的琴声一样，准确空洞。看着这样的秋深，就好像在看一个被大人逼着做不喜欢的事的小孩。
　　如果不能正视自己，正视音乐，对秋深来说，就永远无法站在众人面前。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她使她突然转变，但以现在的秋深来说，出道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问题不是出在她的能力，而是她的内心。
　　秋深根本就还没有做好面对听众的准备。
　　现在这个配合练习的她，跟当初Stern大师初见时的她一样，坚定，执着，毫不退缩，却急功近利。
　　她是因为有目标，才进入Julliard，然后这个目标完成，她开始精神懈怠，紧接着又一个目标出现，她孜孜不倦。她只把小提琴当成工具，有需要时才会努力，其他时间，能不碰就不碰。
　　即使知道症结所在，但Stern大师并无力改变，只能等秋深自己解开心结。不管怎样她现在肯好好练习就已经是很好地踏出了一步，Stern大师现在除了对她严加督促悉心指导外，不能再为她做任何事情。
　　结束课程之后，秋深背着琴来到琴房，透过门玻璃一间一间找过去，最后在走廊尽头靠窗的位置停下脚步。
　　相里正在练习。
　　这周周末，相里爱在渥太华有一场独奏会。因为是独奏所以工程量巨大，选的曲都是高水准，又要接连弹奏，无论是对体力上还是精神上都是一场考验。明明前一场演奏会才刚过去没几天，又要为下一场做准备，根本连一天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把自己全部的空闲都贡献给了钢琴。想到这里秋深就不免有些心疼，明明之前他的行程并没有那么紧凑。
　　越是站到高处，就越要逼迫自己。那么轻而易举说出想要站在舞台上的自己，是不是把一切想得太过肤浅？
　　一曲还没有结束，秋深没有进去打扰他，就那样站在门前静静听着。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神舍友之所以为神，就是因为把钢琴演奏得出神入化。可最近几次的演奏听下来，秋深明显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之前小爱的琴声温婉悠扬，就算是奔涌激昂的曲子，也有独属于她的温柔在里面。但是在第二学期开始后，她就将那些女性的柔美抛弃，琴声灵巧清澈，每一下敲击都能明显感觉到音符的跳跃，仿佛是刚降生于世的孩童，又像是林间漫舞的精灵。外界的评论都说是相里爱突破了自身瓶颈，扩宽了自己的音乐方向，但在秋深看来，这种改变跟技巧方法那类具体的东西无关，而是更为捕风捉影的因素。
　　相里弹完一曲，左右晃了晃脖子活动筋骨，然后就在来回的摇晃中余光瞥见隔着玻璃有些模糊的秋深，嘴角上提露出干净整齐的牙齿，招了招手叫她进来。
　　秋深推门进去，在钢琴凳前蹲下来，双臂置于膝上开出一朵花来。
　　“辛苦了。”
　　相里伸手给秋深顺了顺毛，向后方挪了挪给她空出位置，拍了拍椅子。
　　“累吗？饿吗？喝水吗？”
　　相里一一摇头，合上琴盖单手撑在上面，侧过头来看秋深：“就休息一下，还要继续练习的。”
　　秋深撅了撅嘴，一副小可怜的样子摸了摸相里的头：“我们小爱真是好辛苦哦，乖孩子乖孩子。”
　　相里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双手放在下巴上也开出朵花来表情自豪。
　　“可是。。。今天早点回去吧，小狼说要来呢。”
　　“萧朗吗？”前两天不是刚来过，怎么又要过来。
　　“嗯，说是打你电话没接，就打到我这来了。会带你喜欢的好吃的，所以今天就别那么努力，先放松一下吧。”最后半句才是最终目的。
　　相里点头，看了看时间：“那就再半个小时。”说完就要继续练习，手刚放在琴上就好像又想起什么，停止动作再次看向秋深。“秋深啊，你这周末有事吗？”
　　“周末？”应该就是和平常一样打打球玩玩游戏练练琴，也就是说没什么特殊的事情，秋深如实回答，“怎么了？有事吗？”
　　相里略作沉吟：“你周一就一节乐理课吧。”
　　“嗯。”相里一直是把她的课表记得比她本人还清楚。
　　“那逃掉就可以了。”前半句是说给自己听的，相里看着秋深，目光清亮：“秋深啊，我们一起去加拿大吧。”
　　“诶？”
　　他是指他在渥太华的独奏会吗？
　　之前在纽约的演奏会，给她张票什么的不奇怪，这次在那么远的加拿大，他居然向她提出邀请，而且还关于演奏会的事只字不提，只是说一起去。
　　莫名地，秋深觉得这三个字听起来是那样美好。
　　「一起」
　　“陈承哥周末公司有事，不能陪我去加拿大，反正你不是也没有事嘛，就当出去玩，和我一起去吧，我不想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最后那一句话直击心脏，让秋深瞬间点亮推理技能。作为经纪人的陈大哥不能陪同，小爱身边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