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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不如你-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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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林樊毫不在意的态度; 叶以谦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展开长臂将林樊整个人圈了过去,低头在她脸侧吻了一下; 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确实不着边际。”
前边开车的修朋从后视镜瞟了一眼; 笑着帮着叶以谦打圆场; “可不是么; 林小姐和咱们叶少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造地设不敢说; 只不过是他丧心病狂地喜欢她,恋慕她,这辈子非她不可罢了。叶以谦没说话; 只是将怀中的宝贝搂的更紧了一些。
车子到墓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因为阴天的缘故,整个墓园都笼罩在一片沉沉的暮霭之中。林樊下了车还是先去问了墓地管理员,才找到林正初的墓。叶以谦叫修朋将车停在了墓地之外等着他们; 一个人插着口袋跟着林樊走了进去。
当初那个千夫所指的负心人已经长眠于地下五年之久,虽然有管理员时不时地打理,可墓碑前却仍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看得出这五年来,并没有人来看过林正初。
林樊弯腰将手上拿着的一捧花搁在那墓碑前,目光划过墓碑上遒劲有力的字迹,最终落在了林正初倜傥风流的照片上。
不得不说,林正初长着一副极好的皮囊。正是这副皮囊,当年将苏丛卉迷得神魂颠倒,不过所有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地同他结了婚;也正是这副皮囊,让苏丛卉恨之入骨,带着一股子佛挡杀佛的勇气披挂整齐重回商场。林樊凝视着那照片上微微上翘的嘴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长得和苏丛卉并不像,实际上和整个苏家人都不像,反而更像林正初,一颦一笑,都带着那人的风流。
自小林正初就很宠着林樊,向来是有求必应,天大的事情放在自家女儿面前,都要排后站,林樊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无需开口,只需得多看上那么一眼,林正初就会买给她。和一向高标准严要求、整天在家里管教她的苏丛卉相比,林樊从前和她父亲的关系更为要好,也是在他的影响下才拿起的画笔,对于自己长得很像林正初这件事,曾经的林樊很是骄傲。
可也正因为她们曾经那么亲密,因为他在她心里的形象曾经那么完美,所以当林樊知道林正初出轨的时候,恨意才上涌得那样铺天盖地。
都说爱之深责之切,这话引申到林樊对林正初的感情上,也是一样的。
当初她所骄傲的,和林正初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和如出一辙的笑容,忽然间都成为了讽刺。林樊甚至想,也许那时候苏丛卉一点都不想看到她的脸,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林樊大约是从那个时候起,慢慢得不再愿意露出笑容,渐渐的失去了所有的表情,成了一个别人眼中的面瘫。
打身后忽然多出了一只节骨分明的大手,温柔地按了按她的肩膀。林樊侧过头去,正对上叶以谦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
叶以谦没有出言安慰她,事实上这个时候的任何安慰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林樊不是那种躲在情人怀里哭泣的依人小鸟,这个时候,她只需要他默默的陪在她身边就好。
林樊闭了闭眼睛,将目光从墓碑上抬起,朝更远处的天际望去,暮色沉沉间什么也看不大清楚。这一片墓园建的偏僻,放眼望去,竟也没有什么遮挡视线的建筑物,使得一切的感官都在天地之间变得更加辽远。
五年前发生车祸的那天,天色和今天一样阴沉。
是刚下过了雪,地上还残存着没化干净的雪水,又滑又脏,她还以为自己是去赴段嘉煜的约,准备好钱财盘算着请过客了她们也算是两清了,哪知道一到了餐厅,没看到段嘉煜的影子,看见的却是林正初。
那时候林樊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甚至连见都不愿意见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不是巧合而是段嘉煜有意为之,也没有去想段嘉煜是怎么和林正初认识的,推开门走了几步,便扭身朝外走,没想到手才搭上了门把手,就被已经看到她的林正初三步并做两步追上了。
林樊没什么好脸色,被林正初堵在餐厅门口走不了,两厢拉锯战了许久,僵持不下终于还是没拗过他,一时心软被他拽上了自己的车子。
毕竟是曾经百般疼爱过她,如今依旧努力缓和关系的亲生父亲,林樊再怎么恨,心里也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着如果他能好好地低头认个错,干干净净地和出轨对象断了联系,虽然一切都应无法再挽回,可她也许还能在面对他的时候冷静一些,还能在他想她来看她的时候给他一些好脸色。
可幻想这东西之所以被称之为幻想,就是虚假的不会实现的,林樊没想到,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面对她的时候,林正初还是不愿意承认出轨是他的错,只说他和苏丛卉是真的早就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彼此束缚除了痛苦再没有别的,只能在枯燥的生活中寻找其他的出口。
林樊听到他这话,内心只想发笑。若是真的一早就没了感情,若他真的觉得彼此束缚只有痛苦,那为什么不早早就提出离婚,给彼此一个解脱呢?说到底是他过惯了苏家带来的优渥生活,又想要吃着碗里的同时看着锅里的罢了。
心思这么龌龊的他,凭什么祈求她和她母亲的原谅?
林樊甚至不想和这样不堪的林正初多说一句话,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得不到一个压根不想要悔改的人真心实意的认错。身边的林正初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无奈自己的一千种理由,渐渐地叫林樊听得越来越心烦意乱,等到情绪挤压到了一个不得不宣泄的临界点,林樊失去理智地直接打开了车门,妄图从开得并不快的车子中跳下去。
也就是这么一个毫无理智的行为,才酿成了后边的大祸。
林正初没想到林樊会跳车,只一只手搭着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去拽林樊,一番拉扯后好不容易将林樊拽回了座椅关上了车门,却因为路上没有化干净的雪水打了滑,直直地朝路边的绿化隔离带撞了过去。
如果说事情只到了这里,那充其量是车子撞坏,她们受点轻伤罢了,可谁都没想到的是,就在林正初试图将车子摆正的当口,突然打对面窜出了一辆同样失控的大卡车。
没人知道这卡车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为什么会失控,事后大家能够确定的只是,卡车的司机疲劳驾驶,超重严重,又因为雪天路滑,刹车失灵,这才直直地朝林正初的车子撞了过去。
林樊闭着眼睛,声音也有些发抖,“都怪我,要不是我……要不是我,他也不会死……”
回答她的是叶以谦温柔可靠的拥抱,那人镇定剂一样清朗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心疼,在她耳畔次第绽放开来,“樊樊,不是你,不是因为你。你别这样……”
林樊推开他,向来缺乏表情的脸上倏然绽开了一个凄惨的笑容,摇了摇头朝后退了一步,“你不知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在那辆大卡车撞过来的时候,死的人本来该是她,是坐在副驾的她。
都说副驾驶是最不安全的一个座位,因为当发生危险的时候,司机会下意识地将方向盘向自己的方向打,而将副驾驶的那个人甩出去直接面对撞击,这是由人类强大的生存意志操控的,无可厚非。可当车祸发生前的那几秒,在林樊所坐的副驾驶座位马上就要直接怼上卡车的时候,林正初打了方向盘。
这个背叛了自己的结发妻子,还想要脚踏两只船坚决不肯悔改的男人,在危险不可避免地到来的零点零一秒,竟然下意识地打了方向盘,让自己代替自己的女儿朝卡车撞了过去。
记忆里接下来只剩下了铺天盖地的鲜血和疼痛,林樊记不清到底是过了多久她才昏过去,也记不清又过了多久她才在医院里幽幽醒来,她唯一还记得的,是已经被撞得变了形的车厢里,在染满了鲜血的安全气囊的挤压下,那个男人艰难地朝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千百次做过的那样,只是他用尽了全力也没有碰得到,只能苦笑了一声,竭力挣开血肉模糊的眼睛对她说,小樊,不管怎么样,我是真的爱你。
这个自私、风流、花心、不知悔改、甚至不配被她叫一声“爸爸”的男人,却说无论如何都是爱她的。
他直到死都不肯承认自己出轨是错的,可他同时也替她去死了。
林樊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林正初,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给她的生命和人生。她只知道这个给了她天赋的男人,在带着所有人的恨意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把曾经带给她的天赋带走了。
她再也无法看到一个色彩瑰丽细腻的美丽世界,嘈杂声掩盖了一切。
而他至死都没有得到她的原谅。
恨,还是不恨,这个曾经毫不费力就能找出正确答案的选择题,从这一刻开始,变成了无解。
第60章
从林樊第一次在苏丛卉的耳朵里听说林正初的死讯开始,已经这么久了; 林樊始终没有来看过他; 这期间的原因有很多; 先是重伤未愈; 紧接着就出了国; 可归根结底; 不过还是因为逃避。
身边一直沉默的男人上前一步,重新拥住了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的林樊; 声音很温柔,脑袋中一直徘徊却没有说出口的念头终于脱口而出,“樊樊; 是不是因为你父亲; 你才放弃了画画?”
林樊曾经是一个视画画为生命的人; 站在画架前拿着画笔的那个她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从前林樊整日泡在画室的那段时间; 叶以谦平时看不到她; 常常会去学校的画室外“路过”,再装作不经意间看向窗内,为得不过是那么惊鸿一瞥。可也就是那么惊鸿一瞥; 林樊眯着眼退后一步认认真真拿着炭笔去量比例的模样就深深地刻在叶以谦的脑海里。
和她失去联系的这么多年,他常常会梦见她,常常会在任何一个不经意的时刻想起她认真的模样,继而便发觉,原来这世上认真的人有很多; 可叫他心动的,却只有她一个。
叶以谦不相信林樊会因为联觉症就彻底地放弃了画画,就算周遭的声音对她的视界造成了干扰,可也不是没有办法避免的,就像她能够在教师公寓里装上完全隔绝噪音的玻璃窗一样,她一定也能够找到一个绝对安静的画室。画画曾经是林樊人生的全部,如果不是因为有什么隔在她的心里,她不会轻易放弃。
不知道是因为充满了清冽男性气息的拥抱来的太突然,还是因为叶以谦的话真的戳中了她的心,林樊猛烈地抖了一下,抬起了头。
当初她那么决绝地放弃了画画,除了联觉症严重地影响了她对色彩的判断力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林正初的死。
她不知道在这个曾经处于她生命不可或缺的地位的男人为她而死之后,她怎么样才能做到熟视无睹,怎么样才能像以前一样毫无压力地拿起画笔。那曾经是叫她感到快乐的一件事,那曾经是林正初带给她的人生。
有的时候林樊也在想,也许联觉症本身就是一个惩罚,惩罚她做错了事,惩罚她直到最后没有给林正初一句想要的原谅,所以才会在这六年来每一次尝试着拿起画笔的时候,脑海里都会浮现出被挤压变形的车厢里,他拼尽全身力气伸出的手,和那句“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爱你的。”
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爱你的。
“我没办法……以谦,我没办法再去心安理得地过他带给我的人生,我想把这个人生还给他。”一直积压在心里的情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在说出这句话以后瞬间倾泻而下,再也没有一丝顾虑。
敞开的黑色大衣里,薄薄的浅灰色纯色衬衫被汹涌的泪水打湿。
她哭了。
林樊不是王慎那样外强中干的女强人,可叶以谦很少见她哭,实际上林樊也确实很少掉眼泪,哪怕是高考后突然得知林正初出轨,好好的一个家忽然之间就散了的时候,她也只是平静地接受了,没有哭也没有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和父母两个人一下子都有了隔阂。
可事情发生后的第六年,林樊哭得这样伤心。
叶以谦知道她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掉眼泪的样子,贴心地把大衣敞开将她整个人包在了怀里,鼻翼间还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柚子香气,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一面轻轻抚摸着她线条优美的后背,一面柔声道:“樊樊,不是这样的。”
无论林正初死前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他想的一定不是叫林樊放弃画画。林樊是他生命的延续,就像是一个翻版的他,五官精致,气质独特,天生带着艺术家式的自由散漫,虽然慵懒但绝不邋遢。她和他一样神经敏感纤细,天生色感极强,也对画画极感兴趣。可林樊和林正初又不一样,她出生在鲜花着锦的苏家,即便大隐隐于市,却在D市仍然占据着不可小觑的地位,她不需要为未来考虑太多,可以毫无顾忌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他一定希望你能过着自己想要的人生。”
是啊,她曾经将自己想要的人生牢牢的攥在自己手上,曾经一步一步规划好一整个未来。可五年前的那个冬天,一切都脱了轨,那个她曾经以为近在咫尺一踮脚就可以抓到的未来,就那么从手指缝里溜走了。
“我不知道……”
对方没有再让她说下去,只捧住了她的脸,弓着后背深深地吻了下去。
她的悲伤太过巨大,叶以谦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才能叫她稍感宽慰,唯一能够做的只是同她一起分担。这个吻就像唯一能够连接他们的途径,只有这样,他才能深切地感受她的悲伤,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没有被她的世界排除在外。
那一个冬天,林樊到底承受了什么,叶以谦一想到就会觉得心痛得难以呼吸。
深吻过后的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谁都没有动,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傍晚的微风已经风干了脸上的泪痕,林樊哑着嗓子推开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咱们走吧,不要打扰他了。”
叶以谦点了点头,将她纤细莹白的手指蜷起窝在手心里,同她一起并肩走出了墓园。
如果是晴天,这个时间太阳大概已经沉沉西斜,原本阴沉的天气此时已经十分昏暗,墓园外的灯光也渐渐亮了起来,等在门外的修朋打了一个哈欠,擦了擦眼睛看到自家老板牵着林樊慢慢从墓园里走了出来。
看得出两个人的情绪都不大好,经过车子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停下脚步,还是一直朝前走着,好像忘记了自己是开车来的。修朋摇下车窗发动了车子慢慢地跟上来,才把脑袋从窗口伸出去动了动嘴唇,还没等出声儿,就被叶以谦一个警告的眼神制止了。
修朋只好讪讪地缩回了脑袋,将车子慢慢地开,安安静静地跟在两人身后。
这天林樊穿了小羊皮平底鞋,鞋面上系着装饰性的鞋带,很有些学生气,穿着也舒适,相当适合散步。两个人沿着昏黄的路灯走了很久,也没见林樊皱一下眉头。
林樊不说话,叶以谦也不说,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口袋里,垂着眼看着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慢慢缩短再慢慢拉长再慢慢缩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仿佛就连空气都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
修朋跟在两个人的身后,默默地打了一个哈欠,朝四下无人的街道看了一眼,再抬起眼睛去看的时候,就惊讶地发现,原本并肩走着的两个人忽然变成了一站一蹲的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樊的鞋带开了,一向矜贵的叶以谦正蹲在地上低头给她系鞋带。
林樊也没想到叶以谦的动作会这样快,甚至她自己还没有察觉到,叶以谦已经不由分说地蹲了下去。虽然说男朋友为女朋友系鞋带这种事似乎已经很普遍了,可当对方变成了叶以谦,还是叫人不大敢相信这是真的。因此,直到叶以谦将她莫名其妙散开的鞋带牢牢系成了一个蝴蝶结,林樊才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脚。
“你干嘛……你快起来。”
系完鞋带本应该站起来的男人却完全没有想要站起来的迹象,反而向后撤了一步,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跟在后边的修朋也是吓得不轻,手上没控制好力道,搞得方向盘不受控制地打了下滑,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是真的。
刚才不是还在系鞋带吗?他不过就是感叹了一下这个奇景溜了一会儿号,怎么再回过神来自家老板就给跪下了——这是犯了多大错误,要叶家唯一的继承人,D市无人不忌惮的叶家大少亲自跪下来?这林樊,是不是玩大了?
林樊更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脚还没从地上抬起来,就被叶以谦揪着裙角拽了回来,后者脸上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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