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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不如你-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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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若是安静的环境还好，可一旦人声嘈杂，各种声音都闯进脑袋里，林樊的眼前就好像打翻了一个调色盘，各种各样的颜色全都涌了上来。偏偏林樊是一个对色彩极其敏感的人，本来感受到的颜色就比别人多，身处闹市的时候到底有多难受，也只有林樊一个人能够体会。
那个时候林樊很慌，这种慌乱不仅仅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出了毛病，还因为几天以后，她还是终于从在公司和医院之间来回跑的苏丛卉口中听到了林正初的死讯。
虽然林正初出轨在前，苏丛卉一知道真相就义无反顾地离了婚，可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就算真的没有了爱情，也还有几分亲情在。苏丛卉和林正初冤家似的争争吵吵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离婚，一大半原因是林樊的存在，还有另外一小半的原因是时日渐长，她也对枕边人产生了一些期许。
更何况当年两个人的爱情，也曾经情真意切，轰轰烈烈。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知道林正初出轨的时候，苏丛卉的反应很强烈，她是恨林正初的，恨得牙痒痒，恨得她提出离婚后，林正初低三下四地跪下来求她，她也绝对不原谅。
因为林正初是过错方，苏家的律师也将一纸离婚协议订的极其苛刻，林正初是完完全全的净身出户，多年的积累在一瞬间化为乌有，积攒的人脉也因为苏家的缘故灰飞湮灭，就连他出轨的对象发现他身无长物之后也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便人间蒸发，他是真真正正的一无所有了。
可苏丛卉觉得还不够。
她接过了苏家手里一个原本已经被放弃的公司，绞尽脑汁地将它救活做好，努力地将自己之前错过的岁月一点一点地补回来，努力地活得丰盈漂亮，除却原本要强的个性作祟以外，谁能说同时不是做给林正初看得呢？
她还以为来日方长，堵着气要让林正初的余生都在为自己一时走错而懊悔，却没想到，林正初会以这样一个方式，突然之间结束了自己并不漫长的一生。
这个人，原本她拗着一口气想要狠狠报复的人，忽然之间永远地成为了一个未完成的仪式。这感觉就好像你非常渴非常渴，终于得到了一杯水，一定要全部喝掉才能满足，可偏偏只喝到一半，水杯就被拿走了。
而林正初死亡的始作俑者，就是林樊。
从小到大，苏丛卉就没怎么抱过林樊，平日里虽然十分关心，也事无巨细地帮她安排生活，可林樊却一直觉得她是不喜欢自己的，就好像每一次夫妻之间争吵的时候苏丛卉常常会挂在嘴边上的那句话一样，“要不是为了小樊，我早和你离婚了”。
她一直是苏丛卉选择一个更美好人生的巨大阻碍。
所以当林樊敏感地意识到苏丛卉说出这话时语气里难以掩饰的失落和遗憾地时候，林樊很愧疚。
这样的愧疚混杂着车祸时林正初对她说过的话所产生的巨大影响一起将林樊推向沉默，她不大愿意给自己的母亲再填什么麻烦，所以当苏丛卉问她有没有任何感到不舒服的地方的时候，林樊选择了保持缄默。
她不会和苏家人说起自己眼睛的事情，更不会和6020那三个听风就是雨的女人提起来——她不愿让她们一同担心，唯一想到要倾诉的人，要求助的人就是叶以谦。
所以那时候林樊从一可以使用手机开始就一遍一遍地给叶以谦打电话，锲而不舍的结果却是Susan的那一番话。
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Susan将照片发送给她以后，林樊的世界陷入了乱七八糟的彩色世界。
她已经丧失了能和叶以谦并肩站在山顶的能力，终于也丧失了和他一起观望风景的资格。
林樊一向嗜睡，却在那一天失眠了很久，躺在床上想了整整一夜，最终做出了出国的决定。
不管说是逃避也好，消极也罢，林樊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再在D市留下去了，她想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笛梵个，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不是重新开始，而是想要静一静。
叶以谦听林樊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话，看着她脸色苍白，漂亮的眼睛里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放在膝盖上的纤长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终于按捺不住翻涌的心疼，将手中的色卡丢在茶几上，起身走到林樊的身边，俯下身去抱住了她的头。
怪不得林樊在宋简生日那天一直闭着眼睛无精打采，怪不得她在他第一次问她为什么不继续画画的时候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他的声音是薄荷绿的颜色。那时候他还以为林樊是不想回答故意错开了话题，谁知道那句话只不过是一个试探，是她犹犹豫豫地想要把心中最深的秘密告诉他，却因为不清楚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而最终选择了止步不前。
五年来她们错过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多到这些事情都缠绕扭曲在了一起，好像很难再说清楚，多到说来话长，就算想要抽丝剥茧也无从下手。可幸而她们都足够耐心，都给了彼此足够多的时间，在点点滴滴的小事里将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说清楚。
苏老爷子说林樊命苦，谁想到竟是一语成谶。
林樊很听话地被他抱着，甚至忽然抬起了手环住了他的腰，将整个头的重量全都放在了他身上，肢体语言所表现出来的依赖肉眼可见。
“樊樊，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时候你的情况，我没能在你身边……对不起……”
林樊听着他喃喃的道歉，眼圈越发地湿润，鼻子也越来越酸。她们上辈子一定是犯了天条，这才被罚这辈子最艰难的时候不能在彼此的身边。其实叶以谦有什么好道歉的呢，他什么都不知道，他那时候还因为段嘉煜的话而颓唐着。
如果对方不是叶以谦，她们的人生一定已经完全错开了。
“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叶以谦被她牢牢地抱着腰，心底越发地柔软了起来，恨不得将时光倒回到从前，管他什么段嘉煜，管她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就算真的有又怎么样，那可笑的自尊算什么，他就应该打定了注意将她抢过来。这样他们就不会错过五年的时光，这样林樊就不会去见林正初，也不会遇上车祸。
林樊鼻音有点重，一道清亮得眼泪从漂亮的眼睛里滑落出来，打湿了叶以谦的衬衫一角，可声音还是稳稳的，一点都没有颤抖，“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很麻烦，也不适应，只是后来也就慢慢地习惯了。只是不能开车。”
她刚到德国的时候，假期从来不出门，宁可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家里发呆，也不愿意出门被眼前的各种颜色闹得心烦意乱。心情最烦躁的时候，林樊甚至暗暗地想，她倒不如直接瞎掉，不，她还不如也一起死了。
不过那段灰暗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林樊虽然脆弱，可并不软弱，度过了那一段几近于抑郁的时光，很快就用一种看起来积极实际上更加消极的无所谓的态度代替了那些可怕的想法。
后来的林樊就变成了回国后大家看到的那个林樊。
林樊一直说自己不开车，叶以谦最开始以为她是借口，后来知道了她车祸的事情，又以为是车祸给她留下的心里阴影太大了，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不是她不想开，是她不能开。
不过这也没什么，林樊不能开车，可是他能，以后就叫他来做林樊的司机，她想去哪里，他就带她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嗯，对，就是文案上的联觉症，这个病是真实存在哒，据说概率还挺大的，每23个人中就会有一个，只不过大家的症状比较轻，很多人一辈子都意识不到，而在这里林樊的联觉症被放大了。至于联觉症是先天的还是后天造成的，这个在后文也会有解释哒
第49章
林樊抱着叶以谦的腰； 鸵鸟一样将头埋在他怀里。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想要的，不过也就是一个怀抱罢了。
只是这怀抱的规格要求相当高，必须是叶以谦的。
两个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很久； 久到太阳已经转过了半个楼头； 夹在两栋高层之间像一个巨大的蛋黄，在屋中洒下一片金黄。相互依偎的情人事儿都没有动，夕阳将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林樊的肚子忽然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原本一室的温存瞬间被打破。
林樊感到头顶上传来某人的一声轻笑，登时有点脸红。好像才在食堂吃完饭没多久，她还吃了不少； 也不知道今天这个胃怎么这么不争气，又没做什么脑力劳动； 竟然饿得这么快。都怪刚才叶以谦将话题引到了她不再画画这件事情上，害得她饭还没吃完就没心思吃了。
“想吃点什么？”
叶以谦却好像是习以为常的，拍了拍林樊的头松开她； 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眉眼带笑地问道。实际上叶以谦从高中开始； 就对于林樊强大的消化系统表示由衷地敬佩。
那个时候他总是坐在林樊斜后方看着她吃饭； 就好像只要眼里看着她； 同样的食堂大锅饭也能吃得格外的香。这叫叶以谦很快就记清了挑食的林樊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也记住了林樊看起来散漫但其实口味相当刁钻，若是真遇上了她不喜欢的饭菜，林樊宁可饿着，也绝对不会动上一口的。
而压力和情绪对林樊的影响也非常大。
叶以谦亲眼看到过月考前后林樊一个人打两份饭并且全部吃光的跨世纪场景； 也看到过林樊心情不好，对着平时最喜欢的饭菜也就是简单地动上几口。
那天他给林樊做早餐，林樊不但全部吃光了，还一直赞不绝口，这叫叶以谦心里有了一个最基本的底：她是喜欢他的手艺的。而现在林樊和他在一起，才吃过了饭很快又饿了，也叫叶以谦觉得，虽然说得话题是沉重的，但和他全部发泄出来以后，林樊的心情是愉悦的轻松的。他愿意做林樊的情绪垃圾桶。
林樊被叶以谦摸头的动作一击命中，顺着他的手甚至能感觉到他从心底里溢出来的宠溺，抬手捂上红红的脸，歪着头想了一下，就毫不客气地点单了，“我要吃面。”
叶以谦合计了一下，他可能也要再吃一顿，应了一声又拍了拍林樊的头，便扭身朝厨房去了。
林樊哼了一声歪倒在沙发上。
有男朋友真好，就算他是身价不可估量的霸道总裁，也一样被她指使来指使去的给她做饭吃。
教师公寓是林樊总回的地方，偶尔也会在这里做个饭，冰箱里还剩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蔬菜和肉类，叶以谦只扫了一眼，便在心中有了谱，脱掉身上的西服，也没找到围裙在哪里，就直接挽起了衬衫袖子切菜去了。
厨房的门和林樊在市中心那套公寓一样是水晶玻璃的拉门，这会儿没关，林樊歪在沙发上就能看到他笔挺的背影，眯着眼睛欣赏了一会儿，就为叶以谦如此不珍惜自己天价的衬衫而感到了痛心疾首。好歹他象征性地问一句围裙在哪里啊！虽然就算问了她也没有。
这么看着看着林樊就有点困，打了一个哈欠刚想要直接闭上眼睛眯一会儿，几乎形同虚设的门铃忽然间响了。
林樊最开始还以为是别人摁错了，也有点懒，根本就没动弹，哪知道那按门铃的人确实相当锲而不舍，按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把本来已经打算洗洗睡了的林樊从沙发上薅了起来，趿拉着鞋子走过去开门。
等看到显示屏上的那张脸，林樊就更惊讶了，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她所教专业课的班级里那个问过她是不是高中时代的校花的学生。
听到林樊的声音，那学生显得异常地高兴，也没管隔着个对讲机根本看不着自家老师的模样，就兴冲冲地对着摄像头说道：“老师，我们班今天班庆，这是给您的礼物，正好您在，赶快给我开一下门吧！”
说着，还将手抬高，在显示屏上露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手提袋来。
刚入校的大一学生果然是活力满满，还有心思搞班庆，林樊听完学生的话很是羡慕啊。她们那时候哪有这些活动，班级为单位出去的时候都是学雷锋做好事，要不就是素质拓展集体拉练，将她们拉到荒山野岭里面去军训。
不过学生的东西，林樊怎么可能要呢，犹豫了一下没想让那学生进来，“你们的好意老师心领了，东西老师不能要，你们自己留着，以后兴许还用得着。”
“老师你快把门打开吧，送完你这儿我们还要去找刘老师呢，杨老师、钱老师、胡老师都已经送完了。”那学生很显然已经非常有经验了，连忙落落大方地解释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个笔记本，您就收下吧！”
话说到这份上林樊再不让人家进来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给那学生开了门，站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儿，就看见那学生登登登地跑过来了。
林樊打开门，那学生只将手里的袋子往她手里一塞，笑嘻嘻地说了些祝福的话，低头扫见林樊门口摆着的一双价值不菲的皮鞋，立刻相当有眼力见地说了声“原来打扰老师招待客人了”，便兔子一样转身就要走。
林樊看她满头大汗的，有点心疼，赶忙把她拉住了，想叫她进屋喝口水歇一歇再走，话刚说到一半，就听身后的拉门一响，叶以谦手上拿着锅铲，弹出半截身子来，“樊樊，是谁来了？”
林樊这公寓面积不算大，那学生听见如此清朗的声音也有点好奇，转身往里看了一眼，立刻就看到了叶以谦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此时此刻的叶以谦正挽着袖子做饭，平时规规整整的发型也有点乱，后脑勺翘起一个角，带着点人间烟火的气息，冷冽的眉眼间染上了温存的笑意，看到那学生张大嘴的模样笑意更浓了，也帮腔似的说了一句，“樊樊说得对，进来喝口水吧。”
学生：！！！
她就说林老师是谈恋爱了吧！！！
原本脚底抹油打算溜掉的学生眼睛瞬间变得锃亮，看了看门口的林樊，又看了看一副居家好男人模样的叶以谦，被洗脑了似的点了点头，乖乖地扭回身来换了拖鞋，塔拉塔拉地走进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转回去煮面的叶以谦的背影，自言自语地感叹了一句，“太特么帅了！”
林樊耳朵好使，听到平时好宝宝模样的学生突然爆了粗口，只是侧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心想着叶以谦的杀伤力还真是立竿见影、老少通吃。
这边林樊给学生接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同她说了没两句话，厨房的拉门就被再次拉开，叶以谦端着三碗面走了出来。
“你还没吃饭吧？正巧我多煮了些，吃点再走吧。”
这还真是意外地体贴。
林樊眯着眼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将托盘放在桌上，服务员一样依次将三碗面摆在桌上的某人，口气有点不客气，“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好客？”
叶以谦对答如流，“提前和群众搞好关系，有利于后期战略发展。”
林樊愣了一下，想到叶以谦以后就是D大金融系的特约顾问了，塑造一下亲民形象也是情有可原的，便没再说什么，拍了拍坐在沙发上的学生，笑道：“你就吃了面再走吧，满头大汗的。”
那学生仅有的那么一点理智早就迷失了，直盯着叶以谦就没错开过眼珠，意识到林樊拍了她的肩膀，这才僵硬地扭过头来，猛地点了点头。
她们林老师的眼光实在是太好了，这人简直就是梦中情人的现实版啊！
看来美人确实好办事，林樊想着以后要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她就去开一家餐馆，把叶以谦往店门口一杵，那生意肯定兴隆。
叶以谦做的是蔬菜什锦面，里面悄悄地切了点肉丁，照旧是少油多盐，十分合林樊的口味。可对于那学生来说这就有点咸了，一边吃一边灌了一杯水，咳嗽了一声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师爹你这面做的有点咸啊。”
某人夹起一根面条，看了林樊一眼淡然回答道：“你们老师就喜欢吃这样的面。”
学生：……她真是多嘴……
林樊的注意力可全不在这儿，她刚才好像从这口无遮拦的学生嘴里听见俩不太明白的字儿，“你刚才叫他什么？”
那学生却很坦然，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师爹啊。”
林樊挑眉，叶以谦微笑。
那学生意识到自家林老师没懂她的意思，指了指兀自笑得温柔的叶以谦，解释道：“我们都管男老师的爱人叫师娘的，以此类推，那不是该管林老师的爱人叫师爹吗？”
叶以谦：爱人么？果然孺子可教，这学生小小年纪，很有前途。
林樊：这个举一反三的能力……希望她出门不要说自己教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 叶以谦：【高冷】我要让全世界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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