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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三册完结)-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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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比寒铁还坚硬冷酷,他的举动却总是这般温和体贴。霍成君忽然想大叫,又想大哭,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她有太多“为什么”要问他,可是问了又如何?今夜别后,她会成为另一个人,如果他是霍氏的敌人,那么就会是她的敌人。
问了又能如何?
今夜是最后一次了!
遗忘过去,不去想将来,再在今夜活一次,就如他和她初相逢,一切恩怨都没有,有的只是对美好的憧憬。
霍成君笑指着头顶的一个团状灯,“孟珏,这个灯叫什么?”
孟珏看了眼,“玉栅小球灯。”
“那个像牌楼一样的呢?”
“天王灯。”
“那个像绣球的呢?绣球灯?”
“它虽然形似绣球,但你看它每一块的花纹如龟纹,民间叫它龟纹灯,象征长寿。先帝六十岁那年的上元节,有人进献给先帝一个巨大的龟纹灯,灯内可以放置一百零八盏油灯,点燃后,十里之外都可见。”
“竟有如此的灯?不知道今天晚上最大的灯有多大?”
。。。。。。。。。。。。。。。。
霍成君的举止一如天真少女,走在心上人的身侧,徜徉在花灯的梦般美丽中,娇笑戏语下是一颗忐忑女儿心。
所有经过的路人都对他们投以艳羡的眼光。好一对神仙眷侣。
在所有人羡慕的视线中,霍成君觉得似乎一切都是真的,这个人真实地走在她身畔,他温润的声音真实地响在她耳畔,他偶尔也会因她点评灯的戏语会意而笑。
老天对她并不仁慈,可是它慷慨地将今夜赐给了她。
至少,今夜,是属于她的。
云中歌 云中歌(二) 上元灯节2
“孟珏,你看。。。。。。”霍成君侧头对孟珏笑语,却发现孟珏定定立在原地,凝望着远方。
霍成君顺着孟珏的视线看向了侧前方,她的笑容瞬时灰飞烟灭。
两座角楼之间,穿着几根黑色粗绳,绳上垂了一串串灯笼,每串上都有二十多个白绢灯。因绳子与黑夜同色,若不注意看,很难发现。
遥遥看去,黑色夜幕中,无数宝灯在虚空中熠熠生辉,如水晶瀑布,九天而落。
水晶瀑布前,一个女子内着淡绿裙裳,外披白狐斗篷,手里正举着一个八角宫灯,半仰着头,仔细欣赏着。
不但人相撞,竟连衣裳颜色都相撞!
刹那间,霍成君忽然心思通明,盯着云歌身上的绿色,悲极反笑。
今夜,原来一如以前的无数个日子,都只是老天和她开的玩笑。老天给了她多美的开始,就会给她多残酷的结束。
今夜,并不是她的。
云歌实在喜欢手中的宫灯,可无论七喜给多少钱,做宫灯的年轻书生都不肯卖,只说他们若猜中谜,宫灯白送,若猜不中,千金不卖。
抹茶和富裕,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地说了半晌,书生只是微笑摇头。
云歌不善猜谜,试了两次,都未一口气连续猜中三个,又不喜欢这种太费脑子的事情,只得无奈放弃。
宫灯递还给书生,回身想走,却在回头的刹那,脚步定在了地上。
蓦然回首:
故人、往事、前尘,竟都在灯火阑珊处。
花灯下,人潮中。
孟珏和霍成君并肩而立,仿若神仙眷侣。
云歌凝视了他们一瞬,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在唇边浮开。平心而论,孟珏和霍成君真的是一对璧人。
孟珏从人流中横穿而来,脚步匆匆。
霍成君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随在孟珏身后而去。
刘病已一边挤着人潮而过,一边喃喃说:“天官果然是过节去了!”
孟珏本以为云歌一见他,又会转身就走,却不料云歌微笑静站,似等着他到。
等急匆匆走到云歌面前,他却有些语滞,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歌含笑问:“你们来看灯?”
刘病已低着头,噗哧一声笑。云歌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孟珏对云歌说:“我和病已出来看灯,路上偶然遇见霍小姐。”
霍成君眼中一暗,撇过了头,云歌却好象什么都没有听到,只问刘病已:“大哥,姐姐的伤恢复得如何?”
碍于霍成君,刘病已不想多提此事,含糊地点了点头,“很好。”
孟珏看了眼云歌刚拿过的宫灯,“看你很喜欢,怎么不要了?”
云歌指了指灯谜,无能为力地一笑。忽想起,来的这三个人,可都是很喜欢动脑筋、耍心思的。她走到刘病已身旁,笑说:“一人只要连猜中三个灯谜就可以得到那盏宫灯,大哥,你帮我猜了来,可好?”
刘病已瞟了眼孟珏,虽看他并无不悦,但也不想直接答应云歌,恩啊了两声后说:“大家一起来看看吧!”
霍成君随手往案上的陶罐里丢了几枚钱,让书生抽一个谜题给她来猜。一手接过竹签,一边笑问云歌:“你怎么出宫了?皇。。。。。。公子没有陪你来看灯吗?皇公子才思过人,你就是想要十个宫灯,也随便拿。”
云歌的身份的确不能轻易出宫,说自己溜出来的,肯定是错,说刘弗陵知道,也不妥当,所以云歌只是面上嘻嘻笑着,未立即回答霍成君。
自见到霍成君出现,就全心戒备的富裕忙回道:“于总管对今年宫里采办的花灯不甚满意,命奴才们来看看民间的样式。奴才们都不识字,也不会画画,所以于总管特许云姑娘出宫,有什么好样式,先记下来,明年上元节,可以命人照做。”
霍成君心内本就有怨不能发,富裕竟往她气头上撞,她冷笑着问富裕,“我问你话了吗?抢话、插话也是于总管吩咐的吗?”
富裕立即躬身谢罪,“奴才知错。”
霍成君冷哼,“光是知道了么?”
富裕举手要扇自己耳光,云歌笑挡住了富裕的手,“奴才插到主子之间说话,才叫‘抢话、插话’。我也是个奴婢,何来‘抢话插话’一说?小姐问话,奴婢未及时回小姐,富裕怕误了小姐的工夫,才赶紧回了小姐的话,他应没有错,错的是奴婢,请小姐责罚。”
霍成君吃了云歌一个软钉子,深吸了口气方抑住胸中的怒意,娇笑道:“云小姐可真会说话。听闻皇公子在你榻上已歇息过了,我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责罚你呀!”
正提笔写谜底的孟珏猛地扭头看向云歌,墨黑双眸中,波涛翻涌。
刘病已忙大叫一声,“这个谜语我猜出来了!‘江山万民为贵,朝廷百官为轻。’可是这两个字?”
刘病已取过案上的毛笔,在竹片上写了个“大”和“小”字,递给制谜书生,书生笑道:“恭喜公子,猜对了。可以拿一个小南瓜灯。若能连猜对两个谜语,可以拿荷花灯,若猜对三个,就可以拿今天晚上的头奖。”书生指了指云歌刚才看过的宫灯。
刘病已呵呵笑问:“你们不恭喜我吗?”却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孟珏仍盯着云歌。
云歌虽对霍成君的话有气,可更被孟珏盯得气,不满地瞪了回去。先不说霍成君的鬼话值不值得信,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你凭什么这样子看着我,好象我做了什么错事!你自己又如何?
刘病已看霍成君笑吟吟地还想说话,忙问:“霍小姐,你的谜题可有头绪了?”
霍成君这才记起手中还有一个灯谜,笑拿起竹签,和刘病已同看。
“思君已别二十载。”
这个谜语并不难,刘病已立即猜到,笑道:“此乃谐音谜。”
霍成君也已想到,脸色一暗,看向孟珏,孟珏的眼中却哪里有她?
“二十”的大写“廿”正是“念”字发音,思之二十载,意寓不忘。
刘病已提笔将谜底写出:“念念不忘。”递给书生。
刘病已轻叹口气,低声说:“伤敌一分,自伤三分,何必自苦?”
霍成君既没有亲密的姐妹,也没有要好的朋友,所有心事都只有自己知道,从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的伤和苦。刘病已的话半带怜半带劝,恰击中霍成君的心,她眼中的不甘渐渐化成了哀伤。
孟珏半抓半握着云歌的手腕,强带了云歌离开。
刘病已看他们二人离去,反倒松了口气,要不然霍成君和云歌凑在一起,中间夹着一个孟珏,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花市灯如昼、人如潮,笑语欢声不绝。
霍成君却只觉得这些热闹显得自己越发孤单,未和刘病已打招呼,就想离开。
书生叫道:“你们轻易就猜中了两个谜,不想再猜一个吗?”
霍成君冷冷瞟了眼云歌喜欢的宫灯,提步就去。
书生拿着孟珏写了一半的竹签,急道:“这个谜语,大前年我就拿出来让人猜,猜到了今年,都一直没有人猜中。我看这位公子,才思十分敏捷,难道不想试一试吗?”
刘病已叫住霍成君,“霍小姐,既然来了,不妨尽兴游玩一次,毕竟一年只这一回。若不嫌弃,可否让在下帮小姐猜盏灯玩?”
霍成君默默站了会儿,点点头:“你说得对,就这一次了。”打起精神,笑问书生,“你这个谜语真猜了三年?”
书生一脸傲气,自得地说:“当然!”
刘病已笑说:“我们不要你的这盏宫灯,你可还有别的灯?若有这位小姐喜欢的,我就猜猜你的谜,若没有,我们只能去别家了。”
书生看着头顶的宫灯,不知道这灯哪里不好。想了一下,蹲下身子,在一堆箱笼间寻找。
霍成君听到刘病已的话,不禁侧头深看了眼刘病已。
现在的他早非落魄长安的斗鸡走狗之辈,全身再无半点寒酸气。发束蓝玉宝冠,身着湖蓝锦袍,脚蹬黑缎官靴。腰上却未如一般官员悬挂玉饰,而是系了一柄短剑,更显得人英姿轩昂。
书生抱了个箱子出来,珍而重之地打开,提出一盏八角垂绦宫灯。样式与云歌先前喜欢的一模一样,做工却更加精致。灯骨用的是罕见的岭南白竹,灯的八个面是用冰鲛纱所做,上绣了八幅图,讲述嫦娥奔月的故事。画中女子体态婀娜,姿容秀美。神态或喜、或愁、或怒、或泣,无不逼真动人,就是与宫中御用的绣品相较也毫不逊色,反更多了几分别致。
霍成君还是妙龄少女,虽心思比同龄女孩复杂,可爱美乃人之天性,如何会不喜欢这般美丽的宫灯?更何况此灯比云歌的灯远胜一筹。
她拎着灯越看越喜欢,赏玩了半晌,才十分不舍地还给书生。
刘病已见状,笑对书生说:“把你的谜拿过来吧!”
书生递过竹签,刘病已看正面写着“暗香晴雪”,背面写着“打一字”。凝神想了会儿,似明非明,只是不能肯定。
霍成君思索了一会,觉得毫无头绪,不愿再想,只静静看着刘病已。
书生看刘病已未如先前两个谜语,张口就猜,不禁又是得意又是失望。
刘病已把竹签翻转到正面,看到孟珏在下边写了句未完成的话,“暗香笼。。。。。。”
书生纳闷地说:“不知道起先那位公子什么意思,这个谜底是打一个字而已,他怎么好象要写一句话?”
刘病已心中肯定了答案,也明白了孟珏为何要写一句话,孟大公子定是有点不满这位书生对云歌的狂傲刁难,所以决定“回敬”他几分颜色,奚落一下他自以为傲的才华。
刘病已笑提起笔,刚想接着孟珏的续写,可忽然心中生出了几分不舒服和憋闷,思索了一瞬,在孟珏的字旁边,重新起头,写道:“暗香深浅笼晴雪。”写完后,凝视着自己的自己笑了笑,将竹签递回书生,径直提过灯笼,双手送到霍成君面前,弯身行礼道:“请小姐笑纳。”
一旁围着看热闹的男女都笑拍起手来,他们看霍成君荆钗布裙,刘病已贵公子打扮,还以为又是上元节的一段偶遇和佳话。
霍成君此生收过不少重礼,可这样的礼物却是第一次收到,听到众人笑嚷“收下,收下。”只觉得大违自小的闺门教导,可心中却有异样的新鲜,半恼半羞中,袅袅弯身对刘病已裣衽一礼:“多谢公子。”起身后,也是双手接过宫灯。
刘病已会心一笑,霍成君倒有些不好意思,拿着宫灯,在众人善意的哄笑声中,匆匆挤出了人群。
刘病已也匆匆挤出了人群,随霍成君而去。
书生捧着竹签,喃喃自语,看看自己的谜题:“暗香晴雪。”再瞅瞅孟珏未完成的谜底:“暗香笼。。。。。。笼。。。。。。暗香笼晴雪。”最后看着刘病已的,笑着念道:“暗香深浅笼晴雪。好,好,猜得好!对的好!”孟珏和刘病已以谜面回答谜面,三句话射得都是同一个字,可谜面却是一句更比一句好。
书生倒是没有介意刘病已笔下的奚落,笑赞道:“公子真乃。。。。。。”抬头间,却早无刘病已、霍成君的身影,只街上的人潮依旧川流不息。
有人想要投钱猜谜,书生挥手让他们走。游客不满,可书生挥手间,一扫先前的文弱酸腐,竟有生杀予夺的气态,游客心生敬畏,只能抱怨着离去。
书生开始收拾灯笼,准备离开。
今夜见到这四人,已经不虚此行。让父亲至死念念不忘、令母亲郁郁而殁的天朝果然地灵人杰!
云中歌 云中歌(二) 上元灯节3
云歌被孟珏拖着向灯市外行去。
抹茶,富裕欲拦,七喜却想到于安另一个古怪的吩咐:若云歌和孟珏在一起,不许他们靠近和打扰。于总管竟然料事如神,猜到云歌和孟珏会遇见?
七喜吩咐大家远远跟着云歌,保持着一段听不清楚他们谈话,却能看见云歌的距离。
孟珏带着云歌走了一段路,初闻霍成君话语时的惊怒渐渐平复,心内添了一重好笑,更添了一重无奈。
“为什么伤还没有好,就一个人跑出来乱转?”
“我的事,要你管?”
“最近咳嗽吗?”
“要你管?”
孟珏懒得再吭声,直接握住云歌手腕搭脉,另一只手还要应付她的挣扎。一会后,他沉思着放开了云歌,“让张太医不要再给你扎针了,我最近正在帮你配香屑,以后若夜里咳嗽得睡不着时,丢一把香屑到熏炉里。”
云歌冷哼一声,以示不领他的好意。
孟珏替云歌理了下斗篷,“今日虽暖和,但你的身子还经不得在外面久呆,我送你回去。”
云歌却站在那里不动,刚才的满脸气恼,变成了为难。
孟珏问:“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歌想挤个笑,但没有成功,“宫里没什么事情,我。。。。。。我想拜托你件事情。”
孟珏言简意赅,“说。”
“皇上想诏大公子进长安,他怕大公子不来,所以希望你能从中周旋一下。”
这就是你站在我面前的原因?孟珏微笑起来,眼神却是格外的清亮,“不可能。皇上想下诏就下诏,昌邑王来与不来是王爷自己的事情,和我无关。”
“皇上绝无恶意。”
“和我无关。”
云歌气结,“怎么样,才能和你有关?”
孟珏本想说“怎么样,都和我无关”,沉默了一瞬,问:“他为什么会在你的榻上歇息?“
“你。。。。。。。”云歌拍拍胸口,安慰自己不生气,“孟珏,你果然不是君子。”
“我几时告诉过你我是君子?”
有求于人,不能不低头,云歌老老实实,却没好气地回答孟珏:“有天晚上我们都睡不着觉,就在我的榻上吃东西聊天,后来糊里糊涂就睡过去了。”
“他睡不着,很容易理解。他若哪天能睡好,倒是该奇怪了。可你却是一睡着,雷打不动的人,为什么会睡不着?”
云歌低着头,不回答。
孟珏见云歌不回答。换了个问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云歌因为那天晚上恰和刘弗陵掐指算过还有多久到新年,所以一口答道:“十二月初三。”
孟珏问时间,是想看看那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云歌捆扰到失眠。思量一瞬,觉得宫里宫外并无什么大事,正想在问云歌,突想起那天是刘病已第一次进宫见刘弗陵,许平君曾求他去探看一下刘病已的安危。
孟珏想着在温室殿外廊间闪过的裙裾,眼内尖锐的锋芒渐渐淡去。
云歌看孟珏面色依旧寒意谵谵,讥嘲:“孟珏,你有什么资格介意霍成君的话?”
“谁告诉你我介意了?再提醒你一下,现在是你请我办事,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云歌拂袖离去,走了一段路,忽地停住,深吸了口气,轻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微笑,转身向孟珏行去,“孟公子,您要什么条件?”
孟珏思量地凝视着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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