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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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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别那么严肃。这应该只是暂时的波动,”陈恪笑道:“大宋的经济总量摆在那里,是承受的住的。”
“但愿如此吧。”赵宗绩低声道:“你知道么,这一年来,京城一直有一种言论,说你把滇铜引进国内,是变‘钱荒’为‘钱慌’。因为担忧铜钱越来越不值钱。大户们把几十年积攒下来的钱财,一股脑抛到市面上。这不仅引起了物价飞涨、奢侈浪费,还使本就不富裕的百姓。变得愈发困窘。还说若不加以阻止,必然会引起民不聊生,出现大乱。”
“危言耸听!”陈恪狠啐一口道:“市面上缺乏流通货币。是桎梏大宋几十年的枷锁,打破它,好处远远大于坏处,岂能因噎废食!”顿一下,他才压下火气道:“我敢打赌,那些人夸大其词了,等我回头好好调研一下,是只有汴京物价飞涨,还是全国都这样。要是前者,那就是正常。若是后者,那才是不正常。”
“放松点,人红遭人妒,这是难免的。”赵宗绩笑笑道:“大宋朝过去两年的风头,被你一个人占尽了。你说别人能不嫉妒?只要一出问题,自然就有人争着抹黑你。”
“原来如此……”陈恪叹口气道:“我说,官家和富相公,都不提滇铜和钱荒这茬……”他是洒脱之人,不会为一件事而纠结,摇摇头。便甩到脑后道:“不说那个了,先管眼前吧,怎么样,紧张么?”
“紧张?我的《字典》里从来就没这两个字。”赵宗绩一脸不在乎道。
“那一定是本缺了页的字典。”陈恪笑道:“改日我送你一本新的。”
“去你的。”赵宗绩啐道。
“谢谢啊。”陈恪突然轻声道。
“谢我干什么?”赵宗绩看看他:“莫名其妙。”
“我知道,这次谈判干系太大,谁都不愿出头。”陈恪轻声道。
“你以为我愿意出头啊。”赵宗绩苦笑道:“我都是给逼得没法了。”
“什么情况?”
“这两年,我混得可不怎么样。”赵宗绩幽幽一叹道:“在宗室学堂中,屡屡被赵宗实压一头……”
“我记得你说,你比他强来着。”陈恪道。
“那是他平时藏拙了,一旦拿出真本事来读书做学问,我还赢不了他。且人家背后有高人指点,每每能摸准官家的心意,自然无往不利。”赵宗绩叹口气道:“加上授课的师傅,心眼也偏得厉害,你说我怎么跟他比?”
“然后呢?”
“这里面还有个关键人物,赵宗实的妻子高滔滔,也是自幼由官家和皇后抚养起来的。她很得官家宠爱,这二年里费了不少心思,缓和了官家的态度。官家不爱记仇,又和汝南王叔感情很深,现在已经和好如初。”
“也就是说,你又一次落后了?”
“一直在落后,哪有领先过?”赵宗绩郁闷道:“实话说,我这两年,已经竭尽全力了。但差距就是越来越大。我父亲说,关口在于,赵宗实背后有人,我没有。”顿一下道:“所以这次,我存心要放手一搏,能把这个差事办好喽,比说一万句好话都强。”
“放松点,”陈恪轻声安慰道:“日子还长着呢,胜负远未可知。不过你说得对,咱们上面没人,这是个硬伤,一时没有法子解决,就只能把招牌先打起来,自然会被官家和百官看在眼里。然后慢慢等待时机,一点点逆转过来。”
“嗯。”马车驶入辽国使驿馆,赵宗绩重重点头道:“看我的表现吧……因为汴京百姓对辽人的反感,达到了十几年来的**,所以开封府不得不将辽国使驿馆用木栅子围上,又派重兵把守,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验明身份后,栅门打开,马车直接驶入院中。
院子里,契丹人也是如临大敌,面色不善的望着从车上下来的宋朝高官。
赵宗绩板着脸,看都不看那些凶神恶煞的契丹兵,在一种随员的陪同下,大步进了使驿馆正堂。
正堂中,一个头戴貂帽,垂着貂尾,大刀金马的坐那里,看到宋人进来,没有丝毫的起身的意思。
赵宗绩登时心头火气,他和陈恪的身份倒没什么,可同来的还有传旨太监,那是大宋官家的代表!
那使者既然能充当使节,自然熟知礼节,他应该向那太监行礼才对。现在却装病逃避行礼,分明是摆出态度——我就不把你宋朝当回事儿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懂么?
赵宗绩冷冷的看着那使者,沉声道:“耶律德容,你忘了礼节了么?”
“哎呀,抱歉抱歉,”耶律德容正是辽使的名字,他漫不经心的揉着膝盖道:“某家脚痛,站不起来。只能坐着回话了。”
“十几天前,官家接见时,还见你健步如飞。”赵宗绩提醒他道。
“老毛病了,一到这时候,就犯病。”谁说契丹人实在了,滑头起来一点不比汉人逊色。
“不行礼就无法宣旨,不宣旨就没法开谈。”赵宗绩冷哼一声道:“还是等你腿脚好起来,或者换一个腿脚好的过来,我们再谈吧。”说完,一抱拳,转身就走。
就在他要迈出厅门时,便听身后一声:“慢着!”赵宗绩长松了一口气,这辽使要是一根筋到底,他可就难了看了。
但契丹人毕竟还是心虚了,这说明他们连施压谈判的底牌都没有,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宋人转回身来,耶律德容在两个侍者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向宋朝的中使大礼参拜。
赵宗绩见状心下大定,辽人但凡还遵守宋朝的礼节,就没有开战的想法,剩下的无非就是斗嘴皮子罢了……双方坐定,按例介绍己方随员,得知陈恪的身份后,耶律德容勃然变色道:“你就是那杀人凶手的哥哥?”
“什么杀人凶手?”陈恪冷笑道:“我听闻契丹人最信守承诺、最敬重勇士。原来这为数不多的美德,也都是骗人的。”
“胡说八道!”耶律德容怒道:“我们辽人重信守诺,敬重勇者,都真的不能在真了!”
“那我就奇怪了,双方已经签订生死状!”陈恪咄咄道:“你们那个萧延已经签字画押,又有若干人作证,为何却不认账呢?何况你们还是辽国使节,难道大辽国连这点信用都没有么!”顿一下,他一脸轻蔑的笑道:“死伤勿论的生死决斗,当然生死各安天命了!要是我弟弟死在那一场,我只会堂堂正正的向你们提出挑战,绝不会像你们一样耍赖!”
要论牙尖嘴利,十个契丹人绑在一起,也比不过一个陈恪,何况他们本来就理亏。……陈恪又将事情提高到一国信用的高度上,还提醒他们什么是男人的报仇。契丹人要是再纠缠下去,他们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
果然,那耶律德容面色数变,憋出一句道:“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但你们宋人,不给我们继续决斗的机会!”
“哈哈哈……”赵宗绩见把辽人的借口堵上了,便及时出声道:“怎么不给,想决斗的话,随时都可以安排!”
耶律德容登时无语,被六郎脆杀的萧延,已经是使团的第一高手了。想要派更厉害的,除非从国内调大内高手过来,但一来二去几个月都过去了,远水解不了近渴。便不再纠缠道:“决斗是肯定的,但是眼下,我们只想要回我们的领土…………今晚还有两更。
第三零五章谈判(上)
。。
“你们的领土?”赵宗绩冷声道:“恕在下孤陋寡闻,怎么只知道你们占了我们的燕云,不知道我们还占了你们哪儿?”
“就是燕云。”耶律德容纠正道:“燕云,是我们的燕云,当年中原所献的国书地图俱在,燕云十六州寸土可查。如今,尚有十县之地,在南朝手中。”
“不知是哪个国家所献之国书、地图?”陈恪出声问道。
“后晋皇帝石敬瑭。”耶律德容笑道:“听说你还是个状元,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且不说石敬瑭乃胡儿伪帝,焉能为我汉家做主。”陈恪却不以为意的笑道:“单说他所献燕云一事,就大大的站不住脚!”
“怎么就站不住脚?”耶律德容冷笑道:“连你们汉人所修的《五代史》上,也承认后晋是正朔王朝,怎么到了陈状元这里,就成了伪帝了呢?”
赵宗绩也暗暗捏一把汗,对呀,仲方怎会犯如此简单的错误?
“还知道有《五代史》,不简单啊。”陈恪沉声道:“但我敢打赌,你肯定没仔细看过《五代史》。”说着淡淡一笑道:“今天我就教教你,《五代史》上是怎么描述这段历史的——初,石敬瑭为后唐河东节度使,因受后唐末帝李从珂猜忌,遂决意谋反。但是他担心,自己的实力不够,遂由掌书记桑维翰起草奏章,向契丹求援:请称臣,以父事契丹,约事捷之后,割卢龙一道及雁门关以北诸州与契丹。”
“契丹太宗皇帝得表大喜。以兵援之,大败后唐张敬达。同年冬月,契丹太宗皇帝作册书,封石敬瑭为大晋皇帝,改元天福,国号晋。并自解衣冠授之。石敬瑭遂即位于柳林。”陈恪说完,正色对那耶律德容道:“这段历史,不仅我国史书如是记载,辽国的实录上,也是同样描述。事实充分证明了。是辽国为图谋我燕云十六州,而与叛国贼石敬瑭串通一气,悍然出兵中原,横加干涉我中国内政。没有辽国出兵,就没有石敬瑭建立后晋。这个因果关系一目了然。从古至今。被异族拥立起来的王朝都是伪朝!请问我们称呼石敬瑭是伪帝,有什么错误?所谓献燕云国书,又如何站得住脚?”
“对!”赵宗绩马上来劲了,沉声道:“要算老账的话,燕云十六州都是我大宋的,你打算继续算下去么?”
“这。这……”耶律德容这才想起,前辈们总结的与南朝谈判十诫之一。‘绝对不要和南朝官员比学问,他们是从小喝墨水长大的。’那么该怎么办呢?他又想起十诫之二:‘我们从小骑马长大的契丹人。要相信强硬胜于巧舌!’
“你们汉人最是狡诈,我们说不过你们。”想到这,他定下神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道:“我们就知道,那十个县原先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必须要回来!南朝不给的话,我们只能自己取了!”
“你们为了十个县就耿耿于怀,那我们为了十六州,是不是要夙夜难寐呢?”面对这种**裸的讹诈,陈恪火气上来了,他知道,对策只有一个,那就是决不让步!哪怕一寸的后退,都会惹来更大的贪婪:“我们之所以保持克制,无非就是因为当年我们先帝与你家先帝的先帝,签订了澶渊之盟。当年澶渊大战,我们先帝仁慈,念在孤儿寡母不易,念在两**民涂炭,这才放你们一马,并签订了明显是我国吃亏的盟约。我们大宋子不改父道,所以虽然不痛快,但一直遵守着当初划定的疆界。倒是你们,以重信守诺著名的辽国人,莫非把先帝盟约当成草纸了?”
‘这家伙,怎么老跟吃了炸药似的?’耶律德容心里暗叹、口中分辩道:“当然没有,我们只是要回属于自己的土地,并没有破坏盟约的意思。”
“你们一定要割地,就是在破坏盟约,‘澶渊之盟’就此失效!”赵宗绩断然道:“真要这样,割地就只是个借口,我们南朝决不答应,唯有横戈以待!”
‘怎么南朝派了两个二愣子来谈判?’耶律德容习惯了文质彬彬,有理让三分的大宋士大夫,对这两个喊打喊杀的混小子,感到很不适应。他眉头紧蹙道:“唉,你们南朝这样固执,分明就是不想解决问题么……”
陈恪和赵宗绩差点气乐了,还有比这更无耻的吗?是谁先挑起事端?却嫌我们不配合。莫非我们就该替你们磨快了刀,然后引颈就戮?
两人调整了好半天,才没破口大骂:“本来两国相安无事、和睦共处,是北朝无事生非,突然跑到我们南朝来,要求割让我们的领土!我们没有马上发兵抵抗,就是最大的诚意了。有问题,也是你们自己的问题,要解决,也用不着我们做什么!”
耶律德容想了好半天,发现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急得他抓耳挠腮。这时,他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副使李英,终于不得不开口道:“要说破坏澶渊之盟的,是你们南朝在先,不是我们北朝。”听他一口字正腔圆的汉话,显然不是契丹人,而是燕云十六州出身的汉儿南面官:“你们在西起保州西北,东至泥沽海口,利用河渠塘泊,筑堤储水,形成二百里的烂泥潭,不就是为了限制我们北朝的骑兵么?”
“阁下是哪里人?”听了李英的话,陈恪没头没脑的问道。
“幽州。”
“汉儿?”
“是……”李英牙齿稍稍打颤,旋即瞪眼道:“但我祖辈都是辽国的子民,我更是辽国的大臣。”
“别激动,别误会。”陈恪端起茶盏,呷一口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是汉儿,就应该比契丹人更清楚,我汉人乃农耕民族,什么叫农耕民族,就是专门种地的民族。哪里适宜耕种,我们就在哪里种地,原先两国交战,河北的千里沃野无法耕种,才荒在那里。澶渊之盟后,双方成了友好邻邦,百姓觉着边境安生了,便在那里拓荒种水道,这有什么错?”顿一下道:“要是觉着亏得慌,你们也在白沟河北开荒引水么?若是不会种稻,我朝可以友情提供技术支持……”
赵宗绩得强忍着,才能不笑出声来。心里那叫一个解气……难道光兴你们辽人信口雌黄不成……那绝不是民间行为,有南朝的军队参与其中!”李英怒道。
“界河以南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陈恪一脸奇怪道:“莫非派了间谍不成?”
“此乃天下皆知!”李英也说不过陈恪,恼羞成怒道:“无论如何,你们这么搞,都让我们辽国很不安。大臣们都说直接出兵,十万铁骑一人一麻袋土,把你们的塘泊填平!可我们皇帝陛下仁慈为本,觉得还是先要回我们的关南土地再说。要是你们宋朝不答应,再出兵不迟。此事断无商量,你们南朝要是不答应,我们只有兵戎相见了!”
辽国人就是这样,道理讲不过就不讲道理,一点品位都没有。陈恪哂笑一声道:“我现在真怀疑,你们到底是辽国的忠臣,还是奸臣。”
“休要挑拨离间!”李英像被踩到尾巴一样,登时声调提高道:“耶律大人乃是我大辽皇帝最信任之人。而我,则是耶律大人最信任之人!”
“那你们就是一对蠢材了!”陈恪冷哼一声道:“你们这是要陷北朝皇帝于危难啊!”
什么叫危言耸听,就是把人吓得汗毛都竖起来。耶律德容顾不上追究他的无礼,黑着脸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想过没有,和平时,和开战后,你们辽国的皇帝和臣子之间,会有怎样的身份变化?”陈恪循循善诱道:“你们国家实行的是藏兵于民的动员兵制,在平时,除了皇帝的数万皮室军外,王公贵族手下并没有军队,所以皇帝才可以坐稳江山。但一旦进入战时状态,他们手下就会有二三十万大军,远远超过皇帝手中的皮室军……据我所知,你们的皇太叔殿下父子,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南北院枢密使,掌握着全部的军队。”
“你到底想说什么?”耶律德容感到一阵莫名焦躁。
“我是说,你们是不是想给他们父子,创造掌握军队的机会?”陈恪幽幽道:“若不是,你们有想过自己皇帝的安危么?”
“一派胡言。”耶律德容嘴角抽动道:“皇太叔对我们陛下忠心不二,你知道他放弃过多少次登极的机会么?”
“那是他手里没有军队,而你们陛下父子,却有皮室军。”陈恪哈哈大笑道:“不信,给他全国的军队试一试,这才是检验忠诚的试金石。看看皇太叔会不会起兵清君侧…………还有一更,必须的……
第三零五章谈判(中)
听了陈恪的话,耶律德容有些懵了,为了让他明白点,陈恪把问题归结为一句话:“与大宋保持和平,你家皇帝的位子就十分稳固,如与大宋开战,你家皇帝就有被抢了位子的危险请问,到底是谁出的这馊主意?”
耶律德容的脸色煞白,他不会告诉陈恪,这次撺掇他们皇帝趁火打劫的,正是那耶律重元之子涅鲁古……
“何况,我们大宋就是随意捏的软柿子么?”赵宗绩沉声道:“当年,你们有圣宗皇帝,有萧天后、还有耶律斜轸那样的不世名将,尚且在我大宋境内碰的头破血流当初倘若我家先帝,听从将军们的建议,派兵断掉你们的后路,你契丹一族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顿一下,他朗声接着道:“现如今,我大宋提封万里,精兵百万,钱粮无数,法令修明,上下一心,你们契丹要开战,有必胜的把握吗?”
“没有”耶律德容老老实实答道,却又话锋一转道:“但我们联合夏国,两面夹击,必能取胜”
“有吐蕃牵制西夏,他们敢倾巢而出?”赵宗绩冷笑道
“吐蕃已经与我大辽联姻了”耶律德容脸上,首次露出胜利者的笑容道:“怎么可能帮外人呢?”
“唇亡齿寒的道理,吐蕃人还是懂的”赵宗绩哂笑道:“若是没了我大宋,不论是虎一样的辽国,还是狼一样的夏国,都会把他们吃得渣都不剩的”顿一下,他眼中神光熠熠道:“倘若贵使不信请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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