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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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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贵女们怎能错过。这样正大光明欣赏大宋才子的机会?却又不能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她们便提前数月。订好了这一天的临街酒楼、店铺。有那好看热闹的、花痴病重的,甚至在东华门外也订了地方,四更时分便呼朋引伴,去东华门欣赏状元唱名。

待唱名结束后,她们又赶紧坐车来到御街上,一边饮酒作乐,一边等着状元游街。

这时,就算没去东华门的贵女们,也已经知道三甲的姓名,尤其是状元郎的名字,已经被一张张檀口,不知念叨了多少遍。

自然关于他的一切,也被八卦少女们挖掘出来,献宝似的讲给众人听。

“这状元郎,莫非就是那‘何事秋风悲画扇’的陈三郎?”

“可不就是么,据说他还教杜大家自度曲,才把这首词唱出来呢。”这显然是歌迷,一脸花痴道:“状元郎真是好有才啊。”

热议纷纷,惹得女眷们更加心痒难耐,纷纷倚栏倾身,探看那位新科状元。这种众星捧月之下,只要不是歪瓜裂枣的糟老头子,看起来都会十分迷人。何况陈恪这种男子气息的十足的美男子。

“哇,好俊啊!”女眷们看得满脸滚烫,一边投掷早就准备好的鲜花、彩绸、绣球,一边激动的尖叫娇呼。

“比起上上届的冯状元如何?”有女眷眼神不好,或者站的位置不好,看不清状元郎的长相,只能在后面着急的问道。

她们指的是皇佑元年的状元冯京,那是公认大宋朝开国以来,最俊的状元。

“冯状元以秋水为神、儒雅翩翩,如翠竹摇曳,赏心悦目,可以做良友。”便有才女很专业的评价道:“陈状元却以春山为骨,英俊挺拔,卓尔不群,如树中梧桐,可以栖凤凰。”

“你的意思是,冯状元好看,陈状元好用,是么?”一番煞费苦心的评价,却换来这样好不矜持的嬉笑。

“就是,要我选,我就选后者。”那女才子却红着脸道:“男人么,不就是用来靠的么。”

议论着状元郎,众女子对后面的进士大军也不关心了,只管打探陈恪的籍贯、年龄、出身、听闻他是满门进士,还与皇帝有姻亲时,女子们彻底的花痴大爆炸,问出了她们最关心的问题:“状元郎可有家室?”

“据说跟柳家订过婚,但后来退掉了,至今还未成婚。”

“哦……”众贵女们听了,登时把眼瞪得溜圆道:“哎呀,他不就是那被柳月娥打了一巴掌的陈三郎么!”

“这一巴掌不得了,把个状元娘子给打丢了。”许多人幸灾乐祸起来:“柳月娥肯定悔青了肠子。”

“没那个福气呗……”

“他退亲可不是为了这个,而是为了娶他的青梅竹马。”

“那不就是民女?”众女子酸酸道。尽管她们不可能真下去抢亲,但看到一个魅力十足的男子,总是希望他尽可能地保持单身,以给她们更多憧憬的空间。实在不行,也得与他有个相配的女子,也能让他们服气。

“可不是民女了,我听说那女子姓苏,爹爹是名满京城的大儒,两个哥哥亦今科高中,对了,她大哥叫苏轼!”

“苏大才子的妹妹啊……”不屑的声音顿时小了些。

却也不是尽是花痴满街,也有对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女娘。街角处的酒楼上,几个面罩寒霜的女子,狠狠盯着耀武扬威的陈恪道:

“那么说,他就是害大姐头远走他乡的那家伙了!他今日如此风光,却不想大姐头在外面凄风苦雨。”

“对,不能让他太风光了!”柳月娥的拥趸显然不在少数,登时应声道:“给他点颜色瞧瞧。”

“还是不要了,据说他是为了青梅竹马……”

“什么为了青梅竹马!呸!我哥说了,他现在是汴京城的风月班头,花魁行首,依红偎翠好不快活。”一女子愤愤道:“我哥亲眼见过,张师师、刘香香、钱安安这些男人们抢破头的红姐,听闻他在樊楼里会友,便都苍蝇逐臭一般凑上去,为了争着把他请回去,还吵起架来呢。”

“我们要让他颜面扫地,不能让这种人渣继续得意下去。”有那性情暴烈的女子,便拿起桌上的木瓜,使出全身力气,丢出了窗外。

这含恨一击超水平发挥,划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奔骑在马上的陈恪而去。

“你还真扔啊!”女娘们只是说说而已,此刻全都傻了眼。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陈三郎就要被木瓜袭面,打个满脸开花了。

谁知却被他稳稳抓在手中。

状元游街是个苦差事,还很危险,不信你问问陈恪哥仨,一路上铺天盖地的鲜花、彩缎、绣球,雨点般飞扑过来。鲜花彩缎还好说,最恼人的是那绣球,大都是用竹篾为骨,罩以丝绸,能扔这么远,自然有些分量,砸在头上能让人晕头转向。

这才走出半里地去,三人就被砸得七荤八素,不得不紧盯着四面八方,借着拱手致意的动作,把袭来的绣球拨开。

也亏得如此,陈恪才能及时发现,有凶器夹杂在绣球中袭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木瓜。

他便探手抓住,大笑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蹴鞠!”说完便一手把那木瓜抛到空中,一手撑着马鞍,潇洒的侧身跃起,一脚踢了回去。

踢完这飞火流星的一脚,他稳稳坐回鞍上,发型丝毫不乱。

“太厉害了!”楼上楼下顿时尖叫四起声:“状元郎还是个蹴鞠高手!”

“怎么这么没天理,还让不让人活了!”显然前者是女人的声音,后者是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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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八章金明池上游!(上)



这样被万众围观的场面,一生有一次也就够了,陈恪真不想再来一遭,可惜第二天,要去孔庙刻题名碑,第三天,还有一遭赐宴金明池每次都是仪仗整齐,观者如潮,他也得抖擞起精神,供汴京父老参观。

游街三日,无上光荣,亦绝对是苦差事。陈恪筋骨强健,又常年练功,倒还好些。其余的进士不是焦点,比较随意,也问题不大。只苦了章衡和窦卞二位,勉强撑到第三天,被马鞍磨得胯下出血,腰也痛得直不起来,只盼着这些繁琐的仪式赶紧到头。

就连窦卞这样的老实人,骑在马上,也忍不住小声嘟囔道:“不是刚赐宴琼林苑么,怎么又要去金明池?”

“虽然同样是天子赐宴,但琼林苑只有新科进士才能参加,陪席的也是馆阁学士们,其余人等一律不能参加。”章衡苦笑着解释道:“但这次赐宴金明池,就是与民同乐了。不仅诸位后妃官也会携家眷前来。还有汴京百姓也能进入皇家禁苑参观呢。”

这是真的,朝廷会预先在二月末,由御史台在宜秋门贴出黄榜,告示广大汴京市民,从三月初一到四月初八,允许士庶在金明池游行,嬉游一月。官吏在不妨公事的前提下,也可来金明池任便宴游。到了三月末,又会开放琼林苑一个月……

后代的西方国家,君主在成为样子货后,会定期开放他们的皇宫,给民众参观,作为形象公关。但在距该死的帝制时代结束,还有一千多年的宋朝,历代官家就会每年开放皇家禁苑,使吏民同乐。

‘民安而君后乐’,这是宋朝君王教育的必修课。

果然,前两日都是百姓站着看他们走。今天却是一同前往。十几万人的队伍,无分贵贱、扶老携幼、车马相间,浩浩荡荡出城,向金明池而去。

这金明池与琼林苑隔路相对,太平兴国元年,太祖皇帝以三万五千兵卒凿池,引金水河中水注之而成。周长九里十三步,池形方整。四周有围墙。起先是操练水军之处,但南方承平已久,水战再也没有。这里也变成了皇家春游、观看水戏的一处园林。

几经改造,这里已经完全没了校场的肃杀,成为一处人间仙境。只见碧波粼粼的池面上架有并排三桥。桥皆朱漆阑楯,下排雁柱,中央隆起,若飞虹之状。桥尽处有五殿相连的宝津楼,立于池中央,重殿玉宇、雄楼杰阁,奇花异石、珍禽怪兽、船坞马头、战船龙舟,样样齐全。

时为三月,金明池垂杨蘸水、烟草铺堤。繁花似锦、碧波如洗。花间粉蝶,树上黄莺,点缀着这盎然的春意。

新科进士们的队伍,进入这画儿一样的金明池后,便上了虹桥,到了湖心处的宝津楼。这里是官家和后妃赏春观水戏的殿楼,亦是赐宴招待进士、并文武百官的宫阙。

为了帝后的安全考虑。百姓不得踏上虹桥,靠近宝津楼,其余的地方则随便他们游玩。

不过这对生活在中原腹地的百姓来说,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因为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个极其新鲜而又神奇的境界。只见波光浪花,反照着矗立在水中的岛上宫殿。亮晶晶,金灿灿。池中,龙舟昂首,小船簇拥,游艇徜徉,桥飞千尺长虹;岸上,楼阁巍峨,树丛环绕,彩棚人聚,伎艺涌动……

生活在逼仄城市中,整日与舟船往来的混浊汴河为伴的市民,无不感到极大的满足。他们很快就进入状态,在岸边看水戏,在空地上看伎艺人表演。还有很多人,是冲着关扑而来。

只见扑卖商贩们,沿着池边搭扎起华贵的彩幕,幕中铺设珍玉奇玩,彩帛器皿……市民们面对各式各样珍奇玩物,无不怦然心动。所有的铺前都围满了赌客,不唯金钱可以下注,大到车马地宅,小至歌姬舞女,都可一一划价下赌。

新科进士们坐在宝津楼中,眼睛却望向碧澄澄的春波上,浮动着装满大旗狮豹、蛮牌棹刀、神鬼杂剧的彩船;耳朵听着外面的吹打弹唱、喧哗聚赌,全都有些坐不住了。

官家善解人意,知道这三天下来,把这帮年轻人拘束坏了,便举起酒杯,和蔼笑道:“喝了这杯酒,寡人就登楼观争标了,你们也自由去玩吧!”

众进士登时心花怒放,心说老皇帝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

敬了酒,望着官家上楼,新科进士们便一哄而散,有的去坐船去看水戏,有的急匆匆跑去赌博,官家赐了那么多钱,正待好男儿大杀四方。也有走出虹桥,到处闲逛看景的。

陈恪和章衡几个却哪也不想去。这几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按照礼节来,唯恐稍有差池,精神高度紧张,此刻只想好好歇歇。便找了条船,请船夫办些酒菜,划到岸幽静处,享受片刻的闲适。

五郎本来也要跟着去,却见他老丈人王咸融,笑眯眯过来道:“绣儿今天也来了,你不过去坐坐?”

五郎登时尴尬的吭哧起来,望着自家三哥。

“状元郎当然要一起去了,”王咸融热情相邀道:“上次定亲没见着,家里人都甚为遗憾,早想一睹你的风采。”

“多谢多谢,不过今天就让五郎自己去吧,”陈恪歉意笑道:“我今日乏得紧,实在拘不得礼数了。”

王咸融又邀请旁人,人家谁愿意去当灯泡?便都摇头婉拒。

望着这对赳赳翁婿离去,陈恪摇摇头,心中不禁轻叹……弟弟大了,不会再当跟屁虫了。

泛舟池上,但见水光潋灩、浪涌霜雪、堤草铺茵、杨柳轻摇,众进士感到十分放松,不少人动了诗兴,又深悔起没有招妓前来,哪有吟诗填词的氛围?

陈恪靠坐在船尾,端着一杯御赐的美酒,望着身边的章衡,问出了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子平兄,子厚到底为何榜上有名却不就而去,难道真是嫌名次低了?”二甲第十八名,也不低啊。

“呵呵……”章衡是个诚恳君子,苦笑道:“我小叔可以屈居任何人之后,就是不能落在我这个侄子,或者说任何章家人的后面。”

“为何?”

“这个……”章衡尴尬的笑笑道:“仲方兄见谅,事涉家门内的,不便相告。”

“抱歉。”陈恪原本还以为,章惇这家伙心高气傲呢,现在见另有隐情,自然不再问了。

“没关系。”章衡温和的笑笑道:“其实下一科考也好,以子厚的实力,考个甲科没问题,这次没考上,下次一定能考上。”

“嗯,是啊。”陈恪点头道:“乙科进士多了三年磨勘,若能考上甲科还能赚一年呢。”

朝廷初授官职的依据,是新科进士们,在殿试中的考试等级,擢在上第的进士,不迨十数年便位至公卿,因此殿试考试定等分甲极为重要。

按规定,状元授从八品作监丞,通判诸州。第二第三名并为大理评事、通判诸州。第四第五名为两使幕职官。第六以下甲科进士为初等幕职。其下,第二甲为试衔大县簿、尉,第三甲试衔判司簿尉。

所谓试衔,就是未正式授衔的实习官。所以甲科进士以外,都是要实习三年,才能正式授官的。而前十名则是直接授官,自然要快上三年。

绝大多数进士,都是九品、从九品起步,哪怕状元,也不过是从八品起步,而按规制三品以上穿紫袍,五品以上穿绯袍。七品以上穿绿袍,九品以上是青袍,也就是蓝色的官服。所以新科进士们得赐绿袍,是官家的隆恩。

不过同科三百七十二名进士里,倒也不全是特赐,还有个货真价实能穿绿袍的,那就是陈恪。

按照规矩,有官人考中进士,可以原地升两级,状元的授官,又要比同科高一级。所以陈恪中状元后,可以连升三级。他本就是正八品的承事郎,直接跳到了从六品的将作少监了。

其余有官人,如宋端平和五郎,都是授七品或从七品,距离穿绿袍,还差一步呢。

而且状元还有一个优待,外放一任后,只要没出大问题,马上就可以召回京城充任馆职,向着宰辅之路大踏步前进。

所以章衡不无羡慕道:“仲方到地方上磨砺磨砺,怕十来年就能宣麻拜相了。”

“就怕我被磨砺成渣了。”陈恪嘴角挂起一丝苦笑道:“等到差遣下来,保准你们谁都不羡慕我。”

“仲方知道自己的差事了?”章衡大奇道。

“知道一点,但不好说,”陈恪笑笑,突听到池上喧闹起来,便岔开话题道:“快看,争标开始了!”

继续继续,争取点第三更。

第二七八章金明池上游(中)



金明池之所以开凿成,池面直径七里许的规模,是为了容盛巨大的军事演习的阵容但一味习水战,以示武备,必然让百姓神经紧张,这与宋朝承平日久的氛围很不协调。

随着盛世时光的推移,真刀真枪的水战。与这益发美好的皇家园林格格不入。于是类似于后世赛龙舟,却又更加炫目的‘争标’登场了,终于竞技取代了军事。

只见金明池宝津楼前的水面上,竖起一根长竿,竿上挂着缠锦彩球,因其鲜艳,呼为‘锦标’。在水面东西南北四角处,也皆立起了一根长杆,各用一色彩绸缠绕,示为‘四方’。

十余艘夺标船只,都是四五丈长、头尾翘起,彩画如龙形的双层长舟。龙舟上层,插着各色旗帜、五色彩伞,花里胡哨,煞是好看,亦有敲锣打鼓助威者。下层则坐着两排身强力壮的划船水手。

翘起的船首上,有指挥转向的龙头太子,翘起的船尾上,有夺标用的水秋千架,上面是身子灵巧的少年。

当夺标开始后,龙舟要先依次绕过‘四方’环金明池一周,然后回到宝津楼前,争夺杆上的锦标。

夺标是每年金明池宴游的,连官家都能吸引来看,自然也引得无数赌徒下注,就连陈恪,也托同年买了一注。

此刻所有船只各就各位,在万众瞩目中,官家赵祯出现在宝津楼的露台上,他朝着争标的健儿们挥挥手,然后重重敲响了开始的锣声!

一声锣响后,登时锣鼓喧天,密集的鼓点下,一艘艘龙舟驶离了,速度越来越快,转眼便劈波斩浪,在水面上飞驰起来。

岸边十数万观众。心都悬起,紧盯着自己支持的一艘,呐喊声,欢呼声响成一片,震天动地。

陈恪他们的小船,正好在赛道上。船夫赶紧往池心划去。金明池中央区域,早就密集了百多艘画舫游船,上面尽是携家带口的王公贵族、达官显宦。姿态优雅的坐在摆满美酒佳肴的长桌边。有歌姬女乐弹唱舞蹈,显得陈恪他们的小船忒也寒酸。

而陈恪他们图清静,都换下了扎眼的绿袍。穿回从前的儒衫,所以几乎没有人在意他们。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还是有人认出了陈恪。他正在全神贯注的观看夺标……他买的那艘船。位置还算靠前哩……就听有人笑道:“哈哈,状元郎微服私访啊。”

陈恪循声一看,发现一艘不大的游船靠过来,上面站着久违了的赵宗绩。

“这都能被你发现了?”陈恪一脸惊讶道。

“没办法,这么大一颗文魁星,藏是藏不住的。”赵宗绩笑着招呼道:“过来喝酒。”

“我去了。”陈恪跟章衡几个打个招呼,也不问他们去不去,便上了赵宗绩的船。这不是不礼貌,而是官员和宗室之间。没有特别的关系,最好不要往来。

但像陈恪这样,原先跟赵宗绩好得穿一条裤子的,若因为中了状元,就开始疏远对方,反而让人瞧不起。

陈恪上了赵宗绩的船,争标也到了最后的关头。五艘船几乎是并驾齐驱,如箭一般朝着宝津楼前的锦标驶去,其中就有陈恪押的那艘。

顾不上说话,赵宗绩也紧盯着最后的战况。

只见一艘悬着蓝底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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