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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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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赵宗实直接参与的证据。”陈恪沉声道:“你孤注一掷,固然可以让官家怀疑到他,但如果赵宗楚和赵宗汉,主动把责任揽到自身,说是自己贪图享受、一时糊涂,才瞒着家里,做下诸般错事云云,官家对赵宗实的怀疑,必然会大大降低。再加上几个得力的大臣替他说话,怕是很难伤到他的筋骨。”
“……”赵宗绩仔细一想,汗就下来了,看来和陈恪比起来,自己真不是算计人的料。
“况且,事情也没到非得你死我活的一步。”陈恪淡淡道:“我听说,上个月,官家后宫中,一气进了十美人。”
“是。”赵宗绩点点头道:“这件事,官家已经低调处理,但还是被御史得知,上书骂他好色呢。”
“官家真是为了享乐么?”
“当然不是,是为了生儿子。”
“对吧,”陈恪一攥拳道:“这说明,至少从官家的角度讲,他还是一心想自己生的。”
“那是自然,可现在大势所趋,官家也无可奈何。”赵宗绩摇头道:“在大宋朝,官家有时候也做不了主。”
“但归根结底,还是官家做主!”陈恪却截然相反道:“我就不信,官家不点头,谁能替他立太子不成!”
“那当然不行。但官家的第三个弱点,就是总想着维持一团和气的局面。他不会让大臣对立,也不会跟大臣对立的。”顿一下道:“而且,臣子们也言明,并非是立太子,而只是过继个宗子做皇子,将来若有龙子出生,再把他送回去就是。我想,这也不是官家无法接受的,最后八成就会向大臣们妥协。”
“进步神速,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出徒了!”陈恪竖起大拇指道。
“去你的,”赵宗绩笑骂道:“说正事!”
“正事就是,官家现在满心不情愿,只要你给他个借口,就一定能把这事儿搅黄了!”陈恪自信满满道。
“又说回来了,”赵宗绩无奈道:“上哪给他找借口?”
“你可知道……”陈恪幽幽道:“有人正在调查汝南王府?”
“谁?”赵宗绩睁大眼道。
“老包。”陈恪也不卖关子道:“你觉着,正义的化身,比你的分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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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八章一切从这里开始
“把你的证据给我。”陈恪对赵宗绩道:“我看看,能不能通过老包这条线,爆了赵宗绩的菊花。”
“你不是说,没有赵宗实的直接证据,白搭么?”
“你得看是谁来捅开的。”陈恪笑道:“这就像温水煮青蛙,你那个水太烫,他们马上就会跳出来。但换了老包,他们不见得马上就反应过来。壮士断腕,那是需要下很大决心的,只要没把问题看得那么严重,他们是不会让赵宗楚、赵宗汉出来顶包的。”顿一下,他轻声道:“只要他们稍稍迟疑,我们再找个合适的人,跟皇帝说一段话,这一关,咱们差不多就能过去了。”
“什么话?”赵宗绩问道。
“还是老调重弹,官家想的是自己生,举朝百官竟都急着非要过继,官家心里能不失望?而且赵宗实这次锋芒毕露,百僚共举,如此声势,又全出官家意料之外,岂不令官家心生猜忌?”陈恪望着亭外的残荷,漆黑的瞳仁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当年太宗皇帝立太子,见后来的真宗皇帝受到全城臣民的欢呼,都让他无法接受,忌恨地说出:‘人心都归于太子,将置我于何地?’得由寇准开导才饶过了真宗皇帝。亲儿尚且如此,何况他个侄子呢?”
赵宗绩听到这里,先是一惊,接着不禁点头道:“这次百僚共举,确实是过了,我要是官家,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有道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官家再仁厚,他也是皇帝,什么叫皇帝?天下大权,唯在一人,不许旁落!所以便要对官家说……”陈恪转过头来,字字如山的对赵宗绩道:“‘赵宗实现在还不是皇子,就这么多人为他摇旗呐喊。若是让他当上皇子。皇权旁落不旁落?再者,官家今年才四十七岁,还有大把的光阴,若是以后生出皇子来,有一个尾大不掉的赵宗实在前,那官家的亲骨肉,怕是要重演德昭太子的悲剧了!’”
‘德昭太子’是民间对太祖长子赵德昭的称呼。太祖驾崩时,赵德昭已经二十岁。却因为他的叔叔赵光义已经羽翼丰满。可与太祖分庭抗礼,而硬生生被夺去了皇位。而赵光义登基不久,赵德昭便被逼自杀了……太祖长子的殷鉴不远。若是想到这点,赵祯焉能不防?
“只要官家坚持住,朝臣们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陈恪悠悠道:“此消彼长间。主动权便会回到他手里了!”
显然陈恪反复推敲过了局势,这番话说得十分严密,听得赵宗绩心惊肉跳,他使劲咽口吐沫道:“官家若能听进这番话,怕是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再让宗子过继了。”
“嗯。”陈恪点下头道:“这一招确实也会把你的路堵死,但现在对你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
“能不让他当上,比什么都重要。”赵宗绩点头赞同道:“只是让什么人来说呢?”
“这就不该**心了。”陈恪看看他道:“不过这个人。应该是跟官家利益一致的,利益一致才能建立同理心,建立了同理心,官家才能听得进去。”说着看看赵宗绩道:“别跟我说,你找不到这样的人,那样的话,咱还是及时行乐。别费这个牛劲了。”
“我想想……”赵宗绩头脑中快速过了几个人,摇头道:“这得是官家身边的人才行,按说皇后娘娘最好,但赵宗实的王妃高滔滔,是皇后的外甥女。怕是不会为我说话的。”
“曹皇后就别指望了。那女人早被官家培养成三从四德的典范了。”陈恪摇摇头道:“问问你爹,看看老先生有没有什么关系。一般是会有的。”说着重重一挥手臂道:“如果有,拿重金砸开那人的金口,让他帮你说话。我给你那五十万贯,就是让你干这个用的,别不舍得花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赵宗绩点点头,他发现自己在陈恪面前,就像个不谙世事的毛小子……其实本来就是。
“那日我问你的问题,你说要考虑考虑,现在考虑的怎样了?”把双管齐下的对策交代清楚,陈恪淡淡道:“我也不是劝你学赵宗实,但你再不下决心,可就一点机会都没了。”
“我怎么没下决心?!”赵宗绩沉声道:“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我与他同样是太宗重孙、官家假子,为什么就只有他能想那把椅子?我已经下定决心,若是过去眼下这一关,日后定然全力以赴,和他掰掰手腕!”说着苦笑一声道:“不过说实在的,赵宗实温良恭俭、无懈可击,我真没什么信心……”
见陈恪摇头微笑,赵宗绩站起身,朝他深深抱拳道:“我与仲方兄弟情深、知心知音。愿仲方有以教我!”
“你说赵宗实温良恭俭、无懈可击,这是实话。”陈恪神色严重道:“但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少遍——发现赵宗实的一番做作,其实处处在学官家,孰不知他只是学了官家的形,没有得其神!我用恶意揣测,他只是需要那层‘温良恭俭’的伪装,来欺世盗名而已。一旦让他登上九五之位,怕就要原形毕露。”
“嗯。”这也正是赵宗绩所担心的。
“退一步说,就算他真如官家一般又能如何?”陈恪冷笑道:“如今天下大治之中隐忧重重,外有西夏辽国虎视眈眈,内有三冗之费像三座大山,压得大宋快要崩溃了……”
赵宗绩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这个,但他此刻虚心求教,陈恪说什么都听着。
“这些难题,不解决就要亡国,解决不好也会亡国。官家是一名无比称职的守成之主,他可以理顺矛盾,发现问题,却无法解决问题,只能延缓问题的爆发。换上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甚至还不如他的,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国家滑向深渊。官家现在重名,益发不愿意出现损害名声的事情,但心里是极清楚的。为大宋负责,他肯定想找个雄才伟略、杀伐整顿之人来接位,不是不得已,绝不会要守成之主。”
“你是说,赵宗绩是个守成的材料,所以官家看不中他?”赵宗绩怦然心动。
“你得先想清楚了,若想着当皇帝只是为了权力和享受,我劝你还是不要争了。因为大宋朝的下一任皇帝,定是要给这一任还债的,不仅没有好日子过,还不得不肩负起改革的重任。”陈恪两手一摊道:“不改就是死,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所以这副千斤重担,下任皇帝是推脱不掉的。”
“我自然是要做事的。”赵宗绩嗔怪的看他一眼道:“当初我豁出去得罪满朝大臣,也要阻止六塔河,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么?”像是说给陈恪,又像说给自己,他重重道:“就算是天下第一苦差事,也比混吃等死的米虫强,我甘之若饴!”
“有这份心就好。”陈恪颔首道:“有了动机,还要有行动。但是人都说,天家天下最难处的父子,是天家父子,何况你这样的假子。你不显才,官家哪知道你合适?你锋芒毕露了,却又要招疑,这分寸的把握,实在是太难了。”
赵宗绩今天,和陈恪算是互相看清了,悬崖边上,两人都拿出了全部的智慧和想法……但更震惊的还是赵宗绩,他发现陈恪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家伙,实则有一颗缜密到极点,灵动到极点的心。
‘这样的人能坚定不移在我身边,就是我的运数……”赵宗绩心中暗暗感叹,觉着前途并非一片黑暗。便虚心问道:“那到底该怎么做?”
“我送你八个字。”陈恪缓缓道:“不争是争、争是不争。”
“怎么打起禅语来了……”赵宗绩不解道:“什么意思?”
“不争,就是以不变应万变。”陈恪道:“你不要去学那赵宗实的模仿秀,这都没有用,官家是看着你长大的,对你的秉性,比你自己还了解。”
“我什么秉性?”
“你有良知、有怜爱之心,又够果决,做起事来不惜身,这都是你的优点。遇到表现的机会,就把自己的优点都发挥出来,对官家要至诚至孝,对大臣,不要去逢迎拉拢,你是以至尊为目标的男人,怎么能去巴结大臣?”
“你说的都在理,”赵宗绩苦笑道:“就怕没有表现的机会。”
“不会的,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六塔河之后,你就在官家那里,赢得了足够的分数,将来会给你机会的。”
“那什么是‘争是不争’?”
“‘不争’的意思,就是不要去跟赵宗实去斗,更没必要去揣测官家的喜好,去讨好献媚。对朝廷里的立储风潮,亦要听而不闻、视而不见,我行我素,安如泰山。你不去追、不去逐,官家都会看在眼里,非但不会觉着你无能,反而会高看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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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争是争,争是不争。”赵宗绩有如醍醐灌顶道:“我明白该怎么做了!这些年,心里还从来没这么敞亮过呢!”
“这条路可能进展不会快,但绝对是正确的。水滴石穿、绳锯木断,只要时间足够,就一定能量变产生质变,让你一跃龙门的!”陈恪沉声道。
“嗯。”赵宗绩重重点头道:“这么一看,我们把路堵死是对的,之前我们落后他们太多,就算奋起直追,也绝非朝夕可就。反倒是他们,拖得时间越长,就越心慌”
“正是这个理。”陈恪点头笑道:“好了,该说不该说的我都说了,肚子彻底空了。这都中午了,你不管饭啊。”
“嗨……”赵宗绩绝倒:“当然管饭了。”
午饭仍旧是在水亭中用的,赵宗绩让人把张氏和小郡主唤来一同用膳。其实两个女子一直在不远处的水榭,看两个男人在那里高谈阔论,虽然不知他们谈了些什么,但见赵宗绩情绪高涨,而不再是强颜欢笑,自然十分高兴。
席间,小郡主尽管有些害羞,却仍然保持着天潢贵女的落落大方,她一边仪态优雅的享用美食,一边听着兄长和陈恪的谈话。当对方望向自己时,总会报以恰到好处的微笑,遇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也会轻言细语说两句。
比如杜清霜用自度曲演唱陈恪的《木兰辞》,就让小郡主十分感兴趣,她由衷赞叹道:“以前怎么就没想过,改编原先的曲谱,来适应那种绝妙好词呢?我听杜姐姐唱了一次,词曲珠联璧合,一下就让人着了迷。”
说着话,小郡主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笑盈盈的望着陈恪道:“妹子也想学自度曲的本事,可杜姐姐不肯教,说得问过公子才行。三哥哥,她问过你了么?”
“呃,许久未见了,也就未听她问过。”陈恪稍显尴尬道:“不过你只管跟她学,就说是我说的。”
“她要是以为我诳人呢。”小郡主娇憨道。
“我写个条子就是了。”陈恪笑道:“自度曲的理论还不成熟,正需要小郡主这样深谙乐理的高人出谋划策呢。”
“三哥哥既然这样说。”小郡主抿嘴笑道:“小妹就斗胆班门弄斧了。”
一餐愉快的午饭后,张氏和小郡主向陈恪行礼道别,赵宗绩把他送到前面。
“我觉着……”路上,他想了又想道:“博艺轩那边,你还是去吧。”
“你这人不厚道。”陈恪笑骂道:“我都把请柬扔了,又这样跟我说。”
“没有请柬一样按时赴约。”赵宗绩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寻思着,这毕竟是他们释放的善意,也算是很有诚意了,你若是不去,却让他们脸往哪搁?到时候万一生出事端来怎么办?你春闱在即,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嗯。”陈恪点头道:“既然你心结解开了,我便走这一遭,看看能不能给你当个使者,跟他们缓和一下。”
“辛苦了。”赵宗绩轻声道。
从王府回到家里,陈恪看到巷子里停了好几辆香车。正奇怪家里怎么有女宾,便见个侍卫淫笑着迎上来。
“怎么笑得跟个嫖客似的?”陈恪笑骂道。
“恭喜大人艳福无边,”那侍卫依旧淫笑道:“今天上午,有四个前来求种的日本女子,各个美貌如花、身段风流,小得便斗胆为大人留下了。”
“求种?”陈恪先是一愣,旋即失笑道:“想不到,我也成名人了。”
所谓‘求种’,又叫‘度种’,其实就是自荐枕席的俗称,这是从唐朝起,就在中国出现的一种独特现象……诸如日本、朝鲜、交趾、回鹘等周边国家,许多小贵族和平民百姓,会设法把美丽的女儿送到前朝的长安,或者本朝的汴京。
这些女子自愿免费侍奉京城中的名流士大夫,等到有了身孕,便会告辞回国。临走前,还会请他们侍奉过的男人写一封信,证明腹中孩儿的高贵血统……说高贵一点不吹牛,不说万邦来朝的唐朝,哪怕现今这个,被后世鄙夷的‘弱宋’,其文明程度更是远远高于此时世界上的任何国家。而且全世界百分之七十的生产总值,都由宋人创造。因此宋朝在当时蛮夷、异族的眼中是天国,是伟大的国度。宋人在外国眼里是优秀的人、高贵的人。所以外国、蛮夷们如此高看宋朝、高看宋人也不足为奇了。
其实这种‘度种’行为也不足为奇,只要想想后世一些女同胞,争先恐后往欧美人身上贴,好像被白人睡了,就证明自己有魅力一样。便可理解此时外国人强烈的‘崇宋媚汉’情结了。
据说在对‘度种’最狂热的日本国和朝鲜国,这些从宋朝度种而产下的婴孩,若是男孩,多半可以成为家族的继承人,若是女孩,则会被抢着聘为正室夫人,实在是不可思议……
不过陈恪对这套十分腻味。他倒不吝惜自己的小蝌蚪,而是上辈子,他极度反感中国女子贴洋人的现象。虽然在宋朝,情况倒转过来,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对这种崇宋媚汉的女子,依然提不起一点兴趣来。
“都撵走。”陈恪担心自己看到投怀送抱的美娇娘,就会把持不住,因此连瞧瞧都不敢去瞧,直接让侍卫撵人:“本大人虽然喜欢美色,但不是给人配种的种马!”
侍卫不敢多说,只好从院子里,把那四个莺莺燕燕撵走,陈恪站在门口,看着那一个个风骚入骨、任君采拮的日本美女,果然就差点没把持住。之所以能把持住,是因为他看到里面还有男人,顿时怒道:“怎么让男人来借种?哦不对,小白,你怎么来了?”
“是拉比派我来的,”那年轻男子原来是交子铺白掌柜的弟弟白易居。再见陈恪,小白拘谨了很多,似乎是被他前呼后拥的阵势吓到了:“他和利韦已经拟好了契约,请问公子什么时候有空过去签约。”
“择日不如撞日,”陈恪笑道:“今天就可以。”言毕,便招呼他上车,也不进门了,径直转向蓝帽街。
重临蓝帽街,陈恪一行人引起小小的骚动,尽管是异族,但一赐乐业人已经在汴京生活了近百年,自然认识皇城司的大内侍卫。他们以为有什么天大的人物驾到,是以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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